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補完) (1)

深圳,夜兩點。

程素然在身邊發出平緩柔和的呼吸聲,迦南躺在床上依舊睜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

她記得她叫他言哥哥,他就會很好看地對她笑,那三個字是一句咒語,拉近了兩人的關系,可迦南說不清楚是哪一種關系。十八歲前喬立言直白地問她,生日她想要什麽。

她那時仰着臉,如今想來真是天真,“什麽都可以嗎?”

喬立言摸摸她的頭發,“只要言哥哥能夠辦到。”

迦南回答言簡意赅,表情平靜又認真,“如果我許願嫁給言哥哥呢?”

這時候她已經沒有一年前喬立言親吻她的慌亂無措,她是迦南,某些暗黑領域人人知曉的Canaan。既是一般的女孩子又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弄清楚自己心裏所想,就要好好面對,十八歲的少女對喬立言的喜歡盲目而自然,如今漸漸轉化為一種溫暖的力量。

她的願望如同玩笑,喬立言聽了沉默一會兒,然後彎起眉眼,“只要迦南這般許願。”

十八歲生日,應迦南的要求兩人去了一家巧克力制作店裏享用巧克力火鍋,店小小的,人不多卻透着一股溫暖香甜的氣息,坐落在商業區一棟大廈頂層。隔空而望可望泰晤士河和半個倫敦夜景,迦南的生日和倫敦的諾丁漢狂歡節接近,那些穿着奇異的人們放聲歡笑,有些人上身塗滿油彩在夜色廣場的燈光下格外引人注目。

巧克力鍋是白色的,嬌小玲珑,熱騰騰的巧克力醬發出甜膩的香氣,鍋底镂空出漂亮的花紋可以瞧見那幽幽的一小簇火焰。圍着小鍋四個扇形拼盤,兩份冰淇淋球,一份蓬松酥軟的方塊蛋糕,一份切好的水果。

迦南喜歡甜,一個個冰激淩沾進巧克力鍋,拿起時因冷氣覆蓋在上面的巧克力醬結成香香軟軟的脆皮,水果切片和小蛋糕也可以下鍋,別有一番風味,她吃得十分滿足。

迦南滿十八歲了喬立言給她開了紅酒,酒香卻嗆口,她有些喝不慣,卻又執拗地喝完一整杯,對着黑森林生日蛋糕許願時一張小臉緋紅。

“我的願望是……”她雙手做祈禱姿勢,虔誠地閉上眼,燭光下女孩面容柔美而恬靜。

“我希望,言哥哥從此以後戒煙。”

一直支下巴凝視她的男人擡起了眸,迦南睜開眼,對他翹起了嘴角,舒展出水仙花般的笑容。

“吸煙有害健康,一氧化碳與血紅蛋白的結合力量比氧氣大二百六十倍,小心年紀大了記憶衰退反應遲鈍,吸煙者患癌可能性比不吸煙者高十三倍,據說肺癌死亡人數約百分之八十五由吸煙造成,言哥哥,我希望你能活得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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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承認這個男人吸煙的模樣很有味道,修長的手指夾着細細的煙,淡淡煙幕中側臉如同一折細致寧靜的灰暗墨畫。

可她希望他能好,她身邊有人一個一個離開,她不希望他也會離開。

喬立言注視她微笑,只說了一個字,“好。”

再後來,再後來就沒有了。

越是長大,越是明白自己與他的差距,二十三歲的莫珂說過,他會娶一個對他有用的女人,迦南會的只有數學和殺人,随着時光流逝迦南漸漸明白很多東西。就算許願,那并不是真實的。

迦南十九歲時終于站在了她與喬立言第二次相遇的年齡,她恍然覺得她與喬立言有很多不同,她追着他的光陰走,沒有盡頭。即便她站在他身邊,仍是有許多複雜而深谙的東西她無法觸碰。

若是真的算來,她與喬立言只是雇傭與被雇傭而已,她與喬立言漸漸疏遠後平時也有一些其他組織的代理人來找她,程素然重新開始給她安排委托,有了在喬立言那邊工作的經歷和經驗,再單幹時顯然容易許多。

