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司毓想站到柳念身前擋住她和“米希爾”的視線，但柳念拒絕了，她上前一步，壓抑着情緒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占據別人的身體，你所求什麽！”

司毓和柳念都是聰明人，通過那些圓盤裏存儲的東西，已經能将事情還原個大概。

從那段入侵《太虛迷情》游戲的意識思維，到N32上捕獲的信號，性情大變的米希爾和那個船長蘇起，還有這個詭異建築裏的那些腦袋裏被裝了信號接收和發送裝置的“人”。

有人借由HEBE技術，在N33星球上進行了非法的人體實驗，他改造了每個來想要做HEBE＋以達到某種目的的人的大腦，通過這種方式把這些人改造成他可以“寄生”和“控制”的傀儡。

這也就是司毓對柳念提到過的，思維意識游離，靈魂附體。

而這個人，就是柳念的哥哥，柳亦。

“你控制那麽多人做什麽啊！他們這些人，他們大部分人，身高、外貌、家世，哪個都不如你啊！你已經是聯盟的總統了，為什麽還要這麽做，”柳念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向“米希爾”，“哥哥，你到底在幹什麽！”

她的身體顫抖，司毓從身後扶住她的肩膀。

“米希爾”，不，柳亦嘆了口氣，“米希爾”冰藍色的眼睛裏帶着哀傷和無奈。

“念念，哥哥本來沒想把你牽扯進這件事的，”柳亦說道，“爸媽知道了我的打算，所以把你性格改變送出了聯盟，他們以為這樣我就無法定位到你了嗎？真的很蠢。他們還真當我是諾亞那個弱智玩意嗎？既然你被送到帝國，那我就在找密鑰的同時，順便找你就是了，可我沒想到，”他眼睛不善地瞪着司毓，“這小子居然敢把你的意識思維接入游戲，還差點讓那個人工智能傷了你！”

柳亦就是控制那個潛入了《太虛迷情》并策反人工智能太虛思維意識的人，但因為最後太虛想要傷害柳念，所以被柳亦背叛和舍棄。

這和太虛告訴柳念的一樣。

“所以，”柳念不抱希望地問道，“S19真的是你炸的？”

“呵，”柳亦冷笑道，“人工智能就是那麽死板和愚蠢，通過人造芯片和算法計算出來的東西，都是垃圾，垃圾，就應該在宇宙中化為塵埃才對。”

“可S19上還有人！”柳念不禁吼道，“活生生的人！”

那上面還有許多礦工，還有那些運維服務器機組的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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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啊！

“而且，”柳念的嘴唇發白，“爸爸媽媽……他們還在上面……”

“爸爸媽媽？”柳亦怪異地笑了一下，“念念，你剛才一直在問我為了什麽，那我告訴你，我不過是在完成爸爸媽媽的願望而已。他們，不過是想讓我拿回柳家應有的權力和榮譽罷了。”

柳念看着他，沒有聽明白。

柳亦繼續說道：“念念，你覺得，咱們家，能成為聯盟的掌權家族之一，靠的就是那什麽礦業公司嗎？”

柳念對家裏的了解，僅限于那礦業公司和從政的哥哥，其他的不論是父母還是哥哥都不會對她詳說。

“咱們的曾祖父，可是喬可博士的學生呢。”柳亦笑道，“你真的以為，只靠着一幫科學家，當年那些人能成功從威廉手裏逃脫？你真以為，”他伸手指了指司毓，“咱們柳家和他們司家，只靠着媽媽們的閨蜜情，就能有如此的私交？”

柳念轉頭，她看着司毓，司毓的表情諱莫如深，只是按了按她的肩膀讓她鎮定。

柳亦看到他們的動作笑了一下，繼續說道：“當年，曾祖父作為主要的科學家，像喬可博士那樣，重啓了諾亞的前體，帶着一同出逃的人逃離了帝國，在織雲星系落腳，但和喬可博士不同的是，那些一同出逃的勢力中，有着軍隊、政客和那些有錢人，曾祖父作為喬可的學生連名都沒有，因為他們只是需要這麽個了解諾亞的人，至于他是什麽領域，研究什麽方向，全都不關心。而咱們的曾祖父之所以當初能逃離威廉的追捕，是因為他是喬可最邊緣的那個學生，曾祖父的本專業是生物技術方向，會當喬可的學生，也是因為當初的信息技術要和生物技術搞結合，擴展Mind材料的應用範圍，所以才會被喬可選中。雖然他不是主力學生，但對于諾亞的了解卻不比那些主攻信息和計算科學的學生差。不過，也得益于他由于本專業是生物技術，所以他一直被邊緣化，最後威廉血洗首都星的時候，他能逃過一劫。”

原來輕飄飄地寫在歷史書上的“喬可的學生帶領不願屈服威廉的人逃離黑天鵝星系到織雲星系找到新的家園”還有這樣的背景。

這明明是家族的歷史，卻沒有任何人提起過。

“可我們……我們家明明是世代做礦産……”

