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2)
個話題:“齊教授,你是學醫的,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談不上請教,你說就行。”
“元烈可能不太能應對壓力,”陳君諾目光落在正在挽袖子的沈桀身上,他掀起袖子的時候露出了胳膊上的一道道傷痕,“前幾天出了點事,他胳膊上挨了一下,一塊淤青。這幾天他想事情的時候,經常掐那塊傷痕。”
“他們兄弟倆倒是一個性子。沒什麽,就是有些戀痛,能用疼痛刺激思考,有分寸就行。”齊修遠朝沈濯招了招手,後者随即意會,将手裏的一塊石頭扔過來。小孩剛剛從地上撿的,看着好玩拿起來,但是沒地方放,正好齊修遠看見了。“陳小姐,你天南海北聊了這麽多,是不是有什麽特別想要問的?”
陳君諾回身看了看,确定周圍沒人,才開口:“我一向覺得齊教授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對于時局看得很清楚。我和元烈想着要孩子,但是擔心未來戰事波及泺城,不是個好時候。”
哪裏是問孩子,齊修遠心裏清楚,陳君諾在探他的身份:“我也不過是多讀了一些書罷了,談不上看得清楚。但泺城有千百年的歷史,就算是打仗,也難真正在這大城小巷裏面開戰,無論是哪一方都想要留下這座古城見證過的文明。”
“倒是有理。”
“兮城,”沈濯抱着一堆木柴跑過來,“二嫂,聊什麽呢?是不是我們沈家有後了?還一直以為二哥腎虛呢。”
陳君諾白他一眼:“胡說八道。我們在讨論……藝術。”
“藝術這玩意我在行啊。”沈濯看着路過的沈桀,将懷裏的木頭全都堆在他懷中那堆上面,順便拍拍他的後背。沈桀踉跄一下,狠狠瞪他一樣,抱着木柴朝廚房走去。“二嫂喜歡印象派還是學院派?”
“我喜歡國畫。對了,你能做油畫鑒定嗎?”見沈濯迷茫地點頭,陳君諾繼續道,“最近有一個慈善拍賣會,陳氏酒業想要捐贈一副別人送給我們的風景畫。不過擔心是假的,送到拍賣會那裏才被鑒定出來的話,有損聲譽。”
“那你幹嘛不找專業的——哦哦哦,不用付我錢是不是!”沈濯說完下意識抱着頭預備着躲開二嫂的一記鐵拳,誰知陳君諾根本懶得打他,“油畫鑒定沒什麽難度,不過我的工具都在樓上,輕易不能搬動,到時候還得麻煩二嫂把畫送過來。”
吃過晚飯之後,陳君諾和沈桀手挽手跟他們道別,來蹭飯的陳君磊也一溜煙跑了,說學校有讀書會。沈濯看着一堆鍋碗瓢盆,一邊哼着不知名的哀傷小調一邊卷起袖子。齊修遠走到他身邊,幫他一起把碗筷放進水池。
“唉,你不是每晚這個時候都在聽廣播嗎?”沈濯湊到他身邊,下巴墊在人肩膀上,微微揚起頭,“換聯絡方式了?”
“瞎打聽。元熙,你能弄到一筆錢嗎?可能我很久之後才能還給你。”齊修遠側頭吻了下他的鼻尖,“我們那邊的上游聯絡站被端掉了,南京說着合作,其實暗地裏還是在抓人,你也知道。現在缺資金,但是泺城是一座隐形的孤島,外面進不來,裏面出不去。”
沈濯轉過身去直接摟住他的腰,低聲說道:“你跟我要錢還說什麽理由呀,我的不就是你的?需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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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萬法幣,十天內就要,現金。”
“十……十五萬?我在海外的幾個戶頭加起來,短時間也沒辦法取這麽多。”
“元熙,你到底背着我有多少資産?”
“別打岔呀,你讓我想想法子。”沈濯皺眉思索着,有意無意在齊修遠肩膀上蹭下巴。無論兮城用這筆錢做什麽,建立新的聯絡點,買電臺,買軍火,或者運送人員進出泺城,總會引起警察局的關注,所以沈濯不能跟沈家要錢,也不能牽扯進東昇幫。
要是再去騷擾二哥,估計他要被人家夫妻雙打。
齊修遠看他拿着一個碗洗了三遍,輕輕地将碗從他手中拿過來,說道:“不行也沒關系,我不希望你去冒險,再弄一身傷。”
“不是,我在想能不能背着克裏斯神父,偷偷把教堂的誕生日雕像拿出去買了,那個可是件文物,黑市上有人出價呢!”