如今迦南可以得出理智的結論,她喜歡喬立言,但喬立言對她表态暧昧不明,喬立言不會娶一個殺手,迦南貪婪又維持着一點高傲,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而不是自己去勾引當一個**。

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得不到又何必強求,說不定以後會遇見另一個觸動自己的,趁自己還沒有不可自拔的時候脫離出來才是好的。

她記得聽誰說過這麽一句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何況喬立言,她總會忘記他是一個軍火商一個戴着面具微笑的男人,誰都猜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而在她心裏他只是一個溫柔的男孩子,如同第一次相見時陽光下那狡黠的孩子氣笑容。

二十歲倫敦道上局勢有些動蕩,她沒讀完大學回了中國,她已經有許多護照和身份證,不同的名字,可她還是喜歡恢複到自己的國家,在澳門賭城接受委托殺人時再一次遇見了莫珂。

二十六歲的莫珂結了婚,長得圓潤了些,白白嫩嫩,穿金戴銀富太太的模樣,她如大伯所願嫁給了江南富商迷上了賭博,時不時來澳門刺激一把,這一回贏了好幾局,興奮得紅光滿面。

迦南這次的目标是莫珂這桌其中一個太太的丈夫,她低着頭莫珂還是眼尖見了她,大搖大擺地将她叫到桌前,迦南感覺到那位太太的目光立即變了。

這麽容易就暴露了,迦南不動聲色地心想,她掃了一眼那個太太的眼神,是見慣了死人的眼神。

莫珂掐着迦南的胳膊說,眼裏有針紮一般的嫉妒:“喲,越長越漂亮了啊妹妹,瞧這不堪一握的小蠻腰哦,瞧瞧這胸,漂亮成這樣,哎呦喂,迷死不少男人吧。”

年華易逝,美人遲暮,自己已經二十六,而迦南正值青春。

莫珂大概是贏了太多腦子都不好使了,對同桌的太太們笑着大聲說:“你們看看,咱家妹妹漂亮吧。”

都暴露成這樣了,任務算是砸了,在烏煙瘴氣的賭城地下室大鬧一通,翻了不少桌子椅子,槍林彈雨司空見慣,她在阿拉伯和南非那當兒連充軍這事兒都做過。

迦南拉着莫珂閃在一堵牆後,子彈噼裏啪啦打在牆壁邊緣擦出濃濃石灰煙幕,她一邊換子彈一邊想這次雇主給得傭金估計得減半了。

為了保護莫珂費了不少力氣,這位嬌生慣養的表姐哪裏受過這種刺激只會尖叫。

迦南不得不把那位太太也槍殺了,要不以後死的就是她的姐姐。

混亂中算是逃了出來,莫珂丈夫那邊和莫家人都有出動,莫家人身份一抖沒多少人敢惹,最後這件事不了了之。

莫珂只是劃傷皮兒,受驚過度在澳門醫院裏躺了三天,迦南臨走前去看她,她抓着迦南的手說:“你還在為喬立言幹活兒嗎?”

莫珂剛說完就摸了摸迦南的手,女孩的手上布滿繭,莫珂又摸了摸,看着迦南冷清的面孔冷笑說:“你早該死了的,喬老板不是好人,你自己知道自己是莫家繼承人,他跟你套近乎不就是為名正言順吞掉莫家。這你都不懂?他已經合并莫家多少産業你不知道?”

迦南面無表情回答:“他若娶了你,目的結果也是一樣的。”

莫珂面色一僵,狠狠地掐住迦南的手臂,掐出一塊青紫來,她眯起眼睛咬牙說:“迦南,我堂堂莫家長女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得到,你不要打着算盤回莫家了,沒人歡迎你,你幹這種勾當能幹幾年?還不如做妓去來的安全實在,你爬上喬老板的床了嗎?”

