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柳念的腦子亂哄哄的。

她以為她爸媽和s19的爆炸沒什麽關系，但此刻褚正竟然告訴她，她父母在那場爆炸裏失蹤了。

但s19并不是屬于聯盟的礦星，上面也沒什麽重要礦種，就算家裏在上面有相關産業，也不必她父母這個級別的去親自查看啊。

柳念搖了搖頭：“不，我要跟我哥哥确認一下。”

褚正仿佛早就料到她這個反應，他扯動了下嘴角，給了柳念一個有點僵硬的笑。

“你哥哥現在正在趕回聯盟的途中，正處于躍遷期，而你現在必須離開聯盟，恐怕你短時間內見不到他。”

柳念皺眉：“離開聯盟？”

“我們都能通過你的行為數據知道思維矯正失效，你覺得，它會不知道？”

“所以為什麽我要離開聯盟？它知道了又如何？”

褚正伸出手，指着這間小密室：“或許你想一輩子活在這樣一個沒有任何科技感的地方，遠離所有和現代科技有關的東西，包括技術和那些身負現代科技的人，一個人過着古地球，哦不，比古地球還要落後的時代那種日子？”

柳念消化着他的話。

她想到了之前在《太虛迷情》裏的那段思維數據。

思維數據無孔不入，只要沒有嚴防死守住，那麽很可能結果就是被它滲透到各個角落，它甚至會通過僞裝和蟄伏來騙取人類的信任。

如果這個一直在找她的東西和《太虛迷情》裏的那段思維數據是一回事……

柳念閉了閉眼。

《太虛迷情》裏潛伏的那段思維數據是通過采集陳瑜的生物信息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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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是一回事，那麽她要在這個人工智能已經滲透進千家萬戶的時代中逃離它的追蹤，唯一的辦法就是像褚正說的那樣，去過古地球時代的原始生活，不止人工智能有關的東西，甚至連像接受過HEBE這類改造手術的人都不能接觸。

“我在帝國的時候，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一個，思維數據，”柳念舔了下幹澀的嘴唇，“它侵入了司毓以UMC體系打造的一個系統，策反了系統的主腦人工智能，給它加上了情感模塊，在那裏，我的思維意識被那個人工智能劫持，但是那段思維數據，卻救了我。”

褚正聽完她的話，眉頭皺起。

柳念問道：“你覺得，這段思維數據，和聯盟的這個一直在找我的思維數據……有沒有什麽關聯？”

褚正沒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無意識地點着桌面，眼睛看着那倒轉的金色流沙，突然喃喃了一句：“難道真的是它？”

“它？”

褚正沉吟了下，擡眸問道：“你知道諾亞嗎？”

在古地球時，提到諾亞必然聯想到方舟。

但在星歷時代，提到諾亞柳念立刻反應過來：“那個把人類帶出銀河系找到宜居星系的諾亞？”

褚正點頭。

聯盟的人都知道諾亞，也知道關于諾亞的歷史。

織雲星系、黑天鵝星系、F32-21星系，人類現在居住的範圍有三個星系，但諾亞剛帶領人類逃出銀河系的時候，只有黑天鵝星系，也就是現在的帝國所在的地盤。

帝國并不是一開始就是這種君主立憲制，大家逃離銀河系的時候，還是有着一定的民主體制，不過和在古地球時期的政客、財閥為尊不同的是，在那艘名為諾亞的星際航母上，地位高的是科研人員。

而當時地位最高的人，就是主導建設和打造諾亞的科學家，名叫喬可。

喬可是個天才科學家，他設計了星際航母的主體框架，并完成了這艘航母主體人工智能“諾亞”的算法。

他被譽為諾亞之父，在諾亞帶領人們成功在黑天鵝星系落腳後，重獲新生的人們更是對他推崇到了極點。

但喬可畢竟只是個科學家，平安落地後，那些政客又開始蠢蠢欲動。

一心鑽在實驗室的喬可并沒有發現這些異常，那時候他忙着怎麽繼續改進諾亞，所以等他察覺他的副手——那名叫威廉沃爾森的科學家——逐漸取代他在民間的聲望和地位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威廉沃爾森給諾亞加入了情感和欲望的模塊，喬可被威廉沃爾森和他親手打造的諾亞背叛，死在了實驗室裏。

威廉不單是個科學家，他更是有着財閥和軍隊的背景，很快，他便宣布黑天鵝星系改制，帝國建成，他是唯一的皇帝。

不贊同他的人被血腥鎮壓，為了維護財閥和軍隊的權力，科學家們被弱化被管制，終于，一部分科學家們受不了了，在喬可學生的帶領下出逃，他們利用諾亞的原始備份打造了新的人工智能，找到了織雲星系作為落腳點，成立了民主共和制的聯盟。

