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上)(2)

逗得小姑娘樂呵呵地笑,“她剛才給我展示了課上畫的水彩畫,別說,比我畫的還好看。你就應該讓她去學畫畫,你瞧你畫的也不錯,畢竟這遺傳因子不容小觑。”

沈牧威拄着手杖走出來,站在廊下:“什麽遺傳?元烈,你何時學了這種風雅的技藝。”

“受父親熏陶,偶爾練練山水畫。”沈濯面不改色心不跳掩飾過去,回頭的瞬間給陳君磊一個兇狠的眼刀,但是後者直接無視掉,繼續拿着小皮球逗沈靈玩。

沈濯忙活完解下圍裙,時不時瞥向垂花門。沈牧威注意到他的分神,問道:“怎麽,你還期待那個不肖子會回來?”

“不是,父親。”沈濯放低了聲音。他的雙胞胎兄弟不會再度出現在家門口,或柔和笑着,或皺眉凝視望着這偶爾才有一絲生氣的大院。他試過找合适的時機告知沈牧威二哥去世的消息,但是每次都不敢開口,越拖越久。

沈牧威冷哼一聲走到後院。

中秋團圓夜,卻永遠少一個人。

“哦對了老大,”陳君磊把皮球抛到高處,“你爹請了齊教授。”

沈濯剛灌進嘴裏的半盞茶瞬間噴了出去,盡數灑在陳君磊身上。沈靈看了一場生動活潑的表演拍手叫好。陳君磊抹了一把臉,憤憤不平但是面對他也不能罵人:“我以為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啊,”沈濯将茶杯放下,“只是想噴你而已。”接着他蹲下身摟住跑過來的沈靈,刮下她的鼻尖,問道:“哥哥演技好不好?”

“好!”

在沈濯望了無數次垂花門之後,齊修遠卡着飯點走進沈家祖宅,恭恭敬敬給沈牧威和劉雲娅問好,表現得儒雅大方。沈濯忍不住看向他合身的收腰西裝勾勒出的漂亮腰線,咽了咽口水,然後被陳君諾一拳怼在後背。

落座的時候,沈濯故意拉出自己位置旁邊的椅子請齊修遠坐下,沈靈本該靠着他,也只能眼巴巴地被擠開。

沈筠裝作沒看見自家弟弟那點小心思,開始聊家常轉移父親的注意:“我記得齊教授家在河北保定,距離泺城也不遠,怎麽中秋沒有回家呢?是不是教學任務太多,太辛苦了?”

“也不全是,”齊修遠笑眯眯望過去,“我父母其實在歐洲定居多年,保定那邊的叔伯兄弟已經許久沒見過面。”

“那你是不是歐洲國籍的,那邊的國家聽說很多福利,”劉雲娅刻意挺着胸脯,伸手去夾離得很遠的一盤土豆燒茄子,“齊教授看着年紀不大,結婚沒有?我們思燕可是還沒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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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濯忽然猛烈咳嗽起來,在桌子下面用膝頭輕輕碰齊修遠的大腿。“劉姨,齊教授已經有心上人了。”

齊修遠漲紅了臉想要說話,卻直接被沈濯踩了一腳,只能結結巴巴順着他的意思說下去:“對,我在香港有對象,只是還沒結婚。”又被人踩了一腳,他餘光瞥向仿若無事的行兇者,沈濯自顧自啃着排骨。

最近真是無法無天了。齊修遠夾了一塊魚放到沈濯碗裏:“沈先生氣色不太好,多吃魚,補腦的。”

齊修遠離開沈家的時候皮鞋上多了幾塊灰色痕跡,走到門口的燈下彎腰用手掃了掃。沈濯跟着他走出來,齊修遠聽見動靜,一邊說話一邊起身回頭:“怎麽不去陪着陳小姐?”

“天黑,送送你,羸弱教授別在路上被地痞流氓打劫,導致地痞住院,”沈濯輕笑一聲,從懷裏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叼在嘴裏,然後遞到齊修遠手邊,“路太遠,我開車送你吧。”

齊修遠接過來煙盒,沈濯已經走到別克轎車前拉開駕駛座的車門,示意他過來。他也不能反駁說學校宿舍距離沈家大宅只有三條街,畢竟沈濯送給他半盒煙,盛情難卻。

“兮城,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的家人。”

“什麽?”