迦南慢慢把手抽出,懶得跟她廢話轉身離開。

爺爺死的時候,她很小,僅僅是因為爺爺喜歡她,她就活該被家裏人讨厭排斥麽,還是說,他們在害怕?

是在害怕吧,他們在害怕迦南。

迦南知道,喬立言以前關照她多多少少和莫家有關系。莫珂的話明明可笑卻一直在她腦海裏回旋,迦南覺得應該了結,她不喜歡這種苦惱和心酸,直白地給喬立言打了電話直白地問他。

“你出現在我面前,是不是因為我姓莫?”

那時喬立言正在冰島,迦南聽見他一聲隐隐的低笑,迦南心裏絞了絞,絞出幾分痛意來。他為什麽會笑呢。

喬立言對她一如既往坦白,緩緩地說:“迦南,正因你姓莫,我們才會相遇。”

迦南啞了嗓子,“你是想通過我得到莫家的地盤産業嗎?”

喬立言聲音靜靜:“如果這是順便的,也是很好。”說完他停了停,迦南聽見了風聲,喬立言柔柔的聲音,“迦南,我在談生意,待會兒打過來給你。”

她揪進胸口的衣襟,壓着聲音說:“不必了,我打過來只是想說,一直以來承蒙喬先生照顧,謝謝你。”

為什麽不多解釋幾句呢,迦南沒有來由冒出這樣的念頭。她在長大,在明白一些事情,沒有人教她,她只能慢慢自己體味。

最後一次見到喬立言是在雲南剛做完一份單子,她聽說喬立言來了了這邊就去見了一面,在喬家別墅院子前剛好看見他和一個金發女人接吻。

別墅客廳是一整面落地鋼化玻璃,此時窗帷因為下午陽光大好而全部挽了起來,迦南站在院子門口剛剛通過警衛檢查,花園裏開着各種花朵,一團一團很是豔麗。她看見兩人站在客廳窗前接吻,對方是個美麗的女人,身材曲線特別地勾人,她用她纖細皓白的手臂勾住男人的脖子,身體緊緊貼上去親吻着。

金發。

在歐洲國家,純金發的女人是受到保護的,她們代表着古歐洲皇室最純淨的色澤與遺産,為了血統和發色純正,許多歐洲國家勒令金發女人只能與金發男人成婚生子,即便這樣金發女人還是越來越少,甚至在某些男人眼裏是尊貴天使的象征。

這個女人迦南在喬立言資料裏沒有見過,她自認為已經調查清楚,原來什麽都不清楚,就像不知道這個世界每一秒有多少人因為喬立言而死去一般。

迦南吸了吸氣,又反身離開了庭院,陽光有些烈,她抹了抹眼睛,又抹了抹眼睛。

其實看得出來是這個女人主動地,可他為什麽不推開呢?

為什麽不推開呢。

迦南沒有想過,看見喬立言如此和一個女人親密,僅僅是接吻就已經難受得難以呼吸,那麽以後呢,他遲早是要結婚的。

與喬立言分別得兩年她沒有再跟他聯系,先開始喬立言還打電話過來,迦南只是推脫,喬立言在最後一次電話裏只是幾分客氣幾分關照地說:“迦南長大了,你若哪裏需要幫忙,聯系我。”

迦南謝過,喬立言那邊沒了聲音,她怔了一怔,原來一直以來,都是喬立言等她挂電話,她捏緊了手機說:“喬先生先挂吧。”

“迦南沒有別的事了麽。”喬立言的聲音顯得極其輕柔。

“沒。”

過了一陣,迦南手機才傳來忙音,迦南低頭呆呆看着腳尖,嘴巴張開了好一會兒,對着安靜下來的手機才緩緩咬出幾個模糊的音節來,“言哥哥,我喜歡你。”

