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怡情院初遇
“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妝成。青煙翠霧罩輕盈,飛絮游絲無定。相見争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
歌聲在夜色中恍如潮水般漫卷而來,白弦掀開簾子看着下方來來往往的人流,恍然有遺世獨立之感。“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站得越高就能看得越遠,這也許就是世人都要往上爬的緣由?
辭別了陸小鳳和花滿樓,白弦一路游玩着前往京城。這兒将要有一場盛會,一場江湖中人都不免心向往之的盛會。
怡情院,韶華姑娘的閨房。
撫琴淺唱的女子不時擡眼嬌羞地瞧着眼前俊秀的少年,眉眼間盈盈春意,那少年卻不管不顧,徑自倒茶、喝茶,眸子裏空茫茫一片,好像在看眼前的佳人,又好像陷入了不可知的思緒。
女子不免有些惱意,暗暗咬緊了下唇。
她長得并不十分美,并不能讓人一眼驚豔,卻自有一股純澈之意,當得起“小家碧玉”這四個字。眉眼都是極清秀的,黑白分明,唇是淡淡的粉,此刻被咬噬成玫瑰的顏色,陡然而生一種妩媚。
這種清純中的妩媚極為誘人,就宛若羅衫半解,欲遮還羞。
曾有人說過,男人來到京城,若是不去瞧一瞧八大胡同,簡直是對不住自己,而怡情院正是八大胡同裏最好的青樓。
頭牌歐陽情固然麗色無雙,其他女子也各有各的醉人之處,就如韶華。
她的顏色在樓中甚至排不進前二十,琴彈得不是最好,歌唱的也不是最好,但要說彈唱最好的,卻只能是她了。
所以她今晚來陪伴這個少年。
年輕英俊而多金的少年,在這裏總是很受歡迎的,畢竟身在歡場難以自己選擇客人,即便這個客人再醜再胖,你也只能說他形貌潇灑、風流倜傥,雖無大礙也實不美。
這幾日來到京城的江湖人愈發的多了,歪瓜裂棗倒不至于,只是多數形貌非常,那些英俊的少年俠士一本正經,根本就不進來樓裏,以致于八大胡同的青樓接客數量雖然急劇上升,質量卻遭遇了一瀉千裏的重大落差,所以她今晚能接到這個少年,實在是很幸運的。
只可惜,少年不解風情。
逸散的眸光瞄到藍衣少年腰上那個價值不菲的玉佩上,女子的眼波更是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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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弦終于有了動作。
他伸出修長潔白的手指,擡起女子的下巴,似在細細打量她的五官,韶華面上飛起兩朵紅暈,聲音更是細若蚊吟:“公子……”
“篤、篤、篤。”
敲門,三聲,不大不小,不緊不慢,禮貌而生疏。
白弦的手指放開重新端起茶杯,眼皮擡也不擡,聲音卻是溫和有禮:“請進。”他并沒有被打擾的感覺,卻有些期待。他這一路上,嘗試了很多在寨子裏見不到的小吃食小玩意,也曾經流連青樓賭場,只可惜體會不到旁的人那種熱血沸騰之感。本以為京城的青樓會不一樣,來了後卻也提不起什麽興致。
月圓之夜,紫金之巅,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八月十五改作九月十五,月圓之夜還是月圓之夜,紫金之巅又改在哪裏?無論如何,這地方一定在京城。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這兩大絕世劍客的一戰引來了幾乎整個大半個江湖的人物,本就繁華人流衆多的京城如今更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不知道上一次青樓能碰到什麽人?
一個人從門外慢慢的走進來,他走得很慢,腳步聲清晰而富有節奏,給人一種壓迫的感覺。老鸨就跟在他後面,不安地揉着帕子:“公子,韶華已經有客人了。”京城的第一青樓,背後自然有自己的靠山,連着達官貴人或明或暗的線,敢在這裏壞規矩的并不多。
所以這個人,要麽是個莽漢,要麽是個硬點子。
白弦感興趣地擡起頭來。
面前的人漆黑的發髻一絲不亂,雪白的衣衫上連一根皺紋都沒有,輪廓優美如雕刻般的臉上帶着種冷酷、自負而堅決的表情,眼神銳利如刀鋒。
然而當他笑起來,這刀鋒就化作了春水,他笑着道:“這位就是琴歌雙絕的韶華姑娘?果然是清幽婉約,聞名不如見面。”
彈唱最好換成琴歌雙絕,琴歌或者情歌?白弦靜靜飲茶,玩味地笑了笑。
韶華羞紅了臉,急急站起來,卻是低了螓首:“見過公子。”她自然知道,怡情院并不是什麽人都能闖的地方,這位剛進來的公子肯定有些倚仗,更何況,比起冷冰冰的,她也更喜歡知冷知熱的。
這場景,倒好似才子佳人,一見傾心。而自己,就是棒打鴛鴦的那一個惡人了。
白弦開始打量這個房間。
潔白若新雪的床,讓人一看就恨不得陷下去,微微催情的熏香散發着暧昧的白煙萦繞桃紅色的床幔,散發着旖旎的氣息,牆上一幅牡丹圖明顯不是哪位名手的作品,無甚價值……櫃子裏和屜子裏大概有些值錢的東西,沒打開前也不得而知……反正,他付了銀子才包下來人的,不能吃虧。
這廂他看完,
那廂還在表演一見鐘情的戲碼。
他臉色不變,悠悠開口:“這就是怡情院的待客之道?在下今日倒是長了些見識。”
老鸨賠笑道:“這位公子,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這位少爺對韶華聞名已久,今日非要來見識一番……幾個夥計也攔不住他,我也實在難做啊。”
白弦眨了眨眼。
他本來以為這個人是憑着身世背景進來的,原來卻是武功?
