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似乎辯無可辯了,”季行覺嘴角彎了彎,“元帥大人是來抓我的?”

他耐心地等待幾秒,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不是。”

“哦?”

“不是你。”

戚情收回侵略性過強的視線:“伊瑟·萊斯特文,出生第五星系編號3775號行星,星歷909年9月入學安卡拉大學,于星歷911年5月29日乘坐民航星船離開帝都返鄉,進入第五星系時,星船被流竄的星盜劫持,自願上星艦當人質,此後訊息全無。”

季行覺抿了抿唇:“伊瑟?”

“一直住在你宿舍裏的人是他,”戚情的臉色不知為何有點冷,“我已經向校長求證了。”

季行覺沉默了會兒,才開口道:“昨晚三皇子殿下告訴我,幾天前,打撈隊打撈到一些星艦碎片,上面有伊瑟殘留的生物信息,根據推測,星艦爆炸的時候,伊瑟就在上面。”

“在嫌犯身份查清之前,疑似死亡的伊瑟·萊斯特文依舊有嫌疑,”戚情毫無動容,“他登上星船的時間也恰好是坐标洩密、假命令傳出之後。”

季行覺颔首表示理解:“當然。”

“伊瑟·萊斯特文出生的3775號行星非常貧瘠落後,甚至連信息網絡建設也不全面,”戚情挑挑眉,“我們對他過往的信息掌握不全面,而他到帝都僅兩年,平時鮮少與人交往,只在教室與實驗室往來,了解他的人也不多,你是少有的一個。”

随着戚情不緊不慢的冷漠調子,辦公室裏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分。

季行覺的眼皮跳了跳。

果然,戚情一抱手,冷笑着,語氣莫名:“感情真好啊。”

“……”季行覺無奈,“你也知道,帝都人對外地人,尤其是像伊瑟這種出生偏遠星系的人向來鄙夷,他的室友還頻繁騷擾他,所以我才把宿舍借給他住。”

“是嗎?根據調查,伊瑟在安卡拉大學的人緣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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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行覺笑了笑:“這很正常,伊瑟長得很好看。”

雖然鄙夷伊瑟窮酸的出身與“低賤”的血脈,但大部分人在本質上還是視覺動物。

戚情的臉色又冷了一度,語調拔高了幾分:“哦?有多好看?”

季行覺不懂他怎麽就黑臉了,摸摸發涼的脖子,思索了下,溜達到他身邊,打開個人終端裏的相冊:“不如你自己看看?”

照片投影在兩人面前。

背景是實驗室中,少年穿着随意,和十幾個人坐在一起開會。

他偏頭和人說着話,少見的銀發紅眸,眉目精致,煥發着一種雄雌莫辨般、令人怦然心動的美,即使在人群裏,也燦如明星,一眼就能發現。

——這是相當驚人,卻又極不真實的美貌。

初次見到這張令人驚豔的臉時,大部分人都會下意識地停頓住呼吸。

季行覺收回欣賞的目光,偷瞄了眼戚情。

出乎意料的,元帥大人依舊無波無瀾,看着這張照片的眼神如看一條死魚,皺眉嫌棄:“也不過如此。”

季行覺詫異:“這還不過如此?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戚情緩慢而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季行覺敏感地嗅到危險氣息,立刻舉手投降:“抱歉抱歉,我不該問這種私人問題——回到正題,元帥大人還需要我配合什麽嗎?”

戚情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

季行覺實在無辜。

雖然醉酒後的戚情又霸道又黏人,但他還是習慣那樣的戚情,至少好哄。

不像這位完全進化版,比帝都的天氣還陰晴不定。

“……大約在四年前,我發現星盜團夥與一股神秘的勢力有合作,”戚情漠然別過臉,“那群人行蹤詭秘,信仰‘宇宙終點的神’,認為人類不斷地侵吞星域、掠奪資源是原罪,進一步說,人即原罪,他們要消除原罪,與神同行。”

季行覺不知道話題怎麽就跳到了這兒,不過還是從善如流地跟上思維,琢磨了一下:“那不就是要消滅全人類?”

戚情嗯了聲,随手打開終端投影,上面是一些教團的資料:“這個邪.教行事很極端,在背後支援着星盜攻擊帝國與聯盟。”

季行覺靠在沙發扶手邊,彎腰認真地看着投影,面容雪白秀致,唇瓣濕潤薄紅,身上還隐約浮動着戚情家裏浴室配備的洗浴套裝香氣,沒有意識到此刻距離戚情相當近:“按照他們的教義邏輯,人即原罪,他們不也是罪人,也要被消滅?”

