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補完) (7)
上,仿佛天使張開的透明羽翼,頂頭埋在黑夜中看不清虛實。
“到了,”何準也下車,抽出一支煙點了,身後的車依次停下,人走了出來,“喬老板在裏面。”——
【二八章】
陰冷的地方,排斥與嘲笑則顯得越發猙獰。
那些比他大幾歲的,嘲笑他母親是做妓他以後也得出去賣的男孩們在“考試”中被他一個個殺掉時,他的周圍終于安靜了。
他喜歡安靜。
只有一個還在他耳邊吵吵鬧鬧,是個比他大又比他高的女孩子,鄙視他身材矮小又瘦弱。
很美的女孩子,很喜歡笑,張揚地笑,殺人不眨眼的女孩子,她叫寧微。
年少那數不清的殺戮中,有一次是失敗了的。
輝煌的教堂下,他趴在地上,劇烈連貫的疼痛使他幾乎沒了知覺,連被踩斷的手指似乎也不那麽痛了,手槍滑到一邊牆角,他模模糊糊地盯着牆角那支槍,執拗般的,眸裏一片黑暗。
腦袋被強壯打手狠狠踩住,頭頂男人笑出聲,鞋底在男孩柔軟的黑發上磨蹭,“國家派這種小孩來殺我們,是在開玩笑嗎?”
一旁的德國神父笑得輕蔑,抱着聖經蹲下來,托起他的下巴,光芒下指尖蹭過他滿嘴的鮮血。
神父笑眯眯的,“好漂亮的男孩子,**這種事情,要不要跟着伯伯?伯伯會好好疼你的。”說着神父那肥厚幹裂的嘴唇便往男孩沾滿血的嘴唇上舔去。
他一口血啐出來,将打掉的門牙吐在神父臉上,神父側過頭,一耳光給下去,起身擦臉對保镖道:“做掉。”
男人對着他扣下扳機。
一瞬間的晃影兒,他眼前越來越模糊,槍聲響了卻沒有意料中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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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娈童罪可是很重的哦。”
不知何時出現的少女聲音甜美,她脆脆笑了笑,給了神父腰部一槍後将手槍塞進神父因準備大叫而張開的嘴巴中,神父的眼睛驚恐得幾乎要蹦出來,整張臉都扭曲了。
保镖震驚回頭,四下的打手不知何時已經被撂倒。
“這位保镖先生,我覺得還是先把他放掉比較好哦,你是在雇主這裏拿錢的嘛。”寧微一邊說一邊把槍口往神父喉嚨裏堵,神父的腮幫顫抖着,沖保镖使了眼色。
保镖将手槍放下挪開腳後退一步,腳下男孩的身體慢慢癱了下去,少女笑了一聲,瞬息将槍口指向保镖扣下扳機,另一只手抽出匕首劃過神父僵直的喉嚨。
夜色極深,襯得教堂光芒分外耀眼。
而少女的笑容更加耀眼,耀了他的眼。
男孩緩緩爬起來,抹掉唇邊的血,寧微皺着眉頭看着槍口上的口水,嫌惡地扔到一邊,拿出手機對屍體啪啪啪地拍照。
“只是做完任務順道來看看你,果然是出了這種事情啊小言,”寧微撩着頭發嘀咕,血腥味散在空氣中,“再厲害還是個孩子,長官也太看得起你了。”
男孩擡起頭,嘴邊的血被他抹花了,像個小醜,只有一雙灰色的眼睛格外安靜。方才那份屈辱仿佛已是雲煙,寧微只記得他的眼神,安安靜靜,不空洞沒有仇恨,只有夜色般濃重的深黑。
