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人類自從飛上天空後便知道這世上沒有天堂和天庭，解讀了死亡和新生便知道這世上沒有轉世與輪回。
更加沒有鬼魂，更別提鬼魂附身的事了。
靈魂被冠以意識思維的名頭，變得可以量化、可以觸碰，雖然人類還不能解讀靈魂，但人類知道了靈魂或者說思維意識是可以被存儲在某些生物或者仿生材料上的數據。
人腦不過是比計算機更加精密和強大的自然生物計算機罷了。
所以生命便不再神秘，對于生命的探索也分成了許許多多個課題和研究方向。
就連消遣用的鬼怪小說，都被會人說一句“古人的想象力真豐富”。
所以當柳念提到“會附身的鬼魂”時，司毓着實愣住了。
“有一個人……姑且說是靈魂，”柳念也不知道要怎麽形容，“就是，他有那些靈異小說中鬼魂的能力，可以……算了。”
柳念嘆了口氣，把腿蜷縮起來，頭抵在膝蓋上。
“一定是我瘋了……”她喃喃道，“就算真的是他，怎麽會做到那點……”
司毓看着她的發旋，伸出手，揉了揉。
柳念擡起頭，她的眼睛還有些紅。
“你說的，是思維意識游離。”
柳念睜大了眼睛。
“這只是一種假說，”司毓打開了一篇文檔，柳念看到那是一篇廢棄的論文，“如果放在小說裏，那叫靈魂出竅，它有着理論上的可能，但從實際上來說，難以實現。”
柳念接收了那篇文章，這是帝國研究院的內部廢棄論文，廢棄理由是沒有實際意義。
Advertisement
靈魂出竅和寄生，就是思維意識脫離本體在其他載體中游離，獲得控制其他載體的能力，同時，思維意識還可以返回本體，其他載體恢複正常。
這個載體，可以是機器人、可以是人。
它理論上來說是可行的，機器人或者仿生人是用的Mind材料作為大腦的記憶存儲區，而思維意識也存在那裏，如果把人的思維意識比作一段高階的人工智能算法，那麽按道理來說，它是有能力游弋在Mind材料制成的大腦替代品中，從而可以獲取機器人或者仿生人的主動權，在這個過程，只要暫時屏蔽原有算法即可。
而對于人這個載體來說，必然是用Mind材料做過海馬體替換的人，也就是做過HEBE手術的人。
這也是當初諾亞的打算。
但諾亞當初打的主意是“一去不複返”，就是完全舍棄本體，直接替代載體神智。
因為想要做成這種“有來有回”的機制太難，在載體和本體之間傳輸，是需要有傳輸通道的，而且再加上目前沒有人能讀懂人體大腦中的記憶區，哪怕在Mind材料上的人類思維意識，也是難以确定其意義和位置，更別提精準替換原主意識了。
柳念皺着眉頭，司毓欲言又止，他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問了出來。
“爆炸前，你遇到了什麽事？”
柳念的動作一頓，她閉上眼睛，司毓靜靜地等她，過了一會，柳念眼睛睜開。
“我遇到了諾亞。”她說。
司毓一時無話，這在意料之中，但親耳聽到時，還是有些驚訝。
柳念隐去了小時候的事，也隐去了柳亦的事，只把和帝國有關的部分告訴了司毓。
“有一個人，一個完全控制了諾亞的人，”柳念說道，“他也是那段入侵《太虛迷情》的思維意識的主體，他從諾亞那裏拿到了威廉日出計劃的星圖，從上次入侵獲得了部分密鑰，引爆了S19。”
司毓消化了一下這些消息，然後他問道：“這個人是誰？”
柳念沒敢看他的眼睛，只低頭輕輕搖了下。
“諾亞的部分數據被删除了，所以……”
她在欺騙司毓。
柳念的手環抱着膝蓋，在司毓看不到的角度裏掐着自己手心裏的肉。
司毓為了她來聯盟，為了她脫離自己的護衛，為了她涉險。
她卻在欺騙他！
柳念咽了下嗓子，咬住嘴唇。
她不能說出柳亦的事情，柳亦是她的哥哥，而且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她的猜想，帝國、聯盟還有F32-21裏魚龍混雜的勢力太多，關系太複雜，在沒有證實真相的時候，她不能把這件事情告訴身為帝國三皇子的司毓。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柳念在心裏狂喊。
但是不論怎樣，都改變不了她欺騙了司毓這個事實。
司毓看着柳念又低下去的頭和有些緊繃的身體，他以為柳念是又回想起了之前的恐懼。
他試探地坐到柳念的床邊，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事，”他柔聲說道，“都過去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那個人既然目的在星圖和密鑰，那麽後面就是帝國的事。”他輕輕笑了下，“幸好當年威廉沃爾森只來得及在帝國和F32-21布置這些，聯盟是安全的，你放心。”
柳念深呼吸了一下，勉強擡頭露出個笑：“嗯，我沒事了。”
司毓岔開話題：“那你下面打算怎麽做？”
“我打算回聯盟，”柳念回答道，她眼睛裏有着堅決，“諾亞消失了，那麽就如你所說的，對于這件事和那個人的陰謀來說，聯盟是安全的，所以我打算回去了。”
司毓的眼睛裏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芒，他緩緩站起身，看着柳念，柳念這次沒有避開他的眼睛，然後看到他點點頭：“那行，等你身體再養養，我送你回去。”
柳念現在所在的地方并不是N32星球。
她在一艘星艦上面的加護病房裏。
N32上人工智能權益促進組織基地爆炸後，司毓不得已聯系了大皇子司靖，司靖得知自家弟弟作的死，板着一張臉帶着僞裝成民用飛船的軍用星艦靠近了N32.
