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回來啊?我們會賓樓定然不叫公子失望

方兼顧?一旦她的心思過多的放到了綿亘身上,就注定了她會放松對于令貴妃的防備。

更不要說那些被關押在天牢的還珠一組了,和康都差不多要忘記了。

有些人,活着,就始終是禍患。

和康陰恻恻的看了令貴妃好幾眼,又在乾隆覺察到之前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在她看見令貴妃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的時候,她幾乎可以認定,這件事就是令貴妃策劃的。

可她是怎麽做到的呢?

不可能是出發之前就放了吧?那段時間,乾隆可是天天都去她那兒,令貴妃哪裏來的本事在乾隆的眼皮子底下從天牢放走這麽一號人物?

要是之前就放了,簫劍怎麽會等到這會兒了才出手呢?在中間的時候就出手不是更好?不像這裏,距離江南府近,調兵遣将很是容易。中間那段就是調來兵,怕是也不怎麽能抗。

所以只能是他們一行人來到這江南附近了,簫劍才給放出來的。

可令貴妃就在船上,不是她的真人,令牌也在她身上,那天牢的守衛不可能會憑誰空口說白話的就把人給放了啊。

究竟是誰?

在她沒注意的時候,是不是有人已經認定了令貴妃的地位?

他們是不是以為皇後氣數已盡?!

簡直是豈有此理!

等等……還可以知道,只要來得及的話,還有獄卒!

獄卒是編制在冊的,什麽時候看管誰都有定數,只要回去調來,一問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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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只擔心這邊乾隆等人逃脫之事傳回京城,萬一被那個假傳聖旨的人知道了,提前殺人滅口的話……

“鄂敏大人!”和康當機立斷,拿了她的公主令牌命令鄂敏:“你持本宮令牌速回京城,本宮有一事要你做!”

鄂敏有點錯愕,但還是馬上跪下接旨。

和康朗聲道:“請鄂敏大人務必快馬加鞭,在宮中得到我等此行遇刺之事的消息之前,請一定要将擅自放簫劍出來的獄卒歸案!若有必要,可嚴刑拷打以知幕後黑手,鄂敏大人,你可願接旨?!”

鄂敏在言談之間已經想明白和康這樣命令的緣由,不由得為她的機警感到佩服,正要接旨之際……

“一切按公主的意思去做。”

走出來的乾隆這麽說。

鄂敏一驚,來不及多想,馬上接旨:“奴才接旨!”

其實乾隆一行人從京城到接近江南,雖然大部分時間是走的水路,但仍舊花了将近兩個月的時間。

而他們因為突發事件而選擇打道回府已經走了三天,這時候如果快馬加鞭,鄂敏又是個上過戰場身經百戰的,一路換馬不換人的話,回程時間控制在十五天之內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這件事真的有令妃的手腳,或者刺殺的人裏面有漏網之魚已經回去通風報信,滿打滿算也只有十八天或者十九天的時間,在不可能會知道和康這一突發命令的前提下,要壓過鄂敏的速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而且……

和康當着乾隆的面,不再含蓄的盯着令貴妃看了會兒,突然粲然一笑,行了個禮:“令貴妃安,和康身子不适,且先退了,還勞煩令貴妃照料皇阿瑪的身子。”

乾隆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卻又見和康幹脆的站了起來,用極冷冽的嗓音說:“倘若有何三長兩短,本宮唯你是問!”

令貴妃忍不住後退了一小步。

這個公主,表面說的乾隆,實則說的是綿亘吧?

她的命令果然不是什麽空穴來風的,一定是猜到她頭上去了。

連乾隆也一時半會兒沒想到她身上去,這丫頭怎麽能鬼成這樣?

