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離別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鬼面覆臉的宇文成都在黑夜中溜着馬再次繞着長安護城河繞了一圈,得到手下們已準備妥當的消息。
他望着巍峨宏大的長安城,心情很是複雜,然後,下了命令。
“動手!”
跟着宇文成都出來的一堆手下這些天早就悶得不行,一聽可以行動了,一個個興奮得恨不得跳起舞來。
火把一點,黑暗中星星之火燎原而起,幾乎是下一瞬間,宛若驚天轟雷而起,長安城連接外界的所有通道被毀。
晨光破曉,整個世界騷動起來,而這一切,只是個開始。
煙霧袅袅,飯香撲鼻,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
唐無悔妹子扶着肚子在不是活人的哥舒長歌扶持下慢慢散步,林二少一邊逗着自家總是長不大的小黃雞和那只越來越懶已經老得走不動的波斯貓,一邊攪拌着鍋裏香噴噴的濃湯,其餘三個則被安排收拾餐具等着吃飯。
所謂食不言寝不語就是個笑話,咱們天/朝人就喜歡在飯桌上喝酒聊天刷感情。
可惜了,唐無極本身就是位高冷寡言的主兒,想要他主動開口很不容易。唐無悔妹子等着哥舒長歌喂飯秀恩愛,唐無樂和哥翁裏本身也不是什麽健談的人,特別在林二少和唐無極這兩人面前。唯一有可能帶動聊天氣氛的林二少正忙得逗貓呢,所以這頓早餐吃得真算是安靜。
用了餐,無悔妹子打發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哥舒長歌去收拾善後順便洗碗,她喝着特意準備的酸梅湯,有些奇怪望向不動如山的林二少。
“我記得是今天吧?你還不離開嗎?”
“沒錯,是今天。”林二少懶懶打了個哈欠,“不出意外,被那家夥放了鴿子,他讓我們從門口殺進去彙合。”
最後一次檢查了背包裏的所有東西,林二少将重劍和輕劍背在背上,本來清亮晃眼的輕劍劍身在陽光下晃出奇怪的紫黑色光影,因為上面滿是見血封喉的毒。
他今天是去殺人,當然怎麽省事怎麽來。
吹着口哨喚來兩匹坐騎,林二少和重新戴上帽子典型喵哥打扮的唐無極一人騎上一匹,然後他在哥翁裏面前伸出手,“今天你不能離開我周圍一米。”曲雲那裏還沒動靜,他馬上就自顧不瑕了,哥翁裏這個随時會挂掉的家夥,還是一起帶走比較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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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翁裏沒多猶豫就上了馬,唐無樂自覺翻身去了唐無極那邊,唐無悔整了整自己身上的披風,站起來算是送別。
“還回來嗎?”
“我會回來。”林二少這麽答應,然後雙腿夾緊馬腹當先奔了出去。
唐無極也點點頭,沒有開口,跟着策馬離去。
這種表現……唐無悔妹子輕輕嘆了口氣,扶着肚子去消食散步了。
此時,長安已經亂成一鍋粥,長安外城所有通路被毀,這種事瞞也瞞不下去,不止是長安城內的狼牙兵像被扔進熱鍋裏的蜢蚱,長安城外各門派弟子也鬧起來了。
說起來,昨天全通了大明宮又得知馬嵬坡有驚變發生,各門派包括浩氣盟好手連夜趕去支援的不算少。但就算如此,仍有不少各門派的重量級人物潛伏在長安城內伺機而動,或為了救人質,或為了狙擊狼牙兵。
如今長安城外界通路被毀,真成了一座孤城,這如何不讓守在外城接應的各門派弟子心急如焚。更何況,在長安城外安紮的白帝城宇文城主昨夜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堆可怕又殺傷力強大的機械,一邊對着蠢蠢欲動想要跳下護城河殺過來的狼牙兵,一邊對着同樣各種炸毛各種不滿想要沖進長安城救人的各門派弟子。
騎着鐵甲高馬的宇文成都用自己臉上的鬼面具對着衆人,聲音沒有任何感情,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他用內力千裏傳音。
“此處現在禁止通行!只出不進!”