還好N32上因為爆炸的事情亂作一團，再加上它本身就是個公益活動為主的星球，對于帝國這種敷衍的掩飾就算不滿也不好說什麽。
于是司毓在大皇子的幫助下，成功地把柳念救出來帶上星艦。
這下，全N32和N32附近的星球都知道了，帝國的三皇子着急火燎地跑到N32星球、緊張兮兮地救了個女孩子上了大皇子的星艦，一時間，這個星域的星網上全是關于這個女孩身份的猜測。
其中一個叫阿滿哥的人通過這女孩從司毓懷裏露出的裙子一角提出了這姑娘可能是N32土著居民的猜測，還說她有個親戚在黑天鵝星系讀書，很可能就是這麽搭上三皇子的。
這說法立刻被人噴說他灰姑娘的故事看多了，就一個在黑天鵝星系讀書的親戚還想着能搭上三皇子？
柳念這些天仿佛對信息技術失去了興趣，一邊翻着網上的八卦看他們對自己身份的猜測看得津津有味，一邊若無其事地問司毓什麽時候她可以離開。
司毓這些天不知道被他大哥叫去做什麽事了，但每次回來都能看到他眉宇間的疲憊。
柳念只見過那位總是冷着臉的大皇子一面，作為客人去見主人的時候。
大皇子行了标準的皇室吻手禮，然後告訴她在星艦的生活區她可以自由行動，有什麽需要直接和司毓說就行。
說完，他就匆匆離開了。
“我大哥他一直是這麽忙，”那時候司毓對她笑了笑，“最近的事情讓他更忙了。”
最近的事，就是柳念帶回來的關于諾亞和那個不明人員的信息。
一直在星艦上呆了十天，軍醫再次給柳念做了全身的檢查，得出了她現在确實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問題的結論後，司毓遞給了柳念一張飛船票。
柳念接了過來，那上面是從T22星球直飛聯盟的飛船，剛好是他們之前那艘飛船的返回班次。
“N81已經被我哥打下來了，現在是帝國的勢力星球，”司毓說道，“這家飛船公司裏面跟星盜有關的人已經肅清幹淨了，所以你可以放心，飛船起飛時間是下午6點，一會送你過去。”
來的時候他們在飛船上遭遇了星盜，現在想想也不過是不久前的事情。
柳念看着飛船的起飛日期，對司毓道了謝。
司毓的穿梭器駕駛技術一直都很好，他穿着常服，胸口還別着那枚金盞花胸針，目視前方，穩穩地把穿梭器停在T22的停機坪上。
柳念這次乖乖地跟他走進了等候大廳，廣播裏傳來了她那班飛船登船的提示。
柳念在VIP通道門口站着，司毓看着她，兩人一時相顧無言，只有廣播還在提示就剩最後五分鐘的登船時間。
司毓伸出手揉了下她的頭發，柳念沒有拒絕，她的臉有些紅，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只能讷讷道：“那……再見。”
“嗯，再見，”司毓的桃花眼笑彎了，收回手，單手插在口袋裏，嘴角勾起，“再見。”
T22的技術不如聯盟，柳念把票放到VIP口上，用陸莘的假身份驗證成功，她摸了摸手腕上已經被修好和加固的粉色手環與灰色手環，她只要到聯盟入關口給褚正發信息，褚正的人就會來接她。
柳念往VIP通道走了兩步，轉身對司毓揮了揮手，司毓也對她揮揮手。
她便轉回來，堅定地向着飛船內部走去。
“最後一遍登船廣播結束，TA3290飛船關閉艙門，飛船即将起飛。”
柳念站在VIP通道的盡頭，看着關閉艙門的飛船緩緩升空，飛離T22星球。
她的臉色沉靜下來，轉了轉粉色的手環。
陸莘的僞裝再次出現，柳念打開終端，靠在VIP通道的牆壁上，給自己加的黃牛發了一條信息。
“陳瑜飛N33星球的票還有嗎？我是資深魚粉，可以上自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