可令貴妃不知道的是,對于乾隆來說,她是一朵溫柔的解語花,或許現在是一個堅強大度的母親,所以很多時候都是無條件的相信的。何況這一次她與乾隆是形影不離【鬼知道能不能這麽用,反正我就用了_(:з」∠)_】,乾隆沒那心思去懷疑。

但對于和康來說,令貴妃可不是什麽省油的角色,她從來沒有小看過令貴妃的能力。

會咬人的狗不叫。

和康沒有把握真的能扳倒令貴妃,除非她非要和鄂燕……小燕子她們捆綁在一起,和康才會覺得這種打算都不用動腦子。

可是現在小燕子幾人算是玩完兒了,令貴妃按兵不動半年有餘,和康也就真沒能捉到她什麽不合理的舉動。

這時間一長,和康雖然越來越忌憚令貴妃的深淺,卻也不可避免的有些松懈。

但是有些意識種在了腦子裏,雖然時間久遠,但只要破了那麽一點點口子,嫩芽鑽了出來,就像閃電一樣,下意識就能歸到那個方向上面去。

可是令貴妃卻無能為力,畢竟乾隆這一行并沒能來得及勾搭小姑娘,所以船上的可以疏解一下,除了皇後,也就是令貴妃了。

換句話說,在非重要場面下,令貴妃與乾隆等于是綁在一起的,她這麽做的初衷本來是為了能表明她的立場和清白,但反過來也限制了她在船上的一舉一動,連給人通風報信做下一步安排的機會都沒有。

可她并不怎麽擔心。

她可并沒有去天牢,也沒有放了被五十道大鎖鎖住的簫劍,也沒有讓什麽身邊的下人去做,她是無辜的。

而保持冷靜哭訴柔弱,是她的看家本事了_(:з」∠)_

乾隆莫名其妙,道:“和康,怎麽和令貴妃說話呢?”

和康脾氣很好的道歉:“是和康唐突了,那一場刺殺太恐怖,且諸多疑團,和康害怕的厲害。方才若是有對令貴妃娘娘不敬的地方,還請娘娘饒和康一回。”

令貴妃能說什麽呢,她只能标準假笑:“公主言重了,這幾日公主确是勞累了,請去休息吧,皇上的身子,本宮會照料好的。”

和康也就笑着點頭,道一聲謝,走了。

刻骨之仇

要說這簫劍,他運氣好,也不好。

好就好在他還沒來得及認回小燕子,尋仇一事也就無從說起,是以抓到他的時候,能夠安上的罪名不過就是劫獄一條了,就這,你非要說是江湖義氣……也不是不可以。這可比活生生提醒乾隆當年斷案錯誤或者對乾隆意圖不軌之類的罪要輕的多,自然也就沒辦法判死刑。

但是他運氣也不好,誰讓他妹妹偏偏就是小燕子,他還是個該死的妹控。妹妹不見了怎麽辦?北上去找啊!妹妹一不小心進了宮還認賊作父怎麽辦?再大仇也忍着看情況吧。妹妹被殺父仇人厭棄追殺怎麽辦?帶着跑啊!

好死不死,救小燕子的時候撬了個鎖。

還有人給看見了【綿亘:對就是我:)】

所以好不容易一網打盡,還能讓他輕輕松松撬了鎖跑了?不可能的,簫劍的牢房完全特殊設計,裏外兩層門上各有二十道鎖,他身上還有十道鎖。要撬鎖的話,首先要把自己身上的撬了,然後才能撬第一道門的,最後是第二道門。

可是這整五十道一道一道撬着來,哪有不被發現的道理?

撬多少加多少,誰比誰速度快啊是不是?:)

再看和康這邊,返程第十天,綿亘傷口突然惡化……不,也不能算是突然,舟車勞頓,到底條件有限。傷口特殊,确實太醫禦醫能力也有限。所以其實綿亘一直低燒不斷,偶爾高燒,雖然沒有昏睡過去,但到底算不得清醒。是在第十天的時候,綿亘徹底陷入昏迷。

和康一瞬間陷入慌亂。

她一直吊着心,擔心綿亘會撐不到京城。

如今果真撐不到,她還有着微弱希望的妄想終于破裂。

“無礙,你直說,不必避諱本宮。”和康端坐在皇後身邊,平靜無波的輕聲詢問太醫。

本來乾隆是不想讓和康聽見的,但是和康選擇了親耳聽。

她不需要虛假的安慰,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無論什麽情況,她都希望她能做為一個知情者。