那雙眼睛唯一一次波動竟然是為了她,一個和軍官結識的黑道大佬看上了她,要她去他地下會所坐臺殺人,明明是有去無回,她生得太美,終究走上了以色弑人的道路,在那些醜惡的男人銷魂享受時了結他們的生命。
她被賣走時,他沖了出來,那個時候他已經長得跟她一樣高了,黑發灰眸,皮膚白皙,很漂亮,模樣幹淨而青澀,只有鴿灰色的眼睛埋葬着陰霾。
微微,她走的時候他艱難地吐出聲音。她的名字很好聽,溫柔的,細碎的,微微。
夜裏會場,她在男人身下承歡的時候,他推開了那扇門,一身血。
她的長官說的沒錯,這個男孩天賦絕佳,如出鞘鋒芒飲血寒劍,足以反噬劍主,那一夜他将那個基地幾乎整個地抹去,踩着鮮血提着槍走進會所,年少血性本應純陽方剛他卻冰涼,來救她。
很久以後,寧微都覺得那夜是場夢,一介少年殺光了基地所有人宛如慕尼黑森林中的遙遠傳說,原來這個小男孩是這麽将她放在心上的,他看到男人身下渾身赤裸的她,交合的部位還黏在一起,少年眸裏第一次出現了裂縫。
人總是會對自己鐘情的人報以美好的幻想。
是幻滅嗎。
小言,你喜歡的傾慕的女孩子,不是你所想象中的美好吧。
是的吧,因為我已經不幹淨了啊,其實早就很髒很髒了,只不過這一次被你發現了。
她閉上眼,他的長槍從手頹然中脫落,同時會所支援打手趕到,一槍朝他開了過來。
******
夜裏的酒店越發璀璨輝煌。
迦南只身進入大酒樓,兩邊一道搜身,便有人引她去頂層。
談判。
最終那邊要求下來是談判。
真正做喬家主導權的喬立言都被那邊扣住了,還美名其曰談判,估摸是準備把喬家有頭有臉的人叫出來。只不過聽何準說這事兒喬立言的父親聽了就跟沒聽一樣,淡定十分,那喬立言的繼母倒是挺有反應。
電梯直達,迦南走進偌大的金色會客廳,紅絨地毯,水晶吊燈,一整面牆的落地玻璃窗将莫斯科美妙的夜景盡收眼底。
迦南一走進來四周的目光都投向她,甚至朝她身後望了望還有誰,結果是,真的只有這一個年輕的女人來到這裏,甚至只能稱為是小女孩。
迦南擡起眼,四周的空氣仿佛凝滞一般,
四面是黑手黨,一個頗為健碩的老人翹着腿坐在八人寬的真皮沙發上,脖子上的十字架閃閃發亮,他皮膚蒼白,皺紋堆在腮邊,面容卻是平穩安定的,一雙細小的眼眸捉摸不透。
他的身旁,寧微站在沙發邊,雙手環胸,長而濃密的卷發遮住了右臉。
迦南将目光在寧微臉上游移了一陣便端端正正地走上前行禮,然後伸出手指,中指上的銀戒泛着溫潤的光澤,她用中文說:“我是喬立言的未婚妻。”
寧微擡起眸,老人一旁的翻譯輕聲用俄語重複,身旁的打手目光裏有輕微的吃驚。東亞大陸最大軍火商看中的妻子竟然只是這樣一個女孩,素顏,年紀輕輕,紮着小馬尾,身上白襯衣紮在卡其色的小腳褲裏,腰間一條細細紅皮帶,腳下帆布鞋,普通得随處可見的女學生打扮,甚至現在的俄羅斯女學生都比她穿得時髦妖豔。只不過她這麽在燈光下一站,頗有清爽利落的幾分動人。
“你們想要什麽,跟我說就好。”迦南開口,此時一個黑衣男人走出将一份合同遞給老人,老人将雪白合同拿起來,對她晃了晃,擱在茶幾上推過去。迦南坐在另一邊,接過合同,又看到了最後一頁喬立言的簽名。
各方面運輸通道和港口的轉移割讓,一批數量不小的軍火,以及對日後毒品走私的協助。
迦南擡頭說:“喬立言在哪裏?”
