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買完菜,倆人就回了華臨家。文東在廚房裏叮叮當當了一陣,擺出來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湯。

倆人有說有笑地吃完了飯,收拾了下餐桌,看了會兒電視,文東看看時間:“不耽誤你休息了,我走了啊。”

華臨猶豫了下,叫住他:“過來,問你個事。”

文東坐到他身邊,手肘搭着沙發背,面朝着他:“什麽?”

華臨又猶豫了會兒才慢騰騰拿起手機,再三踟蹰着,終究還是把薛有年先前發給他的那幾張照片打開了給文東看,不安地問:“長得像我嗎?”

文東接過手機,仔仔細細地看了下這幾張照片。是個小男孩兒的照片,有幾張裏那個薛有年也出鏡了。

文東擡眼看了看華臨,又看照片。

小男孩兒看面相肯定是亞洲人種,白白淨淨,帶點兒嬰兒肥,挺可愛的,但文東沒把他和華臨聯系起來。

甚至,如果事先不說其他的話,文東會很自然地覺得這小男孩兒和薛有年就是親父子。

小孩兒和薛有年的相貌也不像,但穿着打扮的風格像,小小年紀穿着小西裝,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神色在爛漫中又有着超出這個年紀的懂事,像個小紳士。

文東搖頭,對緊張的華臨說:“不像。不騙你,我真沒看出像來。你不是說那個人的話不可信嗎。”

華臨不放心地說:“你等等,我去拿我小時候的照片給你看。我小時候跟現在長得不像。”

文東等着他拿來相冊,翻看了幾下,樂了起來:“看你現在這麽帥,小時候這麽萌啊,有沒有那種把你認成小姑娘、說十八年後來娶你的情節啊?”

華臨沒好氣地踹他一腳:“嚴肅點!”

文東嘆了聲氣,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嚴肅地說,一點也不像。”

華臨皺眉,小聲說:“但我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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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東說:“你是心理作用。他給你那麽個暗示,你就越看越像。你不信的話,現在發群裏問沈哥他們像不像。就說是你親戚家小孩兒。”

華臨搖頭:“那萬一其實不像,但他們一聽是我親戚家小孩,潛意識覺得像呢?”

他現在生怕別人說那小孩像他,但如果別人真說不像他,他又害怕是別人看走了眼,心情十分複雜。

想來想去,華臨說:“算了,長相也不能說明什麽,別問了。”

DNA才靠譜。他得想個辦法搞到那孩子的DNA樣本,大不了答應薛有年約出去看看小孩,趁薛有年不注意,弄一根小孩的頭發,應該不難。

難的是,如果親子鑒定結果出來,那孩子真的是……真的是自己的……

薛有年怎麽不去死啊!全世界每天死那麽多人,怎麽他就不死啊!他那麽無恥!簡直不要臉!惡心!

華臨心中十分煎熬,腦袋都快要炸開了。

他一點也不想和薛有年繼續糾纏下去,可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他的,那他和薛有年之間又要扯不清了。

從照片就能看得出來,那孩子和薛有年的感情很好。

這也不用看,想也知道,以薛有年的心機,只要他想,當年那麽大了的華臨都能被他輕輕松松地洗腦,一個幼兒對撫育自己的唯一親人……

華臨簡直不敢想。他怕他再想下去,他都要懷疑薛有年這個變态會不會猥亵這小孩了!死變态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華臨正崩潰着,忽然被文東抱入了懷中。

他愣了下,正要掙脫,聽見文東輕聲安慰:“你先別往壞處想。”

華臨的額頭靠在文東的肩上,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退一萬步說,我是說退一萬步啊,”文東說,“那真是你的孩子,咱們就打官司要回來呗,平白撿個好大兒,不虧。我媽說小孩兒就五歲前最麻煩,現在咱省了,這好事兒哪兒撿去?”

