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晚安
喬言希只身一人從北城回來, 左臨機票改簽,他回來帶走自己的東西,他們之間的事沒有告訴沈欣。
沈欣原本計劃和她認識的那位小哥哥一起走, 喬言希告訴她,不用一起回去時, 沈欣還以為左臨和喬言希要過二人世界,便立刻答應了。
喬言希回到海城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以往這個時間,喬言希坐在左臨的自行車後座,一面向着清風, 一面望着落日, 最是惬意。
可是如今她一個人拎着不重的包包, 步伐沉重地走在寬敞幹淨的道路上, 她看着身旁的海。
暮色四合下的海平面帶着溫柔神秘的色澤, 可是如今漂亮的風景在喬言希的心裏激不起任何漣漪。
以往總覺得回家的這條路很短,似乎不用幾分鐘就到家了,可是這一回, 喬言希看着又寬又直的道路, 突然覺得這路那麽遠,要走那麽久。
她走了很久才回到家,時間已經很晚了, 道路兩旁的人家已經點起了燈火星光。
喬言希回到空蕩蕩的房子,似乎還能聞見左臨的氣息, 那是一股幹淨爽朗的味道。
她将手上的包包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扔,可樂喵的一聲探出了一個腦袋,圓鼓鼓的眼睛盯着喬言希看。
可樂通人性,它似乎已經看出了喬言希情緒低落, 不像往日那般黏着喬言希。
喉嚨中發出低低沉沉的喵喵聲,可樂一步一步走到了喬言希的腳旁,喬言希彎下腰,愛撫了幾下小巧的貓頭。
她剛坐下,很快又起身去給可樂準備貓糧,大門打開了,還沒有關上。
喬言希剛走到樓梯口,似乎有個人走到了門口,停在那裏靜靜駐足觀察,她下意識激動地轉過頭去。
她以為是左臨回來了。
只是瞬間的事,她看清了,站在門口的人是陳小山,臉上的欣喜如同懸崖口的瀑布激流直下,破碎了一地。
“你們還沒吃飯嗎?”一般情況,陳小山和時也在左臨家裏蹭飯吃,但是現在左臨不在了,喬言希又不會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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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們是想來蹭飯,喬言希只能抱歉了。
“你這麽晚回來應該還沒吃飯吧,我點了三個人的外賣,一起過來吃點吧。”陳小山臉上的神情稍微有些沉重。
喬言希提不起興地應了一聲,她确實胃裏空空,從和左臨擁抱着分離後,她沒有喝過一滴水,也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可就像是失去了感覺一樣,感覺不到口渴,也感覺不到饑餓。
唯一很有感覺的就是心髒好疼,眼裏濕漉漉的一片,随時有哭出來的可能。
喬言希聲音有些喑啞,像是剛痛哭了一場,但是又竭力撐着,不想讓人發現,“我給可樂準備一下貓糧就過來吃飯。”
“嗯。”陳小山應了一聲便回去了。
兩個多小時前,左臨一個人先回到了家,将他的東西打包整理好帶着走了。
陳小山和時也當時在民宿,沒有和左臨碰面,他走的時候分別給陳小山和時也一些囑咐,希望他們能好好照顧喬言希。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兩人之間肯定是發生了些什麽事情。
但他們正在傷心的時候,陳小山和時也都默契的沒有開口追問,只是讓左臨放心,他們一定會将喬言希照顧好。
喬言希上樓拿狗糧,剛走進熟悉的房間,眼神又變得空蕩蕩的。
和左臨有關的東西被收走了,她的目光略過客廳,她推開了左臨卧室的房門,裏面幹淨整齊,卻又空的讓人傷心。
左臨真的走了。
可樂圍在喬言希的腳邊喵了一聲,喬言希竭力忍住淚水,她低下頭去拍拍可樂的貓頭,安慰可樂,“以後左臨不在,你的夥食可能要降級了。”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啪嗒一聲,眼眶裏落下了一顆滾燙的淚水,砸在了地板上。
淚水終于還是決堤了,心裏被壓抑久了的悲傷湧了上來,像風暴一樣卷席了喬言希。
喬言希蹲在地板上,她抱着自己,将頭埋進了胳膊裏,雙肩小幅度顫抖着,不斷有晶瑩剔透的淚珠落在地板上,變成了濕淋淋的一片。
他走了是一件好事。
喬言希安慰自己,或許現在兩個人都很受傷,可是遠比把左臨拉入了泥潭,讓他逐步加深喜歡上自己,最後又不得不面臨生死分離的痛苦,好得多。
她在遲暮夜色當中安靜的哭了好一會兒,眼睛都有些腫了,才起身去衛生間洗臉。
等會還要去吃飯,不能讓他們也察覺到。
陳小山和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是他們心裏很明白,左臨和喬言希之間肯定是發生了一件大事。
飯桌上首次這麽安靜,沒有争吵,安靜的讓人窒息。
喬言希看着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像是失去了味蕾一般,一點一點的往自己的嘴裏機械般的送菜。
看着她像個機器人一樣喂食,陳小山和時也對視了一眼,兩人在目光中似乎交換着某種信息。
最後還是陳小山開口,“這幾天民宿的事情不多,我看你的情緒不太好,我給你放幾天假,直到你養好了心情再回來上班吧。”
喬言希連口中的飯菜都沒有咀嚼就咽了下去,她的眼裏一片濕漉漉的亮光,她看着陳小山。
“還是讓我去上班吧,我不會把事情辦砸的。”
喬言希這種狀态,讓她一個人呆着,更有可能出事。
“我可不可以上完這一星期的班,然後辭職?”喬言希的胃裏好飽,可是她的心裏卻好空,腦子裏塞得很滿,都是和左臨有關的畫面。
“你要離開這裏嗎?”