老人揮了揮手,一旁人打開投影儀,畫面中喬立言在不知名的房間坐在椅子上被綁着,房間很小,華麗有雅致,椅子上綁有定時炸彈,他的眼睛也被蒙着,迦南看了回過頭,她望了一眼投影儀上面炸彈的剩餘時間,擡頭對寧微說:“能借支煙麽?”
寧微沒動,老人擺了手她才上前抽了支煙給迦南,點了火。迦南擡起眸,近距離下寧微的睫毛纖長,若不是那半張臉,其實是個美人。
寧微退回原地,迦南指間夾着煙沒有抽,只是将灼燒的煙頭摁在喬立言的簽名上,然後彎下腰。
下一瞬,一束強烈的探照燈光在落地窗外掠過,直升機幾乎是要貼上窗戶,徐洛蹲在打開的直升機門前,咬着煙拉開機關槍的防護栓,槍子彈穿過隔音玻璃啪啦啪啦直射過來,橫掃整間會客廳。
一整扇玻璃裂化破碎傾瀉而下,琳琅滿目,直升機機翼旋轉和引擎發動的巨大聲響潮水一般湧了過來,驟然的勁風吹亂窗簾。
混亂中女子身形如煙,一招撂倒了離她最近的一個打手,熟稔抽出他的槍,衆人紛紛開槍那個瞬間的當兒,她已經用這個打手做肉盾擋了數發子彈迅速行動,數個身高馬大的打手被她一槍擊斃。
寧微傾身而上,迦南抽身躲避,幾個回合下來,她的槍口已經極近地指在老人腦門上。
來回之間僅僅只是一晃神的事情。
身後一支槍指着迦南的腦袋,寧微握着槍,眼眸盈盈,含着幾分笑。
會客廳裏對峙一觸即發,僵持着仿佛連燈光都變得污濁,直升機呼啦啦響着,穿着行軍服的徐洛和幾個俄羅斯人拉起繩子跳過來。
會客廳狼藉一片,迦南隐約聽見了警報器的聲音。
老人處變不驚,在她的槍口下穩如泰山,料定她不會開槍。
“哦呀,好快的小姑娘,真令人吃驚呢。”寧微微笑,“不放下槍的話會被射得很難看的哦。”
“在此之前,你的老板一定死得比我通透。”迦南沒有回頭,聲音靜靜,盯着老人又對他道,“放開喬立言。”
老人笑得腮邊肌肉發顫,說了幾句俄語,一邊受到驚吓抱頭躲避的秘書戰戰兢兢用中文翻譯,“老板說,你殺不了我,你殺了我,喬家就完了。”
“我知道,誰也不能動教父,何況是走灰色生意的軍火商,但問題在于,”迦南聲音冷冷,“你真的是教父?”
其實他是誰她無所謂,只不過這個人如果傷害喬立言半分,她不會放過,生命固然重要,她只是自私地想留住她最珍惜的。這一場明顯早有預謀,何準提供的情報屬實,迦南去只會令人感覺是調虎離山之計,A的大部分手下遍布在酒店四周,保護A的是遠處高樓埋伏的狙擊手,不過已經被做掉了。
老人身形徒然一頓,迦南對老人眯了眯眼,“放了喬立言。”
此時徐洛他們跳上來,迦南察覺到身後已經沒了氣息,一回頭,寧微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大門開了一半。徐洛一看一怔,條件反射地揣起槍對準老人,“這就是頭兒?”
迦南說:“季榮在下面,你先去救他。”
徐洛本想再說什麽,迦南掃了他一眼,他咬咬牙帶着人清理掉會客廳裏殘活的人去。
歸于平靜後迦南重新對老人說:“如果在疑惑其他人為什麽不來,因為這個樓層的打手已經被替換了,下面的人回來,不過要過會兒了。”
教父果然是假的,連這點都無法察覺,頓了一頓,迦南淡淡道:“放了喬立言。”
老人哼了一聲,“小姑娘,你還不懂錄像帶麽。”道上很多的确是把人質錄下來,殺了再播放,制造他還活着的假象。
迦南另一只手瞬息朝老人放在桌子上的手落下去,咚的一聲,老人喉嚨裏擠出戰栗的慘叫,她的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刀來,刀身整個地将老人手掌釘在桌子上,血細細地流。
喬家情報網至今沒有找出喬立言的具體位置,時間已經不多,迦南低頭盯着他的眼睛,“在哪裏?”
