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者有話說:部分行為不提倡。
“快快快,哪一個是他??”
報告廳裏預防艾滋的宣傳講座正要開始,周圍是攢動的人頭和嘈雜的話音,她興奮的聲音抑制不住地大了一些,引得周圍人的幾道目光紛紛注視過來。
而本人還毫無知覺:“是真的國家隊?!牛批啊!”
“那邊……”另一個人受她牽連,噎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聲糾正道:“不是國家隊,是前國家一級運動員。”
這天下午,所有剛入學的新生們都聚集在學校的大報告廳了,是每個大一新生都必定要經歷的一次“了解及預防艾滋病健康教育知識”講座。
臺上拉起了大紅橫幅,各班的負責人已經開始清點人數,下方坐滿了的會場上嗡嗡人聲持續不斷,臺上學生會的人還在調試話筒,入口的學長操着一口不标準的普通話不停催促遲到的人盡快入座。
兩點整,已經到了講座開始的時間,還有一小部分的人陸陸續續地從入口進來。
一開始說話的女生還是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她坐在位置上挺直了腰,試圖讓視野的海拔變高,一邊興致勃勃地問:“是哪一項運動呀?”
“射擊。你太!……”另一個人緊急把她的腦袋壓了下去:“你太明目張膽了!”
她不滿地嘀嘀咕咕了一會,在學生領導的喊話聲中抱怨道:“不能怪我,旁邊那個人誰啊?太擋視線了。”
循着她說的方向,另一人假裝若無其事地轉頭看了一眼,又飛快收回了目光。
她說呢,難怪這人半天也找不到,原來就在體育生的大隊伍邊緣還赫然擋了一位無比顯眼的身影。
實在是……收回視線的女孩不贊同地啧了一聲,想不顯眼都不行。
對方此時四仰八叉的高調坐姿,仿佛身處的不是學校的報告廳,而是某處日光浴的海灘。緊促的單人座位,男生整個人在座椅上沉了下去,腦袋仰靠在椅背上,一只膝蓋便随行地搭靠在前方的小桌板的邊沿上。
因為将腦袋仰靠着,男生從側臉至下颌一段流暢漂亮的下颌線條暴露出來,由高挺鼻梁至修長脖頸,無一處不在顯示出此人長相的優越。
Advertisement
報告廳兩邊的大屏上發出強白的亮光,他的輪廓描上一層光邊,讓人聯想起游戲裏建模出來的人物。
她們所在的座位本來就比那邊矮一排,這個角度更是被擋得嚴實。
會場內擴音器的一聲長長的嗡鳴,人群中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壓過去大半。臺上的演講似乎是正式開始了,臺上看不清臉的主持人開始認真端肅地介紹着到場的領導和來賓。
“那人誰啊?”同伴詢問着她,頓了一下,又感嘆:“帥是帥的。”
她将目光放到了臺上,随着主持人介紹的聲音鼓掌歡迎領導,分心問:“你不知道啊?”
“打住,你可別看上他,那是音樂系裏的同性戀。”
又是一陣熱烈的鼓掌聲爆發,歡請校長上臺講話,瞬間把對方說了什麽的驚詫聲音吞沒了進去。
吵鬧聲中只看到女孩誇張而無聲的嘴型。她在說:同性戀!
同伴看到她的反應還有些感慨。怎麽說呢,畢竟一般同性戀也不會鬧得全校人盡皆知自己是同性戀吧。
看這人的表情,前段時間事情鬧得這麽大,這人居然還不知情麽。
兩人相視一眼,那一瞬間都從彼此眼睛中看到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
“說說!說說!”
