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接下來幾天, 蔣正陽和陶鑄果然都沒有再出現，栗爍也沒有收到蔣正陽的只字片語。
看樣子, 他們又去出任務了。
栗爍對此沒有太大的感覺，反正之前那麽多年她也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 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獨處。
但是正處于熱戀期的黃瑩瑩卻有些受不了了，她給陶鑄打電話是關機, 發信息也從來都不回。
這一點直接影響到了她的工作情緒, 整個人都顯得十分低落。
由于心情不好, 還差點跟一個無禮的病人吵架。
栗爍趁着休息時間把她叫到科室裏面，關上門。
“瑩瑩，你這樣可不行。”栗爍給她倒了杯水, “要是跟病人發生沖突，會被主任叫去談話的。你最近馬上就要準備轉正了，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前功盡棄啊。”
“可是, 爍姐……”黃瑩瑩想哭，“我聯系不上小陶。”
“不是告訴你了嗎，他們出任務的時候是聯系不上的，原來的電話卡也會暫時停止使用。”
“那至少把現在的電話號碼給我啊？或者能連上wifi的時候登上微信給我發個消息也行啊。”黃瑩瑩好氣, “我的要求又不高。”
“這種要求還不算高？”栗爍安撫道, “萬一害得他們被對方發現了，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啊……”黃瑩瑩倒是沒想到這個問題。
“你稍安勿躁，他們過些天就回來了, 到時候說不定還能休幾天假, 正好讓他帶你出去玩。”
“嗯嗯, 好的。”黃瑩瑩總算是點了點頭，但是又因為栗爍的一句話擔心起來，“他們會不會受傷啊？”
“不會的。”栗爍說完這句話，只覺得自己心裏面也抽了抽。
非常沒底氣。
之前被擡進來的警察也不在少數。有危險的時候，他們總要沖在最前面，受最重的傷，做最默默無聞的人。
前幾次沒蔣正陽什麽事兒，她是松了口氣的。
誰知道下次呢？下下次呢？
這個問題沒法深想下去。
第二天栗爍值夜班，沒有病人，她一個人坐在科室裏面整理病歷，忽然聽見嗡嗡的聲音，半天才反應過來是手機在震動。
栗爍站起來的時候竟然有些抖，不知道是不是來自于蔣正陽的消息。
屏幕上顯示的是黃瑩瑩來電，栗爍松了口氣，同時又微感失望。
她接了電話，黃瑩瑩的聲音幾乎是喊出來的：“爍姐！我爸犯病了！他他很難受啊啊啊！我哥電話打不通，我打了急救電話，天啊！”
栗爍努力讓她平靜下來：“慢一點慢一點，急救中心怎麽說？”
“他們已經派了車，應該很快就到了。”黃瑩瑩終于稍微冷靜下來，“我爸現在疼得一直叫，還打滾，爍姐你能不能幫我去看看風濕免疫科那邊是哪個醫生值班，有沒有空床位，估計到了就要快點安排住院治療。”
“好的，你別擔心，我現在就過去。”
風濕免疫科在隔壁樓上，栗爍跟旁邊科室的醫生交代了兩句，然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兩座樓距離不算遠，只是樓層都比較高，因為住院部也在隔壁樓上。
栗爍幾乎是一路小跑到了風濕免疫科，敲了敲科室的門，裏面很快就有人打開了房門。
她和裏面的人面對面站着，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崔梓旭先開口：“怎麽了？”
栗爍連忙說道：“等下馬上會有個急診送過來，你先準備一下，等會兒先到門口接一接。”
崔梓旭立刻開始準備工具，一邊問道：“你怎麽親自跑過來，是你認識的熟人嗎？”
栗爍頓了一下：“是瑩瑩的爸爸。”
崔梓旭拿着工具的手一頓，又把東西全放回去了。
“那就等到了再說吧。”他走回椅子旁邊坐下了。
栗爍急了：“雖然你跟瑩瑩有些小過節，但是差不多也都已經過去了。更何況，這次是生死之交的大事，你不能這樣。”
崔梓旭坐着不動：“不急。”
栗爍跺了跺腳：“我真是看錯你了！”
她朝着樓下大廳跑了過去，離老遠就聽見救護車的聲音。
不多時，車子開到大廳門前，醫護人員從裏面擡出一個人來，黃瑩瑩臉上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汗還是淚。
“都讓開。”一個男聲在衆人身後響起，崔梓旭推着一張病床跑過來，“放上來！”
醫護人員配合默契，很快就把病人放置好，然後急急忙忙就往裏面跑。
病人上了年紀，臉色煞白，已經疼得昏過去了。
黃瑩瑩一邊哭一邊跟在後面跑，跑到病房門外，被崔梓旭攔住：“你先在外面等會兒。”
她頭一次沒有反駁他的意見，老老實實蹲在外面。
