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柳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頭在被子裏蹭了蹭。
諾亞的記憶是被改寫過的，人工智能一旦成為孤島，那就是任人宰割的單機系統了。
所以，他所記錄的事情，也不一定是真的。
而最後他說的那句，想要知道一切，想要知道父母的消息，就要去N33星球。
這怎麽看怎麽像一個陷阱。
門無聲無息地向兩邊滑開，有人悄聲走了進來，來人的步伐匆忙，但随着他走近，腳步輕了下來。
柳念維持着蜷縮的姿勢沒有動，她感覺到那人站在自己床邊，有些猶豫地把手輕輕放在被子上，輕柔地問道：“你醒了？”
是司毓。
柳念掀開被子，轉頭看着面容有些憔悴的皇子殿下。
她現在是在一間病房中，周圍大片的白色，沒有窗戶，司毓穿着帝國皇子的服飾，坐到她病床邊的椅子上。
“感覺怎麽樣？”
柳念環顧四周，這間病房好像只是為了給她提供休息用的，霧化的Mind材料已經從她體內排出，現在除了頭有些沉，其他的沒有任何感覺。
“感覺……還好。”她說道。
司毓的眉宇間全是擔憂：“頭疼嗎？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柳念看着他有些焦急的面容，放輕松地對他笑笑：“沒什麽，醫生也說沒什麽對吧？不然我現在肯定最起碼得打個吊瓶。”
司毓知道自己緊張過度了，但他沒辦法不緊張，柳念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再是後來數據中心爆炸，他當時的心都快從嘴裏跳出來了，滿心都是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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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念看司毓那懊悔的情緒，想辦法岔開話題：“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司毓聞言，先是嘆了口氣，然後道歉道：“是我沖動了，讓他們察覺了。”
柳念沒明白：“什麽意思？”
“在廁所我黑掉這裏監控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察覺了，”司毓說道，“所以，那個數據中心不過是誘我們深入的陷阱。”
柳念坐起身，司毓為她身後墊上靠枕。
“你是說……從那時候起，我們的一舉一動就在他們的監控之中？”
司毓搖頭：“他們只知道我們闖進來了，所以啓動了應急和數據自毀程序，把我們引誘其中還妄圖處理掉我們，但除了你被孤島系統所在地的建築崩塌而掩埋外，我并沒有受到傷害，所以，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柳念的手在被子底下悄悄攥了攥，不動聲色問道：“那些數據呢？”
司毓無奈攤手：“爆炸式自毀，天王老子來了也恢複不了了。”
柳念的眼眸下垂，看着白色的被子，輕聲道：“可惜了。”
“不過，”司毓的松了口氣般說道，“幸好你沒事。”
柳念“嗯”了一聲。
兩人一時無言，病房裏莫名陷入了尴尬的氣氛。
司毓摸了摸鼻子，率先打破尴尬：“你……下面打算去哪？”
柳念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問道：“大皇子殿下來了？”
不然司毓不會穿成這樣。
提起“大皇子”，司毓臉色有些發苦。
“是啊，哥哥他來了，剛好趕上爆炸，他不顧争端立刻封鎖了這裏，得罪了不少勢力，好在有帝國托底，那些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N32上來參加這個年會的勢力不少，尤其還涉及到聯盟……聯盟？！
柳念突然抓住司毓的手：“米希爾呢？米希爾他們在哪？！”
司毓被她陡然抓住愣了一下，然後說道：“他已經回去了啊。和中央星大學的那些人一起。”
回去了？
柳念急急地問道：“我睡了幾天？他們什麽時候走的？”
司毓莫名：“兩天吧，中央星大學在爆炸後不久就離開了，他們都是聯盟的人，沒有不放行的道理。”
可是米希爾他明顯是那邊的人！
諾亞留下一堆真真假假的信息後自毀了，那米希爾就是唯一的線索。
看到柳念的神色不對，司毓問道：“他怎麽了？”
柳念不想把諾亞的事情告訴司毓，這畢竟關乎她哥哥和她的父母，她做不到沒有私心。
所以她放開他的手腕，試探地問道：“你見過米希爾嗎？我是說，就爆炸前後？”
司毓掃了眼自己空蕩蕩的腕子，肯定地點了點頭：“你所在的地點就是他告訴我的，他說他在和數據中心負責人交涉參觀問題的時候看到你了，他喊你你沒理他，再一看就找不到人了，他建議我去找下你，畢竟數據中心很大，他怕你迷路。”
