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補完) (4)
也有事。”
“正好,我也無事,莫**想不想聽聽自己身體的狀況?”何準笑,“體檢報告出來了。”
迦南和何準走到陽臺前的落地琉璃門前,迦南看了看門外沉沉的夜色,只聽何準說:“迦南**很健康,只不過體寒重了些,日後住在喬家,慢慢調理也罷。只不過迦南**應該多注意自己的身體,透支的身體能力,日後總得還的。”
意思很明顯,她身體好,但高強度運動做多了又不注意保護自己,年紀大了那些後遺症會主動找上來。甚至只過了三十歲,身體便漸漸不行了。
迦南看着他,面無表情說:“何醫生的意思是我會連累喬立言?”
何準笑,“沒有人會連累到他。”
迦南關心的是腦CT,之前她問過女傭,那時候是什麽檢查都會做的,她整個人就會住在高級醫院裏住一個星期的VIP來檢查調養,“全面檢查什麽時候?”
何準忍不住笑容更大,“莫**這是準備檢查前養好身體?等天氣更暖和一些時,那得一個多月了。”
迦南應了聲,抿着酒液若有所思。
“莫**,你這裏……”何準注視她,忽然開口,指指自己的嘴角,“蛋糕屑。”
迦南一怔,“抱歉,失禮了。”轉過頭去用手抹了抹。
“還在嘴上。”何準無奈笑笑,女孩的嘴唇在這寒冷的雪天裏如新鮮嬌嫩的草莓,他沉下雙眸,伸手過去。
十九章
“啊,大哥!”
不遠處一聲大喊,迦南側過頭,何準收回了手。
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黃毛少年跑過人**,向喬立言飛撲過去,“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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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立言身子一側,少年啪叽撲到地上。
旁人&女伴:“……”
喬立言對之前談生意的俄羅斯人微笑說了聲抱歉,事不關己。
少年迅速爬起來去抱喬立言,淚汪汪,“大哥~!”
喬立言一閃,杯中酒液只是漾起輕輕的波紋。少年星星眼滿臉崇拜,“不愧是大哥,速度這麽快!大哥你一定是從二次元世界裏穿越過來的!代表月亮消滅你們!”
喬立言:“……”
迦南:“……”
何準笑,“不用在意,那是喬小少爺喬溪。”
迦南轉過頭,“我沒有聽說他過,他有個弟弟。”
“嗯,是他的親弟弟,喬老爺第二位夫人生的,今年還小。”何準站在窗前喝口酒,又補充,“特別崇拜喬老板。”
迦南點點頭,“看得出來。”她還記得的,喬立言的母親很早就過世了,在這一行裏,家人被作為籌碼被虐殺是是常有的事情,再強大的家族,也會有疏忽的時候。
所以,自己的妻子本就是個殺手,的确挺方便的。
只見那小少爺半天都沒撲上去只能在一旁痛心疾首地嘤嘤嘤,很快有一些俄羅斯女伴過來,看來都是相熟的,小少爺指着喬立言繼續嘤嘤嘤,“大哥,你不要小溪了嘤嘤嘤。”
喬立言聲音毫無波瀾,“長輩在上面等你,自己過去。”
小少爺委委屈屈地上樓了。
這會兒迦南和何準走過去,喬立言對迦南一笑,伸手自然而然地抹掉了她嘴角的蛋糕屑,“吃飽了麽?”
