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室內燈光氤氲。
邵薇準備抽回的手被趙恒握住, 他半歪着腦袋，眼神避免和邵薇接觸。
“問出來了。”他回答了邵薇的問題。
邵薇還想再詢問, 小雨的房間突然傳出哭聲，邵薇趕緊抽回手，回到房間, 去看小雨有什麽事情。
可能是做噩夢了, 小雨滿臉憋得通紅, 閉着眼睛一邊哭還一邊打嗝。邵薇抱着她輕拍她的後背, 過了十多分鐘, 孩子才停止哭泣重新睡着。
趙恒将杯子裏剩餘不到三分之一的熱可可一飲而盡, 他朝房間的方向望過去, 踟蹰片刻, 還是沒有走過去，而是在餐桌前，等待邵薇回來。
“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
“習慣了。”邵薇揉揉疲憊的眼睛, “剛剛說到哪兒了？”
“秦松的事情, 他就是那四個人的主使，就是将你刺傷的人。”趙恒的話馬上讓邵薇打起了精神，洶湧的睡意也消失不見。
“竟然是他，他那時候為什麽要綁架小雨？”明明不相幹的人，竟然在這裏有了詭異的交集。
曾經有社會學者論證過人際關系的六度分隔理論，兩個不認識的人中間最多只隔了六個人。想不到她和兇手之間關系這麽近，竟然只隔了一個人，不過秦楓肯定也不知道他弟弟做過這種事。
“他再次賭博的時候, 欠下大筆賭債，他哥哥也沒那麽多錢，有心無力，他就铤而走險，從暗網接了一個綁架小孩的單。”
“那個小孩就是小雨？”
所謂的暗網竟然連這種事情都能随意買賣，邵薇覺得這種東西簡直太可怕。
“是的，可惜失敗了，還搭上好幾個兄弟，他原本伺機想要再動手，但是你的警覺性比較高，他沒有得逞。”趙恒将空杯子拿起來，放到廚房的水池邊。
“你先放那兒，待會我來洗。”邵薇跟着走過去。
“現在馬上就洗比較容易洗掉，鑰匙待會洗的話，巧克力漬會黏在上面，很難洗掉。”趙恒堅持把玻璃杯沖幹淨，但是下面還殘留一小塊污漬，“有刷杯子的工具嗎？”他用手指放進杯子口做出刷的動作。
“難得你還知道刷杯子的工具。”邵薇笑笑，拿出一把杯刷，遞給趙恒。
趙恒接過刷子，把杯子裏面刷得幹幹淨淨，又沖洗了三遍，才放回杯架上。
“這杯子挺好看的，是畢加索的畫？”他指着杯架上另外兩個細白瓷杯子，上面印着別致的名畫，非常漂亮。
“嗯，這是一套的，于美生送的，她自己也有一套，是馬蒂斯的畫。”邵薇看着杯子，又想到原主那倒黴的贊助人，“于美生的車禍，會不會和小雨被綁架這件事有關？”
“車禍應該是意外，撞人的司機酒駕導致的。”趙恒顯然也去調查過。
“明天送小雨上學後，我要去醫院看看她。”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
邵薇搖搖頭，耳邊有碎發落下，她皺起眉，将碎發拂到耳後，又接着說道。
“那怎麽又會扯上秦楓女兒呢，秦松受到雇傭綁架小雨，最後将他的侄女……”她原本以為秦松只是為了錢被雇傭去綁架陌生孩子，但最後竟然喪心病狂到殺死待他不薄的親兄弟以及綁架侄女，簡直一點人性都沒有。
“他偶然發現他的侄女長得和照片上的女孩很像，而且比較容易得手，所以他就偷了展覽上的照片，發給雇主，詢問能不能換這個女孩。那個雇主同意了。他就綁架了自己的侄女。”趙恒的聲音淡淡的，講述的事情卻是那麽殘酷。
邵薇幾乎可以确定秦楓是怎麽死的了。
“是不是他作案的時候，被秦楓發現，然後阻止，他就對自己的哥哥痛下殺手？”
“那倒沒有，他只是把秦楓推開，然後秦楓的後腦撞擊到玻璃的餐桌角，如果當時就送醫院的話還有救，但是他就被扔在那裏，根本沒有送醫。後來秦楓死了，發生命案，事情鬧大了，雇主那邊不肯要秦楓的女兒。他就放到暗網拍賣了。”
“女孩被誰拍下了，目前在哪裏？”邵薇問道。
“秦松也不知道，對方警惕性很強，而且暗網交易完畢之後，是不會有留存記錄的。小女孩被封了口捆起來放在一個倉庫裏，然後就不見了。”趙恒大概也疲倦了，不停地揉眼睛，眼裏能看到血絲。
“那個禽獸呢，現在有交給警方嗎？”邵薇幾乎忍不住內心的憤怒。
“沒有，如果只是交給警方的話，感覺好像太便宜他了。”趙恒輕輕地說道，“我想多知道點信息，看能不能把孩子救出來。而且說不定之前的雇主沒有放棄，再雇人來綁架小雨就不好了。”