愛字很沉重,她沒有什麽可以給喬立言,這個男人拯救過她無數次,照顧她,護着她,對于她年輕短暫而波折的人生而言,如同浮光,飄渺而溫暖。

日後和程素然交際接些不大不小的委托單幹,一直至如今。就這麽兩年沒見,迦南一年一年明白自己以前做過的事情多麽可笑。

自己對喬立言而言算什麽呢,随手照顧的小女孩這樣的嗎。喬立言自然不可能因為莫家産業這種事情來接近她,他沒有必要。只不過那個時候對她的心傷是實在的。

床頭櫃旁熒光鬧鐘顯示時間已經不早,迦南換了個姿勢翻過身,伸手摸了摸枕頭底下的手槍,那樣踏實的觸感使她閉上了眼睛。

太陽穴連接的神經蔓延到大腦深處,隐約突突的疼痛刀刮般一陣一陣,秋冬時病症總不大安寧,迦南不得不伸手到床前椅子上的外套拿下來摸出藥瓶,吞了兩顆緩緩,耳邊耳鳴嗡嗡,她深吸一口氣在微漠難以敘述的疼中睡過去。

11、十一章

程素然把今年還沒到的生日算進去,就有三十三歲了。她每天六點半起床,洗漱晨練,跑個幾圈拉伸筋骨回家沐浴,敷一個清清爽爽的面膜打扮一番再踩着細細的高跟鞋出門,程素然喜歡高跟鞋,她踩上時腰會挺得直直的,昂首挺胸,雙眸微眯,鎮得住殺手鎮得住雇主別讓到手的鴨子飛了,這是中間人必須具有的氣質。

她得給她死去的丈夫還債,賺錢是必須的。

程素然從浴室裏出來時,迦南正提着豆漿油條打開大門回來,她蹙眉用浴巾擦拭自己的頭發,“油條自己吃啊,這麽油膩的東西會發胖。”然後轉身扭着小腰去廚房做沙拉熱牛奶,迦南穿着長袖和牛仔褲默默坐在客廳前把油條一點點吃完,國外沒有這個,她喜歡吃。

程素然一邊給自己臉上抹蜂蜜貼黃瓜一邊把今早傳真進打出來的詳細資料給她,**地下賭城的地圖,放置槍支洗手間的位置,安全通道,“雇主答應迫不得已可以使用炸藥,裏面保镖不少,這裏的小頭兒萬事生命為重,花了不少錢請保镖,有厲害的,也有吃白飯的。”

迦南咬着油條看文件,一張張掃完點頭,穿了衣服和程素然開了一輛毫不起眼的包廂車去踩點。

白天**清清冷冷總給人一種灰撲撲的錯覺,霓虹燈全部暗着的,兩邊的巷子裏偶爾有一些染發耳釘男女進出,迦南看了看整個**建築的模樣和街道的構造以及四周建築,對程素然點點頭。

“本來想阻擊搞定的,不過那男人只在深夜出現,射偏了就完了,別指望還能進去,嘛,我跟客人說迦南沒有問題的,不過他們可不信。”程素然叼着煙聳聳肩,望了一眼巷子裏的男女,他們的神色灰暗而空虛,“迦南,我一直想,你怎麽就成了這幅乖巧樣子呢,真像一支毒沼裏曲折的花呀。”

迦南雙手疊在膝蓋上沒有說話。

晚上開始行動,既然進**總得像個樣子,迦南對這種事習以為常,身邊總是備有一些低檔性感的衣服,迦南在這城裏有的一間屋子,在馬上拆掉的舊樓區髒兮兮的公寓裏,屋子只有一間,廚房和衛生間是公用的,兩個櫃子一套桌椅一張行軍折疊床,一進去一股淡淡黴味兒,迦南把窗戶打開然後拉開抽屜找出了一條紅裙子一條透肉黑**,又在大櫃子角落找出去曼谷以前買來工作用的紅色高跟鞋。

程素然給她化煙熏妝時咬牙切齒:“迦南,你每次這樣出現,我不是男人都想撕了你的衣服把你摁在床上強了。”