老人的眼珠顫顫地亂轉,迦南朝他第一次轉動的方向望去,對房裏一角緊閉的房門開了槍,大口徑子彈筆直而精确地穿過鎖孔,嘣地一聲就這麽被砸開,搖晃的門間,喬立言坐在裏面房間的椅子上,一旁的守衛一梭子彈掃過來。
迦南閃開身,拔出插進老人手背裏的刀,嗖地甩了過去,正中紅心,守衛身子晃了一下便倒下。
迦南站起來,心想,果然還是是直播。
莫斯科到處都是喬家眼線和對手的人,最安全自然還是放在身邊,定時炸彈只是障眼法,誰都曉得遠程遙控。
老人握着自己被貫穿的手,疼得抽搐,額上青筋暴起,緊緊抿着唇。
【二九章】
空氣中彌漫開淡淡血腥味道。
還有逐漸靠近的,他熟悉的氣息,太過于熟悉,深深镌刻在感官中勿需去銘記。
繩子被解開,緊接着蒙住眼睛的白布被拿下來。喬立言擡起眸,水晶燈光芒璀璨如鑽,女孩的臉頰沾了些灰,她迅速解下剩餘的繩子,然後起身就這麽直直捧住了他的臉。
“喬立言,有沒有哪裏痛?”
她的手冰涼,微微的顫,不像一雙能夠握住槍的手。她的眼睛很漂亮,黑黑如潤澤珍珠,止不住的細微感情剖開了波瀾,徐徐蕩漾在漆黑眼睫下。
他看着她什麽也沒說,驀然覺得她的耀眼,如同十幾年前寧微在教堂下的笑容。只不過面前的女孩子,平常神情清冷,如今滿眼的擔憂,盛滿細細碎碎的光芒。
原來某些地方道上小有名氣的Cannan,也會擔心害怕,明明已經什麽都結束了,仍然害怕到雙手發抖,因為他。
那已經是多久遠以前的事情了,如此輕易重疊在一起。
又一次被救了麽,喬立言微微眯起眼。
“季榮的位置找到徐洛去救了,莫加裏吉亞摩家族已經在下面包圍了大廈,喬立言,一切如你計劃。”
教父是假的,否則怎可能如此容易令她得手。莫加裏吉亞摩家族首領如今有望被推崇為新的教父,自然不會放過與他競争的人。
喬家提出合作情報交換,自然是好的,何況在此之後又得知了不少秘密。
喬立言笑笑起身,的确是計劃,只不過他沒有想過主角由她來演,“A在哪?”
“外面,暈了,”迦南停了停,那個刀疤女人的去向他不會主動問,于是自己補充道,“那個中國女人走了。”她的雇主是A背後指使他的人,何準那邊的情報,喬立言一定知道。
會客廳緊閉的大門在嘭咚嘭咚響,有人開始撞,迦南沒有多說拉着喬立言往外走,客廳裏全是玻璃碎片和血跡,屍身橫七豎八歪着,窗外的風嗚嗚嗚卷進來,老人暈在沙發上沒了聲息。
等黑手黨手持槍械沖進來時,直升機轟啦啦在窗外刮起強烈的風,刺眼慘白的探照燈光芒下,他們看見女孩與人質從這六十樓縱身跳出窗外,抓住了直升機挂下的懸梯,随着遠去的直升機融進莫斯科玲珑的夜色中。
椅子上定時炸彈滴的一聲,轟然炸響。
直升機上風大吹亂了迦南的頭發,她回過頭,遠處豪華而雄偉的大酒店高層樓一陣悶響,橘紅而明亮的巨大火花如瞬間盛放的牡丹翻卷而出,爆炸如同天邊的驚雷,隆隆碾過城市上空。
季榮在一旁拉上艙門,徐洛抱着槍在副駕駛座上大聲調笑,“跟咱們鬥?這可是美利堅AH-1眼鏡蛇武裝直升機,所以說嘛,不要招惹軍火商。”
直升機裏還有幾個武裝男子坐着,喬立言坐在末端,季榮從保溫杯裏倒了一杯熱咖啡遞過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喬老板,裏面怎樣?”