“那是因為他們不允許再有’喬可‘這樣的人出現！”柳亦冷哼，“明明只是個書呆子，不懂政治、戰争、金融、經濟，卻能輕易地取得民衆的敬仰和擁護，這些，都是那些商人和政客夢寐以求的東西！所以，曾祖父在被邊緣化的過程中逐漸隐姓埋名，最後和一家礦産公司的千金結婚，柳家才有了’礦産‘這麽一層皮。”

柳念又看了眼司毓，問道：“那這些和司家有什麽關系？”

柳亦的嘴角扯着笑，說道：“司家以前就掌握着部分軍權，而司家的兒子，也就是他的爺爺，和咱們的曾祖父都是喬可學生，只不過當初選擇陣營的時候，司家的這位公子，選擇了投靠威廉沃爾森，這也是為什麽當初司家能在威廉上臺的時候，沒有對司家動手，也給了司家蟄伏反噬的機會，壞人都是威廉做，司家只要收割成果就好，還能有個推翻威廉血腥統治的美名，算盤打得可真好。”

柳念看向司毓：“他說的，是真的嗎？”

司毓十分平靜，他點了點頭：“如果就結果論來說，是這麽回事。”

柳念不禁稍微往旁邊錯了一步，離開了司毓的懷抱，司毓眼睛垂下，放下了之前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柳亦看到這一幕，滿意地點點頭：“念念，其實本來這些，你不知道也沒什麽，哥哥會保護好你，會讓這些事情遠離你的生活，你會一直是柳家的大小姐，雖然你現在追到了這裏，但哥哥還是願意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接受手術，去掉這段記憶，那你還會是柳家無憂無慮的、唯一的大小姐。”

柳念卻轉向柳亦，問道：“所以呢，爸爸媽媽所謂’應有的榮譽‘是什麽？聯盟的掌權人？”

同為喬可的學生，一家已經成了帝國的王，另一家在聯盟被打壓，連歷史書上都只是以“喬可的學生”代稱，并不會被提及具體的姓名，這樣的執念在柳家一代一代傳了下來，一直到柳亦這裏，柳念明白了，所以父母才會對柳亦進政壇如此熱衷。

柳亦一頓，他笑着搖搖頭：“我妹妹就是聰明。是啊，他們想讓柳家重回那樣的輝煌，可是聯盟是民主制度啊，怎麽能像帝國那樣名正言順的□□呢？今天我是總統，可這總統是有任期的啊，不像帝國世襲啊，同樣是喬可的學生，怎麽司家就可以創造一個王朝，而柳家就只能算盡心機去争取選票呢？”

柳念嘴唇發抖：“所以你們打上了’日出計劃‘星圖的主意。”

“他們哪知道那個日出計劃，他們只會折騰我，不過，要不是他們折騰我，”柳亦笑了：“我也不能得知還有這麽個可以讓我一勞永逸的東西。”

“折騰……你？”

柳亦指了指自己的頭：“你以為，柳家的大少爺，是怎麽得上那種’怪病‘的？”

柳念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柳亦笑得更開心了，他繼續指着那一排排放着小圓片的架子：“你以為，這些病例裏，第一個的‘成功’病例，是誰？”

柳家的夫婦對大兒子寄予厚望，他們希望在聯盟的體制下打造一個永遠的精神領袖，打造出一個如“神”一般的人物，以此來實現讓柳家擁有帝國司家那樣的權力和地位的目的。

于是柳家夫婦生出了一個主意——改造自己的大兒子。

雖然柳家是礦産公司，但柳父承襲了柳家的生物研究技術，自己花錢投資了醫院，開始進行人腦開發的非法研究，最終将“成果”應用在了自己的兒子身上，卻沒想到，把兒子從一個健康的孩子，變成了大腦“生病”的患兒。

柳家夫婦這才慌了，不再祈求孩子成神，只要他健康就好，于是開始了漫漫的求醫之路，最後遇到了諾亞。

後面的事情就是和諾亞告訴柳念的一樣，在實施手術的過程中，柳亦即将被諾亞侵蝕的時候，聽到了柳念的哭聲，一向心疼妹妹的哥哥思維意識從諾亞的牢籠裏掙脫，諾亞計劃失敗，但也沒有全失敗，它留了一部分在柳亦的大腦中，而柳亦和它達成了短暫的合作意向。

柳亦在和諾亞争鬥的過程中，從它的存儲裏獲得了那張星圖，他認為，日出計劃，就是他掙脫這一切的最終方法。

日出計劃，是可以威脅到絕大部分人類的毀滅計劃，一旦他掌握了所有的密鑰和星圖，那麽，他将掌握絕大部分人類的生命。

聽完這些的柳念的臉色突然一滞，看向柳亦的眼睛裏帶着些哀痛，但沉浸在自己計劃裏的柳亦并沒有發現。

“到時候，”柳亦展開雙臂，“我将重建人類的制度，那些不聽話的人會随着星球的爆炸而毀滅殆盡，我将帶着我的子民——新世紀的天才們，将人類的文明帶往新的高度。”

柳念怔怔地說道：“你的子民？”

柳亦側過身，他的身後已經整整齊齊地站着那些面無表情的穿着研究人員制服的人。

“而我，”柳亦臉上的笑容有些病态，“将成為真正的神，可以降臨到每個人身上的神。我将，無處不在，無處不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