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問心有愧

關于殷蔓在節目中氣色顯得不大好的事情, 粉絲也有察覺,不過承認是肯定不會承認的,一定是節目組用的濾鏡不行!故意醜化了她們姐姐!

節目組感覺很冤, 他們怎麽可能這麽幹?難道不想混下去了嗎?

用的都是那種格外清純浪漫的日式濾鏡, 會是這種結果他們節目組也不想的啊!

而且, 這怎麽能怪到他們身上去?雖然殷槐的鏡頭都被剪掉了,可同樣的濾鏡下,人家殷槐怎麽就沒有變化?甚至因為濾鏡的光暈效果,看起來真的很像是天使……

因為粉絲鬧得太厲害,還來節目組官微下刷什麽#請公平對待殷蔓#之類的話題, 搞得節目組頭都大了, 然後居然還有粉絲摸到工作人員的私人微博一頓噴,直接把人給噴火了。

第一期《神秘大小姐》播出後獲得了很高的熱度,因為殷蔓粉絲覺得把殷蔓拍醜了,所以奮力把話題刷上了熱搜,于是又給節目組續了一波熱度, 這時候, 不知道哪個營銷號突然放出了阿槐在同樣濾鏡下的動圖, 據說是“節目組删減片段”。

确實, 之前阿槐的照片紅遍網絡,還吸收了一批顏粉, 可惜她本人并沒有開通微博,也不高調, 因為美貌而喜歡她的人很快便忘記了, 只剩下手機裏存着的美圖,但也正因如此,路人好感度很高, 尤其是一些被殷蔓拉踩過的女明星粉絲,更是一口一個神仙妹妹的叫,恨不得氣死殷蔓粉。

“是啊是啊節目組真的好過分啊嗚嗚嗚,給我們姐姐就用垃圾濾鏡壞我們姐姐顏值,給妹妹就用——咦,怎麽是同款濾鏡啊!怎麽同款濾鏡妹妹就跟天使一樣姐姐卻像海底老巫婆啊嗚嗚嗚!”

“笑死了殷蔓粉再來洗呗,當誰不知道你家姐姐說是素顏其實化了妝呢,好家夥原來不塗口紅就叫素顏我算是長見識了,來看妹妹同濾鏡死亡角度怼臉直拍好不好哇?”

“既然是親姐妹,為什麽相差這麽大啊!妹妹這麽純潔可愛,跟姐姐真是截然不同呢!!”

“嚴謹點,妹妹其實是姐姐,殷蔓才是那個臭妹妹好麽!”

……

看到熱搜下的評論,原本就因為精神不好的殷蔓被氣得更厲害,她甚至生出一股戾氣,覺得殷槐就這樣消失在世界上才是最好的!

她到底為什麽要回來?就是為了破壞家人平靜幸福的生活嗎?!

殷蔓感覺自己的情緒已經到了崩潰邊緣。

同時,殷梵的日子也不好過。

他感覺自己像中了邪一樣,大腦變得格外遲緩無法思考,準确點來說,有時他好像變成了一塊木頭……或者說,是一棵樹?

就是那種被種在土裏沒有腳的樹,是死是活全看天命,風吹雨打也躲不過,具體表現在他常常在工作時,大腦跟不上肢體,明明想着把文件保存,可手卻不受控制地按下删除鍵;坐電梯剛進去,就忘了自己要去幾樓;甚至發生過一次上完廁所忘記提褲子的蠢事……好在還沒出洗手間就從鏡子裏意識到了,當時同在身邊洗手的男性下屬的眼神,殷梵這輩子都忘不掉。

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是不是中邪了?

