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靈山雷音寺
西方大雷音寺,是佛家聖地。自聖人歸隐後,靈山大有和九重天分庭抗禮的局面在。
有詩曰:頂摩霄漢中,根接須彌脈。巧峰排列,怪石參差。懸崖下瑤草琪花,曲徑旁紫芝香蕙。仙猿摘果入桃林,卻似火燒金;白鶴犧松立枝頭,渾如煙捧玉。彩鳳雙雙,青鸾對對。彩鳳雙雙,向日一鳴天下瑞;青鸾對對,迎風耀舞世間稀。又見那黃森森金瓦疊鴛鴦,明幌幌花磚鋪瑪瑙。東一行,西一行,盡都是蕊宮珠闕;南一帶,北一帶,看不了寶閣珍樓。天王殿上放霞光,護法堂前噴紫焰。浮屠塔顯,優缽花香、正是地勝疑天別,雲閑覺晝長。紅塵不到諸緣盡,萬劫無虧大法堂。(摘自《西游記》,不敢掠美。)
一等一的神仙寶地,無雙的佛家聖堂。是時如來正高坐,講授佛法時,忽然睜開眼,道:“有客,尚不及遠迎,是吾罪愆。”
話音剛落,一紫衣道人應聲而出,見了金身丈六的佛祖,眯了眯眼睛:“喬達摩·悉達多。”
不是多寶,是喬達摩·悉達多。他的弟子不可能長得那麽…珠圓玉潤。
“你本尊呢?”此話一出,諸多菩薩羅漢議論紛紛,通天續道,“箍兒是你給的?”
“聖人有溝通天地的本事,何苦來問貧僧。”那佛祖笑一笑,“我本尊已有百年未歸。”
聞洪荒之時,道祖講道,紫衣華發,清貴無雙,自此洪荒諸人,無敢穿紫色道袍者,也算是對道祖的一種無言的敬佩。
而面前的紫衣道人,眉目間有玄玄之色,矜傲至極,只見靈山後,修行多年不問世事的燃燈古佛睜開眼,道:“……聖人何苦為難後輩。”
“燃燈。”通天聞言,道。
“聖人穿這身衣裳可真是……”燃燈現出身形,“也不怕對道祖不敬嗎?”
“師尊他不管我。”通天道,“他是你的道祖,可卻是我的師尊。”
他是我的師尊,燃燈活了這許久,自然是曉得當年那位道祖有多偏袒三清,抑或是偏袒三清中的上清的。當年上清曾因為準提接引叛出道門,揪着已經成聖的兩人打,後來招來了玉清原始天尊也勸不住,反惹得玉清也跟着打,最後連太清這等無欲無求的聖人都給弟弟助陣。最後敵不過的二聖,找上紫霄宮欲求個說法,道祖睜開眼揉了揉上清的頭發,說了聲何必,拿眼睛瞥一瞥叛出的兩位聖人,一句撫慰的話都未曾講,羞赧得讓兩個聖人各自留了善屍在道門,善屍不得合一,修為不可寸進。
可聖人的威勢遠去了多少年,封神過後,聖人不出,遑論是高高在上的道祖,萬萬年不出紫霄宮的鴻鈞。一金身羅漢道:“阿彌陀佛,道祖有威能,乃是洪荒的道祖,衆生的道祖,聖人雖與道祖有師徒之分,但聖人仍是……”
沒人敢往下應他,通天連頭都沒回,如來只覺自己毫無來由地惱怒,又無來由地聽到自己的聲音說:“爾不尊天道,不尊天道聖人……”
那羅漢的金身霎那粉碎,燃燈看向多寶的善屍,仿佛看到了多年前他本尊,多寶道人殺伐果斷的氣勢,這是多寶的眼神,不是在菩提樹下端坐七天七夜一心向佛的慈悲為懷的喬達摩·悉達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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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哉善哉,你還是從輕發落為好。”燃燈雙手合十,看向迷茫的如來。如來也迷茫地回看燃燈。
通天道:“從輕發落?不重道法,為何要從輕發落?燃燈,本還是別忘幹淨。是嗎,如來?”