迦南這才想起蛋糕屑方才停留在嘴角,摸了摸,男人手指的觸感滞留其間,點點頭。
喬立言摸摸她的臉,“累了上去歇會兒,離結束還有段時間。”
迦南又點點頭。
一旁的何準突然覺得這像是主人和寵物的對話。
迦南開口:“你沒說過你有一個弟弟。”
“嗯,”喬立言笑笑,他的笑總是安靜無破綻,薄
薄翹翹的唇角一勾配上他那雙深邃的眸子頗有絕代風華的味道,穩重令人安心,卻又總是裝無辜孩子氣,“我有很多同齡的家人,其他人見得少,只有喬溪是嫡親的。”
同父異母麽。迦南想了想莫家,這麽一算喬立言是家主嫡長,“他沒有……”做這家裏的事情吧,看他那個活潑的樣子就知道了。
“嗯,”喬立言一如既往沒有掩飾,只要迦南問出來的,他都會回答,可迦南時時連問什麽都不知道。喬立言給人的感覺永是冰山一角,後面的聲音有些飄渺地淡下去,“他輩分小,做一些想做的事情過自己的生活也是好的,父親也如此希望。”
父親麽……
不一會兒小少爺又下來了,迦南這次看清楚了他,也是一身晚宴的規矩打扮,看面容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五官白皙分明,因為年少甚至有幾分陰性的柔美在裏面,看來喬家的遺傳基因一如既往男女通吃。大大咧咧染了一頭黃毛,他一邊下樓一邊扯着自己的領帶,一擡頭就和迦南的目光對上了。
迦南眨眨眼,這小少爺竟然生了一雙桃花眼,甚是風騷勾人。
“你……!”他呆了一呆,蹭蹭蹭沖到她面前,瞪大一雙桃花眼激光槍似的上下将莫迦南一掃,“不許碰我大哥!就憑你這模樣還想——”
喬立言輕輕接口,“喬溪,叫嫂子。”
喬溪立馬搓手轉口:“嫂子,你長得真漂亮,我見過那麽多妹子沒見過你這漂亮的。”
迦南:“……”
喬溪一邊笑一邊目光裏朝迦南放嗖嗖嗖的嫉妒殺氣,無奈那桃花眼本就招搖美麗,怎的看都是在向她放電。
不一會兒宴會進入□,喬立言握着迦南的手将她拉到臺階上,一旁的管家站得筆挺向下面的人用俄語宣布了什麽,在鼓掌聲中喬立言托起迦南的手,一個标準而優美的姿勢,俯身在她手背上一吻。
迦南怔怔看着他,他的黑發上灑滿金光,黑黑的眼睫下是鴿灰色的眸子,溫溫軟軟望進她眼睛裏。
下了臺有很多人來祝詞飲酒,迦南只能笑着應付,剛碰了杯準備勉強将一杯伏特加喝下去,喬立言輕輕拿過她的酒杯,喝幹了放回她手中,繼續和其他人碰杯。
迦南愣了愣,有些出神。
一旁喬溪咬着手絹苦逼兮兮湊過來,哀怨地說:“大哥剛才用俄語對他們說,你不能喝酒
,他替你謝過了。”
迦南轉頭看了看他,點點頭,“謝謝。”
喬溪哼了一聲,“我才不要你謝,大哥是我的,永遠是我的。”說着又攥着小手絹目光閃閃望着喬立言,“你這女人,最好識時務離大哥遠點,你看看我大哥,這樣貌,這身材,這氣質,啧啧。”
迦南默了一默,“你确定你不是在看美女?”
