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柳念把到嘴邊的“你怎麽在這裏”咽了下去。
她現在的身份是陸莘。
但是……
司毓他為什麽會在這？就算帝國和聯盟信息互通遲滞，但是他來聯盟這一個月也上了不少新聞版面了，他這麽堂而皇之地孤身出現在這裏，不會被民衆發現嗎？
柳念的眼睛掃了下他身後。
好吧，真的沒有民衆發現。
也是，活動月只是中央星大學的一個活動，而司毓只是作為專家來進行講座，他不是娛樂明星，平時也深居簡出，認識他的人也不多。
“怎麽了？”司毓的眼睛有些不解，他回過頭看了看自己背後，又看看柳念，把手裏的東西向前遞了遞，“這個不行嗎？”
柳念咳嗽了一下，讓自己的聲音稍微低一些，從他手裏接過錫金刀：“可以，謝謝。”
司毓十分自然地在她旁邊坐下，撐着腦袋側頭看柳念的動作。
柳念沒有理他，而是專心地拆解整個終端。
她必須排查這個終端沒有什麽可疑的跟蹤程序。
“8332A芯片，這是軍用級別的芯片呀，”司毓指了指柳念用錫金刀小心剔出來的那小東西，“您是聯盟軍隊的人？”
柳念的手一頓，她看向司毓：“這是我撿的。”
“哦，撿的，”司毓點頭，他的眼神落在柳念的手腕上，“您不是聯盟的人，又是從哪裏能撿到聯盟的軍用級芯片呢？”
聯盟人手腕都會鑲嵌身份芯片，柳念現在的手腕十分光潔，在外人看來自然不會是聯盟的人。
Advertisement
柳念心念百轉，司毓為什麽會找上自己，他是看出什麽了嗎？他昨天才跟自己說過今天會離開聯盟，她以為司毓是會跟着帝國的人用帝國的皇家飛船回去，但現在，他作為一個皇子，卻出現在了聯盟的民用飛船上，還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他是特地來找自己的？他怎麽知道自己會乘坐這班飛船？
“飛船即将起飛，下一站，S18星球，由于S19星球爆炸事件的影響，S18星球附近引力場不穩，還請大家在飛船飛行過程中盡量不要走動。”
“誰規定的這艘飛船只能有聯盟的人？”柳念淡定地拿起一個又一個零件檢查，眼睛瞥了司毓的手腕一眼，“你不也不是聯盟的人嗎？”
司毓笑眯眯地說道：“可我也沒撿到聯盟的軍用級別芯片啊。”
柳念也笑了：“如果我沒記錯，這艘飛船在到達T22星球的話會按原路線返回，如果您對這東西感興趣的話，不妨買個返程票回聯盟，待上個十幾二十年的，說不定也能找到呢。”
接着，她不等司毓再說什麽，把錫金刀折好，拿出幾枚錢幣一同遞了過去：“十分感謝您提供幫助，這些是刀具的折損費，還請您收下。”
司毓掃了一眼，這是F32-21星系的通用貨幣。
他笑着把錫金刀拿過來，把貨幣推了回去。
“抱歉問得有點多，”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笑，“但是沒辦法，您的背影實在是太像一個人了。”
柳念一邊把桌上的東西裝回去一邊說道：“哦。”
完全不給司毓接話的機會。
但司毓卻十分擅長自說自話。
“您的背影和我的未婚妻很像。她也像您這樣，對這方面的東西很感興趣，女孩子裏對這些感興趣的不多了，”司毓的眼裏透着惆悵，“可惜我沒有珍惜她。”
柳念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她迅速地把檢查完的終端組回原樣，戴在自己的手腕上，銀灰色的手環樣式和粉絲的手環疊戴，灰色中和了粉色的活潑，粉色平緩了灰色的冷峻。
“抱歉，”柳念站起身，準備找借口離開，“我還有……”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喧鬧和嘈雜聲傳來，兩人齊齊向大廳中心看去，只見一枚金色的珠子從中央升起，無數道金網從它中心迸發出來，司毓臉色一變，他伸手拽過柳念，一把把她拉到懷裏，随即一張藍色薄膜出現在他的周身包在他和柳念的身上。
柳念反應不及，感覺到那藍膜裹住自己的僞裝後的皮膚，清清涼涼，藍色的薄膜碰到皮膚就變得透明，而金色的網随即兜頭罩下，金色絲線碰到她的皮膚，又從她的皮膚上滑落，但下一秒，司毓拉着柳念往地上倒，同樣倒下的還有那些本來或坐或站着的旅客們，大廳中瞬間變得寂靜。
仿佛有人按下了暫停鍵一般，所有的聲音都消失殆盡，所有的人都被定身在了地上，只剩下現在還站在人群中、手上拿着一個盒子發射出光柱頂着金色小球的人，以及他身邊的幾個人。
“老大，”一個人湊到那拿舉着盒子的人旁邊，“已經全控制住了。”
那舉着盒子的人背對着柳念和司毓的方向，柳念只能聽到他陰狠狠地說：“去，清點下這船上有哪些聯盟的人，給他們個救生艙讓他們滾。剩下的，給他們個聯絡器讓他們找自己家要贖金！”
原來是星盜……