林二少等人趕到長安外城時,護城河裏已經被狼牙兵的屍體染紅,而另一邊則駐紮起無數臨時救援的小帳篷,對峙起來。
說起來,現在要想有人闖過宇文成都的防線,那至少得十惡和七星一級,各門派就不說了,至少得老一輩親自出手,畢竟在被迫改名之前,這家夥就已經是最有潛力的新一代高手。
“宇文,辛苦了。”
林二少感慨的拍拍他的肩,這苦逼的孩子的苦逼日子總算要結束了,反正只要那變态成功離開,那麽當初的約定就可以作廢,至于他和楚小妹之間還能不能繼續在一起,這就只能看他們自己能不能看開了。
和宇文成都打完招呼,林二少幾人就直接用輕功在護城河上借力飛了過去,然後蹿進城門消失在遠方。
其他人愣愣望着這四人消失,有幾個暴性子直接罵了出來。
“他娘的,不是說不準通行嗎?為什麽他們能過去!!!”
回答他的,是宇文成都默默靜立拔劍的姿态。
組團刷怪刷BOSS,林二少除了對唐無樂不是天羅覺得不滿外,一切都很美好,畢竟在場的幾人都算門派內的高手了。就是林二少此人,在滿級後的5年內,血條也一直持續增長到一個可怕的地步,可能像某變态一樣在游戲裏待個幾十百把年,幾十億的血條不在話下。
林二少若非必要不殺人,他大多時候都是用重劍把人打成重傷,所以就連可以說算親近的幾人都是第一次見林二少用輕劍殺人。
他殺人的姿态快狠準,沒有花哨的動作,完全幹淨利落不留餘地。這種殺人的方法沒有任何一位師父能教出來,只能從屍山堆裏自學成材。
可以說,林二少一直生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這種殺人方法只可能是10年前他自荻花宮失蹤1年時學到的。
已經9年了,林二少一直沒怎麽動過殺意,平時也表現得很正常,正常得讓其他人都不小心遺忘了他曾獨自逃出天一教毒神殿的事。
唐無樂默默看了一眼仍舊不為所動的唐無極,覺得時不時為林二少超常表現而失态的自己顯得很傻。
地宮裏密密麻麻擠滿了狼牙兵,因安祿山父子和令狐傷都在此的原因,這裏戒備很嚴,林二少光是殺人都殺得手軟。源源不斷湧過來的狼牙兵幾乎讓他們無法寸進一步,哪怕已經是屍山血海。
時刻注意哥翁裏血條的林二少給他灌了紅藥,然後将人丢給從沒修行天羅心法此時郁悶不已的唐無樂護着,然後利用靈活的身法硬是擠進狼牙軍中,一路殺一路前進。
鄙視那個說要拉他過去最後又放他鴿子的變态,從地宮殺進秦皇陵而已,雖然難也不是做不到,他都習慣被那變态折騰了。
真殺到奏皇陵門口時,已經過去一個時辰,與外面相反,入口這裏反而空曠得怪異,而且入目全是混合着鮮血的白霜。
氣溫一下子低得可怕,有內力護身倒沒什麽,就是擋在入口正中央的那個雙目赤紅氣息混亂的美青年看起來很可怕。
已經渾身浴血,連身上明黃的藏劍門派套裝都被徹底染紅的林二少再次給渾身是傷的哥翁裏灌了藥,這才抹了把臉,直面這個攔路煞神。
“喲,小莫雨,你還在墨家秘殿裏待着?馬嵬坡昨天可是出事了。”
莫雨,莫少爺,莫少谷主赤目掃過來,然後他有些頭痛似的拍了拍額頭,聲音沙啞,好似沒有完全失去理智。
“是你!”
莫雨當初追查秦皇陵時機緣巧合找到了不遠處的墨家秘殿,墨家一向以機關著稱,就算是莫雨想要裏面的東西,也在此耗費了不少時日。
但是不巧,某變态剛好在秦皇陵設了最後的局,不管是紅衣教還是狼牙兵,就算是喜歡龜縮不出的安祿山父子,也被其以借龍脈的消息引來了。
顯然,這麽些天,脾氣本就不算好的莫雨徹底失控了一下,于是清場了一大塊地方,狼牙兵只能退後留守,伺機而動。
“麻煩你抓住重點,一提到馬嵬坡難道你沒想到什麽嗎?”
林二少雖然不懼怕直接對上莫雨,但一來對方是他喜歡的NPC角色,二來和他交手吃力不讨好,所以直接明示暗示把這家夥請走。
再次聽到馬嵬坡,莫雨總算懂了,神色驀然一變,捂着胸口喃喃了着“毛毛”這個名字,然後如一道風掠過他們,輕功用到極致,消失在地宮出口。
“走吧!”
