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花滿樓夭折的初戀
長廊中黝暗而靜寂,帶着種沉默而腐朽的氣息,在這種地方,無論是怎樣的黑暗似乎都會被容納。
陸小鳳才霍休那裏知道,金鵬王朝的王室身具異象,每一只腳都有六根腳趾。而就在他來求證之時,大金鵬王的腳卻已被砍去。而現在,大金鵬王正式成為了棄子,他僵硬冰冷的手中還握着一只紅色的繡鞋,上面繡着一只飛着的燕子。
陸小鳳凝視着上官飛燕,突然對這個無情的女人有種說不出的厭惡。
不是痛恨,而是厭惡,就像是人對毒蛇的那種感覺。
上官飛燕确實很美,比丹鳳公主要美得多,聲音也悅耳又清脆,比丹鳳公主的聲音好聽得多,她甜蜜地微笑着,既天真又純潔,方才她就用這樣的微笑看着柳餘恨心灰自刎。
陸小鳳能夠明白她的想法。
這樣的女人,年輕而美麗,以為能夠用無雙的容貌和魅力讓男人一個個獻上自己的所有,愛慕虛榮,對旁人的真心不屑一顧。
——可惜她不知道,對于男人而言,女人永遠不是最重要的,在野心和追求面前,再貌美的女人也什麽都不是。
陸小鳳突然高興了起來,笑道:“一個人總是要将別人當做笨蛋,他自己就是個天下第一號的大笨蛋。”
上官飛燕皺眉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小鳳道:“你若回頭去看看,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上官飛燕回過頭了。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好像忽然掉進了個又黑又深的大洞裏。
屋子裏很暗,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黑暗中,動也不動。
上官飛燕忍不住驚叫出聲:“花滿樓!”
一個雍容的聲音帶着笑意緩緩響起:“飛燕姑娘怎麽能忘了我呢?”好似一襲火焰在黑暗中燃起,漆黑的角落裏現出“白姑娘”的身影。
陸小鳳暗暗驚奇。方才白弦不說話也不動,整個人仿佛和黑暗渾然一體,連他都差點忽視了這個人的存在,這難道也是苗疆的一種秘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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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飛燕花容失色:“是你!”
白弦和花滿樓很親密地倚在一處,寬大的袖袍掩住了其下可能交握着的雙手,上官飛燕不及細想,沖口而出:“花滿樓,你為什麽會和她在一起?”
長廊中沒有風,卻有低低的笑聲回旋起小小的氣流。
修長的手指點着紅唇,“白姑娘”笑得玩味:“你這是在……質問?以什麽樣的身份?”
上官飛燕頓了頓,才道:“你不是陸小鳳的女人嗎?而且花滿樓喜歡的明明是我!” 她說這話時,根本不敢看花滿樓的眼睛,即便她明明知道花滿樓看不見。
陸小鳳險些嗆住。他真心無福消受。
白弦覺得有些意思了,上官飛燕這樣子,在他看來就像是個得不到糖的小姑娘,調-教起來應該還是挺有意思的,只可惜“她”現在是白姑娘,不是白少爺。
“她”幽幽嘆了口氣,譏诮道:“飛燕姑娘莫不是忘了給你出謀劃策的情郎?還是沒有看見你身後柳餘恨的屍體?這還只我們知道的……”
白弦故意停了停,才一字一字不屑道:“水、性、楊、花。”
陰影中的十一仍舊維持面癱,心中卻是悲苦莫名:少主,你是個男孩子!要是大長老和教主知道你出來一趟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就有我好受了QAQ。
花滿樓聽着白弦這一番高論,有些心疼上官飛燕,有些感動白弦的回護,更多的卻是哭笑不得。聽着身旁的朋友,一個正正經經的少年用這種少女的嗓音、少女的用詞來為他抱不平,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
所以他拉了拉白弦的手,恬淡道:“我沒事的。”
上官飛燕瞧着花滿樓,遲疑道:“你……你……你不生氣?”