戚情渾身僵硬緊繃,目光直直落在投屏上:“所以他們認為,消滅掠奪資源最多的帝國和聯盟,就能洗刷罪惡,得到神的原諒。”

季行覺聳了聳肩,輕笑着搖頭罵:“神經病。”

戚情“嗯”了聲,難得對他的意見表示贊同。

“根據調查,洩密者使用的不是聯盟慣用的反追蹤手法,也不是星盜的……那群蠢貨壓根就沒有這種手段,”戚情微微眯起眼,狹長的眼眸冷而銳,“不論洩密者是誰,總之,很有可能是那個教團的人。”

即使洩密者恐怕早已跑路,他們也還是抓着蛛絲馬跡堅持追查了半年,正是因為這個——那些比星盜還極端恐怖的邪.教徒,已經滲透到帝國最內部、最堅實的帝都來了。

而大部分人對這個詭秘的邪.教依舊毫無所覺。

“看來帝都也沒有那麽安全了。”季行覺若有所思地道。

戚情不置可否,收起投影,瞥他一眼:“不想再攤上什麽麻煩,就不要讓莫名其妙的人住你的房間。”

季行覺滿頭霧水:“你說伊瑟?他是我的學生。”

“只是學生?”戚情面無表情,“你還存了他的照片。”

季行覺更莫名其妙了:“那是某次開會後的合照!學校研究室裏的人都在。”

守在門口的達梅爾仿佛一根救命的浮木,及時敲響了辦公室的門:“元帥,軍部來信,請您回去一趟。”

戚情沒搭理他,與季行覺對峙幾秒,冷哼一聲,起身離開。

瞅着戚情離開的背影,季行覺垂下眼眸,随手撥了下棋盤上的棋子。

士兵砰地将國王絆倒,咕嚕嚕滾落在地。

他的嘴角勾了勾。

門外又傳來砰砰的敲門聲,左右等不到人的宋枚尋摸上來,顫巍巍地鑽進半個腦袋:“季教授?還活着呢?”

他正巧對上季行覺的笑,當即吓個半死:“你你你你怎麽了?”

季行覺順手撈起個蘋果,慢悠悠地放到嘴邊咔嚓咬開,欣然道:“慶祝劫後餘生。”

西塞莉帶着資料先回實驗室了,倆人出了校長辦公室,準備去校外的實驗基地看一眼。

一進電梯,好死不死,冤家路窄,又是艾黎。

以及兩個話說到一半的同事:“……戚元帥報複的方式可真別致,你說季行覺會不會被家暴啊?”

見倆人上來,倆同事卡了下殼,幹咳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咳,早啊,季教授。”

艾黎唇畔浮現出些微冷笑,目光在季行覺身上游移,企圖找出點他被報複的痕跡。

季行覺想了想,反正戚情又不在,他怎麽就不能惡心一把這些人呢?

順便也給元帥大人扭轉扭轉兇神惡煞的形象嘛。

想到就做。

他清清嗓子,露出彬彬有禮的笑容:“家暴?怎麽會,大家或許是誤會了,元帥大人和我情投意合、恩恩愛愛,黏我黏得不行,每天都來學校一次呢。”

他在說的時候,對面幾個同事一臉遭了雷劈,連艾黎也一臉“你腦子進水了吧”的震撼。

宋枚和季行覺相識多年,一下就聽出了他的意思,正樂呵呵地要添油加醋,不經意一轉眼,臉頓時青了一半,拼命偷拽季行覺的袖子。

季行覺下一句“我們連孩子都有了”還沒禿嚕出來,遲鈍地察覺到不對。

電梯怎麽一直沒動?

他的頭皮麻了麻,陡然感到不妙,脖子扭了一下,活像個生了鏽的機器,幾乎能聽到僵硬的咔啪咔啪聲。

果然,戚情站在電梯門口,高大的身影肅立筆挺,一言不發地望着他。

季行覺:“…………”

帝國大概是容不下他了。

連夜叛逃去聯盟還來得及嗎?

電梯裏其他人的表情都有點說不出的扭曲,甚至忘了要和元帥打招呼。

艾黎反應過來,幸災樂禍地望向季行覺,等着看好戲。

一片詭異的氣氛裏,戚情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面上毫無異色:“還有件事,忘記和你說了。”

季行覺條件反射回複:“什麽?”

戚情道:“媽媽讓我們今晚回家吃飯。”

停頓了一下,他補充說:“等你下班了,我來接你。”

沉默。

電梯裏死一般的沉默。

作者有話要說:

大型社死現場x2

季行覺,一種不适合背後說別人(有特指)話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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