林二少活動了一下手腕,再次投入到刷怪的世界裏,。
好在紅衣教的妹子們還是挺給力的,一個個舍生忘死用屍體換得狼牙軍士氣大傷,再加上之前莫雨在入口的地方發了瘋,後續部隊沒能持續跟上,一時半會兒只能可憐巴巴七零八落被林二少等人清理掉。
接下來的事情既在林二少預料之中,又在他預料之外。
他見到了為了見多多一面不惜上演苦肉計放任自己被狼牙所擒的藏劍孫小姐葉琦菲,這位滿是傷痕的大小姐縱是滿身血污,仍擋不住那份爛然奪目的光彩。
她說,人這一生總有那麽幾件事值得奮不顧身去追求,與其以後為現在的縮手縮腳而後悔,不如任性一回。
他也見到那位擁有三陰逆脈的藏劍大小姐葉婧衣,就為了能和愛人共渡一年時間,把自己的後半生賣了出去。但是,镌刻在這位冰肌玉骨美人情之深處的,卻不是仿佛成了她執念的丈夫衛栖梧,而是另一位來自異域的紅衣佳人。
在錯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那份無法言明的感情還未開始她就親手掐斷。
姐妹相稱,共侍一夫,江湖佳話,美名流傳。
衆人都以為她是一位大度的妻子,卻不知她一點一滴利用自己弱勢走進了她的心,最後任性卻卑鄙的用自己的死烙進那人心裏最深處。如此,縱是世界千息萬變,她的心中她永遠排在首位,因為沒有人能争過她,争過一個死人。
他看到一向喜歡濃妝豔抹打扮淫/靡牡丹首次一身包裹嚴實的長衫素顏而立,沒有故作女态,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美麗。
這位瘋狂迷戀阿薩辛的僞男人的自白依舊濃烈到無視一切——阿薩辛大人從相遇時便一直縱容牡丹的一切,不管是穿衣打扮還是紅衣教的掌權。所以在最後的時候,牡丹要以最幹淨純潔美麗的模樣為阿薩辛大人完成獻祭。
午時三刻,天狗食日,源明雅啓動了為時三年刻下的巨大法陣,獻祭了包括紅衣教和狼牙兵無數人的鮮血和屍體完成了最後借力逆天的步驟。
大唐李家大燕安家三條龍脈盡數被截,山崩地裂,祭臺正下方的深淵隐約出現一個可怖逐漸變大的黑色漩渦。
事實已成定局,安家父子攜手撤退,林二少則對上了令狐傷。
最終,那把輕劍被令狐傷攔腰折斷,而林二少則不管不顧,反手抓緊斷刃,給令狐傷俊美冷凝的那張西域第一美男子的男神臉劃下了一刀代表到此一游的深深印記。
令狐傷出奇憤怒,卻還是沒有戀戰,林二少松開手,斷刃跌落,深可見骨一片狼藉的手掌快速愈合,與之相對,是哥翁裏身上再多了一處恐怖傷口。
天意向來不可琢磨,眼看着時間已到,不到片刻宮敖就會離開,而他決定讓變态救人時,那只承載着曲雲消息的機關小豬就到了。
機關小豬帶來的包裹裏,不止有他要求的鳳凰蠱,曲雲甚至還買一送一附贈了一只忘情蠱。
既然東西到手了,也就該撤了,他不顧唐無樂的冷臉,硬是把葉琦菲塞到他身上扛着。
現在的情況是唐無樂一手抱着因為生死蠱轉移了大半傷勢而重傷昏迷的哥翁裏,一手扛着藏劍山莊唯一的孫小姐葉琦菲,表情不能更咬牙切齒。
林二少直接無視,誰叫藏劍山莊五個莊主的後代只有葉琦菲這一個成年的姑娘,葉凡他兒子才4歲,她出事了,藏劍還真有些後繼無人。是以,其他人他可以丢在這裏任其自生片滅,只有葉琦菲他得想辦法弄出去,算是還莊花的人情。
地宮因為剛剛的地動山搖已經塌陷不少,從那邊出去很是危險,林二少開啓了神行,然後在讀秒的時候朝唐無極揮了揮手,唐無極立刻默契扔了子母爪飛過來。
“抓緊!”
林二少摟緊唐無樂,在感覺腰間被唐無極勒緊的瞬間神行啓動。
因為神行帶的人數太多,落地時不可避免滾成一團。
唐無樂護着哥翁裏,便沒顧上葉琦菲,讓這位摔得全身都痛大小姐不屑罵了一句,“不懂憐香惜玉的狗男男!”
