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周乾明可謂話裏話外全是炫耀的意思,只聽內容似乎含着自謙,說出來的感覺卻都是自得。
畢竟這頓飯要算“準備倉促”,那蟲族的那些餐廳都可以倒閉不用幹了。
他說完之後安德魯汗顏地回道:“哪裏哪裏,這餐可謂是我們見過最精致的料理了,您太過自謙了。”
周乾明坐下來又跟安德魯客氣了幾句,整個人有禮且溫潤,說話如同春風一邊和煦,比那些普通的雄蟲不知道謙和到哪裏去。
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超出了安德魯對“雄蟲”這一生物的理解,周乾明越是跟他交談,他越是心驚。
而旁邊比他話少一點的謝莊則有點驚奇地看了一眼旁邊一言不發的柳暮雲,按他對柳上校的了解,若是在軍部就餐誰敢在飯前這麽多閑話,柳上校可是要軍法處置的,但現在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生氣的意思,甚至輕輕側着臉,堪稱輕松地聽着他“雄主”與安德魯的交流。
看來柳上校是真的深愛着他的雄主啊,謝莊默默地想到。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師尊“深愛”了的周乾明說了一會兒就感覺不對勁了,扭頭發現自己居然差點把柳暮雲給餓着,連忙打斷道:“我廢話多了,抱歉抱歉。”
柳暮雲聞言收回了眼神道:“開始吧。”
言罷兩人便非常有默契地拿起了筷子,剩下三只軍雌見狀也跟着動了筷。
柳暮雲夾了一塊肉嘗了一口,周乾明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眼神着實讓人沒法忽視,不過柳暮雲也習慣了,見狀點了點頭誇獎道:“不錯。”
按柳暮雲的性格,能誇人都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更何況這種毫不吝啬溢美之詞的言語。
不過這次旁邊的軍雌沒空再驚訝了,因為他們着實被面前絲毫不輸外表的美味給震驚到了。
桌子上一共六個菜一個湯,四葷兩素,葷菜的烹饪方式是他們完全沒見過的。
蟲族的基本烹饪方式大概就是煮和烤兩種,這兩種方式都非常考驗食材的本味,基本上和廚師的烹饪技巧沒什麽關系。
但像炒、悶、炖等方式,則不僅考驗配料的配比,更是取決于火候以及烹饪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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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裏只有鹽和果醬味道的肋排,這次入口之後,其味道之豐富、口感之細膩直接讓沒什麽見識的軍雌們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蟲族并不缺少香料,但是熱衷于戰争和擴張的雌蟲沒有空研究這些,而那些已經被社會養廢了的雄蟲自然不可能“屈尊降貴”的進入廚房。這些香料自然而然就變成了調制香水、化妝品等雄蟲喜愛的化工品的原料。
而今天,周乾明算得上這個世界中第一個真正把香料同烹饪結合的人:
附着在肋骨上的肉松軟而不失口感,酸甜中帶着極其富有層次的香料感。
甜味卻并沒有喧賓奪主地掩蓋掉這道菜的鹹香,每一種調料都仿佛找到了最恰當的位置,美味的讓那些軍雌簡直恨不得連舌頭也吞咽下去,根本沒有說話的時間和能力。
也就是柳暮雲還坐在他們的面前,想到柳上校往日就餐時對那些沒有吃相的軍雌的态度,他們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讓他們止住了狼吞虎咽的欲望,免得在柳暮雲心中落下不好的印象。
周乾明跟柳暮雲二人吃飯的時候沒有那麽多規矩,什麽“食不言寝不語”在他們兩人之間根本不存在,故而周乾明非常自然地起了話頭:“你們剛剛在客廳聊的什麽?能讓我聽聽嗎?”
安德魯聞言終于從饕餮盛宴中擡起了頭,但他有點為難地看了柳暮雲一眼,不知道這話能不能跟周乾明講。
柳暮雲見狀開口道:“我不在的時候,軍部發生了一些事情。”
周乾明聞言便來了勁兒,知道話裏的意思恐怕不是一些事情那麽簡單,便湊近他師尊問道:“什麽事?”
柳暮雲一邊吃飯一邊簡略地給他講了,兩只親歷的軍雌在百忙之中還抽空從飯菜中擡起頭補充了兩句。
周乾明沒聽完就皺了眉,待聽完之後更是直接忍無可忍道:“你們軍部的上層都不管的嗎?”
柳暮雲沒接話,安德魯擡頭小心翼翼地補充道:“軍部一直都是這樣的,”他頓了一下可能是想給自己頂頭上司在他的“雄主”面前邀功,補充道,“柳上校沒來之前,我們團素來都是別的團欺壓的對象,這次已經好多了。”
周乾明聞言一口氣沒喘過來,絲毫沒有被安慰到的意思,但他突然想到自己師尊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性格,心底不由得浮上了一絲擔心,皺着眉扭頭對柳暮雲問道:“你回去打算怎麽辦?”