喬溪又哼了一聲,“粗俗的女人,我大哥豈是由你來判斷的,他的美貌已經超越人類物種了~~哦哦,大哥喝酒的樣子真好看哦哦哦~~”
迦南:“……”
喬溪又癡癡望了一陣飽了眼福才回到用餐區吃東西,走前又哼唧一聲,聲音有些憋屈:“我其實認識你。”
迦南等着她下文。
喬溪又說:“大哥有你的照片,我看過的,我本來以為照片上已經很醜,然後發現真人更醜。”說着就走了。
迦南不記得她有照過相。
何準走過來順着迦南目光望了望,然後說:“喬溪在美國讀過一陣子書,談過一個男朋友。”
迦南瞅了瞅他瘦瘦的身子板,妖媚的桃花眼和精致的小五官,果然是男女通殺,點點頭,“看出來了。”
******
宴會将近結束迦南總算把她那份應付完了,自己提前上了樓,雖然喬立言給她當了伏特加,但當地的各色果酒搭配肉菜十分入口,不知不覺就喝了很多,一上樓,燈光暗了些空空曠曠,一靜下來後勁就上來了。
她揉了揉額,頗為費神地找自己的房間,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大腿,沒有槍。
沒有槍的感覺不大好,迦南往前走,一扇扇門下去,找到自己的門一轉把手擰開進去了。
随着門沿的旋轉,暈黃的燈光落下來,迦南擡起眼,眼前是一排醫療儀器,老人躺在床上,幹枯蒼白的手臂露出來放在兩邊。
祖母。
窗戶緊緊閉着沒有拉窗簾,寂靜無比,房間裏沒有其他人。
走錯了房間,迦南回身就離開。
“等等。”
身後響起了老人蒼老的聲音。迦南停□回頭,老人睜開眼睛望着她,花白的頭發散在枕間,布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她按了床邊的按鈕,床頭自然擡上來,讓
她可以做起來看着迦南。
她的目光是屬于老人特有的安靜悠遠,微冷。迦南确認她沒有聽錯,這位俄羅斯老婦說的是清清楚楚的中文,将門關上免得冷風進來,面前的是喬立言的祖母,迦南向她行禮,“祖母。”
說着正準備走過來,和老人距離遠了說話不好。
怎知老人加大了聲音,如漏了風的老舊音箱,“別動。”
迦南站好不動,老人的目光上下将她掃了掃,迦南腰板挺得筆直,正視老人的臉。
老人開口:“我一直在等待阿喬結婚的那一天,”她說阿喬,想必能冠上喬姓被稱呼的只有喬立言了,“他喜歡誰,是他的自由,我們不可能連這最後的自由都不給他。”老婦中文說的熟練,迦南一直以為她不會說中文的。
迦南點頭表示在聽。
“你叫……”
“迦南,莫迦南。”
“莫家的孩子,”老人聲音殘破卻穩定,含着一種不可逾越辯駁的氣質,她低低道,“你會成為阿喬的弱點。”
迦南擡起眼,老人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阿喬看着你的時候,眼神很不好,你會成為阿喬的弱點,進而毀了他。”
語畢,老人一直放在被褥裏的手拿出來,迦南親眼看見她手上竟然握着一把槍,對準她,手指扣下扳機。
一瞬間迦南做出了很多反映,腦內飛快旋轉,大家族的老人,她不知她年輕時如何,可她蒼老如此,握着槍的手十分穩,不像之前迦南第一次看她時那衰弱細瘦的老婦。
她會殺了她,迦南心裏冒出這樣的聲音,因為自己和喬立言在一起麽。
砰。
槍聲中,子彈貫穿從左至右筆直貫穿老人太陽穴,射在牆壁上,抽出一大朵張開的血花。
迦南望向窗戶,中世紀貴族裝飾的窗戶開了一半,不知何時一個穿皮衣的亞洲女人坐在窗沿,凜冽的寒風灌進來将窗簾吹得呼呼抖動。
老人睜大了眼睛身子歪向床的一邊不動了,女人一條優美的長腿踩在地上,另一條還跨在外面,她有一頭濃密的黑色卷發披散在肩膀上,劉海長長的遮住她的臉,迦南只看見她慘白肌膚上那鮮紅如血的嘴唇。
女人收了槍,對迦南一笑。
“嗨。”
二十章
夜裏的寒風吹進來,迦南感到冷。
女人擡起臉,迦南看見她畫了濃濃的煙熏妝,仿佛從棺材裏爬出來的,一條刀疤斜斜穿過她的荒廢的右眼,劃在臉上頗為恐怖。
如同黑白電影裏走出的古老女人。
迦南看着那條疤,想起了李師父。
女人笑起來很甜,有一種風塵味,“你應該謝謝我,是我救了你,喬家的人,即便是最老的婦人,一樣殺人不眨眼。”
迦南說:“她殺不了我。”
女人歪頭笑笑,黑色**在手中轉圈,“你不怕我殺了你?”
