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柳念沒有見過柳亦的辦公室,他跟她視頻的時候,只會露出黑色的椅背和白色的牆。
現在,這間辦公室有着一張辦公桌、一把黑色皮椅,牆壁是白色的,如果此時開個視頻,和柳念看到過的柳亦視頻時的背景別無二致。
但這場景确實太過常見,真正讓柳念确定這間辦公室主人的,是辦公桌上的那張合照。
那是和柳念在中央星大學公寓裏桌子上那張一模一樣的照片,是他們一家的全家福。
唯一的不同是,那張照片上,她父母的臉被塗黑了,只餘兄妹二人對着鏡頭笑得開心。
剛才看到的父母模樣的生化人,和這張照片,無一不說明了,柳亦對柳家夫婦的恨。
為什麽?
柳念想不明白,為什麽柳亦如此憎恨爸爸媽媽,但她從未從柳亦的身上感受到過這種情感。
在她看來,不論是柳亦還是她都是在父母的寵愛下長大,小時候柳亦生病,父母耗盡心血為他奔走,甚至後來和諾亞做交易,就為了能把他留在身邊,手術成功後,又舉全家之力幫他進入政壇,走上高位。
她不懂柳亦憎恨父母的理由。
司毓看着她盯着手裏的照片有些顫抖,他把相框從她手裏拿走,但沒有看,直接扣在了桌上。
“這裏沒什麽能調查的東西,”司毓按着她的肩膀,“而且看這間辦公室的情況,不像是有人常駐的。”
柳念看着那被扣倒的相框,輕聲道:“你不問嗎?”
司毓嘆了口氣:“眼見不一定為實,再說,就算是真的又怎樣,事情已經這樣了,現在要想的是如何及時止損,不讓事情進一步惡化。”
柳念抿了下嘴唇,司毓說得對,不論罪魁禍首是不是她哥哥,她都必須把這件事情查到底。
她是柳家的人,享受了柳家給她帶來的生活,光鮮亮麗的生活下,如果真的沾染了無辜人的利益、健康甚至生命,那她也沒道理逃避這些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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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呢。”司毓說道。
柳念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對司毓說:“這應該是我哥哥柳亦的辦公室。”
司毓對這句話一點吃驚都沒有,他只是點了點頭,仿佛柳亦僅僅是一個普通人。
“那間書房應該是量子傳送點,”柳念摸了摸這間有些空蕩的屋子的牆壁,“而之前那本筆記本,就是啓動的機關。”
那本筆記早就在他們傳輸過來的時候消失了,想來應該是回到了之前房子的書架上。
“這裏有信號交彙,”司毓打開終端,“但信號架構很奇怪,像是個局域網,卻沒有任何物理接入點,這些信號我也無法攔截,因為它好像不是量子信號,更像是,生物電信號。”
柳念看着司毓的展現在空中的全息投影,這裏的局域網各個信號節點沒有任何芯片标識,司毓只能模拟出信號的接受和發送端,當它們是一個個的信號節點終端。
沒有芯片标識,會發送生物電信號進行信號交流。
柳念走到這間屋子的門口,從屋內開門不需要認證,她悄悄地打開了一道縫隙,看到了一條安靜的樓道,樓道的盡頭,不少穿着研究員制服的人匆匆地走來走去,但很少有人會看向這裏。
這間屋子,就像是樓道深處的秘密房間。
柳念關上門,問司毓:“如果以咱們為中心,做這些生物信號的發射終端相對距離計算,然後再出一張圖呢?”
司毓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張圖出現在半空中。
柳念看到了那些個移動着的小點:“看來這一個個終端,都是一個個人……”
“他們身上帶着專用的終端設備?”
柳念眯起眼睛:“那就得抓一個來看看了。”
樓道為他們提供了很好的遮蔽,司毓觀察了這條樓道,沒有發現任何監控設備,他想了想,也對,剛才進行網絡掃描的時候,除了那個詭異的由生物信號織就的網絡外,沒有再發現其他的網絡。
“這裏太詭異了,”司毓說道,“這裏沒有任何的監控設備。”
柳念看着他們的活動軌跡,說道:“也許……因為這裏準入的人,他們能确保都是經過某種認證的’可信‘的人。”
司毓想起了之前那個傳送點,他們進來的過程似乎并不難,但如果沒有對那棟房子熟稔的柳念在,恐怕其他人也找不到入口。
那麽這裏的其他人員,大概率也是通過某種只有他們才知道的入口才能進入這裏。
這裏甚至不在他們獲得的安防地圖上标注的任何一個地方。
“有落單的了。”柳念轉動粉色的手環,在那個女孩走過樓道入口的時候猛然沖出去,捂住她的嘴拖到了樓道裏,這女孩身形和她差不多,她從身後按住女孩,手上出現針頭大小的注射器,紮進了女孩的脖頸。
“對不起,對不起,”柳念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你先睡一會。”
不知道是聽懂了她的話還是藥起作用了,女孩的眼睛閉上,呼吸變沉,兩人合力把她擡進了那間辦公室。
柳念用終端對女孩進行了全身掃描,她身上什麽也沒有,連終端都沒有。
柳念和司毓對視一眼,司毓打開終端,掃描她的頭部,然後倒吸一口冷氣。
柳念看到司毓把女孩腦部成像轉向自己,她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這姑娘的大腦……裏面和正常人類大腦完全不一樣。
她的大腦中掌管情感的部分縮得極小,負責數學、統計等理性的那部分極其發達,負責音樂、繪畫等感性部分的溝壑十分平滑,柳念拿起她的胸牌,上面寫着“檔案管理”幾個字。
“有點不對勁。”司毓指着之前生成的那張相對距離的圖,上面有些小點在向這邊聚集。
柳念看了看這睡過去的姑娘,用終端掃描那姑娘的腦部:“這裏!”