華臨被他逗得啼笑皆非,半晌,悶聲說:“你說得輕松。”

文東說:“能有多難?實在不行,把孩子搶了就跑,他來要,去做親子鑒定啊,你看法院判給親爸還是他一個半毛錢關系也沒有的外人。”

華臨嘆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這麽簡單,還搶孩子,什麽年代了……”

不過這也就是文東的做事風格,就很簡單粗暴,很社會。華臨反正是幹不出這事兒。

文東說:“這是最壞的打算。但問題是,事情不一定就是最壞的情況啊。”

華臨沒說話。

“船到橋頭自然直,你現在擔心得要死也沒用,先弄清楚那小孩究竟怎麽回事兒吧。”文東說。

倒也是這個道理。

華臨悶悶地點了點頭。

過了會兒,華臨才掙開文東,說:“我送你到電梯。”

華臨正在玄關換鞋呢,忽然文東把他自己手腕上的紅繩串摘下來,套到華臨的手上,說:“我剛認識你那陣我媽給我求的,她特誠心,徒步爬的山,一路拜上去的,那廟裏的師傅都被她打動了,給了她這個。我戴好幾年了,再沒出過事兒,我覺得這東西确實靈,肯定能保佑你。”

華臨:“……”

文東笑了笑:“不過你可能會覺得我迷信。你就當個彩頭吧,反正戴着也挺好看的。”

華臨沉默了半晌,憋出一句:“你媽不容易,你好好孝敬她,千萬別又亂搞,讓她失望。”停頓了幾秒,意思意思地關心一句,“什麽時候定下來?你現在這亂七八糟的她估計也不放心。”

文東說:“這不看我,得看你。”

“……”華臨沉默兩秒,給他一肘子,“滾!”

文東“哎喲”一下,捂着肚子連聲叫痛,說腎被捅到了,華臨得負責。

華臨白他一眼:“腎不長那裏!”

文東一邊叫痛一邊憋笑,說:“倆腎啊!總不能擠一邊吧?”

“滾滾滾滾滾!”華臨連拽帶踹地把他往外攆,“再不滾我讓你真就只剩一個腎!”

文東嬉皮笑臉地說:“那不行,不夠用。”

華臨對着他又是一頓捶:“滾!滾遠點!”

文東笑嘻嘻地假裝躲避,心裏美得不行。他就喜歡把華臨逗成這樣兒,特可愛。

……

薛有年鐵了心挽回華臨,他很快就在本地置了房産,就在離華臨家不遠——華臨家那樓盤暫時無房出售——又買了車,還和本地的醫學院在商談就聘事宜,等等,一副打算回國定居的派頭。

沒有意外的話,華年——那個令華臨驚疑不定的孩子——明天會被人帶上回來的航班,薛有年今天先去幼兒園做些安排。

他從幼兒園回來,下了車關車門的時候忽然轉身,抓住朝自己揍過來的手,不慌不忙地打招呼:“文先生。我還在想你什麽時候來找我。”

文東倒是沒想到這看起來一副書生氣的大叔手勁兒還挺大,但很快回過神來,吊兒郎當地笑着說:“看來你挺有覺悟啊。”

薛有年平靜地說:“你是一個很浮躁的年輕人。”

文東翻了個白眼,把手往回抽,見抽不動,就用另一只手握拳朝薛有年揮了過去,卻被薛有年用另一只手又牢牢地抓住了。

文東屈膝擡腿朝薛有年狠狠踹過去。

薛有年側了側身,反手将文東扣到了車門上,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發出一聲巨大的悶響。

文東皺着眉頭掙紮了下,沒掙脫,他氣極反笑:“有兩下子啊!”

薛有年淡淡地說:“我不建議你選擇這麽粗魯野蠻的方式解決問題,雖然這可能是你唯一能夠選擇的方式,但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即便是在這個方面,你也贏不了我,我學過劍道、柔道、散打、自由搏擊,成績不算差。”

文東:“……”

操,這老狗真能裝逼!

薛有年看着他的後腦勺,說:“你是年輕,但年輕不代表一定占優勢。”文東冷笑:“總比你這老頭兒好吧!”

