第3章 清河山(二)
他就像是個做壞事被發現的小孩子,緊張、別扭且不想承認。沉了半晌,他悄悄用餘光掃過去,見寧隐依舊在打坐,這才大大方方繼續盯着人瞧。
季江依稀記得,小時候在祖父房中見過一幅畫,那幅畫上的紅衣人負手而立,風姿綽約,令人一眼便難以忘卻。後來祖父告訴他,畫上的人是萬妖之王,曾能與天帝、魔尊分庭抗禮。自那時候起,他就開始憧憬着這位力量強大、傾城絕世的妖王殿下。
思緒回轉,季江雙眸中閃着亮光,心跳的比往日都要快上許多。
“寧前輩,您方才說的生死契是何物?”他研究召喚陣的時候,只知召出來的靈體被稱為契靈,未曾管其他。
寧隐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連生死契都沒弄清楚就敢直接開召喚陣了。
“你為何要研究召喚術?”
季江立馬坐直身體,嚴肅道,“我知道召喚術為寧前輩所創,所以想試上一試。”
寧隐睨他一眼,沒想到這小修士知道的還不少。召喚術确實為他所創,召喚者以血為盟,召來昔日孤魂為己所用,被召的孤魂沒有記憶,只認召喚者為主。而生死契則是由召喚者主動與契靈締結,生死契一下,兩人宿命相連,生死不分。
只是到他這出了岔子,他還保留着上一世的記憶,生死契也沒有形成,方才不過是他用了一點障眼法将那些凡修蒙騙住了。
寧隐忽而笑問,“你想知道生死契是什麽嗎?”
季江一時晃神,呆愣的點了頭。
寧隐勾勾手指,“過來,我教你。”
打坐時,他已經想的很清楚,以自己眼下的狀況難以單獨行走,他需要找一個人締結契約才能擺脫掉召喚術帶來的後遺症,而最佳人選便是季江。
他開創召喚陣只是順帶,他的主要目的其實是研制另一個法陣,聚魂陣。當初三界動蕩,他心中之人被魔物吞噬,形神俱滅,永不入輪回。為了讓那人能夠重新回到世間,他上天入地,翻閱古籍,搜尋秘寶,最終創造了聚魂術。
可他嘗試了無數次,都無法聚回那人的魂魄,他也漸漸心死了。逆天而行,除非能有奇跡。
到底季江是不是那個奇跡,只要他将其帶往天界乾坤池,一試便知。當務之急,便是要讓自身的法力恢複,才能前往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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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隐拉過季江的手,掌心相合,十指緊扣,“以吾之名,與汝結契。”
話音剛落,微弱的紅色光暈自兩人指縫中閃現,忽而變得強盛,門窗遽然敞開,強勁的寒風由四面八方灌入。光暈自掌間擴散開來,将兩人籠罩其中。
待光芒消盡,寧隐将手移開,季江低頭看向自己掌心,鮮紅的龍紋圖騰一閃而過。
寧隐起身走至門口,陽光與他只隔了一道門檻,擡腳邁出,随即整個人曝露在陽光之中。
感受到久違的溫度,寧隐閉上眼長舒一口氣。畏陽是解決了,現在就剩下功力的問題。如今他與季江生死相連,只要提升季江的修為,他本身的功力也會随之逐步恢複。
季江望着他的背影,只見其沐浴在夕陽餘晖中,負手而立,影子拖的很長。
“寧前輩,您要不要吃東西?”
寧隐回頭,“弄點甜的來。”
季江聞言立即起身,一會兒功夫跑沒了影子。
寧隐許久未見天日,不自覺在外邊待的久了一點,他尚未進屋,就見季江自遠處跑回,懷裏抱着一團包袱。
“寧前輩,這是從樹上摘的脆果,我常吃,甜的很。思過峰上沒有廚房,您先湊合用點。”
寧隐拿起一顆青翠渾圓的果子,咬了一口。
“如何?”季江滿含期待的看着。
寧隐回味了一下,确實脆甜可口,“尚可。”
季江笑彎了眉眼,“寧前輩喜歡就好。”
在思過峰上暫住的日子,寧隐時常打坐調息。這裏雖然稍顯簡陋,但好在清靜,不用見其他修士,倒也是上佳之選。
他的衣食住行基本都由季江負責,觀其熟練程度,想來是思過峰的常客。
季江每日給他送水送果子,打掃竹舍,其餘時間都用來修煉。他有時候會在一旁觀看,見其手握長劍于林間揮灑。
寧隐搖搖頭,還是太弱了。
有形時無力,有力時無刃,估計清源派掌門的道行也高深不到哪裏去。
季江收了劍,轉身就見寧隐站在門口,頓時有些緊張,不知道自己方才練劍時表現的如何。
“寧前輩。”
寧隐踱步走近,“怎麽不練了?”
“啊?我……”
寧隐往旁邊的大樹下一靠,“我想再看一遍。”
季江登時就來了精神,“好!”