“嗯……我這裏還遇到一件比較奇怪的事情，不知道和這些事有沒有關系。”邵薇猶豫片刻，還是把劉宇洋的事情說了出來，對方糾纏不休地打電話過來，幸好她有兩個電話，一個是對外聯系的工作號碼，還有一個是私人手機號。
留給劉宇洋的是工作手機號。
趙恒的臉色嚴肅起來，又用手抹了抹眼睛，“這個人很可疑，我會去查查看這人什麽情況。”說完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嗯，不着急，你回去休息休息再說，會不會影響你的工作？”邵薇看趙恒狀态比較糟糕，肯定一夜都沒怎麽睡。
“不要緊，我讓司機送你們過去。”他收拾好之前放在這裏的電腦還有機器，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腳步都虛浮搖晃。
邵薇幫他打開門，确認他進去之後，才關上門。
早晨送小雨去幼兒園之後，邵薇直接讓趙恒的司機送她去醫院。
在醫院裏，于美生已經出了重症監護室，在單人病房裏面，身上還是插滿了管子，臉部蓋着吸氧器。
邵薇詢問醫生，得知她的病情并沒有進一步好轉，也沒有任何要醒來的跡象。
這時候邵薇看到富嬸匆匆過來，手裏拿着食盒。
“小林，你來看美生了？”她看上去頗為疲憊，原本特別愛幹淨的富嬸，形容也有些邋遢。
“她家裏親戚都沒來看過她？”邵薇試探地問道。
“來，怎麽沒來？”富嬸幾乎從鼻子裏哼哼出來，“他們來總是纏住醫生，詢問美生什麽時候能死掉！”
邵薇站在那裏，聽富嬸喋喋不休地抱怨。
“美生還沒醒，那些人就惦記她的財産，一家子都住進別墅，好像主人似的使喚我。”
“如果不是美生母親厚道，我怎麽肯留下來。”
“我也做不了多久了，我女兒說要接我回去享福。”
“可憐美生不知道要怎麽辦，她都沒有至親了。”
“那些人會不會不給美生治療，就讓她回家自生自滅？”
那些人幾乎都是于美生父親那邊的親屬，平時對于美生都是阿谀奉承，到了這種時候卻幾乎都跑來落井下石。
富嬸說着說着幾乎要抹眼淚了，邵薇柔聲安慰她。
“我讓趙先生幫忙看顧看顧，應該沒事的，你放心。”
富嬸點點頭，嘆口氣。
“對了，前兩天，有個年輕人來找過你。”富嬸将年輕人的模樣形容一下，邵薇馬上就聽出那是劉宇洋。
他到別墅找她做什麽。邵薇覺得這人異常詭異，對生命毫無敬畏之意，趙恒之前說過看到他的作品，懷疑小狗是被故意扔下泥潭，她現在覺得，搞不好是真的。
“他還問我，你現在住哪裏，我說我不知道。”邵薇沒有告訴過富嬸，自己搬家到哪裏，她自然不可能知道。
“嗯，好的，我會和他聯系的。”邵薇敷衍道，她怎麽可能和這人再聯系。
“對了，他還問起你女兒的事情，問孩子還是不是還在上新城幼兒園。”
什麽意思，劉宇洋為什麽要打探她女兒的事情，邵薇心裏的不安擴大了。他又是怎麽知道小雨在新城幼兒園的，邵薇一次都沒有在外面提起過這件事。
她不禁回想起劉宇洋和于美生閨蜜的事情，說不定是從她那裏知道的。邵薇現在對于合集這件事一點想法都沒有，她現在最關心的就是，秦楓的女兒能不能救出來，綁架她女兒的雇主到底是誰。
另外還有一件事。
“對了，富嬸，我這裏有一件事，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從醫院出來以後，邵薇讓司機送她去美生畫廊，她之前落下幾罐顏料在那裏，都是繪畫必須要用到的顏料，她準備趁此機會拿回來。
結果她剛下車，紅酒莊那邊的一個保安走過來，遞給她一封信。
“林小姐，這是寄到美生畫廊的信，那裏一直沒人，所以郵遞員就送到我們這裏了。”
“好的，謝謝。”
“不客氣。”
信封右上角蓋着國際郵戳，最上面寫一行外國文字，下面有一行中文，第十一屆巴塞羅那國際油畫展組委會。收件人是美生畫廊。
邵薇想着是不是什麽邀請展覽的信件，撕開封口，從裏面抽出一張印刷過的茶色信紙。
果然是一份參展通知書，雖然是純英文的，但是以邵薇的水平還是可以看得懂。最下面印着她的一幅畫，大約是半年前，于美生讓林佳月畫的，那時候林佳月還以為有客戶定制的，原來是拿去參展了嗎。
巴塞羅那的油畫展，是許多油畫家夢寐以求的展覽之一，在這個展覽上得到好評的話，身價就會倍增，願意收藏的人也會增加，可以說是國內畫家鍍金的好去處。
許多買不起調和油只能用乳膠一遍遍塗的窮畫家，在這個展覽上大放異彩，一夜之間變為名畫家的事，也層出不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