走前迦南照着鏡子看着裏面的風塵妖豔的女孩,微微青澀的面孔與暴露的衣裙透出一股誘人犯罪的味道來,鮮紅的低胸收腰連衣裙外面套了件金屬皮衣。她打開自己随身攜帶的包包拿出黑色漂亮外殼的高級唇膏,擰開蓋子是嫩嫩的水晶粉紅色,喬立言那年送她的。

想了想,還是換成了夜市十塊錢買來的粗劣豔紅的唇膏抹上了。

**燈光交錯的喧嘩,迦南從後門進去,一股烏煙瘴氣的味兒,**音樂節拍撞擊耳膜,缤紛絢麗的燈光旋轉打在她的臉上。

坐在櫃臺前獨自一人飲酒的美豔女孩畫着濃濃的妝,總會引人注意。美□惑總是最俗爛最有效的方法,不久不少穿着前衛的男人過來搭讪。這個**本就不幹淨,迦南支着下巴看着他們的面孔,嘴角挂着懶懶的笑晃蕩着酒杯,勾魂奪魄,餘光盯着拐角處的包廂,兩個保镖守在門口。

不能鬧大,她只能等待時機。

夜三點開始狂歡,人們飲酒,包廂裏的男人女人吸毒□,暧昧淫靡的氣味越發地重了,目标從總算出現似乎是出來上廁所,是個五十多歲的老男人,穿着西裝,頭發梳的油光滿面的腰間一條金鏈子。

殺人哪有電影裏那些繁瑣,這男人做了那麽多案子被仇家盯上可惜自以為隐瞞的很好,那些保镖也只是給警戒系數加了點漂亮的分,迦南踩着高跟鞋擺弄成醉醺醺的模樣橫在男人視野裏,男人的目光立即被吸引住了。

以前迦南不屑于這般裝扮,可的确比她單槍直入少了不少麻煩,況且她根本不會讓別人占了她半分便宜。

迦南扭着身子眯着眸兒靠過去,她将散落在額前的發捋到耳後微微笑,四周人聲鼎沸舞聲轟鳴,仰着小臉歪歪坐在吧臺旁:“聽服務生說,爺是這兒的頭?”

男人眼睛都看直了,愣愣盯着女孩胸前雪白深深的溝壑,女孩把手掩在胸前嬌嗔:“讨厭,爺不回答人家就不給爺看。”

每次說這種話,迦南自己都寒戰,程素然管這叫女性魅力。

男人十分吃這一套,解手這事兒大概被憋回去了,搓着手笑呵呵的,迦南心想這男人未免太好騙了吧,果然如程素然所說是個小單子,眨眨黑黑的大眼睛說:“我忘了帶錢,爺就替我免了好不好?”

男人也笑,眼睛賊亮賊亮的,“哦,那小妹妹怎麽報答叔叔?”

迦南裝作很是煩惱地想了想,最後說:“大家都在跳舞耶,咱們跳舞好不好?”

女孩在昏暗旋轉的彩色光線中肌膚依舊是雪白的,她的眼睛很大黑黑的像把人吸進去,五官精致柔美,那鮮紅的嘴唇微微翹起,配上妖嬈的身段簡直要了人的命。

貼身熱舞,男人當然想,他理所當然地覺得跳完舞好戲還在後頭。

******

人擠人音樂聲又大,迦南自然把他在熱舞的人群中捅了。

她做得自然利落而不留痕跡,刀起刀落,遠處門口保镖的視線一直落過來,迦南自然将男人背對他們,她的醫用匕首钛合金制,刀身細長直刺心髒。

位置拿捏得好,他血流得不多,迦南捂住男人的嘴一邊跳一邊對他笑,笑給那些保镖看,貼着男人肥碩的身子手握刀柄慢慢旋轉,男人一聲□都發不出來,只有眼睛瞪的大大鼓鼓,他只看見了女孩溫柔美麗的笑意。