左臨叮囑過陳小山,讓他好好照顧喬言希。
喬言希鼻音略重地嗯了一聲,她是要離開了,在這裏随處可見她和左臨之間的回憶光影。
每次想起那些畫面,喬言希的心髒就受不了這種負荷,像是被壓垮了一樣。
“你離開海城後要去哪?回家嗎?”如果喬言希要走,陳小山不會阻攔她,但是他想知道喬言希要去哪,自己也好給左臨一個交代。
“我還沒想好。”離開了海城,喬言希的意識在一瞬間有些茫然,不知道要在哪裏落腳。
“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喬言希說。
“你說。”
喬言希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你之前不是說員工一個月有兩次入住民宿的機會嗎?我只住過一次,能不能把那次機會留給我?”
“如果你覺得為難,我可以先預定一個日子。”
陳小山看着她,“沒問題,你可以随時過來住,你想定哪一天。”
“中秋節。”
喬言希和左臨約好了,如果喬言希有幸能夠活着到那一天,他們中秋節就在那裏見面。
“好。”陳小山答應了,左臨也跟他說過同樣的事,讓他在中秋節給自己留一間房間。
飯菜很好吃,但是喬言希并沒有嘗出任何味道,吃完飯後她回到了家裏。
空蕩蕩的屋子只有她一人,她要把所有的燈打開,才有那麽一點點像蠟燭火苗般微弱的安全感。
她拿起手機,看着通訊列表裏左臨的頭像許久,始終沒有勇氣問他一句。
原來愛會讓人勇敢,也會讓人怯懦。
左臨教會了喬言希什麽是愛,如何去愛,左臨的出現讓她前面二十餘年空白的經歷,在短短的兩個月之間得到了彌補。
左臨是上帝派給喬言希的救贖,喬言希很感激,可是在這一刻,她卻覺得自己像是上帝丢給左臨的磨難。
她望着手機屏幕很久很久,手機振動了一下,左臨給她發來的消息。
左臨問,“到家了嗎?”
“吃晚飯了嗎?”
“該給可樂換貓糧和水了,我回家時給可樂放了一些貓糧,它吃的很急,我就沒有放很多,擔心它會撐着。”
喬言希看着屏幕裏的消息,她好不容易才把那股淚潮壓下去,左臨怎麽這麽輕易讓她的防線崩潰。
“到家了。”
“已經吃了飯,陳小山點了外賣,叫我一起過去吃的。”
“外賣沒有你做的飯菜好吃。”喬言希有些想念左臨的廚藝了。
“我給可樂喂了貓糧和水,可樂現在應該正趴在窩裏睡覺。”
喬言希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回複左臨,強裝了一天的堅強在這一刻脆弱的不堪一擊。
“我回來時已經燒好了水,你好好泡個澡,今天早點睡覺。”
左臨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坐在地板上,屋子裏僅有的光亮便是四四方方的手機,他将自己藏在漆黑深處,還不忘将僅有的光亮照向喬言希。
喬言希捂着嘴,左臨再說,她就要把眼睛哭腫了。
“你呢?吃飯了嗎?”
“你離開海城還沒跟我說你要去哪?”
眼淚一顆一顆地滴在了屏幕上,喬言希的眼裏淚光滔天,心裏也下起了暴雨,她是一個沒有傘的孩子,站在風雨裏任風吹任雨淋。
左臨忍着心中的煎熬和難受,一個字一個字地叩了出來,“我吃飯了。”
“我回家了。有個同學高數a挂科了,讓我幫他補課。”
說完,左臨又像是跟女朋友交代一般,補充了一句,“是男生。”
喬言希的淚意更兇猛,明明中午才和左臨分開,這一刻就像是多年沒見一樣。
真的好想好想見到他。
好想給他一個擁抱。
好想告訴他,我願意,我願意做你的女朋友。
好想告訴他,我也喜歡你,我也喜歡你,左臨。
心髒像是被割去一塊,喬言希無比想把這些心裏話告訴左臨,可是她不能這麽做。
她不能這麽自私,她不能左臨拉進來,和她一起去承擔那一份痛苦。
“我讀的是德語專業,不用學高數,幸好沒有這個煩惱。”喬言希哭着笑着打下這行字,屏幕上已經一片濕潤的光澤。
“如果你要學高數,我可以教你。”
笑聲和哭聲混在一起,喬言希的心就像是撕裂了一樣,喬言希說,“可是我大四的時候你才大一,我畢業了你才升大二,如果我真的挂科了,你怎麽教我。”
喬言希走在左臨的前面,左臨跟在喬言希的後面愛着她。
左臨哽咽着,無盡的悲傷湧了上來,他看着那句話,心髒疼的快沒有知覺了。
左臨想告訴喬言希,那麽他跑到他面前去愛她,好不好?
“好了,時間已經很晚了,睡覺吧。”
“晚安。”
喬言希教會左臨道晚安的習慣,這是左臨獨屬于喬言希一個人的習慣。
喬言希的嘴角明明是笑着的弧度,可眼裏卻有無盡的悲傷湧了出來,淚光點點。
她在心裏說了一聲,“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