劍鋒破空,白衣飛揚,季江輕點腳尖騰空而起,手腕旋轉,周遭的樹梢被劍氣震得沙沙作響。
比方才多了幾分力道,但還是只流于表面。
“行步甲五,劍行土四,神吞戌盤,氣沖九慧。”
寧隐好似在自言自語,季江聽了卻茅塞頓開,劍轉九鋒,回身輕掃,長劍如閃電般閃過,轉瞬間落葉紛崩。
他收劍轉身直飛于樹下,“多謝寧前輩指點。”
寧隐滿不在意的彈去肩上的落葉,“我不過是随口說說。”
這番态度落在季江眼中就成了他只做好事不想居功。
季江感念在懷,未與他争辯,只道,“寧前輩先回屋歇着,我去給您準備飯食。”
午後,寧隐卧于竹榻上小憩,被一股甜香氣味引醒,這股味道雖淡卻誘人的很。他尋着香味兒找過去,就在不遠處,季江站在火堆旁,手拿蒲扇,适時扇着濃煙。
他悄悄走近,躲于樹後。只見季江用鐵棍在火堆上架起了一口鍋,不知道在熬煮什麽。香味兒越來越濃,勾人饞蟲。
寧隐仔細的嗅了嗅,像是果香混着米香的味道。
季江舀起一勺放到嘴邊嘗一小口,繼而将火扇的小一些。
“我說什麽味道這麽好聞,原來是季江師弟在此煮東西。”
熟悉的聲音響起,面前出現幾個清源派弟子,中間的那個寧隐還記得,就是前幾日對着季江興師問罪的人。
來者看了一眼鍋裏,嗤笑道,“沒想到季江師弟在此沒幹別的,廚藝倒是見長。你不要忘記,師父是罰你來思過峰面壁思過的,不是讓你面壁做飯的。”
季江面無表情道,“聶師兄來此地所為何事?”
聶賢冷哼一聲,“我身為師兄,來關心一下師弟,不可以嗎?”
季江略一點頭,“多謝師兄關心,我很好,聶師兄可以回去了。”
“你!”聶賢深吸一口氣,“你別以為仗着有師父撐腰,我就不能把你怎麽着。”
季江還是不為所動,時刻關注鍋裏的東西有沒有過火,“我沒有仰仗誰。”
聶賢把一切看在眼裏,挑釁不成,反被當做空氣,怒意更勝。他把苗頭轉向鐵鍋,陰陽怪氣的說,“我看師弟熬的不是很好啊,倒了重新熬吧。”
說着,他擡腳便朝着鐵鍋踹去。季江雙目一凜,甩過蒲扇打在其腳踝處。聶賢一次不成,轉眼間直接向季江出了手。
季江接了他的掌,反手一推,将其力道卸去。聶遠被推了一個踉跄,心有不甘,鼓動身後的其他弟子上前。另外兩名弟子見狀拾起泥土作勢就要往鍋裏丢,季江一踢腳邊的蒲扇,重新握于手中,三下兩下敲在了他們的手腕上,疼的他們哎呦一聲縮回手去。
“好啊,你敢跟師兄們動手了!”聶賢橫眉立目道。
季江颔首,“不敢,只是鍋裏的東西不能動。”
聶賢指着那口鍋,嚷道,“你為了一鍋吃的跟同門動手還有理了。我問你,是師兄重要還是這口鍋重要?”
季江看也未看,脫口而出,“鍋重要。”
聶賢被氣得臉紅脖子粗,指着他鼻子揚聲道,“好啊!我看你是無法無天,清源派是招不下你了。改天再收拾你,我們走!”
待那些礙眼的人走遠,季江趕忙熄了火。
躲在樹後的寧隐摸了摸下巴,心道這小子可以啊。
見季江端起鐵鍋即将往回走,寧隐立馬返回竹屋,靠在榻邊,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樣子。
“寧前輩,我熬了一些米漿。”
寧隐擡下眼,慢條斯理的起了身,仿佛一點都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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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江乘出一碗端到他跟前,“您嘗嘗,我放了點脆香果。”
怪不得有果香的味道。
寧隐接過碗,喝的很斯文,米漿入口,瞬間點燃了他的食欲。
“還不錯。”
得到認可,季江面含笑意守在一旁,“寧前輩喜歡的話,以後我經常給您做。”
寧隐聞聲,狀似嫌棄道,“以後都只能吃米漿了?”
“不是不是,還有很多其他好吃的。”季江手足無措的解釋着,“等,等出了思過峰,我都給寧前輩尋來。”
這還差不多。
要恢複功力,任重而道遠,在此之前,沒事蹭吃蹭喝,逗逗小孩兒也是挺不錯的。
屋內一片溫馨祥和,突然房門被人推開,跑進來一個小弟子,氣喘籲籲的對着季江說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季江師兄。”
季江擰了眉頭,“何事如此慌張?”
“影山派上了山門,說是要與咱們切磋武學,打傷了蘇師兄,後又接連傷了好幾位師兄了,現在還在門前叫嚣,蘇師兄讓我偷偷過來傳信兒的。”
作者有話要說: 江寶即将開始癡漢生涯~
謝謝“落盡酒白”寶寶的營養液鼓勵,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