他想拔槍,可槍已經在之前的跳舞中被迦南順走在自己裙子裏。

兩個人不知不覺跳到了門架前,迦南将男人放在門架上靠着,讓他閉上眼睛,小身子擠進人群中,低下頭一晃眼就不見了。

任務算是完成,可惜天不遂人願,迦南離開**快速在雨後濕淋淋的漆黑後街裏走時,一輛黑色轎車閃這白慘慘的燈光直直沖過來。迦南身子一閃閃進黑黑小巷子裏,她踢掉高跟鞋快速向前跑,身後事車門關上的聲音。

有人追了過來。

三個人。

腳步聲聽出功底差異,一個人是重頭,兩個是程素然口中吃白飯的保镖。

巷宇曲折,消音子彈沉悶地響。

迦南夜視極好,兩槍解決掉那兩個瞎開槍的保镖,射不到她把無辜的人射了她心裏會很難受,無論幹這行多久,她都會覺得難受,如同蟲密密咬着身體某處。

對生命麻木的話,真的是會蟲腐蝕吃幹淨的。

最後一個身形壯實高達,速度卻如迅影,躲躲閃閃見迦南不久于他縮短了距離。

巷子直至盡頭,一發子彈從後面射來,擦過迦南的頭發打在她身旁的牆壁上。

緊接着一道子彈重重打上槍身竟然脫了她的手,槍支嘩啦啦滑到一邊。

迦南停下腳步,彎身朝男人飛踢動手,男人不僅速度快力氣大得吓人,沒過幾招迦南被他一拳連打得後退幾步,腦袋嗡嗡嗡地響,視線都模糊了。

果然是那個澳大利亞男人,那個什麽什麽拳皇。

男人說:“You'reCanaan,Iknowyoukilledhim。”

僅僅因為這個?迦南冷笑一聲,她沒覺得她有這樣的名氣。

右臉在發燙發脹,她右眼從模糊開始充血,迦南眯了眯眼睛,男人已經毫不憐香惜玉地攻了過來。

和什麽什麽拳皇肉搏,簡直是找死。

四周無人漆黑的巷道,月色泠泠,男人也不急,完全是在玩弄一只貓兒那般折磨她,迦南撞上冰冷的牆壁時覺得自己腰都要斷了,滿嘴血腥味兒,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痛感了。

男人最後握着她的腰去撕扯她衣服時,迦南驟然尖叫了一聲,條件反射般的手指朝男人眼睛狠狠戳了過去。

男人手一握,迦南就動不了,她的手太小,男人像捏一只小鳥那般死死地捏着。他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摁在牆上,臭烘烘的嘴巴朝她臉上貼了過來。

迦南有一瞬間腦袋是空白的,絕望與無力如同黑色的海潮般傾襲而來,唇間迸發出哭聲的同時,男人的手突然松開了。

緩了緩,她才聽見了本應早一刻出現的槍聲。

迦南睜開眼,這個澳大利亞的壯實男人朝一邊倒去,他結實肌肉交錯的的肩膀上一個大口徑血窟窿。

她轉過臉,看見一個黑色身影掠了過來,眨眼間已到白人面前。

澳大利亞人的攻擊這個男人輕易閃過,瞬息出手,她在喘息和心跳中聽見鼻骨破碎的輕微聲音,咯吱咯吱。

12、十二章

喬立言把手收回,澳大利亞人整個龐大身軀就這麽後仰倒在地上,神志不清地呻`吟,鼻梁血肉模糊。他轉過頭看着癱在地上的迦南,女孩已經滿臉淚水。

街口外的月光清清照亮潮濕的地面和斑駁的血跡,喬立言低聲說:“迦南,你不适合做這個。”

迦南怔怔睜着眼睛,努力将自己從恐懼中拉出來,然後吸吸鼻子扶着牆站起來,喬立言見她雙腳赤`裸全是污泥與劃痕,身上衣裙淩亂,把自己外套脫下來裹住她。

澳大利亞人滿臉鮮血地爬起,他捂着鼻子低吼着,剛上前一步,一把黑色消音槍無聲息舉在他額前。

喬立言靜靜看着他,在歐洲人瞠目中,手指一動,彈夾從槍身中滑落,子彈零零碎碎一地。他聳聳肩丢掉槍,無辜似地眨眨眼,轉過身将女孩抱起來消失在街口。

******

淩晨五點,夜色還是暗的,深藍深藍仿佛浸出墨一般。

從小巷出來穿過幾條街燈光和人就就多了些,算是到了居民區。夜宵攤子前寥寥,小店門依舊打開着,裏面白熾燈光芒透出來照亮門口街旁的燒烤攤。

“老板,兩碗牛肉面,還麻煩您拿一碗冰塊過來。”

