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阿瑩和晉民
這是一個腼腆,羞澀,內斂的大男人。五官端正,去撿過飛行員,由于家人擔心他的個人安危,沒有給他繼續。後來來了這裏,最初聽他講起那段經歷時,我笑:“那麽好的職業給你扔掉了,原本天上地下的,竟然能坐在一起吃飯,抽煙,喝酒,要多喝兩杯了。”
他也笑,笑得爽朗開闊,很少見。
他其實是一個很悶的人,看看書報,愛自己的小孩如同愛慵懶淘氣的貓咪那樣,捧在手心,置于頭頂。上班的時候認認真真的幹工作,工作之餘基本是大門不出。認識他源于認識他的愛人,阿瑩。因為她經常帶小孩出來玩,在油站停留的時間多了,也就熟悉了。她說自己是個開心笑,傷心哭,簡單思維,快樂生活的小女人。後來熟悉了,時間長了,還真是如她所說,單純,不太計較,心直,心善,居家女人的優點她都有。
“你們兩個挺般配的,越看越般配,到底哪些方面般配,我說不上來,就是感覺蠻配的。”後來更熟絡的時候看着他們親昵的或者冷淡的樣子,我會這樣搭上一句。
“般配個鬼哦,我叽叽喳喳的,他悶得很,我喜歡打牌,他最反對別人賭錢,還有啊,他脾氣大起來吓死人的,你是沒見過……”阿瑩面帶笑容,如數家珍。
“哎呀!看相的人都說我要嫁兩次老公的,管他呢,有一天過一天先……”說完這話,過去圍抱住晉民的身子,頭在他的頭上溫柔的蹭兩下,嘻嘻嘻的笑。
我也一邊搖頭一邊笑,心想,這家夥,不要說他保守顧家,就這小孩子和這小女人,他這輩子會懂得惜福了,哪裏還舍得放下呢。
“要不你教我們打牌呗,把晉民也拉下水,他就不會反對了。”飯後我提議。
“我還要她教?早就會的,只是我不打。”晉民說。
“是的,他也會的,但是就是不打。”阿瑩接話,有點點小失望的樣子。
“阿文要學是吧?來呗,不打錢就好了。”
“不打錢,打個鬼,打瞌睡。”
“打一塊兩塊吧,贏了拿來買菜就好了。”我笑着看向阿瑩。
“這個主意好。”異口同聲,他們都同意。
這是兩年之後,他們去了橫崗,差不多相同的氛圍下,我的建議得到了支持,就這樣,我學會了打麻将,并且沉迷過好長一段時間。這是後話。
“一聲問候,收到就行,要是很忙,不回也行,我在想你,知道就行,今天的你,順心就行,記得想我,偶爾就行,看完之後,笑笑就行。祝新年快樂!”這是來自練煜的新年祝福,很特別的一條信息,我左看右看,看了多遍。覺得很好奇,很欣喜。就打電話過去。
“謝謝你,新年快樂。這是你寫的?”
“呵呵,我哪裏會寫,轉發的。”聽見他笑,還聽見小孩的聲音。
“哦,家裏冷嗎?”
“還好,不是太冷。”
“你什麽時候下來上班?”我問。
“初八回來吧。你在那裏過年,好嗎?”他很關心的語氣。
“我很好,代我問候你的家人,新年快樂。”可能是感動得有點激動了,又聽見對方家人的聲響,一時無話,就這樣結束通話,那時我的心已經開始向他開綻了一條小縫,越在意就越緊張,可能是這樣的吧。
挂掉電話,又想再次撥通他的電話,傻傻愣愣的,站在一處,心神不定,舉棋不定的樣子。直到慢慢靜下心來,搖搖頭,自嘲的,罵一聲:花癡!