太醫有些戰戰兢兢的:“回主子們,綿亘小世子傷口化膿,要好全只能剔骨剜肉,但小世子太過年幼,若有麻沸散,倒能勉強一試,只是這方子早已失傳,如果要強硬動手,小世子怕是挨不過去了。”

和康冷靜的開口:“但如果不試,小世子就沒有幾天了,是不是。”

太醫一震,磕頭下去:“是的。”

皇後心疼她,當場砸了個杯子:“那要你們這群庸醫有什麽用?!小世子何等身份?本宮……”

“剔骨剜肉,動手吧。”和康冷靜的打斷暴怒的皇後,“本宮,在一邊陪着。”

“和康……”皇後愣在那兒,不知怎麽的就感受到了她的女兒身上赴死的決心,似乎……她可以,以命換命?

太後乾隆也輕輕的喚了一聲:“和康……”

和康摘下護甲,摘下旗頭,脫掉花盆底,道:“本宮守着!”

太醫顫顫巍巍的看看乾隆,看見他幾不可見的點頭,這才沒有辦法的着手開始準備。

和康果然如她所說的,不施粉黛的側坐在床上,握住綿亘的手,直視着太醫的所有動作。

“綿亘,你聽好了,這一遭你挺過去,本宮嫁你,當真的嫁你。”和康就重複着這句話,不在乎究竟被多少人聽了去,也不在乎乾隆太後皇後怎樣的要喝止她。

這一次要剜去的,用數據來解釋的話,就是直徑将近八公分的一個圓,深度大約兩寸,因為劍刺腹部,且不幸中的萬幸沒有傷到內髒,所以算是肚子上豁了個口,這個口子出現的年代不太對,所以止血的方式非常有限。

即使能止血,但因為沒有麻藥,所以更大的風險是,十二歲的綿亘可能疼死。

和康唯一的辦法就是對他許下承諾,也許能增加他活下去的欲望。

他們就是對方的劫數,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也許都會遇見各式各樣的傷害。

那不如就在一起吧,何必如此互相折磨?

和康彎腰,額頭抵在綿亘蹭光瓦亮燒的通紅的腦門上,輕輕的說:“本宮認命,你也別逃。”

綿亘睜着迷離的眼睛,不自覺的死勁摳着和康握着他的手,全身都在發抖。

和康輕輕的笑了,表揚他:“綿亘真棒,本宮開始相信你能在本宮的花轎上滿滿的射上三箭了。”

“本宮的花轎,和旁人都不能一樣,它要用金線繡四只鳳凰,一只你,一只我,還有兩只,是我們将來的兩個孩子。”

“對,兩個,一個男孩子,一個女孩子。”

“名字給你取,本宮叫小名兒。”

“……綿亘?”

“綿亘?”……“綿亘?”

在一邊正準備敷藥的太醫忍不住小聲提醒:“公主……小世子若是不醒……”

和康眼眶裏面生生滴出來兩滴淚水,砸在綿亘頭邊。

皇後忍不住上前一步:“……”

“綿亘,你是想讓我陪你去死嗎?”和康在他的耳朵邊上說,“我才八歲,你想讓我去死嗎?”

“和康!”皇後驚叫一聲,“不許這樣!”

和康充耳不聞:“綿亘,你活一天,我便活一天。”

“和康,你瘋了嗎?!”是十二。

永璂上前一步直接拉起和康,把她從床上拽了下來:“綿亘還有鼻息,你不必要死要活的。假使綿亘真的撐不過去,你當真的要去死不成?那我怎麽辦?皇額娘怎麽辦?當年你說皇額娘太緊張我們的安全,如今你自己就這樣當着皇額娘的面說要陪綿亘去死?和康,你醒醒行不行?!”

和康死命的掙紮起來:“什麽清醒?我不要清醒,也不要冷靜!我只是……哥哥!”

永璂一巴掌甩到她臉上,冷清的說:“和康,你失了分寸了!”

和康愣愣的和嚴肅的永璂對視,突然擡起那只沒有被控制的手遮在了眼睛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啊……”

她是什麽人啊?

她可是堂堂大清的嫡公主,愛新覺羅.和康啊!

綿亘和她自小怎麽好處,怎麽疏離,誰管呢?京城的風流韻事,茶餘飯後談談也就是了,一個公主為了自己的外甥殉情?這是多大的忌諱荒唐?!