薛有年說:“我說過,你也會老。”

文東罵道:“我老了也不會搞我朋友的兒子還死纏爛打,你他媽的太惡心了!”

薛有年說:“這是我和臨臨的私事,我想,輪不到外人置喙。”

“我還就非管這事兒了怎麽着吧!”文東扭頭瞪他。

薛有年反倒微笑起來,他帶着因為優越而産生的同情,問:“你打算怎麽管?打我?現在你應該知道你打不過我了。你一定調查過我,而你調查出來的東西,一定沒有我調查你得出來的信息多。你對上我,除了比我年輕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勝算。你是臨臨的朋友,對他沒有惡意,所以我并不想為難你,還希望你不要不識好歹。”

文東聽了這一番話卻沒有被激怒,反倒笑得身體都震了起來:“我倒是覺得你挺怕我的,你急了。”

薛有年:“……”

文東嗤笑兩聲,斜眼瞥他:“你一直在暗示你比我優越,其實你心裏挺自卑的吧。千年的狐貍跟我玩兒聊齋呢?”

薛有年淡淡道:“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還是想少了,你自己有數。”文東說,“我不知道你跟臨哥到底有過什麽事兒,但我看得出他特煩你,特嫌棄你。你不是覺得你什麽都比我強嗎,那你不會不了解他的性格吧?你其實很清楚你沒機會了,你面對現實行嗎。”

“我說了,這是我和他的事情,輪不到外人插手。”薛有年終于松開了文東,“你走吧。”

文東卻不走,翻過身來,背靠着車門,活動了一下筋骨,挑釁地看薛有年,擡了擡下巴:“我來都來了,打一場。本來還猶豫是不是欺負了你,既然你也能打,就最好了。”

薛有年搖了搖頭:“好武鬥狠沒有意義。我打贏了你,難道你就會從此遠離他嗎?”

“剛才我是沒想到你這副樣子居然還是個練家子,我尊老,生怕來真的把你弄殘了,所以沒使勁兒,大意了,你別覺得我是真打不過你!”文東說,“你要是怕的話你直說,別擺出一副裝逼的樣子,你知不知道你用我們年輕人的話來說就是特別爹味?聽得懂嗎叔叔?”

薛有年沒理他,轉身朝電梯走去。

文東三兩步追上去,朝他肩膀扣過去。

薛有年猛地轉身要制住文東的胳膊,卻被文東躲了過去。與此同時,文東一腳踹向薛有年,在他躲閃的時候握拳朝他臉上狠狠刮去。

這一連串動作發生得太快,兩人也離得很近,薛有年來不及看清楚文東手指上那銀光一現的東西是什麽,電光火石間他想到手指虎或者刀片之類,很符合這個小混混的身份——他就急忙往後退了兩步,一下子亂了陣腳,文東瞅準這機會,一拳狠狠揍他臉上,接着一腳踹他小腹上。

薛有年這回是被迫往後踉跄了好幾步,直到被一輛車擋住才停下。

他擡手扶了扶眼鏡,摸了摸嘴角,垂眸看見大拇指上的血跡,擡起眼來看見文東轉着手指上的戒指玩兒,嗤笑道:“你以為那是什麽?刀片啊?”

薛有年沒說話。

文東問:“你學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了不起嗎?你真正打過幾次架啊?”

薛有年從褲兜裏掏出紙巾,按掉嘴角的血,反問:“你被抓進過幾次警局?”

文東嗤笑一聲,特瞧不起他地說:“拿這個威脅我啊?玩兒不起,直接掀棋盤了呗?你可真是比我想象的更沒用。”

薛有年平靜道:“像你這樣缺乏教育的社會底層人員,可能确實是無法理解文明社會的處事規則。”

“是,你高貴,你接受了好高的教育,然後死纏爛打自己發小的兒子,你可真文明,比我文明多了,我缺乏教育,我活到八十都幹不出這事兒。”文東諷刺道。

薛有年沉默了一會兒,嘆道:“換個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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