姐弟倆各自的生活都不大好,殷蔓越看網上的差評,所受到的影響越嚴重,其實本來她是比殷梵要好一些的,畢竟節目拍攝時,她在家裏,而殷家豪宅充斥着阿槐的氣息。

簡單來說,他們被怨氣同化了。

阿槐的怨氣不同于普通死人的怨氣,她死的時辰不對,生辰八字不對,再加上那棵老槐樹,導致阿槐成為了法則之外的“特例”,一切生與死的規則在她身上都不再适用,而與她相處過久的人會被怨氣侵蝕,就像是吸|毒一樣,離開這怨氣就會漸漸變成木頭,有思想,能思考,但身體僵硬四肢麻木,舌頭板直,到最後會只剩下眼珠子能動。

雖然很多人都想長生不老,可誰都不想變成不能動的老古董。

那這種時候要怎麽辦呢?

只能回到阿槐身邊。

所以當初阿槐才答應讓殷蔓殷梵姐弟倆搬出去,畢竟爸爸媽媽都那樣跪在地上求她了,一片赤誠愛子之心,她怎麽舍得拒絕?

但他們會回來的,屬于她的東西,終究會主動回到她身邊,這是阿槐早就看到的未來。

殷梵以為自己是生病了,他去醫院做了個檢查,結果就是無比健康,雖然他氣色看起來很差,有黑眼圈又面色發青,可現代醫學的檢查結果他就是什麽事都沒有。

殷蔓則想得更多一些,跟沒有記憶的殷梵不同,殷蔓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姐姐殷槐。

當初她會那麽幹脆讓她跟小梵搬出去,說實話,殷蔓都覺得不可思議,她記憶中的姐姐的确溫柔懂事,即便是自己受委屈也會把好東西先緊着妹妹弟弟,對爸爸媽媽更是言聽計從,屬于非常非常乖的小孩。

可那是從前!

殷蔓可不覺得,姐姐被埋進槐樹下後,還能像從前一樣沒有變化。

真的不會恨嗎?

不可能的,換作殷蔓,只怕生吃了父母的心都有,怎麽可能還乖乖聽話?

但殷槐她就是沒有太過分,雖然她喜怒無常,總是喜歡懲罰家人,可實際上她所做的這些事只是詭異而冷酷,并不算殘忍——和爸爸媽媽把她埋到槐樹下相比,殷槐确實是仁慈多了不是嗎?就連殷梵嘴角被撕裂,也是因為他太不懂事。

可真的很對不起,殷蔓想。

她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她已經成為豪門千金是五年了,不想再回到過去平凡的生活中,變成公主的灰姑娘怎麽可能懷念過去?清粥小菜只能逗趣,山珍海味才是人真正的追求。

在姐姐死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殷蔓都是慌亂而痛苦的,她懷念那個會擁抱自己安慰自己的姐姐,也愧疚于自己沒有勇氣幫助她,還眼睜睜看着她死去。

但是啊,人是會變的,真的會變的。

當愧疚成為了新生活的絆腳石,變成了不快樂的源泉,那麽人類的自私本性都會不斷去忘記、去美化,去給過去的自己找足借口,創造出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

她也不想的啊!

十五年前她也才十五歲,又能為姐姐做什麽呢?她不是不想幫助她,她是沒有能力,姐姐那麽疼她,應該也不會怪她無情無義吧?

而爸爸媽媽怎麽說都是親生父母,殷蔓沒有辦法與他們為敵,逝者已逝,生人只要懷着對逝者的心意活下去就好了。

原本确實是這樣的。

可誰會知道這死去的人又毫發無損的回來了!

十五年,所有的愧疚都消磨幹淨了!

“小梵,我們回家一趟。”

接到弟弟電話後的殷蔓,更加确定了事情的根源在殷槐身上。

但殷梵不樂意:“沒這必要吧,回去之後又要聽她陰陽怪氣的說話,好像誰欠了她一樣,萬一她又發瘋想弄死我怎麽辦?”

殷蔓沉聲問:“你回不回?”

她這樣的語氣就代表要生氣了,殷梵很不滿地咕哝:“回就回,有什麽了不起,我開車去接你?”

殷蔓無語:“……你之前還說紅燈時差點一腳踩油門,都這樣了,你還開車來接我,你是嫌自己活太久還是我活太久?”