機艙裏沒有開燈頗為昏暗,震動的聲音微微颠簸着,喬立言接過咖啡抿了一口,笑笑,“發現了意外驚喜。”
言下之意日後不再風平浪靜,徐洛吹了一聲口哨。
迦南坐在喬立言身邊,低着頭披着外套,耳邊是他和其他部下交談的聲音,她耳朵有些蒙聽不清楚,雙手交握在一起,心有餘悸,她在努力平複自己起伏的心緒。
喬立言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女孩的手背涼涼的,依舊在顫,他的指尖無意撫到她指間的戒指,停了一停,結束了對他人的對話轉過頭去,視線裏女孩只露出了一部分白白的耳廓。
“迦南。”他輕喚了聲,俯下頭去,熱熱的呼吸靠近,按住她發顫的手,“迦南,我沒事。”
迦南扭過頭,吸了好幾口氣才說話,字句咬得很清楚,這是他們數天沒有見面獲救的情況下,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喬立言,我很生氣。”
喬立言眨眨眼,耳邊其他人交談的聲音遠去了。
迦南猶豫了一下,決定将自己的真實想法表達出來,她的生命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暧昧去猜測,“我在房裏醒來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
迦南擡起小臉,黑色的眼睛裏是一如既往的幹淨,約莫真有些不滿的模樣,“明明我已經把自己交給你了,你不在我身邊,喬立言,這樣好差勁。”
喬立言先是一怔,耳邊引擎的聲音嗡嗡作響,他靜了片刻,眼底有什麽沉重而柔軟的東西慢慢沉澱下來,末了男人挽出了淺淺的一個笑,低頭用鼻尖蹭蹭她微涼的臉頰,“我道歉,對不起。”
迦南睫毛顫了顫,他的鼻尖也挺涼,這樣在部下面前親昵她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好在其他人沒有回應,依舊個聊各的。
迦南莫名其妙有些心跳,眸光亂閃,喬立言瞧着她神情的變幻只覺分外可愛,是她主動說出那些話來,到頭來無措羞澀的又是她,他貼住她的額頭,聲音低低,分外地柔,“以後每天迦南醒來的時候,我都在你身邊,你說好不好。”
******
就算是奸商,信用也是在道上混的最基本要求,喬老板說到做到。
往後一段日子迦南每天早上,直到睜開眼便會在房裏張望到他的身影,四月份的俄羅斯才算是真正回暖,五月份迎來旅游季和節日的高峰,春天即将過去,陽光一點點明媚起來。
迦南醒的時候,喬立言往往坐在房內桌前看書,窗簾了拉了一角,他手握一卷書随意坐着,袖子挽起來露出蒼白的手腕,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桌上一杯茗茶散發袅袅白煙。
她有了動靜他便會擡頭望着她,窗外微光落進他鴿灰色的眸子裏,仿佛墨玉的那層溫潤的光。喬立言對她微笑,靜谧而柔軟。
“迦南。”
亦或者是坐在床邊,亦或者是,躺在她身邊,仍穿着睡衣,鎖骨明顯,她睜開眼,就看見他對她笑,睫毛上沉甸甸的漆黑。
這樣對迦南來說,是一種細碎的滿足感。
而實質上因為之前那一系列案件,莫斯科黑白兩道十分動蕩,教父之名虛實不清,多方都出現了暗殺與火拼,毒品與軍火的走私迅速變得頻繁起來,其中牽扯的利益過多,甚至有中東地區領導人的參與。喬立言被綁架時似乎在內部得到了不得了的情報,一時間又令莫斯科那邊局勢越發岌岌可危,輝煌繁華的古老城市中潛藏着殺機與無數人的陰謀。
