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銀鈎賭坊
秋夜。銀鈎賭坊。
黑暗的長巷裏靜寂無人,只有一盞燈。
殘舊的白色燈籠幾乎已變成了死灰色,斜挂在長巷盡頭的窄門上,燈籠下卻接着個發亮的銀鈎,就像是漁翁用的釣鈎—樣。
銀鈎不停的在秋風中搖晃,秋風仿佛在嘆息,嘆息着世上為何會有那麽多人願意被釣上這銀鈎?
白弦咬下糖葫蘆上最後一顆山楂,跟着宮九走了進去。
布置豪華的大廳裏,充滿了溫暖和歡樂,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氣,銀錢敲擊,發出一陣陣清脆悅耳的聲音。這裏有很多人,每個人臉上都仿佛籠着一層油光。
銀鈎賭坊實在是個很奢侈的地方,随時都在為各式各樣奢侈的人,準備着各式各樣奢侈的享受。
其中最奢侈的一樣,當然還是賭。
每個人都在賭,每個人都聚精會神在他們的賭注上,可是宮九和白弦走進來的時候,大家還是不由自主要擡起頭來。
——有些人在人群中就好像珍珠在沙子裏,總是會放出光芒來的。
九公子的白衣已經換了件剪裁極合身、手工極精致的上等貨,這四九城裏好像到處都是他的人,到處都是他的地方,随随便便走進一家店就能遇見恭恭敬敬稱他為“九公子”的人物。若是陸小鳳,此時恐怕已經對宮九的身份産生了莫大的好奇,而白弦卻不會。
白弦不好奇的原因也并非是真的無欲無求,而是對宮九的另一個身份已有了猜測。
——所以他提高了警惕。
——當你對一個人上心的時候,那個人才能真正傷害到你,不是麽?
九公子的臉上帶着種冷酷的神情,冷酷而自負。他在大廳裏掃視了一圈,就是絕世的尤物也沒有讓他的眼睛停留半分,而後就邁開步子,向着一個着銀緞子衣裳的年輕人走了過去。那年輕人此時也已起身,笑着迎了上來。
方玉飛的心情很愉快,一個生意人見到大客戶時總是很愉快的。在賭坊裏最能鍛煉人的眼力,而以方玉飛的眼力而言,他已認定這是一筆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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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他寒暄,白衣人就道:“帶我去見老板。”
方玉飛當然不是老板,但他的姐姐是老板新娶的夫人,他在銀鈎賭坊的權力也并不小,是以凡是來到這兒的客人,都不得不給他三分薄面。有幾個賭場的喽啰就要跳起來,方玉飛的笑容卻更燦爛了,他做了個請的姿勢,道:“不勝榮幸。”
年少并不總是和沖動劃等號的,方玉飛雖然不沖動,卻也并不是個寬容的人,若是這兩人
真的是大客戶,他自然會更加殷勤周到,若他們不是,就不要怪他“睚眦必報”了。
方玉飛領着他們一直往後走去,漸漸地,大廳裏的喧嘩已聽不見了,這引路的年輕人才道:“不知兩位想要賭多少?”
說話的不是當先那位貴氣逼人的白衣人,而是後面一直跟着的藍衣人,只聽這藍衣人淡淡道:“一千萬兩。”
方玉飛不由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重複道:“一千……萬?”
藍衣人譏诮道:“怎麽,吃不下?”他擡起頭來露出被額發遮擋的眸子,方玉飛才發覺這竟是個少年,而且是個過于精致的少年,這樣的少年若是要在江湖上安身立命,就必然是有那麽幾手的。
方玉飛的笑容更燦爛了,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的:“客人放心,銀鈎賭坊的信譽自然是信得過的。”
方玉飛停了下來,一根手指沿着牆上的縫隙摸上去,上上下下摸了兩遍,牆壁上竟然開了一道暗門,從門後面十來級石階走下去,下面就有一條地道。
地道裏燃着燈。燈下又有道門,門邊兩條大漢,佩刀而立。
方玉飛朝他們點了點頭,推開了門,微笑道:“請。”
門裏面燈火輝煌,坐着兩個人,其中—個是豔如桃李的絕色麗人,她手托着香腮,坐在盛滿了琥珀美酒的水晶樽旁,冷冰冰的表情帶着種男人都沒法子抵擋的魅力,正是方才大廳裏的絕色尤物。她身邊的是一個穿着很講究,神态很斯文,風度也很好的中年人,長得更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簡直比白弦更像個女孩子。這就是銀鈎賭坊老板藍胡子的真面目了。
宮九淡淡道:“藍胡子。”
那中年人已起身相迎,颔首微笑:“貴客盈門,有失遠迎。不知兩位如何稱呼?”他自然知道,能讓自己這個見慣了大場面的小舅子帶到這裏的客人,要麽得罪不起,要麽出手實在闊綽。
白弦卻并不睬他,徑自道:“我押一千萬兩,賭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平手。”
藍胡子眯細了眼睛,良久才道:“小公子想必已準備好了一千萬兩?”