最後兩人誰都沒開車,叫了司機把自己送回家,本來殷梵還想對着姐姐再多抱怨兩句,可是看殷蔓臉色也不大敢了,他自己最近狀況也差,看姐姐跟自己差不多,瞬間開始發散思維:“姐,不會咱倆都得了什麽大病吧?你看要不咱們再去做個體檢?爸媽那邊時不時有什麽遺傳病啊!”

殷蔓跟看傻子一樣看着弟弟:“你就沒想過,是別的原因?”

殷梵問:“生病還能是什麽原因?”

因為司機還在,有些話不能直說,殷蔓先把隔音板放下來,然後打了殷梵肩膀一下:“我看,原因還是在殷槐身上。”

“殷槐?”

殷梵眉頭蹙得更緊了,“她的确有幾分邪性,可也沒能到讓我們生大病吧?”

“你怎麽确定就是生病,不是別的原因?”

殷梵:“……那不是生病,還能是什麽?你是想說我們中邪了嗎?”

他回想這段時間的生活經歷,感覺姐姐說得還真有幾分道理,也不是全然的胡亂猜測,頓時慌了:“不會吧,那怪不得去醫院什麽都查不出來,姐,怎麽辦?要不咱們去找個大師拜拜?”

“總之待會回家別亂說,知道嗎?尤其是別在她跟前說,讓她知道我們已經察覺的話,難保她狗急跳牆做出什麽來。”殷蔓仔細思量着,“我們回家住一晚看看,我現在想起來了,回家拍節目之前,我其實就有點心慌意亂不舒服,但當時沒當回事,在家時好了很多,是從離開家之後,漸漸又開始糊塗的。”

殷梵都被她說怕了:“真的假的,我、我怎麽感覺那麽不靠譜呢?”

姐弟倆商量了一路,到家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之前混沌的大腦還真清醒了很多,也沒有那種突如其來的頭暈目眩,就好像回到媽媽肚子裏一樣溫暖……

而跟他們姐弟倆比起來,殷豪和範桂玲顯然要正常許多,他們完全沒有生病的跡象,看到一雙兒女回來,範桂玲還生氣:“不是跟你們說沒事別回來的嗎?”

殷梵委屈死了:“媽,你好歹聽我們把話說完。”

殷蔓則是警醒一些:“爸,她人呢?”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殷豪朝樓上使了個眼神,殷蔓就知道殷槐是在房間沒出來,她示意爸媽坐下,然後把自己跟殷梵這段時間身體上的變化說了一遍,最後伸出手:“我現在在家裏,感覺很舒服。”

殷梵點頭:“我也是。”

夫妻倆臉色大變!

他們願意留下來,就是為了讓殷蔓跟殷梵能走,別管一家人的感情曾經什麽樣,總之現在他們就是非常團結友愛,父母願意為了兒女犧牲,兒女也心系父母,很感人,就是沒阿槐的份兒。

可要是殷蔓跟殷梵的身體已經出了問題……殷豪臉色鐵青:“我去問問她!”

範桂玲一把拉住他:“你去問什麽!你冷靜一點!”

她怕被阿槐察覺,壓低了嗓音,“你是不是忘了她發起瘋來多吓人?!”

殷豪快要氣死了:“那你說怎麽辦?總不能讓小梵跟小蔓留在家裏吧?我算是看出來了,她就是不想弟弟妹妹好,留倆孩子在家,指不定她要怎麽折磨他們,咱倆受的苦還不夠嗎?這些除非她不在家,我們倆哪裏都不能去,她在家就待在房間裏不出來,也不許我們出門!”

