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刮起了風,呼喇喇的刮着窗戶,急一陣緩一陣的。林阮猛地趴在床邊捂着嘴咳嗽起來,蒙住眼睛的領帶早已經被淚水浸濕了。
湛晞從床邊拿起水杯,讓他漱口,一下一下撫摸他顫抖的脊背。
林阮緩了好一陣才緩過來,湛晞把他抱到床上,解開了他領口處的盤扣,方便他呼吸。胸前的芍藥花不知道什麽時候沾上了髒污,湛晞看着,索性幫他把衣服脫了下來。鮮豔的紅緞子下面包裹着一具雪玉般的身體。
林阮就勢滾進被子裏,小聲道:“先生。”
他的嗓子像是傷着了,有些啞。
湛晞眼裏是餍足後的慵懶,聽見林阮叫他,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我能不能把領帶摘下來?”
湛晞沒說話,伸手給林阮解開了。
被蒙了很久,乍一看見光亮,林阮還得反應一會兒。湛晞不知道什麽時候把燈關了,只留下床頭一盞小小的燈。林阮看向湛晞,他還穿的整整齊齊,領口解開了兩個扣子,慵懶又貴氣。
而林阮差不多已經脫幹淨了,窩進被子裏,臉紅撲撲的看着湛晞。
湛晞摸了摸林阮微紅的眼睛,像是眼尾點上了胭脂,一點點的反應讓他看上去像是久經雨露一樣。
湛晞看着林阮,輕聲問道:“讨厭這樣嗎?”
林阮往被子裏縮了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湛晞,小幅度的搖了搖頭。
湛晞一頓,目光像春冰化水一樣瞬間柔和了下來。
湛晞伸出手,指節蹭了蹭林阮還紅着的臉,低下頭,一個輕柔的吻落在林阮雙唇上。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哪怕他們做過比這更親密的事,但是唇齒相接的吻總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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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阮睜大雙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湛晞,他來不及反應其他,連呼吸間都是湛晞身上的味道。
誰也沒有閉上眼睛,林阮就這麽看着湛晞,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林阮覺得自己有一種要陷落進去的感覺,耳邊自己心跳的聲音清晰的不得了。
湛晞一只手還搭在林阮後頸上,是一種逼迫和禁锢的姿态,容不得林阮稍微反抗。
他這個人,親吻的動作那麽溫柔,卻不給林阮任何後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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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樓外的樹葉子慢慢綠起來,随着天色回暖飛回來的鳥兒在樹上落戶安家,每天叽叽喳喳的叫個沒完。
林阮撐着頭,一只手拿着筆在紙上來來回回的動。孟真從身後拍了他一下,問道:“畫什麽呢?”
林阮趕緊換了另一張紙蓋在上面。
“你擋也沒用,我都看見了。”孟真湊近了問道:“你畫你家先生幹什麽?”
“我家先生好看。”林阮看向孟真,“有事?”
孟真坐下來,“方老師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現在嗎?”
孟真點頭。
林阮站起身,打算出門,他剛轉身,孟真就去抽他剛剛畫的畫。林阮迅速反應過來一把将畫抽出來,折好塞進兜裏。
孟真撇撇嘴,林阮沖他哼了一聲。
方程則的辦公室在一樓,林阮敲門得到回應之後推門進去。除了方程則,還有兩位男教授,其中一位面前站着李銘文。
李銘文看見林阮,又迅速的收回目光。
“是這樣的,”方程則看着林阮,“學校要舉行一個建築設計大賽,我看過你的建築設計作業,很漂亮,問你想不想參加。”
“我?”林阮道:“可我是歷史系的,不是建築系的。”
“沒關系的,”方程則道:“這方面沒有限制。”
燕大建築系的主流是西方建築,少有中式古代建築的課程,方程則一個古建築課程的教授幾乎被邊緣化。
“他們都推崇西式建築,但我覺得古代中式建築之美是無與倫比的。”方程則道:“世道不好,家國風雨飄搖,有很多人都對我們的文化失去了信心。這怎麽行呢?這裏可是四九城,這裏的建築帶着幾百年的歷史與繁華沉澱出的莊嚴壯麗,可不能輸給別人。”、
方程則的聲音并沒有很慷慨激昂,可林阮卻聽出他平淡語氣之後的不甘與落寞。
最後林阮答應了方程則,在這個選擇面前他并沒有思考太多,走出辦公室的那一刻,林阮覺得選擇好像不是那麽難做。
也許算子說的是對的,選擇本來就是很随意的。
放學之後林阮并沒有立刻回家,他在路上磨蹭了很久,有些抗拒回到蘭公館。
因為他心裏有想不明白的事,看不清楚的人。
林阮走在街頭,喧鬧聲中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陰陽五行,十卦九靈,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林阮循聲望去,在路口一棵楊樹下看見了熟悉的人影。
算子坐在小馬紮上,面前的地上鋪了一塊灰撲撲的畫着八卦圖的布,他阖着眼,手上的二胡拉的随心所欲。
來往的人沒幾個願意留下來算命的,因為這個小攤子看起來跟攤子主人一樣不正經。
林阮想不到會在這裏看見算子,他還想着那個蛋糕店。但是那個蛋糕店被湛晞買下來了,什麽都賣,就是不賣榛子蛋糕。
林阮走到攤子面前,擋住了算子曬夕陽。
算子睜開一只眼,看見林阮的那一刻流淌出一些笑意。
林阮問他:“為什麽十卦九靈,你也有算錯的時候嗎?”