迦南回答:“你對我,沒有殺意。”
況且,這個女人要殺她,還得費一番功夫。
女人嗤笑一聲,因為嘴角的拉大,右臉上長長的肉色刀疤也扭曲起來,一只眼睛轉悠着将她一掃,眼前門口的女孩頭發盤起,顯得脖子優美修長,玫瑰色的裙擺,細細的腰肢妖嬈的胸,胸口鴿血紅寶石閃閃發光令人嫉妒,女人舌頭舔了舔嘴唇,聲音充滿磁性,“你這身子真漂亮,難怪小言他會喜歡你。”
她一個眼神晃過,迦南已經掠到老人床前去拿槍,以床為遮擋一槍射過去,女人翻身跳出窗外,迦南的子彈穿過她揚起的發。
迦南想都沒想翻過床到窗前,下面是四樓,一片白茫茫的雪,漆黑的夜裏看不見任何,只有風呼呼地刮着吹亂了她的發。
身後房門被打開,是何準,他的身後跟着一排女傭,他看着床上身體僵硬的老人睜大了眼睛,那些俄白種女傭捂住了嘴。
尖叫聲中迦南目光落在窗戶對面床一邊的碎花牆紙上,上面濺了大片血漬,像一團霧。
他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
林林總總算來,已經四月過了,白日裏陽光多了一些,落在松林枝桠的白雪間。
喬家祖母下葬的時候迦南站在一邊,她穿着黑色的旗袍站在喬立言身邊,細細的腰身像一支黑蓮花,她感覺到那些人的目光,各種目光,都是些修養極好不動聲色的人物,女眷也是高雅識大體,閑言碎語不會有,可目光與心中所想已經足夠。
送葬祈禱的音樂聲中神父宣讀悼詞,隐隐有了低泣聲,喬溪在一旁哭得特別厲害,迦南看着挂上白色花圈的棺椁送進墓穴中,一點點
被泥土掩埋。
整個過程中喬立言沒有說一句話,他站在最前列,一身黑衣,零碎的黑發垂在耳邊,他低着頭垂眸注視墓碑,露出一截蒼白的脖頸,可背還是筆直的。
葬禮前前後後延續了三天,來了很多人又送走很多人,莊園裏總是停滿車。迦南不怎麽見到喬立言,交際與家族的事情幾乎是一起堆了過來,他連着數天沒有回來。沒有人找她,她便呆在自己屋子裏。
喬家祖母死了,喬立言新帶來的陌生女人手拿一把槍在案發現場,就算是那把槍查出是祖母自己的槍,上面刻有英文,可這又能代表什麽。
這種影響,對喬家,對喬立言,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
迦南覺得,應該有什麽人來質問她的,亦或是把她關在禁閉室裏拷問,那時喬立言出現在房裏時,她很平靜地走過去,把槍遞給喬立言,然後把所見所聞發生一一清楚告訴了他。
就算沒有人相信,她也很平靜地說完了,喬立言什麽都沒說,只是讓她去休息,數天忙碌見不到人影,直到下葬那一天接她去參加葬禮,至此之後又沒了消息。
沒有人找她麻煩,莊園裏無論何時迦南總能見到阿修的身影。
只不過她沒有說他的祖母拿起槍對準她,槍裏是真有子彈的,誰都不會相信喬立言的祖母要殺自己的孫媳婦。迦南沒有去想為什麽,她在喬立言不在的這幾天唯一思慮過的一次只是,如果她真死了,喬立言會對他祖母怎樣。
不會怎樣的吧,畢竟是自己尊敬的祖母,那個老人也是明白才可以肆無忌憚,迦南無禮地認為那是肆無忌憚,生命是可以随手殺掉的。
不詳。
大概會被這樣說吧。
她本是一個殺手,又遇到這種事,自己還能夠嫁給她麽。
喬立言會相信多少呢。