星盜是F32-21最猖獗的勢力，大星盜劫船劫貨，小星盜就劫人勒索。一般很少有星盜會把注意打到帝國或者聯盟的官方飛船，因為這兩大勢力他們誰也惹不起。
而這艘船實際注冊地是T22星球，T22星球是F32-21星系有着獨立領土主權的中轉交通樞紐星球……柳念坐的這個方向實際上是這艘飛船的返航。
這艘飛船不歸屬帝國或者聯盟，踏上它就相當于踏上了F32-21星系的T22星球領土，這上面的法律約束和監控檢查比聯盟要松很多，不論是帝國還是聯盟在這艘飛船上能獲取的權限有限，這也是為什麽秦故會選擇在這幫柳念上演“金蟬脫殼”。
而面前這夥星盜應該是從N31星球剛上來的，N31只是屬于聯盟勢力的星球，但因為地處F32-21星系，星網連接到聯盟星網有一定的難度，所以管理相對寬松，有星盜僞造身份證明混跡在裏面也是經常的事兒。
但星盜很明顯并不敢在聯盟的地盤上太過明目張膽為非作歹，所以等飛船起飛離開N31星球後，才将可以麻痹人體的東西放了出去。
手下有些遲疑：“只有聯盟的嗎？那帝國的呢？”
“你白癡嗎？從聯盟飛出來的飛船會有帝國的人？帝國人閑得慌去聯盟？”
柳念不禁看了眼壓在自己身上裝昏迷的“帝國人”，“帝國人”悄悄對她眨了眨眼，伸出一只手輕輕放唇上比了個“噓”。
“可是，我聽說，那個三皇子殿下最近在聯盟，好像今天返程回帝國？”
那首領一腳把他踹開：“艹，你TM腦子裏裝得是屎嗎？帝國三皇子就算沒有專門飛船護送那也會在VIP包廂吧？！VIP包廂早在N31就清空了！他一個皇子難道跟這堆平民擠一起嗎？！”
柳念又看了眼“跟平民擠一起的皇子殿下”。
這也是她納悶的，司毓這是怎麽上船的？難道真是走的平民通道？他沒有随從嗎？
但很快，她就來不得思考這些問題了。
這幫星盜篩查聯盟人的方法簡單粗暴，就是查看誰手腕上有芯片就把誰放走，而柳念剛把芯片移植到生化人身上，自然不會被認成聯盟的人。
星盜頭頭維持着那個半空中的金色小球，而星盜們已經開始四散開來去翻看這些被麻痹在地上動彈不得的人，開始進行分門別類。
“聯盟的人都扔西南角，那邊離救生艙近。”
“也不知道救生艙裝不裝得下……”
“放心，這條船的航線就途徑一個N31是聯盟勢力的，這些多半都是去S18或者T22的。”
星盜們一邊聊天一邊幹活，飛船的普通廳裏便不像剛才那麽安靜。
司毓這才低下頭，微微在柳念耳邊用氣音小聲說道：“一會等燈光消失的時候，就跟我跑。”
柳念一愣，燈光消失？
司毓卻來不及解釋，他的手指微微動作：“預備——”
他抓住了柳念的手。
“跑！”
司毓話音剛落，周圍瞬間陷入漆黑，柳念感覺到那些星盜愣了一瞬。
“什麽情況？！”
“去看能源閘！”
“照明設備在哪？”
“艹，誰踩老子腳了！”
“你TM小心點！”
“頭兒！束金球！束金球！您可得拿穩了啊！”
亂七八糟的聲音越來越遠，柳念感覺司毓拽着自己跑出大廳，跑過長長的走廊。
一瞬間，記憶中某個場景好像和現實重合。
小小的少年拉着小小的女孩快速穿過對他們來說太過冗長的走廊，周圍一片漆黑，女孩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溫度，是少年拉着她的手。
少年還未完全脫離稚嫩的聲音生氣地說道：“你家裏人怎麽這麽不小心，都不管你的嗎？在這種地方跑丢了怎麽辦！”
女孩的聲音裏還帶着剛哭過的鼻音，雖然剛才還在掉金豆豆，但是現在有人來帶她出去讓她有恃無恐。
“哥哥在做手術，爸爸媽媽在照顧哥哥，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麽會跑丢！”
理直氣壯地仿佛剛才吓哭的不是她一樣。
“可你比我矮那麽多！就是小孩子！”
女孩把手抽出來，站定：“誰是小孩子，我都七歲了！馬上就要八歲了！我只是長得慢而已！”
衛星的冷光從走廊一側的窗戶灑進來，少年無奈地看着臉上還帶着淚痕的、如同洋娃娃一般的女孩，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
“行吧行吧，你不是小孩子了，那麽現在到這裏你認路了吧？”
女孩環視四周，然後點了點頭。
“那好吧……”男孩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不舍，對女孩微微鞠躬，行了一個标準的皇室禮，“晚安，小姐。”
燈驟然亮起，打斷了柳念的回憶。
她看着四周，司毓把她拉到了一個VIP包廂。
“你先找地方坐，”司毓打開終端，“監控已經被我黑了，他們只會看到這間包廂十分鐘之前沒有人的樣子，一時半會找不到我們。”
柳念沒有說話，司毓嘆了口氣，敲了最後一個命令後擡起頭，對着柳念無奈道：“你家裏人怎麽這麽不小心，把你送到一艘賊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