所以米希爾是在爆炸前看到司毓的。
“那時候，”柳念問道，“就咱倆分開出現那堵牆的時候，你大概在什麽位置？”
“牆？你是說牆？”司毓皺起眉，“我沒看見什麽牆啊。”
柳念睜大眼睛：“你……沒看到牆？”
司毓點頭：“你進了右邊的甬道之後，我跟了上去，發現你已經跑得沒影了。”
所以，司毓看到的還是條甬道，但她背後卻是一堵牆。
這棟建築，在悄無聲息中發生了改變。
和之前S19的時候一樣。
柳念閉了閉眼睛。
她大概捋清這次事件的發生順序了。
司毓在廁所黑了監控系統，導致米希爾察覺了有人入侵，但同時察覺的，還有身處孤島系統卻能通過某種手段聯系上外面的諾亞。
諾亞聯系外面局域網的手段，恐怕就是自毀造成的氣化Mind材料。
他從很早就開始自毀了，為了這個中心裏，通過這種氣化的MInd搭建的數據通路來完成自身的暗中控制，這點是常人難以察覺的。
而柳念受了這無色無味的氣化MInd的影響，因為這種東西上承載的大部分是無現實意義的通訊數據，所以導致她沒接收到可讀內容，卻由于對這種材料的生理作用，勾起了小時候的回憶。
所以她才會有那種反應。
接着便是自己和司毓進入數據中心，諾亞本來想引誘自己直接發現他，卻沒想到被米希爾打斷。
米希爾想帶自己出去，但自己認定了他和之前的事情有關，于是反向逃跑，就正好順了諾亞的意。
接着，她成功地見到了諾亞。
柳念不禁想，米希爾在這個事件裏，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
想到米希爾那句“念念”，她覺得特別的詭異，在學校的時候，米希爾完全沒有露出過那種表情，更別提對她用那種稱呼。
米希爾……還是得從米希爾當突破口。
“司毓，你能上Index吧？”
司毓點頭：“可以，我記得你說你進入Update是為了Index。”
Index是一個搜索引擎，它收錄了F32-21星系的絕大部分的星球通訊衛星的日志供星網海溝的黑客們使用，黑客們通過它的日志模拟來制作僞裝寄生的中轉程序來保證星網海溝的暢通，而Update是它的唯一運維方。
但一般用于制作這種小程序的，只有Update的高階黑客，因為只有他們才有查詢Index的權利，其他的黑客們只能靠他們的“出題”去“解題”從而獲取入口地址。
“Update有嚴格的規定，”司毓的臉色變得嚴肅，“我可以為你查你想要的東西，但是我不可能直接給你可用的賬號。”
柳念也算半個“圈子”裏的人，自然知道這種賬號是不會随意借出的。
于是她說道：“先幫我把N32這兩天的日志發過來。”
她對于米希爾比較熟悉，根據和米希爾的聊天記錄做出了一套模型，用來篩查一切和米希爾用語習慣相似的記錄。
司毓把這兩天日志打包發給了柳念，因為是年會的緣故，這裏生活的人數增多，數據吞吐量也直線上升，程序快速地跑完，柳念鎖定了幾個酒店房間路由，确定了米希爾的數據發送端ID。
然後就是把這個ID所有的通訊信息找出來，柳念快速地劃過，大部分都是米希爾和學校裏的通訊事宜，她并沒有找到他和柳亦的通訊記錄。
突然，她的手頓住，停在了一大段看似亂碼的數據上。
“怎麽了？”司毓看到她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但柳念的虛拟屏是單向的，他看不到內容。
柳念的手有些發涼，她把那段數據記錄存了下來，擡起頭，對司毓問道：“當初在《太虛》裏闖入的那個思維數據，它的來源和去向的通訊目标特征碼你還留着嗎？”
思維數據只有和主腦搭上才能變成“活”的，所以它肯定需要保留一定的主腦唯一特征碼。
現在，柳念看到了一串思維數據，這是一串不完整的數據，有人為損毀過的痕跡，但很可惜，在Index中，它每個時段的數據都被保留了下來，雖然這些東西通過了一層未知的加密手段，但那特征碼還是被柳念解了出來。
司毓一聽柳念問這個問題，他立刻反應過來：“‘它’出現了？”
這個‘它’兩人都明白，指的就是當初在《太虛迷情》裏出現過的那個思維數據。
“我需要匹配它的目标特征碼。”柳念說道。
司毓找到當初那段數據的特征碼發了過去。
柳念看着兩串不一樣的數字，又去N32星球日志翻查了一下，稍作思考，便開始快速敲擊鍵盤，編了一段轉換程序，她拿司毓給的特征碼作為輸入，經過程序轉換後，成功轉換成了和在N32上采集到的那段特征碼一模一樣的內容。
她怔怔地看着那段結果，問司毓：“你看過小說嗎？那種靈異小說？”
司毓不明所以：“什麽小說？你發現了什麽？在N32找到了那個‘它’？”
柳念深吸了一口氣，揉了下自己的眼睛，胳膊被司毓輕柔地拽住。
“別揉，會紅。”
但不論揉不揉，柳念的眼角還是紅了，眼睛裏濕潤潤的，但她仰了下頭，那眼淚沒有落下來，她吸了吸鼻子，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轉頭對他說道：“司毓，你相信世界上有會附身的鬼魂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