2001年春節,一個冷清,流離的新年就這樣過了,練煜回來的時候我已經開始上班,下午兩點多鐘,背着一個背包,一件夾克,裏面一件高領的保暖內衣,一條西褲,一雙當時流行的健康皮鞋,在油站門口下了摩托車,呵呵呵的,向我招手。把背包放在收銀臺邊的塑料凳上,大步的去了馬路斜對面的士多店。
一會回來,手裏拿着兩瓶泰奇,兩包香煙,一包是白色硬盒的白沙,另一包是廣州灣,向我走來,八寶粥每人一瓶,香煙每人一包。白色盒子的給了我,然後撕開廣州灣,拿出兩根,給我一根,呵呵的,幫我點火。
我把那包白沙煙退了回去,他又推過來,在桌面,推來推去,幾次,我不動作,總是因為某些細微的細節,感動!
他開始拉開八寶粥的拉蓋,狼吞虎咽,又像鴨子尋泥漿,很快的吃完了。
“把這瓶吃了。”我指着桌面上他給我的那瓶。
“飽了。”他摸了一下嘴巴,拍拍肚子。
“這點哪能吃得飽。”
“這個不好吃。”他笑。
“喝茶吧?”我掩藏了心中禮花一樣綻放的欣喜,指了指辦公室。
“不喝了,把東西放了先。”他拿起背包,準備進工棚。
“晚上幾點吃飯?”走到門口,回頭問。
“一般都是六點左右。”
“哦。我先進去了。”他神秘的笑笑。離開了。
一包香煙,一瓶八寶粥,把我感動得将自己的心又敞開了一些,原來的小縫隙,變成了豁口,一個不大的,渴望包容與接納的豁口。或者,我就是一個貪小便宜的人。只是幾天後,八寶粥給了阿瑩的小孩,香煙我們分抽掉了,那時我的煙瘾不大,兩天一包,有時三天一包,都是樂得和他分享。
“家裏也沒什麽特産,就幾條糯米粽子,你嘗嘗,蒸好了的。”
那天晚上,他用一個餐盆端了幾條粽子過來油站,熱氣騰騰的,粽子像竹殼茶,長長的條形,箍成一節一節,扁扁的。不像普通的粽子。我估計一條都吃不完,太多。就和他一起分享,用小刀切開,沾點醬油或者蘸點白糖,也還挺有味道,吃了三個,停下來,才發現。有點不敢相信自己,食欲大增,飽得不行。彼此摸摸肚子,他往我肚臍的上方,我向着他肚臍的下方。然後哈哈的笑,他笑得肆無忌憚,我笑得有點壓抑,有點邪惡。
我們越來越依戀對方,他經常來,晚飯後,來聊聊天,有書本報紙,他不太愛看,辦公室沒有電視。我叫同學幫忙組裝了一部電腦,便宜的,因為也沒有網線,我強烈要求一定要有個好的光驅,方便看看影碟。當然,上班時間是不看的,下班了,或者即将下班,沒生意的時候可以看看。他來了,也好有個消遣的。不至于那麽無聊,因為我們都不太會聊天,有時悶葫蘆一般,靜靜的坐着,總擔心他不再來了。
一天傍晚,七點多鐘,淅淅瀝瀝的中雨。他提了一桶熱水,白色的統一潤滑油空膠桶,熱氣騰騰,進來油站,問我:“來你這裏沖個涼,沒問題吧?”
“一次半次應該沒有問題的,你去吧。”“裏面的沖涼房不能用嗎?”我是持歡迎心态的,但畢竟不是我的地盤,只是幫人家打一份工,內心有所顧慮。所以加了後面這一問。
“呵呵,裏面比較遠,大雨,可能現在也沒位置,剛下班。”他進了沖涼房。
“你的洗發水呢?”聽見他叫。
“給你。”我就在門外不遠,迅速的拿了過去。他只是脫了上衣,寬厚結實的身板。
“來,這裏有香皂。”過了幾分鐘,我又推開門,自作主張的拿了一塊香皂給他,看到了他的全身,做了個猴子偷桃的假動作。他笑一笑,頓一頓,佯裝罵人的樣子。
“以後不要來這裏沖涼,讓我心生一種莫名的罪惡感。”我先發制人,語帶嚴肅。當時心裏很矛盾,那種矛盾源于明明是竭盡全力的想要拉近,卻又義不容辭的奮力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