白弦臉色一沉,不緊不慢道:“所以在下今日就只能退出了?”
“本就是在下無禮,又怎敢勞煩閣下?”那個不請自來的人終于對白弦說了第一句話,然後轉手就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不知這些心意,可否彌補閣下的損失?”
一旁的韶華與老鸨,眼睛裏都已經放出光來。
白弦沒有去接,卻說出一句毫不相幹的話:“韶華還是不是清倌?”
其餘三人:“?”
藍衣少年挑了挑眉,這動作使得他的眼角眉梢霍然散發出種魅惑來:“我的意思是說,她有沒有跟別人上過床?”
“……”這一直表現得有些冷漠但不失溫文有禮的少年口中,居然說出這一句有些粗俗的話來,實在令人意外不已。
一片靜默。
藍衣少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跟女人上床的不算。”
“……”
難道非要說到人獸才有人答?白弦暗暗皺眉,實在不懂外面的人是怎麽想的,難道勾欄院連這個都要保密?
回答并不是在場的兩個女人,是另一個男人:“歡場女子而已,怎會保持處子之身?”他回答地很肯定,話語間帶着種毫不掩飾的譏诮與輕蔑,刺得韶華微微一愣,臉上的笑容就要維持不住。
那男子好像注意到這一點,忙執起女人撫琴的手,柔聲道:“在下心直口快,不想唐突佳人……韶華不會怪在下吧?”
心直口快……這個詞用在這裏真妙。白弦支起下巴,險些笑出了聲。
韶華的表情似哭似笑:“怎、怎麽會呢……”眼前客人的轉變如此之快,在床上有各種奇怪嗜好的幾率直線上升,而且是打上來的,顯然武功高強……她不會栽在今晚了吧。韶華忍不住楚楚可憐地去瞧那個有些冷漠的藍衣少年,卻看到少年接過那一百兩站了起來,一副準備離開的架勢。
老鸨早已離開。
聽大長老說,青樓各色花柳病潛伏,不是清倌的女子他根本就不敢要,就怕一失足成千古恨。白弦颔首道:“良辰美景,佳人在懷,在下就
不打擾了。”
他的手最後拂過琴弦,就離開了這個飄散着暖香的房間,甚至還體貼地關好了房門。
男人眼光一閃,突然出手點倒了懷中的女子,毫不憐香惜玉地任由她面朝下摔在地上,出手如電,劃開了幾上的琴。
那琴的內部已被毀了,只留下完好的表象,眼見是廢了。
他一手捂住臉,壓抑着聲音大笑起來。
真是……有趣的人。
老鸨追着白弦下了樓梯:“這位公子,您別忙着走啊,樓裏還有很多其他的姑娘呢,您看……”開玩笑,要是讓他走出去,怡情院的招牌就算是砸了!
白弦微微皺眉。他一向讨厭在不相幹的人身上費力,尤其是不耐煩的時候。
“讓開。”
他的眼中結着冰,冰中卻蘊着璀璨的火光,俯視着她就像是王在俯視他的臣民一般,饒是閱人無數的老鸨也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然後,她就眼睜睜地瞧着這少年走出了怡情院。
京城巷子不少,白弦毫無目的地游蕩,很快走進了一條死胡同。他嘆口氣,轉身的時候,面前已經多了一個白衣人。
是那個如今本該與韶華颠龍倒鳳的男人,一身白衣在黑夜裏更是顯眼,襯得他英俊非凡。
沒有難聞的脂粉味,沒有比想象差許多的琴與曲,沒有味道過于濃郁的熏香。眼前的白衣男子也并不讓人讨厭。
星子稀疏,月光溫柔地撒在每一個角落,晚風帶來桂子的清香。
白弦心情緩和,對着眼前明顯跟蹤自己的人也是彬彬有禮:“再見即是有緣,不知閣下可否告知姓名?”
“在下宮九。”
“在下白弦。”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部揭開身世之謎……的一部分。
JQ大集合卷
PS:阿弦至今仍未碰到一個順眼的清倌……你懂的。
PPS:關于古代銀兩的價值——陸小鳳的故事大概發生在明朝吧,《明史》中記載七品知縣一年的正當俸祿是45兩,萬歷年間1兩銀子大概相當于RMB660.8元。
一頓很好的飯菜差不多2兩銀子,阿九拿出一張百兩銀票已經是非常敗家子的行為了~
不過《鳳舞九天》裏提到丢失了價值3500萬兩的金珠珍寶,但實際上明朝萬年年間經張居正改革後的國庫收入也才200萬兩。所以說,古龍和金庸都架空了,年糕都不知道用哪個标準了嘤嘤嘤嘤QAQ
今天知道一個壞消息,忍不住渣了一下西索:(獵人)不斷重來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