夜裏微微寒冷,迦南坐在小店裏攏攏男士外套,小店不大只能擺三五張橫桌子,地面是白色瓷磚還算幹淨,只有拼接的縫隙是黑黑的。她低着頭看着桌子,耳邊是喬立言的聲音。老板在裏面下鍋應聲,喬立言又對她開口,聲音不算柔和,“臉擡起來。”

迦南擡起臉,坐在對面的男人伸手捏住她下巴,看了看她腫起充血的右臉。迦南在他目光下有些扛不住又将頭低下去。

她現在頭發淩亂渾身是泥,妝花得厲害,不用想自己現在一定很狼狽。

店裏小妹把冰塊拿上來,喬立言抽了塑料袋把冰塊倒進去,包好了打了個結不由分說貼在迦南右臉上,迦南被冰得一縮,喬立言按緊了冰袋沉聲說,“自己拿。”

迦南自己把冰袋捂好,兩碗牛肉面開鍋端上來,喬立言把熱騰騰的牛肉面推到迦南桌前,挑了一雙幹淨的筷子在涼茶裏涮了涮擱上去,“吃。”

牛肉面的熱氣與香氣騰上來,迦南覺得原本充血的右眼又模糊了。

身手是不是真的生疏了,還是自己已經過于自信?多久沒有遇到這樣的境況,現在一想還有許多方法和計劃,可以幹脆更加完美地将委托做好,為什麽自己沒有好好想想。

喬立言在那個漆黑街口說,她不适合做殺手。

為什麽到現在才說,是因為見了她的無力與狼狽麽。

迦南吸吸鼻子,換只手捂着冰袋,另一只手撚了筷子吃面。

“迦南。”

“……嗯?”

“你做這種單子都是穿成這樣?”喬立言穿着白色襯衣,将脖子與鎖骨的線條襯得越發深邃修長,燈光下他硬挺的鼻梁上抹了一點高光。他一邊把自己碗裏的牛肉片全部夾給迦南,一邊目光上下掃視她。

迦南又縮了縮身子,今天的喬立言,似乎有點不對勁。

光是把她救出來什麽也不做,只抱着她到一家小小牛肉面店裏吃宵夜就不對勁,他可是喬立言,迦南總是記得南非見到他時,他站在甲板上,身後是一排排大型貨輪,集裝箱裏是炮彈槍支,軍用雷達,RPG,S`M2,八十毫米口徑戰炮甚至是新型導彈與M5戰鬥機。它們在南非熾烈的陽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如同某種致人上瘾的黑毒。

迦南咀嚼着牛肉,泡過的牛肉片很香,迦南喜歡吃肉,和着面稀稀拉拉地吸進嘴裏,一碗下去感覺沒飽,喬立言看出來了,轉頭又叫了一盤生切薄牛肉,迦南沾着醬又吃完了一盤。

喬立言開了聽啤酒,支着下巴慢慢地喝,他注視着他的小姑娘乖巧安靜地吃了這麽多,忽然間又沒了剛才的脾氣。

明明之前看到她穿成這樣又被男人輕薄時,除開對那男人那一瞬的殺意,另有種想掐死她的沖動,實實在在的。

這種情緒的波折太過于罕有,以至于他不那麽排斥。

“……喬立言。”她擡眸看了他一眼,迦南的眼睛黑黑大大又總是潤潤的,像一只受了驚的小羊。

“嗯?”