且還不提這公主才八歲,世子也才十二歲。

哪家女孩子八歲就殉情?

這事兒成了真,天不給你翻過來?

和康回頭看了一眼,狠了狠心,決絕的離開了。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

且再看看吧,此刻無需下這結論。

和康終究是舍不得綿亘真的活不成,哪怕只是想想,她也不願意。

“世子睜眼了!公主……”

就在和康要轉身出去之時,太醫突然激動的大叫。

和康猛地回頭,果然看見綿亘睜開了眼睛,在她的視線下,綿亘緩慢擡了手伸向她,手指勾動,想要她近前去。

和康扒開身邊的人,握住了綿亘的手,道:“你好起來了?是不是?”

綿亘極費力的點了點頭,看着和康并不那麽好看的臉,說不出話來。

“綿亘,我不躲了……”

和康話沒說完,就看見綿亘腦袋一歪……

“綿亘?你……醒醒?”

和康伸手搖了搖綿亘的身子,感受到了肌膚上迅速降下去的溫度。驚恐布滿了她的眼睛,她伸手探探綿亘的鼻息,發現少年真的……

死不瞑目。

綿亘到死都沒閉上他的眼睛。

和康忍了忍,沒忍住,崩潰的趴在床上哭了出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奇跡,沒有什麽真愛讓人起死回生,她的認命,是真的認了綿亘命絕十二歲的命!

怎麽能這麽疼啊?

和康想不明白。

她心口怎麽能這麽疼啊?!她全身上下每一塊骨頭為什麽都這麽疼啊?!

“小五……”乾隆忍不住輕聲喚了兩句。

他從來沒看見過和康哭得這麽絕望,甚至其實他都很少看見和康哭。要哭也是故意要将人一軍哭的【比如當初第一次見小燕子和紫薇】,或者是情緒波動極小的,稍微滴兩滴眼淚的樣子。

可這一次,他眼裏看着耳裏聽着,怎麽都覺得和康這是真的傷心到了極點,哭聲裏面帶着崩潰,眼淚裏面帶着絕望。

皇後實在不能裝冷靜了,她上前把和康抱在懷裏,顫着聲音說:“和康,我的好女兒,不哭了好不好?”

“皇額娘……皇額娘!”和康把自己埋在皇後懷裏,仍然止不住心裏決堤的悲傷。

乾隆咬了咬牙,卻道:“和康,去,合上綿亘的眼睛。”

哭聲一瞬間靜谧。

和康還有些哽咽的餘音随着呼吸發出來,卻擡頭看着乾隆,想确認是不是她聽錯了或者是乾隆說錯了。

讓她親手确認綿亘的死亡,這真的是一個父親能做出的決定嗎?

乾隆見她看過來,道:“合上他的眼睛,我們将他帶回京城。”

和康搖頭,她不願意。

乾隆便上前直接把和康拉出來,皇後也不敢違逆他,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拉着和康的手,靠近綿亘,放在綿亘眼睛上,強硬的令他合上。

和康努力縮着手抗拒,卻并沒能躲過去。

她再一次崩潰了:“為什麽?皇阿瑪,別這樣,不要這樣……”

乾隆只是清冷的說:“你希望他死不瞑目?或者希望是別人送他最後一程?”

和康當然不願意。

可這并不代表她能夠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就平靜的接受心裏那個人的死亡。

再等等,就等一下,讓她冷靜下來再決定,不可以嗎?

和康崩潰的哭着不停的搖頭,聲嘶力竭:“皇阿瑪,不是這樣的!我……不要這樣……”

乾隆卻道:“覺得綿亘不該這麽死了?那你就把幕後的那個人找出來!給他報仇,嗯?”

和康哭着點頭,她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波動,但是她聽見了。

報仇?當然要報仇!

無論是誰,把簫劍放了出來就意味着他是間接導致了綿亘的死亡。

她和康,與那人,勢不兩立!

