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喝醉 派出所比外面馬路上熱鬧
這一覺睡得很沉, 但卻不安寧,先是吳荞不配合團隊協作,現在對方整個人都被迫退出團隊, 再加上工作高壓,一連串的事情積壓在白淇心頭, 讓她頭疼欲裂, 雖然睡得很早, 但完全沒有得到休息,腦海不停運行着不成邏輯的幻覺夢境。
她理所當然地錯過了半夜12點的電話。
電話來自陳岳楊。起因是他收到了酒吧酒保的來電,對方拿沈悅手機號撥打的, 告知這裏有一位年輕女士喝醉了,請身在海市的聯系人接走。酒保也很無奈,因為這位女士的父母在南城,絕大部分聯系人也都在南城,半天才從醉鬼嘴裏問出在海市的朋友。
此刻将近12點,正大半夜的。
陳岳楊擔心沈悅的人身安全,接到這通電話就準備去接人,但換了衣服拿好車鑰匙,又想起應該跟白淇報備一聲。白淇最不待見沈悅了, 為防淇淇想多,于情于理都應該提前告訴。而且上回跟沈悅見過面後, 淇淇冷了他一陣,他總覺得很微妙……
隔壁白家叔叔阿姨都睡了, 燈黑的, 陳岳楊不好敲門打擾,幹脆打電話給白淇,但沒人接, 心想淇淇今天睡這麽早,居然沒熬夜。打不通電話,他發條消息報備,出門走了。
到達酒吧,陳岳楊徑直去吧臺問人,酒保擡手指過去。距離吧臺最近的皮質沙發上,沈悅正低頭坐在那,很安靜,一動不動。
向酒保道句謝,陳岳楊走到沈悅面前,對方沒理他,甚至沒注意到他這個人。他乍着手想了下,蹲下看向她被散落的頭發遮擋的臉。
正好跟沈悅對視,沈悅一雙黝黑明亮的眼睛也看着他。酒吧這個角落光線昏暗,沈悅一張臉上就眼睛亮得出奇。
她朝他笑了笑,還是不說話,這是真喝醉了。
“你現在住哪?我送你回去。”陳岳楊對她說。
沈悅笑吟吟的,不吭聲。
酒吧環境實在太吵鬧,陳岳楊幹脆帶沈悅出去,出去再問。但走出酒吧後就停不住了,因為沈悅徑直往前走,陳岳楊跟在旁邊叫她她也不理人,終于在馬路邊找到一個圓石墩,她才停步坐上去。
半夜很安靜,馬路上沒什麽人,連交通信號燈都只剩慢行黃燈閃爍,但還是時不時有車駛過。平時這個時間點陳岳楊已經睡覺了,他這會兒犯困,想着早點問清沈悅住哪把人送去,就能早點回家,于是再次問一遍。
沈悅答非所問,說:“真巧,你也在海市。”
陳岳楊沒聽明白,但海市順着醉鬼的話往下說:“對,你手機聯系人都在南城,酒保才聯系上我,讓我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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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悅歪歪扭扭地比出操縱方向盤的動作,伸出兩只胳膊:“你沒開飛機。”
陳岳楊:“我昨天淩晨才回來。”
“真巧。”沈悅總結:“我喝醉了,你就在海市,我們成功見面。我、我們還是有緣分的,對吧?”
原來她是這個意思。陳岳楊終于聽懂,怔怔點頭:“噢。”
沈悅笑了。
感覺醉鬼似乎清醒了點,陳岳楊趕緊問:“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很晚了,大半夜的。”
沈悅搖頭:“我沒有家,我在海市沒有家……從高中起,就沒有家了。”她搖着頭,重心不穩,差點栽到地上。
陳岳楊趕緊扶住她:“那你現在住酒店?你住哪都行,告訴我地址就行。”
“我一個人。”沈悅還在說話,但答非所問,說的全是與地址無關的話:“沒地方去,沒有家。好冷啊,我要加衣服……你說,現在這個溫度,往空氣裏噴熱水能成霧嗎?”
陳岳楊絕望地意識到對方是真喝醉了,地址恐怕問不出來了。他原地站着當樁子給沈悅扶,防止她栽倒在地,心裏思考:要不把人送到白淇家住一晚?雖然淇淇跟沈悅合不來,但白媽畢竟是沈悅的老師,沈悅每年都拜訪白媽呢,應該會答應收留她?
想到做到,陳岳楊拿出手機撥白淇的電話。來之前的電話沒通,他知道白淇肯定睡着了,但現在事關緊急,他耐心讓來電鈴聲響久點,誓要叫醒白淇。所幸,電話成功接通。
另一邊,白淇頭疼欲裂地醒來,接通手機時人還不清醒,連來電人是誰都沒看,屏幕刺眼。緩了會,她“喂?”一聲,撐起身體靠坐在床頭牆壁前。
她感覺全身肌肉像散了架,眼睛刺痛,後悔睡前沒有戴蒸汽眼罩,此刻比通宵兩天還難受,她緊緊閉着眼。
“淇淇,是我。”對面響起聲音,白淇反應兩秒才分辨出是陳岳楊。他說:“沈悅喝醉了,我把她送你家住一晚行不?”