喬立言信守承諾,每天早晨一定會來見她,可也只是見面而已了,他待她醒了,一起用過早飯,便離開處理事務,持續到深夜見不到人影。第二天她醒時,他又不知何時在了,有時甚至大衣都沒有脫就來看她,整個人被潮涼寒冷的濕氣籠罩。看了她,又走了。
迦南拉住他衣袖,“我想我可以幫忙。”
喬立言收回手,摸摸她的臉,笑,“這些小事還不足以讓迦南出手,”停了停,他湊近,風塵仆仆的氣息靠攏過來,如此輕易地親了她的眼睛,嘴唇也是涼涼的,“乖,吃胖一點,等我回來。”
徐洛在門口等得不耐煩,見老板這樣掐住脖子做被惡心到的嘔吐狀。
這般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俄羅斯她本不熟,迦南只能在新聞報紙和何準的口中探知一二。
“喬老板最近是陷得深了些,畢竟別人都找上門來,教父是假的,幕後是誰,以他那一本萬利的性格定是不會留情,其中又牽連出不少勢力,有的能碰有的不能碰,喬家人不可能沒有表示,他本不喜歡這種争鬥,嘛,也不是不喜歡,應該算是克制吧。”何準含着煙解釋,望着窗外,“這種事情,會上瘾的。”
殺戮的背後是巨大的權力與財富,誰不曾沉醉其中,陷得深了,終有一天會被吞噬埋沒。
迦南沒有說話。何準用餘光看了看她,又簡潔說:“你被卷進去,他更是麻煩。莫斯科如今正在洗牌,其中死多少人誰都查不出來,報紙你也看到了,那畫面記者取得還算人道。”
迦南說:“我不怕。”
“喬老板曉得你不怕,”何準笑笑,最後一句說得雲淡風輕,“他是免得你看清楚他是個什麽樣子,怕他。”
【三十章】
夜深,庭院雕花大門緩緩從兩旁打開。別墅裏就只有客廳裏亮着,四周靜靜的隐約有了蟲聲,何準正坐在客廳沙發上抽煙看報紙,首先推門進來的是徐洛,濕淋淋的扛着槍,一進來打了大大一個噴嚏,“我次奧,凍死了。”
喬立言走進來,阿修随在其後,徐洛站在門口就不進去了,估摸還有喬立言吩咐的事兒去做,何準對喬立言站起來對喬立言點點頭就去門口望了望,庭院裏好幾輛車都還是亮着的,不少人下車站在外面抽煙。
“怎麽回事?”
“還能怎麽回事兒,直接沖着BOSS來了,連貨船都炸,我次奧,這個天了海裏凍得要死。”徐洛不停擤鼻子,喬立言一眼掃過去他又不吱聲了,下了臺階和其他人彙合在一起,說了幾句,數輛轎車揚長而去,燈光随着道路蜿蜒一點點朦胧消失。
屋裏靜下來,何準含着煙走回沙發,“這終于算是辦完了?不是說今天下午就能結束麽,我等了你老久,”停了一下,“你的小殺手也一直等你,現在睡了。”
何準說着把茶幾上打印好的文件遞過去,“喏,藥物檢測分析,就是莫小姐自己帶來的白色藥片,原封不動放回去了她沒發現。”
喬立言接過低頭,何準正準備又吸一口煙,一個瞬兒煙就被男人不留痕跡抽走了,喬立言掐掉煙扔進茶幾旁的竹簍裏,眼睛一直落在文件上。
何準聳聳煙,他差點忘了,喬老板的小殺手是聞不得煙味的。
“如你所見,私人醫院研制的藥物,不過可惜了不是什麽特效藥,只是一般的強力鎮痛劑而已。”何準聲音淡淡,“正好莫斯科那邊亂子你都做幹淨了,挑個時間全面檢查,她身體具體什麽情況得細查,之前報告顯示她挺健康的,估計問題也不大,喬老板,她什麽都沒說過?”