“你瞧我都把你帶回家見家長了,你也得表示表示吧,”沈濯雙手握住方向盤,但是肩膀卻朝他這邊傾斜過來,緊接着被齊修遠擋回去,“看你出拳的姿勢,應當是八極拳,從小練的?”

齊修遠瞬間收回手,低下頭不語。

沈濯自顧自說下去:“河北是八極拳的發源地,前清不知出了多少高手,道光年間有一個名叫齊昶的高手單挑長江南北十二位大師,拳術外柔內剛別具一格,是為齊家八極。你怎麽不告訴我,你是個祖傳練家子啊。”

“旁支的。”

“道光爺到現在才一百來年,怎麽也是太爺爺吧?改天教教我,別再讓人抓了去。”

齊修遠笑了笑沒作聲,看向窗外閃過的路燈越來越遠,忽然意識到他是在往郊外開:“你要去哪。”

沈濯也學他不說話,最後将車停到一處偏僻的樹林外面,打開車門走下去,從後備箱拿出一籃子裝好的飯菜,兩本書和一沓白紙——若非最後那樣東西齊修遠認出是冥幣,他還以為沈濯要來野餐。

“這是你的……母親?”齊修遠跟着他走到樹林中間,那裏有一座孤墳,還有預留出來的一片空地。墓碑上面的紅字有些褪色,但是沒有落多少灰塵,沈牧威應該早些時候來過,或者是阿姐。

“是,”沈濯跪下來将東西擺好,放低了聲音說道,“娘,又是一年中秋了,我給您帶了好多吃的,還有最新的小說。這位是齊教授,我在香港認識的,很照顧我的。”

齊修遠單膝跪下,将手搭在他肩膀上。

“娘,您跟二哥見到了吧,他看起來脾氣好,其實滿肚子壞心眼,別叫他欺負人。他肯定不樂意我冒充他跟二嫂出雙入對,但是我得替他活着,替他握住東昇幫,替他看害他的奸人伏法。”

“會的。”齊修遠繞過後背環住他的肩膀。

“以前我想,離家多遠就走多遠,但是,等一切塵埃落定,我不想走了,”沈濯忽然側過身,月光映得眼中閃着亮光,“兮城,你也留下來吧?”

“泺城的确是個好地方。”

沈濯現在基本摸清了公司明面上和暗地裏的工作,陳君諾也開始将一些曾經藏着掖着的業務交給他打理,然後自己跟着船又去了一趟陝西,不知十天還是半個月才能回來。

秋高氣爽,沈濯剛剛從軍械局後勤處的劉主任家裏出來,渾身的煙味,藏青色的西裝上落了不少煙塵,還有隐約的某種煙草類管制品氣息。秋老虎不容小觑,沈濯額頭出了一層汗,将外套脫下來搭在手臂上,慢悠悠往公司走。

“沈經理,”身後有人叫他,沈濯回頭看去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身材健碩皮膚黝黑,留着半寸短發,精神抖擻,“你說巧不巧,在這撞到您了,我還滿世界找您呢 。”

沈濯愣了一下,對方緊走幾步來到近前握住他的手:“您肯定是貴人多忘事兒。我,賈聰,伍先生身邊那個秘書賈聰,去年咱在哈爾濱的時候還一起泡澡堂子來着,您忘了?”

“哈爾濱,”沈濯腦子飛速旋轉,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拍了拍他的手背,“怎麽不記得賈先生,只不過你看起來比當時更健壯了些,差點沒認出來。伍先生最近還好嗎?許久沒聽到那邊的消息了。”

賈聰一撇嘴,說道:“出了一點狀況……這也是為何我親自過來泺城找您面談。”

“不如我請你喝杯咖啡?前面便是泺城最有名的意式咖啡店。”沈濯跟他一路走到店裏,餘光瞥到有兩個身穿灰色中山裝的男子緊跟着走了進來,坐到旁邊的小桌,用報紙遮住臉。(≧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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