于是她便簡單地說明了一下前段時間的鬧劇。
據說是一個家裏的乖寶,上大學了之後仍然還事無巨細地和家裏報備一切,在每天一次的報告電話裏就說了寝室裏有一個同性戀同學的事。
這人本身自己可能不覺得有什麽,不過家長當時就坐不住了,據說在那以後直接就打了投訴電話到學校裏要求換宿舍。
但是大學裏随時發生的宿舍矛盾多如牛毛,宿管見得都麻了,輕易不會随便給換的。
然後就有了後來著名的家長直接鬧到輔導員辦公室的一出。
據家長聲稱那個同性戀同學的部分行為已經對自己的兒子造成騷擾了,學校不能置學生的身心健康于不顧,否則他們只能繼續向教育局反應。
至此這事算是鬧開了,大家都很同情那個被這一出鬧得全校公開性取向的倒黴主人公。
事件中那個同性戀的身份被不知道誰挖出來了,其實本人原本就沒保密來着,總之比公開處刑還慘。
對于這件事各位吃瓜人的興趣空前的高漲。倒也不是歧視,就是想看看那個同性戀長什麽樣子。要說起來,當初那個同性戀同學的身份還是被人硬挖出來的。
沒有歧視的意思,大家就是好奇,想看看。
臺上演講的教授還在侃侃而談,洪亮有力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至會場每個人的耳朵裏:
“忄生傳播,是hiv,也就是艾滋病病毒傳播的一大途徑,其中又月工交的傳播風險最大,還包括什麽呀?有誰知道?口|交也是一種。別笑,這些都是科學正經的知識。”
公衆場合下如此直白露骨的詞彙使得臺下的人群不約而同地發出了意味不明的哄笑。
一開始講着八卦的女生卻下意識地将頭偏向一旁,看那個人。
那個音樂系的同性戀在衆人的笑聲中也随着一起笑。不過他臉上是一種随意的,輕慢的笑,仿佛事不關己的模樣。
漫長無聊的講座使他看起來表情恹恹的,但是随心所欲的坐姿并沒有變。此時的他将一只手肘撐在扶手上,頭歪在一邊,漫不經心地、輕巧地玩着自己柔軟的下唇。
指尖削白,捏住了一片花瓣似的,粉粉的唇,又渾不在意地松開來,再捏住。
因為座位之間的扶手被他一人霸占了,旁邊座位上另一個人冷漠地離他遠了幾分。
她望着那個方向,忍不住出神了幾秒。
身旁剛聽到“家長大鬧辦公室”這則八卦的同伴還在忿忿不平地吐槽着,在她耳邊道:“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那個家長是不是有病啊?”她終于又忍不住追問:“你說,他是真的同性戀?”
對方怕她又要化身揚聲器,岔開話題:“你不是要看徐斯禹嗎?”
她被一言驚醒:“哦哦,對對,國家隊的體育生在哪?”
“就在旁邊,和辰橙坐在一起的那個。”
“誰啊?還起個疊名?”
“那個同性戀。”
“……”
……
講座過去了一個半小時。一開始說話的那兩人總是忍不住,時不時便暗暗地朝旁邊投去探究的目光。
說起來辰橙已經是大二的了,今天怎麽會也來參加講座?偏偏這兩個人還坐到了一塊,仿佛兩顆彗星無限接近于相撞的靜默時刻。
就很難不讓人繼續抽絲剝繭地多探究一點——是認識的嗎?熟人?又或者有更深的淵源呢。
“你說,徐斯禹有女朋友沒有?”
一人莫名其妙地問出了這一句,
“有說有也有說沒有的……誰知道呢。”
兩人一起沉默片刻,又偷偷看了一眼兩個并肩坐在一起的身影。
其中一個突然開口:“就,我覺得很難沒有。”
對方不覺便也怔怔地點了頭:“我也。”
光看就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沒有才很奇怪啊。
兩個身影中坐沒坐相的那個忽而換了坐姿,換成另一條腿翹了起來。他維持着上半身的姿勢不變,只是眼珠子忽然骨碌一轉,精準地朝這邊投來一瞥。
死了!不小心看得太久被抓包,底下一排那兩個偷窺者急急忙忙地收回了視線。
辰橙覺得無聊,擡手抹掉打哈欠時擠出的眼淚水,濕潤的指尖在衣服上塗了一塗。
他剛才小睡了一會,睡得不那麽舒服,看講座還沒結束,此時百無聊賴地從褲袋裏掏出手機來看。
不出所料,消息99+被頂到界面最頂上的群聊還是百年不變的那一個。
什麽群?當然是像他們這樣的同性戀都會有的一個群……說是同好也沒錯,但是雞籠這個詞會更貼切一點。
辰橙調整了一下腦袋靠着的位置。他這時候無聊透了,順手便點開了這個聒噪的群聊。
“姐姐們,妹妹剛才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天菜”