這是在揭燃燈的底,燃燈當年是紫霄宮一起聽道的,也算是當時有些名氣的道人,可待三清立教成聖後,直接投入闡教,弄的原始收他為弟子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晾在那裏當個閑人。
如來剛想說,我佛慈悲,卻不知為何心裏總是生不出拒絕的心思,又怕自己說出什麽不好的話,把嘴閉得嚴緊。通天搖搖頭,從袖中拿出三個箍兒,道:“你賜予慈航…觀音的三個箍兒方被我拿了,現還你,該做使用的便拿去使用,別廢無用功。”言罷将箍兒一扔至如來手中,轉身離去。
海上的風有點大,玄雲遮住了太陽,一身秋香色道服的人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宮殿。
“怎麽忽然想起來這裏了。”通天頃刻而至,看到宮殿上的牌匾,嘴角的笑意霎那凝住,“破敗了,許多年了。”
“縱然破敗,也還沒倒下。”多寶轉頭看他,“而師尊要做的,恐怕會讓他連這塊牌匾都不剩了。”
“就因為三藏經書?”通天的唇往上彎了彎,“又不是不讓他們取,取去就是了。”
多寶聞言挑眉看他:“無字天書?”
“西方那兩個本來就是我玄門的叛出者,號稱要福澤西方可還不是來東方修煉晃悠了那麽多年?無字天書是…”通天說到這裏蹙眉,但還是繼續,“是他的寶貝,但他闡教也傷了根本,到底…”
到底我三教是一家的。
“亘古洪荒東方就占了‘人傑’和‘地靈’,殺孽自遠古而來是多了些。這所謂無字天書之前傳授給姜子牙,還給過鬼谷子,我說的是也不是?”
“無字天書如今在何處,我亦不知。”多寶道。
通天瞥了他一眼,道:“不知又如何?無字天書無字天書,縱使給他們三藏白紙卷,又如何?有能耐就看懂,沒能耐的就少聒噪。”
“……”多寶。
通天不再搭理他,一步一步地走近這巍峨卻有些落敗的宮殿,一步一步踏上石階,玄門之中九為極數,為恒久,為至尊。昆侖山的玉階,直入雲端,橫亘在九重山巒間,隐匿在雲霧飄渺間,是原始給所有前來拜師的弟子的考驗。
而碧游宮的石階與其說是考驗,不如說是個擺設,丁點不陡,只是碧游宮建造在其上,如入雲端,多了幾分仙氣。
通天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多寶跟在他後面。
紫色的道袍曳地,多寶不知想起了什麽,說:“當年師…您最後一次講道的時候,不知為什麽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裳。”
“怎麽想起我的衣裳了?”通天的腳步不停,随口問。
“只是覺得您這件衣裳奇怪…”多寶是記得洪荒那不成文的約定的,對道祖的敬畏讓洪荒衆生嫌少敢穿紫色,縱是聖人也不例外。
“哦,這件衣裳啊…”通天腳步一緩,差些讓多寶撞上,“當年師尊還未合道的時候,我常去他那兒耍,我…兩個道兄,也就準準我去紫霄宮。”
“當時紫霄宮還不在三十三重天,在不周山。”通天想起什麽說什麽,“當時我在紫霄宮周圍踩踏了不計其數的靈花靈草,玩了二十年,別的沒學會,和師尊學了二十年的穿衣服。我就是在那裏遇見伏羲和女娲的。”
“當時伏羲可傻可傻地來拜訪我師尊,我不準有人和我搶師尊,我就把他攔在外頭十多年,後來師尊都看不下去了。”通天自嘲地一笑,“他挺好玩兒的,特護着他妹妹。”
“可他妹妹哪裏需要他來護着。”通天不知想起了帝俊的河圖洛書還是什麽,“你可去過火雲洞嗎,他如今可還好?”
“享人族氣運,不能更好。”多寶道。
“不。”通天搖搖頭,腳下的步子越走越快,“他永遠不是妖族,不像以前那樣有自己的眷屬。誰都知道女娲是他的妹妹,可惜天道不承認,也不再承認他們的曾經。”
“他們是怎樣的曾經,你約莫也是知道的。”通天今天的話似乎格外的多,“有些東西無論再怎麽懷念也回不到從前了,伏羲想要回到妖族,是再也回不到了。”
“正如你,多寶。”通天話音剛落,就剛好走完了階梯,“你不該來幫我的,即使知道我是錯的。”
多寶不疾不徐地跟在他後面,道:“萬萬年前,昆侖山巅,我便發下誓言。”
師尊,是待多寶最好的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麽辦,寫着寫着就不由自主地翻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