花滿樓淡淡道:“每個人都難免會做錯些事的,何況,你的确并沒有要我喜歡你。”他看來還是那麽文靜,那麽溫柔,因為他心裏只有愛沒有仇恨。
上官飛燕看着他,就連她這種女人,臉上都不禁露出了慚愧之色。
陸小鳳也在看着他,輕輕嘆息道:“這個人實在是個君子。”即便他早已知道這個事實,還是會忍不住嘆息,只因這世上像是花滿樓這般的人不但稀少,簡直就可算是沒有。
那些盛名在外的大英雄大豪傑,即便名聲再好再君子,傳言不等于真理,誰有知道那些人真正站在你面前的時候是個什麽模樣?人都有欲望,有欲望就會有弱點,真的到了弱點被鉗制時,誰又知道他們會不會舍棄什麽?——這本就是人之常情。
陸小鳳見過大風大浪,也交過五湖四海很多朋友,但是他認為真正稱得上君子,并且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會是個君子的,也只有花滿樓一個。
上官飛燕嘆了口氣,看着花滿樓黯然道:“我實在對不起你,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怪你。只不過,我不會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到這時,事情的真相已經離他們很近了,只差那個幕後黑手的身份。而這人的身份,毫無疑問就是上官飛燕那個為其定下這個陰謀的情郎。
上官飛燕笑了笑,笑得很凄涼,道:“一個女人要是喜歡上一個男人,本就是件沒有法子的事。”
陸小鳳喃喃道:“原來你也是個多情的人。”
白弦無奈道:“走吧。”
他率先轉身走向陰暗的長廊,只因為他知道花滿樓絕不會對上官飛燕如何,陸小鳳也做不出逼迫女人的事情,這實在讓刑訊技術高超的白弦很郁悶。
——和君子交朋友,雖然不用擔心背叛,但也是有壞處的。
稍後,陸小鳳和花滿樓也并肩走了出來。
花園裏黑暗而幽靜,風中的花香仿佛比黃昏前還濃。花枝多半都不是完好的,被人折了好些,都用在之前給丹鳳公主造勢而鋪開的花瓣地毯上。
花滿樓走得很慢,走到一叢月季花前,他才呼吸着花香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她也是個可憐的女孩子。”陸小鳳點點頭,似已忘了花滿樓是看不到他點頭的。
氣氛一時間靜默下來。
良久,白弦道:“小雞,你是不是以為上官飛燕的情人就是霍天青?”
陸小鳳反問:“你覺得不是?”
白弦悠然而笑,道:“你其實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不過你想必告訴了上官飛燕你已經知道他的身份,正等着他來找你。”
陸小鳳道:“不錯,他若是以為我已經識破了他的身份,就會來殺我滅口。否則,無論是誰突然擁有了這許多財富,都不會好過的。”
花滿樓突然道:“你又怎麽知道,他現在不在這裏?”
陸小鳳微笑道:“他現在一定就在這裏。”
花滿樓道:“那你可知道——”他的話語戛然而止,臉色卻已變了,變得僵硬而恐懼。
陸小鳳忍不住問道:“什麽事?”
花滿樓道:“血!”
白弦已像一支離弦的箭般,沖了回去。
血是上官飛燕的。她的咽喉已被割斷了,血還沒有凝固。
依然美麗的臉上充滿了驚訝和恐懼,她顯然想不到殺她的這個人,竟真的能下得了毒手。她死也不信。
是情人?還是無情的人?沒有人、只有一片黑暗。
殺她的人已消失在黑暗中,可能也會永遠消失。
風中的血腥氣很濃,花滿樓立在那裏,背影說不出的孤寂茫然,道:“他還是殺了她。”
陸小鳳道:“嗯。”除了應聲,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花滿樓突然開始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麽是個瞎子。
十多年來,他從來沒有怨恨過這一點。花滿樓一直以為,自己能夠看到的比那些健全
的人還要多些,他雖然瞧不見,卻也因此有了更敏銳的感官,對生命有了更深的體悟。但這一刻,他開始怨恨自己,竟然連見上官飛燕最後一面也做不到。
黑暗的長廊中似乎也進來了風,風很冷,吹得人遍體生寒。
而後花滿樓就感覺到有一具溫暖的身體覆在了他的背上。
白弦握着他冰冷的手,手指穿插着,輕輕道:“上官飛燕的确已付出了她的代價,可是殺她的人呢?”
沒有人可以真正不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