不如天算

綿亘真的死了。

和康在那一天,或者說在那一個時辰之內,被迫接受了這個事實。

如果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怎麽也該還有點緩沖的時間吧?或者假裝那個人還活着,或者假裝自己不知道這個消息。

但是和康的父親,就這麽殘忍的讓她親手确定了綿亘的死亡。這期間甚至連一點讓她情緒穩定下來的時間也不給。

和康甚至都不知道,是簫劍心狠手辣的把劍刃旋轉半圈更殘忍,還是乾隆冷靜的強硬的命令她更殘忍。

後來乾隆跟她說,她算是半個繼承人,半個儲君,怎麽能喜怒形于色?

為君者,有太多的時候會失去自己最珍視的東西,哪怕心裏再悲傷再痛苦,也要笑着處理這些事。

何其殘忍。

可這就是君王。

如果和康真的是個八歲的孩子呢?她不懂什麽情愛,頂多是兒時的同伴,去了就去了,傷心是有的,但定然不會這樣痛徹心扉。

然而和康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或者說是一個合格的媽媽了,她結婚了又離婚了,她太懂得愛一個人是什麽滋味了。

你會說十二歲的少年還只是個孩子,也許年紀上與何康小姐的女兒差不多大。

但是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和康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她唯一逃避的理由是,那莫名其妙的預感。

如今果然預感成了真,那麽之前的那些抗拒,就已經成了荒唐的笑話。

多麽可笑呢?

倘若和康不在乎那些虛名,不管有沒有證據直接處死了簫劍,哪裏來的這一次刺殺?倘若和康早早的答應了綿亘,他就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艘船上。倘若和康沒有自作聰明的算計永珹,乾隆也不會設計這一次南巡。

這些,但凡和康有一條沒有按照常理走,綿亘也許都不會死。

然而就是這麽巧,和康每一步都走的宛如設計好了的一樣,把綿亘送進了輪回。

所以怎麽說呢?人算不如天算啊。

造化弄人。

和康苦笑着這麽想,開始精心設計對于那些個“敵人”的誘問。

她要讓那些人親手把自己推進地獄!無論是誰!

因不同于來時的悠閑,回程相對而言要急迫一些,所以前後花了四十天不到的時間回了京城。

此時,距離鄂敏領旨已經過了三十五天。

不出意外的話,也就是鄂敏回到京城待了二十天了。

乾隆薅了下和康和永璂的腦袋,一手一個牽着下了馬車。

和康的眼神是肅穆的,可嘴角卻是笑着的。

說實話,她已經持續這樣不像哭不像笑的表情很久了,乾隆都慎得慌。

然而并不能說點什麽來緩解。

雖然做爹的也并不能整明白自家閨女這小小年紀怎麽就用情深成這樣_(:з」∠)_難道真的是慧極必傷嗎?

身後有人擡了棺木,那裏面是綿亘。

和康終于帶上了點溫柔,看着那棺木被人擡着進了神武門。

一路與屍體同行,這感覺還是很微妙的,乾隆曾經想讓人快馬加鞭的把綿亘加緊送回京城好入土為安,但是和康不同意。

用她從來沒有過的存粹出于私心的倔犟死死守着這棺木,乾隆知道他強迫和康合上綿亘的眼睛已經是很不近人情了,況且如今将近年關,屍體腐爛不會這麽快,乾隆也就無可奈何的同意了。

他們不知道要怎麽與和敬交代,遙傳了一封信回去告知這一路上發生的一切,好歹給了綿亘一個保護皇帝的名聲。

如今和敬府上好些人就跪在乾清宮前面,就連乾隆也覺得有些棘手。

可不是呢嗎?自己好好的孩子本來是出去游玩的,結果還沒到地方就成了一具屍體,換誰都忍不了。

哪怕這游玩是乾隆決定的,他們的兒子也是為了保護乾隆和公主才犧牲的。

可什麽原因這真的重要嗎?無論是因為什麽,孩子還是沒有了啊!

乾隆看着身邊的和康,想着,這孩子也許還需要鍛煉,這種事還是讓他這個做父親的來解決吧。

和康完全沒理會乾隆心裏的那些想法,她徑直走進乾清宮,嘴裏說着:“回去吧,本宮以愛新覺羅家的名譽向你們起誓,但凡與這一次行刺有關系的人,本宮要讓他們受遍刮骨剜肉之痛,絕對讓他們,不得好死!”