迦南吃晚餐時有些恍惚,這些天莊園裏用餐一直是清淡的,喬立言不在,她以一種尴尬的身份住在這裏,其間何準來過幾次,辦完事後去見她,打了個招呼說:“請不要在意,喬家人處事果斷精明,他們若覺得和你脫不開關系,早已經動手。”
迦南沒說話,她只覺得,除了喬立言,這裏真的沒有什麽屬于她,況且喬立言也不是屬于她的。她找了阿修,“你跟喬老板說,我要回國了。”
阿修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搖搖頭。
迦南說:“我要走了,你打不過我。”說這話有些玩笑的味道,少年還是很認真看着她,比劃了一下門,打了個**的手勢對準她。
意思很明顯,她如今呆在莊園才是最安全的。
喬立言還在忙,除開祖母的事,他回了俄羅斯也有很多事要處理,聽何準說莫斯科那邊要出貨,“教父”那邊定下來的單子,喬立言抽了時間去了一趟前蘇聯軍火庫。
之後又過了四天,莊園裏算是徹底安靜下來了,有了些冷清的味道。迦南晚上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時手機響了,是喬立言。
“迦南,餓了麽。”
他的聲音令她有些沒回神,她穿了衣服套了大衣下樓出門,走到門口又折回去到盥洗室洗了把臉,用紙棉沾了化妝水把臉上清理幹淨塗上護膚品,打了個底霜,用粉紅色的唇膏潤了,梳了梳頭發才下樓。
一來二去還是折騰一會兒的,出門的時候喬立言的車子已經等候多時。
喬立言開車,迦南坐在副駕駛座上,将近一周沒見,她在他下巴上看到了一小圈青茬,男人還是副安靜儒雅的模樣,翹起來嘴角一點點翹,小小地誘人。
她一坐上來喬立言摸了摸她的臉,沒有多言開車。
迦南坐在一旁,她看見車上放着一大瓶只剩一半的伏特加,也沒有說話。
喬立言的祖母死了,死在迦南的眼前,那個皮衣女人笑得妖豔,仿佛一縷幽魂。
她稱呼喬立言為小言,多麽親昵的稱呼。
她還記得喬立言年幼母親去世,祖母與他的感情算是深厚了。自己爺爺去世的時候她哭的死去活來,她的爺爺永遠不會溫柔地摸她的頭了。
可至少在迦南面前,喬立言一直是平靜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轎車蜿蜒在山道上,開進了小鎮。
又是那間小酒館,她來到這裏第二天喬立言帶她游覽小鎮時吃晚餐的小酒館。
喬立言車停到一邊熄火,迦南沒解安全帶,坐着直直望着前面的街道,字句在唇邊回旋了許久,“對不起。”
喬立言動作一停,望過來。
迦南眨眨眼,靜靜地說:“我當時應該去追那個女人的,我那個時候不知怎麽了……我應該抓住她的。”
她叫喬立言
為小言,迦南不知不覺在意起來,也許是有這樣一部分原因在裏面。用李師父的話來說,迦南心裏糟糕透了。
上不了臺面的女人,不詳的女人。
被喬立言的親戚這樣說了。
他忽然拉過迦南的右手,一圈戒指套上了中指。
迦南心裏一震,有什麽沖刷過心髒,喬立言見迦南沒有抗拒便慢慢将戒指套好了,剛剛好的尺寸,鉑金定做,沒有過多的裝飾,細細的指環,優美雅致而簡單。
“抱歉,訂婚敷衍了些,戒指也遲了。”喬立言指腹輕輕撫摸她指間的戒指,将近半個月的忙碌和壓力,聲音似乎比以前低沉了些,“好在做得合适,”過了會兒,擡起鴿灰色的眼睛,輕輕地問,“迦南喜歡麽?”