威廉不肯放這些人生路，集結星艦對聯盟進行圍剿，聯盟靠着帶出來的科學家們技高一籌，竟然和帝國的勢力不相上下，兩相對峙，這一對峙，就是十年。

十年後的某一天，帝國那邊突然傳來動蕩，□□者威廉在他的皇宮被刺殺，司家推翻了威廉的統治，威廉舊部逃向F32-21星系，帶着錢財和軍隊各自割據。

等帝國內亂平息後，司家的家主、帝國新的統治者，向聯盟遞出橄榄枝，兩邊以F32-21星系為緩沖區，達成和解。

這是目前帝國和聯盟公開歷史教材裏寫的內容，但關于這段歷史，有很多的地方都沒交代清楚。

威廉死了，那個背叛喬可的人工智能諾亞呢？

帝國在司家接手後宣布仍然沿襲君主立憲制，他們雖然不像威廉那樣極度中央集權和□□，釋放了些權力，但有一項仍然操控在他們手裏絲毫不放松，就是對科學機構的管制和對人工智能的管制。

所有和人工智能相關的研究都在皇家研究院，只有皇家背景的人才能對這方面進行研究，他們聲稱對于同一管理和統籌帝國一切公共事務的諾亞進行了全面改造，但是個人在帝國生活一段時間的人都能感覺出來，現在這個叫“諾亞”的人工智能和之前的諾亞基本上毫無關聯，有傳言說，帝國重新打造了一個次級人工智能來管理公共事務，諾亞所有的數據和代碼都被廢棄停用，甚至有種說法，說諾亞已經被物理銷毀。

機器是無罪的，真正有罪的是用機器做壞事的人。

更何況諾亞是多少科學家的心血，更是帶領人們逃離銀河的人工智能。

于是同情諾亞的聲音在帝國響起，卻遭到了司家的強權壓制，這是司家第一次全面動用這種權力，司家對諾亞的嚴防死守，讓民衆諱莫如深，卻又為之前諾亞的結局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你的意思是說，在帝國的那個思維意識，是諾亞？”柳念覺得解釋不通，“可諾亞，他怎麽會知道我呢？他為什麽要幫我？等等，”柳念睜大眼睛，說出自己都難以相信的話，“聯盟現在管理公共事務的主腦人工智能是諾亞的前體，那如果……如果說，聯盟的那個前體有問題的話……”

褚正點頭。

柳念脊背發寒。

聯盟現有的管理公共事務主腦的人工智能是根據聯盟當年從帝國那裏帶出來的諾亞前體數據和代碼改造的，如果說，那個有問題的諾亞，潛伏在這些數據裏呢？

先不想為什麽諾亞會瞄準自己，如果真的是那段數據有問題，那麽，陳瑜接受了HEBE手術，諾亞植入自己的數據，由陳瑜帶到了帝國，潛入了司毓的系統，策反司毓的那個游戲主腦人工智能。

如果說那個叫太虛的人工智能主腦當時并沒有那麽過于激動，而是暗自蟄伏，等司毓游戲上市後，勢必會劫持更多的人類思維意識，到時候，諾亞就可以卷土重來返回帝國。

“可它為什麽要這麽做？”柳念不解，“它一個人工智能……”

“它是被加了欲望和情感模塊的人工智能，”褚正沉沉地說，“它需要更多的資源，來擴展自己的勢力。”

“它自己的勢力？”

褚正拿出了兩張紙遞給柳念。

柳念接過來，看到那是幾筆金錢的支出明細。

“人工智能權益促進組織？”

“這是經過核實後，多出來的幾筆錢，經過追查後發現，他們利用各種漏洞扣出來的錢，都買了Mind相關的材料。”

“Mind是存儲和計算用的。”

這種材料不論在帝國還是聯盟，都是被嚴格管制的，個人能買到它的地方只有F32-21星系。

柳念問道：“那這些材料最終被運送去了哪裏？”

“S19行星。”

柳念呆住：“那個……爆炸的行星？”

褚正點頭：“我們懷疑，那裏有個諾亞的備份點。”

所以需要Mind材料。

“因為那個諾亞對我有企圖，所以爸爸媽媽他們才會……”柳念說不下去了，她手抓着自己的頭發，“為什麽……他們為什麽不找人，為什麽要親自去？為什麽，不把這件事公開？”

求助科學院也好，軍隊也好……

褚正沒有回答，柳念自己想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他們是為了我……”

諾亞對他們的女兒有了莫名其妙的執着。

他們不知道諾亞的企圖是什麽，但一旦有外人知道這個消息，那麽他們的女兒會不會失去自由、會不會被那些人以“顧全大局”為名軟禁？

柳家是礦産生意，但柳念的母親，卻是難得一見的信息技術專家，在聯盟的科學院人工智能研究所擔任組長。

所以他們選擇改變女兒的性格來逃脫諾亞對女兒監控，把她送到帝國這個絕對對“諾亞”嚴防死守的地方，再孤身帶着親信去探查可能和諾亞有關的星球。

然後，S19爆炸，他們下落不明。

柳念的手攥緊，她咽下心口的酸楚，問褚正：“我能做什麽？”

褚正看着那越來越少的金色沙漏，拿出了一只粉色的手镯。

“你父母去S19行星前曾囑托我，如果他們沒能回來，而你回來并且思維矯正手術失效了，就想辦法把你徹底送出聯盟，到F32-21星系裏不屬于聯盟勢力的小星球，最好把你再送回帝國。而聯盟裏，代替你的會是那個事先準備好的生化人，它會擁有你在聯盟內的一切，最終‘死’在一場意外中，以此來蒙蔽那個不知道是不是諾亞的家夥。但是念念，”褚正的眼睛盯着她，“我覺得，你不會接受這樣被動逃避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