聽完,白淇花費很長時間才理清情況,嗓音沙啞地問:“你們現在在一起?”
手機裏陳岳楊解釋:“她喝醉了,酒保打電話讓我接人,她通訊錄裏沒幾個在海市的人,才找讓我。現在她醉得神志不清,問不出住哪,我想幹脆帶到你家裏去借住一夜。”
在身體極端難受的情況下,白淇竟然敏銳地意識到一個不正常的地方:沈悅通訊錄裏肯定有自己的電話,而且姓名首字母排在陳岳楊前面。為什麽酒保撥打位于海市的通訊人,不是撥給自己,而是陳岳楊?沈悅給陳岳陽的名字加了“A”字母前綴?
她良久沒有出聲。
大馬路上,沈悅叽叽喳喳說了半天話。她喝醉就是這樣,要麽安靜地一言不發,要麽話密得一句不停。發現陳岳楊在跟別人通話,不理自己,她站起來去搶手機,身高不夠被陳岳楊擡手臂躲開,她踩到石墩子上去搶,并追問:“你在跟誰說話?”
陳岳楊害怕沈悅摔倒,趕緊去接她,就在這時被她搶走了手機。他顧不上手機了,先把沈悅從高處拉下來。
沈悅看清通話人的姓名,動作一頓,嘴巴湊向屏幕:“又是你,白淇!你這個搶我東西的賤人,你是插足的小三你知道嗎!為什麽你時時刻刻都要破壞我和陳岳楊,還有高中的時候,明明陳岳楊是我男朋友,你還天天跟他一起上下學,你裝什麽裝……”
這些話猝不及防地竄進白淇耳裏,她又想到那難堪的十七歲。
聽到這些話,陳岳楊吓一跳,把沈悅拉下石墩後趕緊搶回手機,解釋:“淇淇你別聽她胡說,她喝醉了。算了我還是找個酒店給她住吧,就是不知道酒店肯不肯開房間,我一個男的給喝醉的女的訂酒店,萬一人家懷疑我是壞人……”
手機裏傳來的聲音斷斷續續,白淇不知道是自己意識不清醒的原因,還是對面正在争搶通話權。她啞着嗓音打斷對面人的話語:“那你報警把她送去派出所,警察24小時監護。”
陳岳楊啞口:“你別生氣。”
白淇:“我是說真的。要是你舍不得,那你幹脆把她帶到你家去啊,正好思瑜的房間還空着,或者萬安嘉園,都行。總之我家沒地方。”
馬路上的一對男女确實在搶手機。沈悅争執:“我說的都是實話!”
她搶不到手機,但聲音大到被收錄,被無線電傳播到另一終端。她說:“我不甘心,你為什麽不喜歡我了,我哪兒不好?你喜歡白淇什麽,她任性又小心眼,你知不知道,感恩節那天我向她坦白,坦白我要回海市來追你,我以為她是君子才坦然告訴她的,可是第二天你們就求婚成功了!”
“但凡在感恩節之前你們确定關系,我就認命了,可偏偏在感恩節後一天,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她就是故意跟我作對!她根本不是君子,而是徹頭徹尾的小人!”沈悅歇斯底裏。
陳岳楊簡直頭要爆炸,手機裏白淇跟着說:“對,現在所有真相你都知道了,我沒什麽可辯解,我們分手吧。”
他夾縫中開口:“不是……”
沈悅一把搶過手機,往斑馬線上使勁一扔:“你還跟她解釋什麽!”
手機砸碎了,一切的聲音消失。
良久,沈悅捂住臉蹲下來,嚎啕大哭。
陳岳楊愣住,保持原姿勢一動不動。
現在沒有可選擇的餘地了,沒有手機,陳岳楊就不能用電子支付給沈悅訂酒店,他也不可能把她帶到家裏去,最後只剩送派出所這一個選項。
陳岳楊走去斑馬線上把碎手機主體撿起來,揣進兜裏。回去修修,看一鍵換機功能還能否運行,就算真報廢了,電話卡還有用。
等路人經過,他借來手機撥打110。不久警察抵達,把兩人都帶回派出所。期間兩人沒有再交流一句話。
派出所比外面馬路上熱鬧。警察在給沈悅做酒精測試。陳岳楊解釋說她确實喝醉了,但他報警只是想找個地方借宿,沒有任何糾紛。警察回答,做酒精測試也只是看看她身體裏酒精濃度高不高,防止酒精中毒嘛。
于是陳岳楊點點頭,又找警察借個座機撥給白淇。對面這回接通得很快,估計一直等着沒睡。他報備:“我把沈悅送派出所來了。”
對面冷淡地回答:“嗯。”她依然坐在床頭,眼睛幹澀得厲害,太陽穴更是刺痛,蒸汽眼罩就在床頭櫃子裏,但她沒有一點力氣去取。取蒸汽眼罩有什麽用,現在已經不只是眼睛痛了。
任誰被醉鬼罵都會生氣,陳岳楊安慰:“你別生氣,她真喝醉了,剛才警察給她做酒精測試,都300mg了。”
白淇堅持:“我們分手,我是說真的。”
陳岳楊辯解:“我跟她什麽都沒有發生,她喝醉了,酒保叫我去接人。”
白淇:“我知道。”
陳岳楊噎住,又問:“那你為什麽生氣?”