迦南吸吸鼻子,喬立言這無疑是将她之前所有不安和疑惑打散消失無蹤,他不會不受外界和家族的壓力的,她是這麽值得他相信的麽。
“喜歡。”
可是更喜歡你。
喬立言終于露出了第一個微笑,笑得很淺,掩藏住的疲憊滄桑流瀉幾分,她看得心疼。
小酒館還是那個模樣,電視機上放着無營養的脫口秀節目,幾個穿大衣的醉漢在吧臺前調戲服務員喝酒。
兩個人坐下點了上次同樣的菜,這次喬立言給迦南點了兩份奶酪,透過窗戶,陽光下的小鎮寧靜安詳,光芒灑在灰蒙蒙的街道上,這裏正在逐漸溫暖,進了夏天,就是俄羅斯人結婚的高峰期了。
迦南默默地吃,喬立言就坐着注視她,沒有動叉子。
“喬立言。”
“嗯。”
迦南擡起眼,叉了一塊切好的肉熱騰騰送到男人嘴邊,“張嘴。”
喬立言失笑,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過他,一口咬下去,她送來的食物,似乎特別美味。
迦南又叉了一塊伸過去,喬立言又吃了,此時眼角多了分笑意。她看見他握酒杯的手中指上也有一支戒指,跟她配對的款式,不知什麽時候戴上去的。
她沒有再喂了,默默地吃,兩個人一直吃到暮□臨,黃昏暗啞地鋪展在地面上,在玻璃窗上反射出一小片陽光,酒館裏的人來來往往。
喬立言忽然開口,“母親死的時候,我還沒有記憶,十四歲時祖母開始照顧我。”
迦南沒說話,捏緊了叉子。
喬立言抿口酒笑笑,“她是個嚴厲的長輩,以前是位優秀的女軍官,父親再娶後我有時間便和她住一起,除了喬溪和父親,她是離我最近的家人。祖母她性子偏激,她覺得不好的事情,便會一手處理,所以迦南,抱歉,她不是不喜歡你,只是無法接受我愛上了其他女人。”
21、二一章
迦南心尖一顫,原來他知道……
他握住她的手,“迦南,對不起。”
對不起,程素然說過,男人最難以将這三個字說出來。
迦南縮了縮手,“我沒有在乎。”
“可我在乎。”
“……”迦南覺得喬老板說話越來越不害臊了。
“喬立言……“迦南猶豫了下還是準備問他,“兇手找到了麽?”
喬立言沉默一番才微笑,“是。”
迦南沒有再追問,站起走到櫃臺前,用英文朝服務員比劃了一番,抱了瓶酒回來,俄羅斯高純度烈酒。
迦南握着瓶頸朝木桌子上一放,淡定地說,“喝。”
喬立言挑挑眉,迦南開了瓶子倒進去,又給喬立言倒了。然後坐回位置,碰了碰杯,“喝。”說完一口喝完一大杯,咽了好幾次才咽下去。
太嗆口,迦南眼睛都紅了,眯了眯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對他說:“喬立言,咱們喝酒吧。”她想了想,酒精火辣辣在喉嚨裏燒,酒不是個好東西,程素然喜歡喝,李**喜歡喝,他們說過酒是一種厲害的東西,可以忘記一些事情,可以抛棄一些顧慮。
迦南當時覺得,喝酒是懦弱的表現,她更習慣于清清楚楚地面對過去與未來,如同數學題,一一将身邊的那些種種算得清楚明細,就不會失措。
可又不是這樣的,她開始明白了一點點,很多人背負了太多,偶爾什麽都不去想也是一件好事。就像現在,她覺得,說任何話都是蒼白的。她安慰不了他,只能陪他喝酒,喬立言已經不是第一次失去至親的家人了,他還有他的事業,喬溪可以哭得堂而皇之,他不可以。