司毓定眼一看,那是個大腦活躍點,但卻不是他們已知的任何一個人腦的生理架構,他立刻把距離圖轉化成了信息流量分布圖,這姑娘停止接受了信息,無數的信息在向她這邊湧來,好像在确認什麽東西一般。
“那是信號接收和發送裝置……!”柳念站起身,“我們必須離開這裏!”
司毓卻沒有忙于站起身,他的手放在寬大的寫字臺的角落上摸了一下,然後才跟了上去。
柳念打開門,動作頓住。
樓道的盡頭已經被人圍住了。
樓道的盡頭是一條橫向的走廊,和這條樓道一起成“T”字形,那些人圍在樓道的入口處,安靜地看着這裏,卻不往前邁一步,仿佛這裏有着什麽屏障一般。
司毓把柳念拉在自己身後,看着被圍住的唯一出口,他往前走兩步,那群人仍然沒有動作,也沒有表情,就那麽直直地立在那裏,在樓道昏暗的燈光裏有些瘆人。
“柳念,”司毓說道,“要不要賭一把。”
“什麽?”
司毓回過身,拉起她的手,對她一笑。
“開始了!”
只見司毓在空中扔出一把信號屏蔽器,然後拉着柳念就往人群裏沖。
那些人看着那些如同降落傘一般的小屏蔽器從空中緩緩落下,頓時亂了起來,無暇顧及司毓和柳念,任由他們橫沖直闖把他們撞倒。
司毓通過那個女孩和這些人的動作确定了他們每個人的大腦中大概都有那麽個信號接收和發送裝置,而這些裝置互相進行信號的發送,包括健康情況确認,一旦有同伴陷入昏迷或者被攻擊,他們就會快速定位到這個同伴。
定位到之後應該有一系列既定措施,但很顯然,他們因為畏懼或者說因為某些設定和命令不允許靠近那間辦公室,所以才會僵在那裏。
而司毓剛才扔出一把信號屏蔽器,随機屏蔽了幾個人的信號,這樣檢測不到同伴信號的他們不得不再次定位那些無法檢測到信號的同伴,在走廊上的那些“同伴”是能被他們觸及的,這樣就導致了暫時的騷亂。
這條橫向的走廊十分長,長得讓柳念看不到盡頭。
兩人順着走廊一路小跑,所有的門都被關上了,沒有生物認證無法打開,那邊的騷亂不知道是因為距離過遠還是什麽原因,已經漸漸聽不到聲音。
他們必須找到一個藏身之處。
“這裏!”司毓拽住柳念,柳念看着門上的标識,寫着“檔案室”三個字。
這裏的認證程序跟那個紅頂別墅一樣,沒有聯網,只有單機存儲的生物認證,幸好剛才那個女孩是負責檔案管理的,司毓僞造了她的生物信息,門打開,兩人進去後把門關上,齊齊松了一口氣。
“這些哪是人啊!”柳念心有餘悸,“明明是一堆生化人做了非法的腦部改造!”
柳亦他神經病嗎?搞那麽多生化人幹什麽!做生化人部隊實驗?
檔案室裏有些一排排的架子,每個架子上放了很多個圓形的存儲小圓片,司毓拿出一枚貼到自己終端上,內容有加密,但這難不倒司毓,他又拿了幾枚,很快分析出了加密算法,破解了存儲內容。
“恐怕……不是生化人。”司毓沉沉說道。
柳念不明白,不是生化人?
她拿過司毓解析好的內容,頓時呆住了。
這是,做過HEBE+手術的人的資料,裏面詳細記錄了對病歷大腦的改造記錄,還有信號發生器接收器的植入方式。
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柳念有些恐懼地看着這一排排的存儲小圓片,每個架子都有編號,她用終端掃過去,很快獲得了這些人的資料,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名,那個星盜船長蘇起、當紅影星陳瑜,越往後的架子,那些病歷的改造程度越保守,時間也越早,甚至最後幾排架子上,除了加裝的信號裝置外,就是普通的HEBE手術,這些架子上的病歷,是那個信號裝置的初級實驗品。
突然,柳念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那是最角落的那枚圓片裏的那個病例的名字。
羅倫斯·米希爾。
門猝然被打開,司毓快速地站到柳念身邊,柳念看着門口走進來的人,又看了看手裏的那枚圓片。
羅倫斯·米希爾,聯盟中央星大學的明星學生,從聯盟邊界區偏遠星球孤兒院考上來的寒門貴子的代表。
他的臉上此時操着和他平時并不相符的笑容,笑吟吟地看着柳念。
“念念,果然是你。”
柳念看着他,嘴裏卻稱呼他為——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