“原來爸爸對我意見這麽深啊。”

阿槐的聲音突如其來,客廳裏小聲說話的一家人都僵住了,擡頭一看,阿槐不知何時撐着她的小黑傘趴在二樓欄杆處,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們:“爸爸平日看到我那麽親熱,我還以為爸爸很愛我呢,原來都是假的,私底下,爸爸對我居然有這麽深的怨氣,我真是太不好了,居然都沒有察覺。”

殷豪連忙解釋:“不、不是的阿槐,爸爸只是一時說氣話……”

話沒說完,他自己的雙手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拼命用力,像是要把自己掐死一樣,兩顆眼珠子凸出眼眶,形容可怖,吓壞了其他人。

看到母子三人撲上去想制服殷豪免得他自我傷害,阿槐都為這感人的一幕鼓起掌來。

“我早就想說了,十五年不見,爸爸媽媽跟弟弟妹妹的感情變得真好。”

她雪白的小臉兒上都是笑容,好像是真心為此感到欣慰。

殷豪突然變得力大無窮,其他人根本沒法把他的手拽開,阿槐笑個不停,眼看殷豪臉色發紫,真的要出氣多進氣少了,她才擡手打了個響——這是她剛在電影裏學會的動作,做起來非常帥氣。

響指一落,殷豪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空氣,但之前掐得太狠,他不由得重重咳嗽起來。

阿槐笑眯眯地問:“爸爸,以後還會背着我說我的壞話嗎?”

殷豪想說話,發現聲帶沙啞,只能搖頭,目露乞求。

阿槐點點頭:“這是你答應的,爸爸,不要對我說謊。”

否則她是會生氣的。

範桂玲真是欲哭無淚,兒子女兒仿佛生了怪病,丈夫又差點自己掐死自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阿槐她做了什麽?

本來這段時間下來,阿槐一直安安靜靜沒有找事,範桂玲甚至想着就這樣生活下去也不是不能接受,可眼前的事實讓她明白她想太多了,阿槐根本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她帶着哭腔問:“阿槐,你到底想做什麽?”

阿槐看着媽媽的眼淚,心裏沒有絲毫波動,她無聊地回答:“我不想做什麽,我只是想要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你們不再欺騙我。”

“我們沒有欺騙你。”範桂玲努力訴說着,“可是你弟弟妹妹,他們的身體……”

“哦~”阿槐了然地點頭,“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身體開始變得遲鈍了吧?”

她笑起來:“沒事的,慢慢就習慣了,反正又不會死,還能永葆青春,這不是很好嗎?媽媽一直以來都有這樣的心願,我只是幫你完成啦!”

“我們一家人,要長長久久、永遠永遠的生活在一起呢。”

範桂玲被這天真又惡毒的言語吓得一時情緒激動,眼一翻,暈了過去。

先是父親差點被掐死,後有母親暈倒,千嬌百貴的小少爺總算是撐不住了,他崩潰地質問殷槐:“你到底想做什麽,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放過我們?!”

阿槐哎呀一聲:“這就急了?不至于吧。”

有那麽誇張嗎?一點點小小的懲罰罷了,根本不痛不癢,又不會把他們埋進土裏十五年,至少他們還活着,能呼吸,能品嘗食物的味道呢,她可是什麽都沒有。

殷梵抱着暈倒的母親淚流不止,他們母子之間感情應該很深,是的,是這樣的,在阿槐記憶中也是如此,很小的時候就看見媽媽抱着弟弟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的哄,妹妹常常因此偷偷地哭,問她為什麽媽媽不抱她。

是啊,為什麽呢?

阿槐的眼神變得遙遠起來,她努力回想起十五年前還有愛意的自己,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大概是被老槐樹同化之後,她就從人類變成了怪物,所以連七情六欲都丢掉了。

哭不是因為難過,笑也不是因為快樂,只是因為人類是這樣的,所以模仿而已。

她被他們害成這樣,報複回來應該也不過分吧?阿槐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她試圖讓自己心軟一點、憐憫一點,但她發現,完全不心疼,完全不難過呢!

甚至于她感覺到了那麽一絲絲真正的快樂!

如果她墜入地獄,那麽将她推入地獄之人,也應當以身為殉。

阿槐充滿欣賞的看着殷梵哭泣,快三十歲的成年男人哭起來真有趣,像一條可憐的小狗,乞求着食物與愛撫。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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