這個世上沒有超能力者,都是普通人。
對面的男人在暮色中笑,映在玻璃窗上的陽光漸漸收攏消失,黑夜降下,酒館裏的人又多了一些,迦南和他碰酒杯,一點點喝完,然後把盤子裏的才吃幹淨,兩份奶酪也吃了下去。
腦袋暈忽忽的,酒館裏暖氣足,迦南迷迷糊糊趴了一會兒,醒來時喬立言坐在對面靠在椅子上看書,書皮很軟,迦南記得那是喬立言車上的,旁邊一大瓶烈酒已經空了。
她記得她喝得不多的。那剩下的……
“喬立言,你醉了嗎?”她下巴埋在雙臂間,擡着眸兒望着他,男人看了看她,女孩的睫毛在燈光下點綴了金光。他笑笑,合上書,找服務生點了醒熱熱的酒茶。
“其實我在想,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好嗎?”迦南視野中男人的輪廓有些模糊,因為吃多了竟然打了一個小小的嗝,她恍惚地笑起來,眼睛也眯起,用一種無關緊要的口氣說,“你的祖母去世的時候,我是眼睜睜看着的,喬立言你知道嗎,我那個時候,一點感覺也沒有。”
只是,啊,死了。僅此而已。
接下來的反應便是,喬立言會難過的吧,因為這樣,心裏才揪了起來,不至于在面對喬家人時過于冷漠。
“到現在,也一點感覺也沒有,果然是已經麻木了啊。”
喬立言沒有說話,坐了會兒把帳結了就帶迦南離開了。迦南腦子果然有點暈,意識倒還是清明,可她還是想把這些事說給他聽,上車的時候她坐在一旁低着頭說:“喬立言,我可能給不了你一個作為妻子的溫暖了。”
喬立言啓動轎車,摸摸她的臉,“別瞎說,你已經走不了了。”
晚上回房洗漱,迦南打理好一切後發現喬立言房間的燈還是亮着的,一開門他在打電話,喬立言看見她沒說幾句便挂了,走到身前摸摸她的頭,“還不睡?”
迦南擡起頭,他很高,她只到他胸口,“我想回國一趟。”停了一下,覺得這個男人已經是自己未婚夫,有必要解釋清楚,“那邊還有我剩下的事沒有處理,畢竟……”
“工作?”
“嗯。”
“下面的人已經替你辦了。”
“……”也是,迦南又遲疑了一下,坐下什麽決定一般擡起頭,眼睛亮亮地對他張開雙臂,表情嚴肅而僵硬,“抱一個。”
“……”
迦南臉上紅了一下,“我剛才跟程素然打電話,程素然說,發生這種事情,做妻子的要給丈夫一個擁抱。”
她沒有學會的事情,只能問別人。程素然說陪喝酒是兄弟該做的事,女人要給的是一個安定的溫柔鄉。
迦南不懂,她心裏的難過無法表達,她希望在她不算長的生命裏可以為喬立言做一點事,就算無關愛,也算是他救過她那麽多次的報答。
喬立言揉揉額,忍不住笑出來,眼角都是彎的,他将迦南摟在懷裏,女孩的身子軟軟熱熱,他摟得緊了些,“事辦完我帶你回國,乖,睡吧。”
******
關于喬家長輩被殺一事極快地查了出來。
俄羅斯本地的聯合組織,似乎和中國那邊也有些關系,祖母的屍體無疑是一封挑戰書,明目張膽的挑戰書,在喬家莊園裏發生這樣的事,明顯是有魚死網破的勢頭,不像是一介大勢力該做的。
稍微頭疼的事情便是兩個黑手黨家族,最近一直與一些官員暗地交往,在地盤賭場開設走私與販毒的行當甚至已尋求到教父那邊的法律庇護将莫斯科一些灰色行業算是封死。