語氣森然。

乾隆停下了腳步。他難以接受他的女兒說話變成了這樣的味道,更不清楚為什麽他的女兒變得比一個月前更加的……可怕?對,就是可怕。仿佛來自阿鼻地獄的鬼。

和康也不知道乾隆落在了她的後面,當然她也不在乎。和敬府上的人是繼續跪着呢,是聽話的回去等消息了呢,她也不在意。

有什麽關系呢?

怎麽樣綿亘也死了,怎麽樣這仇都是不能忍的,他們要看的話,随他們去吧。

鄂敏站在階下等了很久了,和康微微點頭示意:“鄂敏大人,辛苦了。”

鄂敏跪下道:“謝公主關心。”

“可找到私放犯人的獄卒了?”

鄂敏沉默了一下,道:“雖然找到了,但是已被殺人滅口,但是當天輪值的獄卒除了被滅口的這一個之外,其他的似乎都被蓄意支開了。唯一有一個吃壞了肚子好像躲了過去。只是奴才着人看住他的時候,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說究竟看見了什麽。”

和康微微一想,道:“可查過此人父母家人是否具在?”

鄂敏愣了:“不曾查過。”

和康伸手招來吳書來:“勞煩公公調出大人所說那人的家籍,一經查出,請盡快将人控制住,本宮擔心風聲洩露,會殺人滅口。是以定要看住那人,無論是否能找到他的家人,萬不能叫他跑了。倘若真個家破人亡了,這邊又出了空隙,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吳書來恭敬的接旨:“老奴知道。”又側頭引了鄂敏:“大人請随老奴來。”

這個時候,乾隆才走進來。

這就是他的女兒啊。

她一直沒有變,她仍舊是那個天賦異禀,冷靜聰慧的皇女,仍舊是那個讓他和太後看了驚嘆不已,甚至不惜想打破“仳雞司晨”的孩子啊。

和康深吸了一口氣,道:“皇阿瑪……”

乾隆擡手制止了她繼續說下去,道:“你做你的,朕一定不阻攔。”

和康勉強勾了勾嘴角:“如此,和康先多謝皇阿瑪了。”

乾隆示意她繼續說。

“女兒要天牢所有的犯人。”

乾隆:“???!!!”

和康輕笑:“放人可以假傳聖旨,傳旨的人可以守在天牢外面,加之把其他的獄卒都支開,看上去似乎可以完全隐藏他的行蹤。接着将唯一知情的獄卒殺人滅口,在鄂敏回來調查之後,他聞風而動,由于鄂敏手段強硬,他沒辦法将漏網之魚滅口,那麽唯一的辦法就是控制家人,讓小蝼蟻不敢說出事實。但是……為什麽他誰也不放,只放簫劍?要說事前沒有下天牢探查,我是不信的。只要他去過,就算不是招搖過市,天牢裏面總有人能看見。”

沒錯,獄卒可以支開,天牢裏面的犯人可不是只有一個簫劍啊。

只要進了天牢,多少雙眼睛不是盯着他的呢?

唯一只有,怕是裏面的人不認識他罷了。

而和康沒有說的是,她似乎有那麽一點猜到是誰放的了。

獄卒們不是傻子,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支開他們的,沒有點讓人信服的東西,要從天牢裏面放人,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如果是後宮裏面的女人,那麽至少得是四妃或者貴妃了,且不說這些女人會不會踏進天牢這種地方,就是會去,也要看自己幾斤幾兩重。

到現在為止,後宮裏面還活着的,也就是一個皇貴妃,之前的純貴妃,谥號純慧的。但是她動手的可能性不大,先不說身體羸弱,只看她一路走來安靜本分……或者說隔岸觀火的性子,她不會铤而走險。

畢竟做這樣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但是皇貴妃的孩子——老三去年病死了,老六去年過繼了,皇四女封號都下來了,馬上就要出嫁了。