喬立言沉默。
要隐瞞也不難,畢竟身為殺手早已具有相當的忍受能力,她就算再痛裝作若無其事也不是不可能,可連喬老板都難以發覺,這病症估計來的蹊跷。
何準看着喬立言的神色,他只是看着藥物分析報告,沒有多大表情,一行一行,何準覺得他連看黑手黨的合作合同都沒這麽細心過。
後面附有莫迦南第一次體檢的報告,他看完了遞給何準,徑直上樓,說:“天色不早,你先回去罷。”
何準嘴角抽了抽,這麽晚了,這大老板就為了這份資料令他在這兒恭候到深夜,就算為了和未婚妻過二人世界需要這麽趕人走嗎?
******
她什麽都沒有說過。
其實那種腦內的疼痛,因為環境的舒适已經不再頻繁,就算發作了,忍一忍就過去了,不一定再需要服用鎮痛劑。
迦南抓着床被,疼痛正在緩緩褪去,她終于可以正常呼吸,輕喘幾口氣,翻了個身,摸摸自己的胸口,熱熱的,有心跳,這很好。
至少自己還可以活到和他結婚的那一天吧。
房門咔嚓輕響一聲開了,外面的光旋轉着張開落了進來,迦南背着門口,感覺到有人走進來,是她熟悉的氣息,又帶了幾絲陌生的漆黑味道,仿佛從戰場中走回來一般。
那個人把門帶上,去了卧室裏的盥洗室,迦南模糊聽見了花灑打開的聲音,隔得很遠。她迷糊了一會聲音又沒有了,門被打開,有人踩着拖鞋細軟走動,聲音輕而淺幾乎沒有聲息,那是曾經殺手曾經受過的訓練對他而言十五年過去了,有些依舊保留下來。
迦南裝睡沒有回頭,被子一動,床一邊一沉,帶着沐浴後濕氣和香氣的身軀靠了過來,躺在她身後,一只手臂伸過來抱住了她的腰。
迦南身體差點都僵硬了,不知為何她有些緊張,心裏亂跳一陣,又靜了下來,男人的呼吸掃過她的脖頸,背後熱熱的,是他胸膛的溫度。
他這算是,不會再走了嗎。
迦南睜着眼睛,內心天人交戰,猶豫着是否該轉過身回抱他告訴他她還沒睡,還醒着,想和他說話。
此時男人搭在她腰上的手一動,竟然掐了掐她腰間的肉,力道不輕不重。
迦南沒理,男人又掐了掐,她回頭一瞪,落進他鴿灰色的眸子裏,黑暗中點點亮光,似笑非笑。
他知道她在裝睡,迦南被他這麽一望有些哽住,過了好半會兒重新背過身去。
她的頭發長了些,腰上的肉……似乎也多了些。
總比之前那一把瘦骨頭要好,她還是乖乖在吃飯長胖,喬立言嘴角有了些笑意,湊近與她說話,聞着她身體上的馨香,“迦南。”
他總想說些什麽,這般的場景,他想念已久。
說什麽。
她是不是有什麽瞞着他,這樣的話,能說麽。
“迦南。”
他最後仍只是将她喚了一聲,沒有下文,單單念出她的名字。
幹淨低沉的嗓音,迦南縮了縮身子,才轉過身來,默默往他懷裏窩去。她這麽蜷在他懷裏,女人的溫軟熨着胸膛,他又什麽沒說了,因為沒有必要,這般相擁在一起已經足夠。
“明天還忙嗎?”迦南斟酌一番才小聲說。
喬立言摸摸她的頭,“陪你。”
“……後天呢?”
“陪你。”
“忙完了?”