林二少剛拒絕了宮敖的召喚要求,就聽到唐無極冰冷卻好聽的聲音,特別是喃喃着他名字的時候特別性感。
“二少,我走了。”
他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就算這樣也沒能阻止他消失在他面前。如此一來,他最後的猜測也證實了。
唐無樂剛給重傷的哥翁裏喂紅藥吊着命,擡頭就看到這一幕,不由皺眉不解,“怎麽回事?”
“他要跟着宮敖離開。”林二少這麽解釋,然後将鳳凰蠱喂給哥翁裏,再一刀插進自己心髒觸動生死蠱。
幹淨利落卻粗暴,這樣的解蠱方法也就林二少敢這麽做。
林二少動作太快,唐無樂來不及阻止就結束了,只見哥翁裏狠吐了口血,身上的傷口快速愈合,他放了一半心擡頭看,便見到拆了發帶的林二少正拿着一壇好酒從頭淋下。
滿身的血污随酒沖走,露出那人略帶些蒼白卻沒有任何傷痕的肌膚,好似之前以傷換傷來殺人的那個可怖的殺戮者不存在一樣。
明黃亮眼的藏劍服飾重新披上,整理好儀容的林二少冷笑一聲,喚出馬兒就離開了。
他既然敢放任唐無極這個弱點暴露在宮敖面前,自然也就不會怕被威脅。雖然他不會随宮敖一起離開這世界,但也不能放任對方嚣張,不然也太對不起同鄉之誼還有這些年被折騰的恩了。
再次來到長安外城入口時,整個長安城開始自下而上緩緩風化然後被吸入底下深淵的黑洞。所有人都被這詭異的場景吓得後退再後退,策馬闖進長安內城的林二少反而顯得奇怪。
這時候宇文成都已經帶着手下撤退了,也是,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地宮通道不出所料已經完全塌陷,林二少跟着系統地圖一路直行,遇見攔路的巨石就用重劍擊毀,就算如此,到達與祭臺遙遙相望的墓室時他仍被那位閉眸撫劍有些悲傷的優雅身影吓得險些真氣不濟。
“大莊主!!!”莊花為毛會出現在這裏!而且莊花手上那把劍好像是葉婧衣的長生劍吧?
顧不上莊花那個大活人,宮敖再次召喚他神行到他身邊,他再次拒絕了。
兩人隔着不過幾十米卻有深淵相隔的唯二有結界相護所以暫且安全無憂的地方凝眸相望,用游戲技能密語而真實世界叫做千裏傳音的東西聊起天來。
“怎麽不過來?你家小情人可在我手上。”
“怕是我一過去他就會死,按你的習慣他已經被我殺過一次,死在別人手上不符合你的美學,所以你會讓他自殺。”
“賓果!親愛的小弟,大哥也很傷心呢?誰叫當初複活唐無極的時候不小心綁定了,你不會怪大哥吧?”
“當然不會,不過禮尚往來,我有也一件事要告訴你。”林二少冷笑繼續和宮敖深情對望密聊,“你知道的,每只蘿莉背後都有一個摳腳大漢的存在,我們同樣是魂穿,你怎麽就确定披着成男皮的我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了!?”
“操!”如林二少所願,就算宮敖再變态,有些從骨子頭帶出的習慣還是不變的。宮敖臉上的面具全部破碎,那張俊美邪魅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幾乎從齒縫裏嘣出一個萬惡的詞,“居然是人妖號!”
遙遙望見宮敖臉色很不好,林二少覺得滿足了,而源明雅的結界終于支撐不住破碎,整個祭臺帶着宮敖幾人跌進深淵黑洞。
臨消失前,宮敖最後用千裏傳音傳來的聲音不能更咬牙切齒,“林二少,你給我等着!”
這邊的墓室也開始墜落,林二少上前摟住莊花,一刀結果了自己的生命,然後體內哥翁裏留下的鳳凰蠱生效原地複活,神行CD也自動刷新,“莊主,我們該走了!”
五年五年又五年,人生究竟有幾個五年?
前五年唐無極陪着處于屍人狀态的他,後五年他陪着世人眼中死亡狀态的他,而以後那無數個的五年,他希望他堂堂正正以唐無極這個名字活下去,哪怕分隔兩個世界。
不知不覺原來他們已經相伴10年……有這10年便足矣……
終即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