話說,到現在為止,宮裏總算是有了一個和碩級的公主了,還挺難得的。

兒子女兒小日子都安定下來了,她還有什麽好争的?畢竟皇後有嫡子傍身,她争了皇後這個位置也沒有什麽太大的作用。

然後就是慶恭皇貴妃……事實上,她現在才是慶妃,不說級別夠不上,關鍵她沒有孩子,兒子女兒都沒有。神經病了她才會做這種事。

接着忻貴妃,現在也才是忻妃,雖有兩個女兒,但都早殇,沒有兒子,也不可能。

最後是愉妃,她向來是個膽小怕事的性子,何況她的兒子永琪還在宗人府裏面,在乾隆沒有透露出要把人放出來的消息之前,愉妃都不會做什麽不明白的事。

再有一些,不過烏合之衆,就算有那個心,但是絕對是放不出人來的。

換句話說,就是後宮的女人是不可能做這件事的。

那麽還能是誰呢?

還有皇四子永珹。

這就是令貴妃的高明之處了。

和康當初讓人透給延禧宮的消息,令貴妃完全沒有信。自然了,她一定是會去查這個消息的來源,當她發現消息是從永珹府裏傳出來的時候,她第一個念頭不是向乾隆告永珹的狀,而是将計就計,把水全部潑到十二阿哥永璂身上。

這樣做,如果乾隆信了,那麽十二就洗不幹淨了,如果乾隆沒信,下手去查,查到四阿哥身上,那麽這個現存的年紀最大的能力雖然不突出但尚算可以的阿哥就洗不幹淨了,這就失去了競争力。最後,這樣顯得她令貴妃多純潔多簡單啊?順便賣一把慈母人設。

這正好能擊中乾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因為令貴妃提前一步先查了出來,所以乾隆的查案方向她是一清二楚的。發覺乾隆查到了永珹身上,這就意味着永珹基本上是沒戲了。在六阿哥已經被過繼了之後,她敏銳的察覺,也許對于乾隆來說,過繼兒子并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

有了六阿哥的前提,她就可以反向傳消息,說乾隆也許會為了保下十二阿哥而讓四阿哥過繼出去。

其實做為皇子,那一定是有野心的,而永珹年紀也不小了,前面又沒有其他的皇子壓着,他不可能不着急。

而一個有野心的皇子,在先被人潑髒水,後被人煽風點火,同時發現自己的皇阿瑪短時間裏面是絕對不會合眼的,幾下夾攻,怎麽可能不冒火?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這次南巡,乾隆帶了十二,卻沒有帶他。

所以這是說令貴妃聽說的風聲,其實真的是真的?!說不定就是乾隆在床第之間說出來的?

人在極度失望和悲憤的前提下,做出什麽愚蠢的事,這幾乎是必然的。

令貴妃是知道簫劍的存在的,永城雖然不在宮裏,但香妃逃跑的動靜真是不小,所以永珹肯定是聽說過的。只需要令貴妃稍稍引導一下,永珹會想要放出簫劍是正常的,畢竟就算是天牢,也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讓乾隆或者和康這樣大張旗鼓,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那個膽子負傷還在皇宮來去自如的。

令貴妃和永珹的原本打算應該都是用藥物控制簫劍,讓簫劍埋伏刺殺十二,但是萬萬沒料到簫劍最恨的是乾隆,他本來就是亡命之徒,藥物控制又能把他怎麽樣呢?

所以就造成了和康為乾隆擋劍,綿亘又為和康擋劍,最後綿亘剜肉致死的結果。

這才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而這件事,無論怎麽樣,令貴妃幾乎完全幹淨,但是結果就是令貴妃怎麽都有數不清的好處。

唯一只有那個流言,但是過去這麽久了,誰知道是哪裏起來的呢?

永珹一張嘴,真的難說。

這件事讓和康難辦的地方,并不是怎麽把永珹暴露出來,而是她沒辦法把令貴妃揪出來,就算揪出來了,不過是小小的推波助瀾借力打力了,又能定一個多大的罪呢?

可是讓她坐收漁翁之利,并且還是踩着綿亘的屍體的利益,和康怎麽能不嘔出一口心頭血?

先發制人

和康找乾隆要了暗衛。

乾隆只是猶豫了一瞬,就給了。反正這暗衛遲早也是要給的。

和康還是第一次見到所有的暗衛,這裏只有三十之數。

“這便是……全部了嗎?”