“嗯。”
看起來沒有受傷,迦南松了口氣放下心,男人下巴抵在她額頭上,隐隐地笑,“迦南不問呢。”
“問什麽?”迦南剛脫出口又明白了,如今塵埃落定戰局過去,她從來沒有問過喬立言的過去,也沒有問過那個刀疤女人是誰,想了想,還是搖頭,“不問。”
“不問……”男人咬着她說出口的字音,埋下頭,熱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屬于他的男子氣息也摩挲她臉頰的肌膚,尾音微微提起,一點點小邪惡,“那就做點別的,嗯?”
迦南怔了怔“做什麽?”
她難得有這般狐疑的表情,眼睛睜大,像個真正的小姑娘,他微笑地湊近在她耳邊吐出那個單詞,她的臉頰如他所預想那般飛快緋紅。
迦南心砰嗵跳,他、他竟然那樣直白地說出來了,忍不住往床外挪挪一拳輕打過去,喬立言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撈過她細細的腰肢,身子壓上去就這麽吻住她。
他吻得又深又重,輕輕觸到她嬌嫩的唇瓣便如幹旱十年的沙漠旅人逢見清涼甘露,狠狠地吮吸吞咽,迦南整個身子都熱了,有些扛不住,這樣的喬立言不像平時那個儒雅斯文的商人模樣,掠奪得急切而濃烈,手往下,睡衣扣子噼噼搫搫如數崩斷落下了,他極輕易地捏住她胸前的一只豐挺開始微微粗魯的撫摸,手指掐住頂端的嫣紅,迦南吟了一聲,敏感得身子直顫。
迦南遺傳母親,身子骨小看起來瘦,那塊兒卻是一點沒怠慢,以前迦南跑單子時曾經嫌過自己那裏太重行動起來不方便,如今喬立言把她養好了些,胸前更是春意盎然美景一片,漂亮水滴狀的胸型十足豐滿,輕輕一晃幾乎要男人的命。
他含住她的胸情`色地吮`吸,手指撩撥她的身體。這樣的喬立言很陌生,可她偏偏抵擋不住,甚至有些被吸引。
情`事她除開在游輪上的第一次,便是緊接着的在床上的一晚,那已經距離一個多月了,況且初夜是在她迷糊不清的狀态下完成的,這種事情如今才算是真真正正地體味,她有些緊張,可他一摸她就軟,心口熱得越發厲害。
“迦南,”喬立言一邊親吻她的脖子一邊安撫,“是我,別怕。”
迦南臉紅紅的,喬立言做什麽她都抵抗不了,他的手掌和赤`裸的精壯胸膛貼上她的肌膚,她就像化了似的,軟乎乎地難受,胸前脹脹的,他捧住她雙`乳緩慢而性`感地愛`撫時男人發出了惬意的嘆息,迦南更羞了,喘不過氣地推他,“不要……”
男人一手握住她兩只手腕扣在一邊免得礙事,俯首,濡濕舌尖卷住她翹起的奶尖兒,吸了一口。
“唔嗯……”女人叫了一聲,顫得出水。
很軟很甜,芬芳的香,他壓抑不住一再侵略品嘗,含住軟軟地舔吸。女人的聲音便含了幾分嬌媚哭腔了。
意識仿佛遠去,那難以控制的癡迷颠倒再次來臨将侵蝕迦南的身心。
她是在害怕,害怕無法控制自己,害怕陷進去出不來,害怕喬立言知道她是怎樣一副逐漸腐爛殘疾的身體時,會是什麽表情,越來越害怕。
如果他知道了,會覺得她是騙子吧。
她本就在打賭,拿她剩餘的生命打賭,當初她的确有些飛蛾撲火的毅然決然,其實現在想來,亦有許多方式令她更好地度過餘生。只不過她覺得,有了喬立言的那一項選擇永遠是面前唯一的路。
“言哥哥,你等等,等等……啊……”迦南有些掙紮,喬立言已經拉下她濕掉的底`褲,高大偉岸的身軀擠開她的雙腿,緩緩挺了進去。
迦南身子一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