“沒正行。”
“你們到底要買什麽,實在不行幹脆直接搶過來。”
“軍火,賣家打不過。”
“嗷,”沈濯繼續陷入沉思,半晌問道,“你說我什麽時候去教堂偷比較好?”齊修遠聞言拿起了水池裏還站着番茄醬的菜刀,沈濯立刻一個激靈,補上一句:“兮城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做沒有藝術品位的事情,敲詐勒索那種強盜行徑,我可是一件都沒做過!我也沒騙過貧窮老百姓的錢,我還給教堂定期捐款!”
齊修遠沒理他,打開水龍頭開始洗菜刀。
“你吓唬我。”
“是你每次都會被吓到,”齊修遠将洗幹淨的菜刀放到架子上,接過沈濯手裏的盤子,在賭氣的小家夥臉上輕輕親一下,“別想這麽多了,我把剩下的清理幹淨。對了,別給阿婉吃魚幹了,她這兩天好容易瘦下來一點點。”
“兮城,我想替你分擔嘛。你放心好了,賺快錢這事兒我有經驗。”
八裏湖小茶館的老頭姓鄭,叫什麽他從未說過,只說喊他老鄭就行。他是這兩年來的泺城,曾經在兵荒馬亂的西北救出了被困在窯洞的沈桀和陳君諾,後來他失勢無處可去,沈桀将他接來泺城安家,這兩人算是忘年交。
沈濯直覺上感覺他的故事不完整,至少因為不肯受賄而被逐出軍隊這一條,怎麽看怎麽蹊跷,可偏偏老鄭還能拿出他在國軍時得到的小勳章,證實了他曾經可以成為一個戰将。
現在偏安一隅,倒也安逸。
沈濯知道,老鄭早就發現了他們是兄弟兩人,但是一直沒說。老鄭不說,沈濯也不說,反正他們彼此只會信任情報和錢——沈濯發現老鄭分得清他們哥倆的原因,就是因為老鄭從來不向沈桀收錢。
不過給錢能買到消息,這是沈濯願意付出的前期資金,老鄭幾乎就沒失手過。
“一壺花茶,一碟花生,三毛五分。”
“又漲價了?”
“泺城的錢不值錢,政府說沒有超印,但還是源源不斷有新的法幣流入,不漲價都難。”老鄭将茶給他滿上,這是泺城本地最便宜的茶葉,入口甘甜,不苦不澀而且十分解渴,下了工的工人、夥計喜歡來這喝上一壺,順便聽聽樓下說書的。
這次換了個口齒清楚的,講楊家将,正講到楊繼業撞死在李陵碑前。
沈濯拽過盤子撚起一粒花生米,花生米上沾着鹽粒子,越吃越渴,茶水香甜,越喝越餓。“最近黑市什麽價格高?除了煙土和軍火之外。”
“阿司匹林,這兩個月翻了好幾倍。”老鄭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除了西藥呢?”沈濯不敢拿這些救人命的東西開玩笑,他若是摻和一腳,讓前線的将士沒有及時得到醫治,心裏過不去——放在一年前,沈濯才沒這麽多顧慮,都是兮城教給他的。這叫大愛。
老鄭說道:“人參、鹿茸,東北的雪蛤最近剛剛火起來。”
“怎麽都是藥材。”
“舶來品最近銷量不太好,一塊全新的百達翡麗只能賣幾百美金,”老鄭摸了摸手腕上的手表,雖然不是百達翡麗那樣的高端奢侈品,但是也是外國貨,他花了幾十塊錢就淘到了,“對了,名畫。”
“畫?不是更不好攜帶嗎?那些要逃跑的官老爺不是都在争搶着要把古董字畫變現?”
“可能跟洗錢有關,也可能是應了風口,低買高賣。若是一幅有名的好畫,也許能賣上萬美金,次一點也能有幾千。泺城有一些中間商專門做這種生意,黑市上有名的三四個,你想要資料嗎?”
沈濯挑挑眉:“多少錢?”
“算我送你的,”老鄭露出了一個微笑,他似乎很少笑,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好像是個連軸轉的機器,否則也得不到這麽多的情報,“百義會的梁翁,城南的老馓子,外國人特波奇,這三個出錢最多,但是眼睛也毒,不收假貨。”
“具體資料有沒有?”
“後天來取。” 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