一個皇帝,身邊居然只有三十個暗衛,這也讓人太難接受了啊……

乾隆:“……不是什麽人都能當暗衛的,不會随時随地隐藏身形呼吸,本事大過天也就是普通侍衛。”

“身上不幹淨也不行。”

“身世不清楚也不行。”

暗衛暗衛,自然要做到與主子如影随形,必須是自小家人死絕的孤兒,身上幹淨健康的白丁,人生也必須是空白的。

人生于世,欲.望這東西誰都有,娶妻生子傳宗接代,或者鮮衣怒馬衣錦還鄉,或者大魚大肉錦衣玉食。

但是做為暗衛,就意味着自小經歷所有常人不能想象的訓練強度,闖過所有考驗的關卡,跟在主子身邊接受所有任務,失敗了就是死,成功了也不會有獎,年紀到了也不可能榮養,而是自行了斷。

就是主子的影子,而并不被看作一個獨立的人。

這樣的人生少有人能接受,就算能接受也不見得能過關,所以哪怕乾隆是皇帝,能有這三十個也實屬不易。

和康喉頭一噎,真是嚴格呢。

“而且暗衛麽,幾個能活過十年的?”乾隆毫不忌諱地當着暗衛的面,用極其淡漠的聲音說:“就算任務都不危險,壽命也早有損傷,時時都要替補着。”

和康詫異的看着乾隆,猶豫了一下,問道:“那麽……暗衛究竟能做什麽呢?”

乾隆:“……”為什麽會有這種問題……

和康只是覺得,暗衛是很神秘并且厲害,但是只有三十之數的話,又能做什麽呢?

然而乾隆只是意味深長的點頭,踱到一邊道:“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要怎麽用,這就要看你怎麽想了。”

和康只是略一沉吟,便下了命令:“你五人,仍舊守在皇阿瑪身邊。你二人,守在十二阿哥身邊。你十人,馬上出宮,守在履郡王府邊上,一旦其有異動,便捆了進宮。餘下十三人……五人去宗人府照看榮郡王安危,一人去延禧宮,兩人去福倫府上,兩人去天牢,再有三人……給本宮速去四川傳旨,讓鄂弼帶上他二女兒速速進京。”

乾隆:“……”賊不客氣。

等等,“為何守你四哥?令貴妃與福倫家又怎麽了?怎麽就有了天牢和宗人府的事了?”當然鄂弼他能想明白,估摸着是鄂燕的事兒了。只是其他的……

和康随手一指:“皇阿瑪還是批改奏折吧,這來來往往可是三個多月,奏折可是堆成山了。這件事,待有了結果,女兒自會一一告知。”

乾隆:“……”

畢竟是自己說的“絕不插手”,乾隆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再說,這欠下的奏折确實也不少,雖然一些重要的事情都加急送到了船上,但是這一次的刺殺觸動了朝野,各方大臣聞風而動,怎麽都要上幾個請安折子。

這種東西吧,實際上沒有什麽內容,但是聖上朱筆還是要有批文的,這就很氣。

也不能批了這個不批那個,不然輕則造成群臣上下猜測(皇上怎麽不批我的,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了皇上不待見我)(皇上單單批了我的,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皇上要提醒我),重則造成群臣胡亂站隊,甚至暗通款曲為亂朝綱。

所以皇上真的很難做的啊_(:з」∠)_

和康失了常的面部表情管理,在乾隆無可奈何的低頭批奏折之後,終于徹底的陰狠了起來。

如果之前防備令貴妃是因為皇後和十二的話,那麽現在的痛恨,是在這個基礎上疊加了綿亘的死亡。

要知道,這一次的刺殺,令貴妃也好,永珹也好,目的其實都是十二。但是不料造成了乾隆的險些遇害和綿亘的去世,這三個人可都是她所珍視的啊。

奪命的仇,其心可誅,和康當然不能再靜觀其變了。

所以不管這一次能不能捉到令貴妃的尾巴,和康拼了

還珠格格之公主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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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回來啊?我們會賓樓定然不叫公子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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