“不,”算子道:“我只是謙虛一下。”
林阮有些無語,算子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抽出另一個小馬紮遞給林阮,林阮接過下馬紮,坐在算子對面。
“算命還是聽音樂,聽音樂得另交錢。”
林阮不知道這裏有什麽音樂可以聽,随心所欲的二胡嗎?有點費耳朵吧。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呀?”林阮問道。
算子睜開眼看看林阮,又合上,“你拿這種問題問我們出家人,不太厚道吧。”
林阮皺起眉,“你什麽時候出家了?你是和尚嗎?”
“不是和尚,姑且算是道士。”算子道:“都一樣的,講究六根清淨。”
“哦。”林阮想了想,又問道:“那你知不知道怎麽算喜歡?”
算子無語的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算子把兩個小馬紮用灰布一包,往楊樹上一扔,剛好卡在樹杈上,他拍拍手,往一個方向走去。
林阮跟着算子,不多會兒,走進一條胡同。說是胡同,也很寬敞,胡同口停着好些小轎車。家家門口有電燈,整個胡同沒多長,一個院子一個院子的,是典型的舊式四合院的模樣。
林阮想起方程則說的建築設計大賽,留心觀察這些門樓房屋。
走到一處院子停下,院子門口挂着紅菱繡字的玻璃匾額,名叫粟玉閣。林阮看了那三個字一會兒,問道:“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算子擡步走進去,“胭脂胡同,清吟小班兒。”
院裏頭是個寬敞的院子,轉過影壁,正對着的的是正屋,旁邊兩個廂房,大約七八個房間的樣子。院子中間有棵海棠樹,枝條上冒着綠芽。
算子剛走進去,一個穿黑衣服的半大小子迎了上來,叫了一聲:“魏爺。”
林阮好奇的看向算子,“你姓魏,魏算子嗎?”
“那多難聽,”算子道:“魏是我本姓,至于叫什麽,早忘了。算子是師父給起的號。”
算子往裏走,正屋裏出來走出來一個女人,看上去二十多歲,但在這裏顯然算不得年輕。
算子和這女人相熟,招呼了一聲就走進屋了。林阮跟着算子進去,不知道怎麽的,有一種被賣了的錯覺。
屋子裏別有通天,裏間是紅木的雕花木床,地上鋪着團花地毯,牆上還挂這些名人字畫,擺着些古董擺件,看起來價值不菲。
八大胡同也分等級,最上等的叫清吟小班兒,大多住在胭脂胡同,引無數達官貴人一擲千金。
算子和林阮在桌子邊坐下,進來兩個半大的女孩子,端上來一些點心瓜果。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林阮問道。
“你那些風花雪月的問題我答不上來,”算子道:“這是個風花雪月的地方,正好回答你那些風花雪月的問題。”
林阮還沒說話,從外頭進來幾個年輕的男孩子,其中一個約有十五六歲的樣子,穿着湖色紡綢的長衫,底下穿着淡青色的水褲,腳上一雙緞子平底鞋。這男孩子長得有些雌雄莫辨的樣子,臉上俏生生的。
算子看向那個女人,跟她說,弄錯了,這裏不用人陪。
林阮卻只看那男孩子的衣服,覺得這件長衫跟旗袍太像了,腰身收得那麽緊,把那男孩子的身段全顯露出來了。
想到這裏,林阮又想起那件紅緞子旗袍,旗袍弄髒了,緞子上的金線稍微一擦就挂絲了,圖案不成個樣子,一件衣裳是不能要了。
湛晞當然不在乎這一件衣裳,他說家裏有的是好布料,那件旗袍的緞子雖然好,到底有些老舊了。等回頭把那些緞子拿出來,再給林阮做。
做什麽?總不能還做旗袍吧。湛晞沒有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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