“這個自然,”藍衣少年拍了拍手,道:“十一。”
即便在陽光照耀之處,亦有陰影隐匿,何況這地下宮殿似的房間?燈火所不及之處的黑暗中,慢慢步出一個人來。
黑發黑衣,這人的臉色是一種久居黑暗的蒼白,整個人就像是黑暗裏鑽出來的幽魂。在場的人武功只怕都不低,然而竟沒有一個人發現黑衣人是怎麽進來的,又在這裏潛伏了多久?
名為十一的男子靜靜走到白弦和藍胡子之間,當真是沒有一點聲息,但當他從懷裏取出一疊厚厚的銀票時,藍胡子就覺得他已經變成世上最可愛的人。
白弦淡淡道:“具體交易事宜十一會和你商量。若是輸了,在下自然無話可說;若是贏了,賭注加利息你們可以抽成百分之一,其餘的均分成三份,一份給西門吹雪,一份給葉孤城,最後一份給當今天子。”江湖人雖有些看不起朝廷,但也沒有誰真的傻到會挑戰朝廷的權威,而這少年口中,卻是很平常地說出了“當今天子”這四個字。
九公子很委屈地靠在他背上:“為什麽沒有阿九的?”
白弦竟然沒有推開他,而是安慰般道:“也沒有阿弦的。”
宮九簡直有些受寵若驚了。九公子覺得,好像自從抽了他一頓以後白弦對他的态度就好了不少……這一定不是真的!
這兩人的态度,就好像一千萬兩銀子根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若是賭贏了,這一千萬兩不知要翻多少倍,可眼前的藍衣少年竟然分文不取?藍胡子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遲疑道:“這……?”
白弦笑着道:“老板不必煩惱,到時候這三家自然會遣人來取。只要老板不多做什麽,自是萬事無憂。”尾音拖長,意猶未盡。這少年一直很冷漠,如今微笑起來,就如同蒼茫天際突現的虹,非但美麗,而且高高在上。
他就帶着這樣的笑容走了出去,沿着地道回轉,九公子想要跟上去卻被十一攔下幫忙,方玉飛連忙跟上藍衣人,畢恭畢敬地引路。
這情形與進來時又很是不同。
那時,方玉飛只以為這藍衣少年是白衣人的跟班小厮一類人物,對他自是不大看重;如今,他卻再也不敢怠慢這少年。因為神秘,所以畏懼。富可敵國的身家,對一千萬兩毫不在意的态度,神秘莫測的手下,還有和他同來的那個白衣人身上危險的氣息……方玉飛偷眼打量着身邊的少年,只覺得這少年即便沒有任何外物,本身也是個極出彩的人物,那麽之前自己為什麽會把他忽略得如此徹底呢?他突然想起了江湖上的一個傳說。
——他已不敢再想下去。
知道太多的人,通常不會長命。
從銀鈎賭坊走出,又回到了那黑暗的長巷。晚風帶來桂子的清香,藍衣少年仰望着天際愈加圓滿的月,眼中似有重重魅影閃過,整個人已融進黑暗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銀鈎賭坊到底在哪,就假設它在京城吧。
什麽破名字,年糕老是打成“陰溝賭坊”!
字數計算失誤……對不起了親們下章就去見葉孤城!
PS:大力撫摸銀白親!表揚!開文至今第一個給我捉蟲的親好感動嘤嘤嘤嘤╭(╯3╰)╮
PPS:關于經常有親問我為什麽不加更的問題——╭(╯^╰)╮你們不用留言刷年糕年糕是不會掉落加更的,哼!
PPPS:下午看了一篇花妖CP花滿樓的文,發現潮流是這樣的:花滿樓愛花,所以CP花滿樓的是花仙花妖精什麽的;西門吹雪愛劍,所以CP西門吹雪的是劍仙劍靈什麽的……以此類推的話,阿弦是……鞭子精?【阿弦弑母是大罪啊我錯了~~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