“我為什麽不能生氣?”白淇反問他:“沈悅前幾天就發消息質問過我。你知道麽,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如果我不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就沒有這些事,你的前女友不會找上我,我的手機也不會在三更半夜響起,我可以安穩地休息。”
“……希望你明白,我在乎的不僅是你們是否餘情未了,還包括與你們相關的所有麻煩、糾葛和亂七八糟的破事!我真的很累……我們分開,就當回到六個月之前,是最容易的解決辦法。”
聞言,陳岳楊瞬間頭大,他也被折騰了一宿,他也很懵逼:“你怎麽動不動就要分手,能不能冷靜點。”
白淇拒絕:“我已經深思熟慮過。這段時間跟你在一起,不管家裏家外、床上床下,我确實都很開心,但這種開心是草率的、不計後果的。我們并不是坦率的戀愛關系,我不需要思考有沒有冷落你,不需要費心地給你提供情緒價值,不需要思考如何去經營、維持這份感情,不需要規劃未來,甚至不需要考察你的人品,不在乎我們的性格能否磨合,因為我随時接受這段關系的結束。”
“什麽啊!”陳岳楊也有點生氣了:“我真的只是接她一下,她喝醉了,難道我能把她扔在酒吧不管?她碰上壞人怎麽辦?但凡是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出來的人,都幹不出這種沒人情味的事吧!”
白淇靜默。短短一天之中,這是第二個說她冷漠麻木的人。她問:“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善良?”
陳岳楊:“對。”
電話挂斷。
剛才被沈悅發瘋一樣謾罵時,白淇沒有露出脆弱。此刻在寒冷的冬夜,她瞬間情難自禁,哭得汗流浃背。在哭出聲的前一秒,她還記得不讓陳岳楊聽見。
白淇和陳岳楊的關系陷入冰點。海市在同一天大降溫,此後每天氣溫都在10°以下。
起初陳岳楊還在生氣,第二天又忙着換手機,又上班開飛機離開海市,連續四五天沒跟白淇聯系。等他發現兩人已經斷聯很久時,才意識到白淇比他氣性更大。
他都消氣了,她還在生氣。
換位思考一下,陳岳楊覺得白淇确實應該生氣,無緣無故在大半夜被沈悅罵一頓。她氣得要分手,他應該理解并哄着才對,怎麽能上升到她不善良,雖然他自己也委屈。
陳岳楊并不想真的跟白淇分手,開什麽玩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他試圖緩和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但白淇突然忙碌起來,整天整天不在家。從白爸白媽那裏打聽到,她團隊一個成員請了長假,白淇要負擔起兩個人的工作量,才又是加班又是出差。
并且陳岳楊直覺白淇有故意躲着他的成分。這招她在學生時代就用過了,屢試不爽。
終于找到一次得見白淇的機會,是在何小婕孩子的滿月宴上。滿月宴何小婕就擺了三桌,親戚兩桌、好友一桌。
白淇做為十年閨蜜當然參加,陳岳楊也收到了請帖,但是席上她并沒有給陳岳楊好臉色。最絕的是她前男友何文亮也在,作為梁宇霖好友的身份參加。
這事辦的……何小婕不知道給她老公甩了多少眼刀子。
雖然跟何文亮坐同一桌,但陳岳楊還是細心地給白淇轉菜盤倒飲料,就算白淇不領情他也不介意。但是更明顯的他也做不來,當着前情敵面丢不起這個人。
作為主人的何小婕當然發現這一桌的異常,在散席後私下發消息詢問白淇和陳岳楊。白淇只回複“沒事”。反而陳岳楊一五一十地告訴她了,從重逢到沈悅醉酒吵架分手。
何小婕驚訝:“你們倆偷偷摸摸地演了一場情感大劇啊,還把我瞞得死死的。”
陳岳楊:“淇淇沒告訴你?她肯定是考慮到你懷孕,怕你情緒激動。”
“你不也沒告訴我。好歹我們倆初中就認識。”何小婕吐槽。
陳岳楊順從地認下罪名:“那你現在幫我出個主意,我要怎麽辦?”
“這事難辦。”何小婕語氣不容樂觀:“你竟然說淇淇不善良,她最尊老愛幼、憐貧惜弱了,冬天碰到老人擺攤一定光顧,夏天看見小孩摔倒趕緊去扶,你認識她這麽多年了,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你不清楚嘛,你居然污蔑她。”
陳岳楊乖乖受訓:“我知道錯了。你教我個辦法吧,怎麽才能把她哄好。”
何小婕搖頭嘆氣:“我沒辦法,小白主意大,我勸不了。你作為成年人要學會自己解決問題。”
陳岳楊:“我還小,我跟你女兒一樣大。”
何小婕滿頭黑線。今天是她女兒的滿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