“你不是阿富汗還有生意麽?”說了三天才回來,這不兩天還沒到。

“本想給迦南驚喜,只可惜迦南給了我驚喜。”喬立言笑笑,迦南不說話了,小口啜着涼茶,在他目光下有些心亂,右臉冰到沒知覺了迦南把融化的冰袋拿下來,手上全是水,“謝謝你救我,喬立言。”

喬立言指尖滑過啤酒沿,微笑起來,“還有呢?”

迦南想了想,咽咽喉嚨,“對不起。”

“為什麽道歉?”喬立言輕輕的聲音就像是在誘導少女。

“因為……要你擔心了。”

喬立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乖,”他摸摸迦南浮腫的臉,“迦南,我不是擔心,是害怕。”

他說得淡,仿佛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迦南沒有鞋,喬立言一直抱着她到了他住宿的大酒店,酒店金碧輝煌,一路大紅絨刺繡地毯鋪展到前方,高高天頂上吊着三層水晶盤花吊燈璀璨耀眼。

阿修一直在大廳裏等着,見喬立言抱着迦南進來便站起随在喬立言身後,迦南發現阿修旁邊還有個高大的男人,是以前迦南跟着喬立言走貨時的手下,她記得叫季榮來着,上過戰場,不過沒有說過話。

阿修随在喬立言身後,季榮就在樓下等着。那些櫃臺小姐望過來的暧昧眼神讓迦南側過臉。

喬立言房間在三十六層,刷了卡按了指紋進去,阿修站在門外把守。

迦南在沐浴間裏洗澡,她迅速把自己弄得清爽幹淨後起身,隔間有幹淨的浴衣,她穿好浴衣包住頭發出來時才發現不對勁,自己竟然穿成這樣就出來了。

喬立言本坐在椅子上看書,見她出來就拿了幾瓶藥水和棉球讓她過來,迦南坐在床邊,她看着喬立言蹲□托起她一只腳給她消毒上藥。

從**出來被追殺她踢掉了高跟鞋,如今腳上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劃痕和傷口,迦南一直沒怎麽覺得痛,喬立言把酒精塗上去刺激了傷口,她立即一縮身,男人沒反應,握住她的腳。

男人手掌寬厚溫熱,迦南腳底擱上去暖暖的。

她有些失神,喬立言做什麽她都拒絕不了。

“迦南以後打算怎麽辦?”喬立言給一只腳底上完藥水把它擱在自己膝蓋上,握住她另外一只腳,迦南腳小,腳踝也是細細的白瓷一般給人易碎的脆弱感。

“什麽意思?”

“迦南打算一直幹這行下去麽,沒有止境的,就像剛才那些事一樣?”喬立言淡淡地說,低着頭先用毛巾将她腳趾頭縫間的水漬擦幹淨,又慢慢上藥,“迦南想做幾年?”

“喬立言,你想說什麽?”她的口氣無意識冷下來。

迦南不知不覺就想起了兩年前她在雲南庭院看到的那一幕。她承認自己很在意那個金發女人,就像一根刺紮在她對喬立言滿滿的喜歡裏,這個男人貫穿了她大半生命是她的初戀,她沒有把這份萌芽掐死,她覺得沒有必要。

套房很大,一旁的落地玉蘭花燈散發着暖暖的黃光,中央空調将房內溫度也調得暖暖的,喬立言把藥上完,迦南把雙腿收回來,肌膚上男人撫過得氣息依舊清晰。

喬立言坐在軟椅上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他收了笑意,目光幾分寂靜,“迦南,我需要一個妻子。”

迦南心裏一抽,“我記得你說過。”聲音有些酸酸的,迦南又遮掩般哼了一聲,“法律只對一部分人有效,你想娶幾個就娶幾個。”

“是,我希望我能娶一個我能夠接受的妻子,而不是一個只見過一面,完全陌生的女人。”

迦南有些呆,她總是在喬立言面前反應不過來,他說話總是淡淡又溫柔的口氣,漫不經心,字字驚心。她想了想才開口,心裏無端地緊張起來,“喬家人……讓你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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