專業醫生的話還是要聽的。
栗爍把她從地上扶起來，走到長椅上坐下，從口袋裏拿出紙巾遞過去。
黃瑩瑩哭得稀裏嘩啦，一會兒就用光了一整包紙。
“我爸一直狀況都不太好，平時他都能強忍着，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麽就……我跟我媽看得太揪心了。平時他吃了藥也會疼得哼哼，這次疼成這個樣子，我都不敢想象到底有多疼……”
“你媽媽呢？”
“她身體也不太好，還被吓着了。本來鬧着要一起來，我讓她在家裏等消息。”黃瑩瑩哭，“我怕她過來受不了，坐在醫院裏面哭。”
栗爍攬住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懷裏
雖然這個女孩子整天愛說愛笑，但是她也面對着沉重的家庭壓力。看她燦爛的笑容，有時候真的想不到會是這樣。
“我先去取點錢交住院費。”黃瑩瑩擦了擦眼淚。
“你急什麽，”栗爍拉住她，“都是自己醫院的人，還能怕你欠費跑了嗎？內部員工還是不一樣的。”
“嗯……”
治療室的門打開了，崔梓旭從裏面走了出來，臉上還戴着口罩。
他先看見栗爍，又瞧見旁邊黃瑩瑩哭得紅腫的眼睛，不覺一怔。
還以為這姑娘不會哭呢。
“病情暫時穩定了，家屬可以進去了。”
黃瑩瑩一個箭步沖了進去。
栗爍走過去：“謝謝，辛苦了。”
“不用謝我，只是工作職責而已。”崔梓旭淡淡地說道，“我還以為那個蔣正陽會親自過來，這不是他親屬嗎？”
“他……去出任務了。”
“還挺忙的，”崔梓旭揶揄了一下，“他這個病要住院理療一段時間，可以辦理住院手續了。”
“好的，我去跟瑩瑩說一聲，這還得家屬來辦。”
她走了兩步，崔梓旭在她身後說了一句：“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栗爍沒有回頭，腳步只頓了一下，徑直往前走了。
黃瑩瑩忙了一個通宵，把父親在醫院裏面安置好，辦好了住院手續，然後坐在床邊守到天亮。
淩晨的時候，她困得不行，趴在床邊眯了一會兒，被開門的聲音吵醒了。
她擡起頭，看見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走進來，應該是來查房的。
黃瑩瑩站起來，按了按臉上有些僵硬的肌肉，努力擺出一副笑臉來：“辛苦了……”
她的話說到一半卡了殼。
崔梓旭俯下身子檢查病人的情況，又翻看了一下病歷表，對她說道：“這兩天要注意病人的反應，随時準備按鈴叫醫生。”
“好的。”黃瑩瑩說道。
崔梓旭臉上沒什麽表情，像是在跟一個普通病患家屬說話：“要每天按時按量吃藥，護士也會來提醒。”
“好的。”
“可以打開窗戶通風，但是時間不能太長，盡量減少病人吹風的機會。”
“好的。”
“避免給患者喝牛奶吃肉，如果你們要自己帶飯菜的話，盡量不放油。”
“好的。”
“不要帶海産品，雞鴨魚肉都不能吃。”
“好的。”
他說一句，黃瑩瑩就點頭應一句。
崔梓旭忍不住看了她兩眼。年輕女孩臉色不太好，有黑眼圈，看樣子是沒休息好。
“可以做點苦瓜苦菜之類清熱敗火的菜，也可以炒些青菜，記得少放油。”
“嗯嗯。”黃瑩瑩已經拿出手機，開始編輯備忘錄了。
巡查完畢，另一個查房醫生直接就走到門外去了，崔梓旭剛走了幾步，聽見黃瑩瑩在後面說話：“謝謝。”
“哎喲。”他又想諷刺，但是沒說出口。
“我想問問你，”黃瑩瑩跟着走到門外，順手把房門關上，“我爸這病好不好治？”
“不好治。”崔梓旭答得很快，“也治不好。”
黃瑩瑩的臉色變了：“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他這是陳年舊疾，這種病本來就很難根治，又拖得有些久了。”
黃瑩瑩嗫嚅道：“我爸嫌看病花錢，不肯去醫院，就在家裏面吃藥。”
“他吃的那些藥都是緩解疼痛的，又不是治療藥。”崔梓旭很無奈，“如果早幾年治療，說不定還有機會治好，現在不可能了，只能緩解病痛。”
“好吧……”黃瑩瑩說道，“請用最好的藥物和儀器，我希望能讓我爸爸輕松一些。”
“院裏倒是有最新的藥物和儀器，但是費用昂貴，就算你是內部員工，只怕也負擔不起。更何況你還沒有轉正。”
“……多少錢？”黃瑩瑩問。
崔梓旭看着她，說了一個大概數字。
黃瑩瑩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她低着頭：“謝謝，我知道了。”
崔梓旭看着她沒說話。明明她現在看起來很慘，但是他卻沒有很開心的感覺。
為什麽？
“崔醫生。”先走一步的醫生站在前面叫他。
“來了。”崔梓旭又看了一眼黃瑩瑩，跟着往前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