“快進到你們在馬路邊不知天地為何物”
“快進到你是他的形狀”
“快進到我們共侍一夫”
辰橙咬着唇輕輕笑,順手關掉群聊。
這種講座越是到後面就越是無聊到煎熬。他僅剩的耐心即将要蒸發幹淨,屁股坐不住,只得在空間有限的座椅間反複挪騰,忍耐地不斷換着姿勢。
期間那兩個小女孩分別又望過來了一次。辰橙用一只手支着腮,對抓現行這種事也耐心告罄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麽。
體育生,運動員,射擊。
他漫無目的地伸手捋了一把腦後的頭發,發覺這些日子自己的頭發已經變得有點長了,用手一攏,可以紮出一個小揪揪來。
就着這個右手摸着腦後的姿勢,他的臉朝向了身邊坐着的年輕人。
或許是因為需要訓練的緣故,這孩子頭發很短,沒有劉海,利落直白地露出一張英挺冷漠的臉來。
才一眼他就知道這小孩是什麽人了。酷哥也不能例外,他和他旁邊這群稱兄道弟的一夥人沒有不同,一個普普通通的直男。
才十八歲,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也很喜歡年輕人。嫩生生又硬邦邦的小夥子,精力旺盛,橫沖直撞。
辰橙忽然起了大玩心。
他決定要在自己因為無法忍受這個講座而早退之前,給兩位熱心的旁觀者制造混亂。
隔了一排座位圍觀的兩個女生還不知道自己被發現了。等其中一人按捺不住地再望過去時,她忽然猛地一把捏住了同伴的手。
靠過去了!在一片喋喋不休的演講聲和嘈雜的背景音中,她親眼看到辰橙的人直接朝徐斯禹靠過去了!
……兩個人正在說話!
他們果然有點關系吧!!
同伴這時候也反應過來,緊緊地反握住了她的手。
另一邊。徐斯禹眉頭皺着,低頭看向自己右手邊的人。這個怪人剛才伸出兩根手指頭,輕輕巧巧地捏了一下他的上臂。
指腹柔軟,力道不重。捏了一下而已,但就是感覺古怪。
而且問題來了,此刻的徐斯禹皺眉看着他兩指之間的一根發絲,又不能說什麽。
辰橙就舉着自己的那根發絲給他看,無辜的眼睛望着他,示意剛才不是在捏你的肌肉,是在撿我的一根頭發。
“不好意思呀。”
他輕輕笑着,渾不在意的模樣。
即使如此感覺還是說不出的古怪。徐斯禹沒理會他,皺着眉重新轉過頭。這時候的臺上正在換一位領導接班演講,周圍驀的一陣躁動掌聲響起,把這個奇怪的人下面說的一句話淹沒了過去。
徐斯禹隐約聽見了一半,回頭的動作猛地僵在半路,他難以置信地轉頭回去,看向自己旁邊的那個人。
常年訓練的習慣使他更傾向于輕薄方便的衣物。今天穿的是籃球褲,夠薄,夠短。而身邊這個半長發的男生視線朝下,十分具有目的性地說了一句——
同學,你很大。
這人簡直像是失了智,他仿佛不知道自己說的那句話是什麽內容,說完了,還重新擡起頭看着徐斯禹,目光真誠而老實。
徐斯禹額頭青筋突突地跳,身體裏騰地燃起一股揍人的沖動。就聽罪魁禍首天真地補充了一句:“你穿多大碼?真的好大哦。”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自己的鞋子被碰了碰,腳邊那人小一號的腳挨着自己鞋子的邊,蹭了蹭,像是在比劃。
徐斯禹一時失語。
開玩笑嗎,所以這人一開始問的是鞋碼?具有目的性的向下的目光看的也一直都是鞋子?
辰橙低頭做認真狀,并在心裏發出了壞人的竊笑。這孩子是一直都待在訓練隊裏吧,好純潔哦。
徐斯禹原本不想分一絲精力來理會這個人,但他三番五次被挑釁,氣性也上來了。
那只被辰橙挨蹭了半天的球鞋忽而用力頂了回去,逼得辰橙後退了半步。兩人的鞋更用力地擠在一起。
辰橙這才擡頭看他。
徐斯禹也看着他,涼涼地出聲道:“是你太小了。”
辰橙眨了眨眼,動作有些慢。對方率先移開了目光,厭惡地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的眼神接觸。
辰橙倒是沒有想到,原本以為是個弟弟,可是他一開口,一把低沉渾厚的嗓音如同高品質的音響,低沉得他耳膜都被震了一震。
直男太可愛了,他竟然以為投懷送抱對敵人來說就是更有效的反擊,還想激怒自己。
辰橙心裏的笑容幅度比剛才更大了。
我承認你的小花招成功吸引到我,真想現在就把你狠狠地辦了,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