迦南沒有再住在莊園裏,她随喬立言去了聖彼得堡,傳說中的“水城”與“橋城”,宮殿與花園都非常漂亮,春天裏青銅像給人一種穿越時空輪回的感覺。因為靠近芬蘭那邊的港灣,喬立言走時候走歐洲貨會擇這條路。
喬立言住在這裏一棟別墅裏,與政府眷屬的宅子頗近,四周安靜。迦南一直以為他會住在莫斯科,畢竟那裏是俄羅斯軍火庫黑手黨的主戰場。
“容易陷進去的地方,離得遠一點比較好。”
喬立言這句話日後何準做出了解釋,那種無形的厮殺與朦胧的硝煙,踏破了鮮血與陰謀,喬立言這樣的人會沉迷進去,相比血腥的戰争之王,他更喜歡做一個低調安靜的商人。
晚上港口出貨,迦南随在喬立言身邊出發,單子不大不小,不過最近不甚安寧喬立言還是親自走了一趟。
豪華貨輪上有個小小的酒宴,迦南是穿着花苞小禮裙出席,喬立言上船的時候只把阿修和她帶在身邊。單子談得快,前蘇聯曾是機械發達國家,如今仍有諸多專家對于武器改良沉迷,喬立言此般便是為了這個。越來越多的輕武器趨于自動化和無人化,就比如戰鬥機裝上相應系統和防紅外線幹擾燈便可以進行閃躲試土地轟炸。
“如果一個國家買了,那麽其他國家也會跟着買的。”喬立言微笑對她說,“就像最新型的玩具手槍,不管使用與否,第一個小孩買了,其他小孩就會很有壓力呢。”
迦南覺得這些都有些不真實。
豪華輪船是芬蘭那邊多重身份的富商所擁有,桑拿室游泳池一應俱全,除了他們還有一些道上有名望的商人甚至是軍官,迦南曾聽何準說喬立言年輕時曾經被一個美國特務局的緝查長官給抓了,原因是他随從包裏的香水和化妝品沒交稅。皇天後土為證,那個随從是從國外回來偷偷賣給女朋友的。
過程不重要,那個緝查官盯了他很久,只要一個理由一定抓住他,喬立言進了拷問室喝了杯咖啡就出來了,因為緝查官的一個上**BOSS駕到,表揚他一番,然後要他把喬立言給放了。
軍火,明的暗的都有人需要,何況是一**事首腦。
這算是喬立言唯一一次案底,時候問起來,他只記得“那裏的咖啡味道差強人意”。
迦南:“……”
喬立言談單子,阿修在一旁守着,迦南實在無事就去露天泳池,水清澈而冰涼,她望着黑漆漆的夜色将杯中酒飲盡。
多喝幾次,便對酒不那麽排斥了,甚至還有些上瘾。喝多了些便回輪船的客房,喬立言說在芬蘭還得逗留兩天才能回去。順着服務員指導上了樓梯,輪船走廊上的的燈光是暧昧的淡,她走了幾步,邊停□子扶住了牆,她聽見了腳步聲。
一個白種男人從後面走上來,不知是回房的還是來找她的,一看迦南有些搖晃他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身體,迦南眯眼看了看,似乎不是貴賓,從氣質和穿着來看應是下面人的保镖。
“AreyouOK?”
男人一邊說,迦南在微弱燈光中捕捉到銀光極細地一閃。
男人粗糙的手指搭上迦南雪白光滑的肩,迦南嗅出一絲不祥氣息正欲動手。
他的另外一只手握着刀,幾乎是下一秒迦南打算将他一個過肩摔打翻在地最後一刀下去,可男人忽然松開了她,後退幾步,聳聳肩從她身側走過。
她回頭,喬立言站在陰影下,那個白種男人走過時向他行禮。
喬立言仿佛沒看到一般,徑直走向迦南,摟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