不出所料,柳暮雲吃了一口肉随即雲淡風輕地開口道:“打服了就好了。”
除了那只僅僅對他的事跡有所耳聞,而沒有真正見識過的調查員對此話無動于衷,剩下的兩只軍雌加他的好徒弟,聞言當即便倒吸了一口冷氣。
周乾明自是知道他師尊下手沒輕沒重的程度,這人除了跟他過招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他徒弟磕着碰着,其餘跟人切磋從來不留手。
早些年柳暮雲名氣還沒那麽大的時候,代表宗門參加一個什麽大會,上去三場,一場把人本命寶劍給折了,一場把人打的剩半條命,還有一場那個鬼修可能因為想贏想瘋了,布下了一個隔絕神識的陣法準備對柳暮雲下黑手,那陣法導致外面的評判人員也看不出勝負來,等那陣法散去的時候那鬼修早去投胎了。
當時周乾明還是個半大小子,跟着他師尊去玩,坐在旁邊看熱鬧,柳暮雲三場下來給他幼小的心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自那次以後,紫薇仙宗再也不敢輕易讓柳暮雲出去比試了。
而蟲族這邊自然是因為那場著名的争鬥,謝莊沒忍住開口道:“您能不動手最好還是別動手了,雖然伊文确實不是東西,但因為他讓您被降級了着實不大劃算。”
柳暮雲聞言似乎不太在意,旁邊的安德魯見狀聞言直戳他的要害,附和道:“是啊,降級之後您的薪水可能要減半,為了那樣一個蟲渣,确實劃不來。”
他故意把重點放在了薪水上,柳暮雲聞言果然頓了一下,随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畢竟以前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他可以不管不顧,罰多少都無所謂,反正他花的并不多。但現在還帶着個周乾明就另當別論了,這是看來得再做打算,柳暮雲垂眸思索着。
周乾明并不知道他師尊為了他願意放棄他以暴制暴的傳統做法,只是對先前兩只軍雌的言論感覺有點疑惑:“怎麽他尋釁滋事就沒事,我師……我家暮雲動他兩下就要降級?”
柳暮雲正在思索,聞言聽見他叫自己名字擡頭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卻并未說什麽,看起來似乎已經逐漸習慣了他徒弟這種時而冒出來的不正經的稱呼。
安德魯則是看了一眼柳暮雲,含蓄地解釋了一下所謂的軍規:“您可能不知道,軍中鬥毆時有發生,但軍雌體格都很健壯,恢複能力都很強大,一般夠不到處罰的限度,而伊文也是掐準了底線才下的手。但是蟲翼一旦脫落,基本上都是三等殘疾起步,兩邊都掉的算得上二等殘疾了,柳上将下手……”他原本想說沒輕沒重,但想了想感覺在周乾明面前說他雌侍的壞話好像不太好,便硬生生将後半句咽了下去。
而周乾明則是沒注意他的這些細節,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蟲翼”這個新名詞上,他理解了一會兒才大概跟原來的語言對上了一個差不多的詞彙,心裏其實好奇的緊,但又不想在柳暮雲的下屬面前露怯,像個鄉巴佬一樣給他師尊丢人,便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原來如此,那你們軍部的條例确實該改改了,不然總會有蟲鑽這種空子。”
安德魯聞言義憤填膺地點了點頭道:“我覺得也是,唉!”
言罷他們又一邊吃着一邊聊了點什麽,雌蟲的飯量不可小觑,不一會兒那六菜一湯居然被吃完了,整整一鍋飯也見了底。
周乾明見狀在心底啧啧稱奇,心說他師尊在這些雌蟲當中倒算得上好養活的了,當然他現在一個吃軟飯的“柔弱”雄蟲自然沒把這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
那三只軍雌吃完飯之後才發現面前的桌上盤光碗淨,有一大半都是進了他們仨的肚子,而且他們方才的吃相即使克制了不少,但跟狼吞虎咽也沒差什麽了,不由得倍感羞愧,連忙幫着把餐具端到廚房放進了洗碗機中,随即一個個羞愧難當,連道了幾聲謝逃也似的走了。
周乾明跟柳暮雲将他們仨送到了門口,這又是讓他無比受寵若驚的一個舉動,三只軍雌就差鞠躬讓他們回去了,周乾明又跟他們客套了幾番這事兒才算終于畫上了一個句號。
待他們走了之後,周乾明終于問出了方才心心念念的問題:“師尊,蟲翼是什麽,您也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