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者有話說：

辰橙再見到徐斯禹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事了。

夏日中午的風又熱又黏。他當時正一個人從教學樓的大階梯上下來，不小心就瞥到隔壁樓站在走廊上的一個身影。

距離有些遠，但由于辰橙憑感覺又仔細看了兩眼。那人站的位置是後走廊，搭在欄杆上的手仿佛一個比耶的姿勢，辰橙一眼就看出他在幹什麽。

徐斯禹口中吐出一口白煙來，沒發現遠處樓梯上有人正在看他。他的頭發被風吹亂，站在欄杆那，身高腿長的側影像一副壁紙。

雖說是休息時間，也虧這小子敢在教學樓這種地方抽煙。

走廊盡頭出現了一個長頭發的女孩，往徐斯禹站的偏僻處走過去了。辰橙了然，沒在那多停留，繼續下他的樓梯了。

走下最後一階，辰橙對着人煙稀少的校道發了會呆，确定自己現在實在懶得去食堂了，就在樓梯下的自助販賣機那買飲料，同時接了通來自班主任的電話。

“我看了你們這學期的課程。怎麽樣？辰橙你感覺最近課程緊不緊？還能适應吧？”

辰橙心不在焉地應着：“嗯嗯。”

“你們現在第四節 下課了對吧？那個，你有空的話到教學樓316來一趟，我現在就在辦公室等你。”

聽到這裏，辰橙嘆了口氣，是不耐煩的那種。

“不用了老師，我們就這樣說吧。”

他站在自動售賣機面前，冷櫃的白光照亮了一張安靜又好看的臉蛋。

他一只手掌撐在冰涼的玻璃面上。天氣悶熱，好幾種冰凍飲料讓他一時無法取舍。辰橙就着這個發呆的姿勢，聽電話裏那個他一點也不熟的班主任講話。

對面的班主任似乎不習慣學生這樣的态度。好在他也只是頓了一頓，妥協地繼續開口：“……也行。”

“是這樣，學校這一次的意思呢還是以調解為主，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咱們就還是住現在的寝室。當然了，你這邊要是有什麽意見和問題也一定要及時跟老師溝通、交流，要知道老師和學校始終都是站在你這邊的，有意見也可以及時反映……”

辰橙這邊嗯嗯地應着。

運動飲料也不錯，但是冰凍的豆奶很好喝……

辰橙最終放棄思考，決定一起買了算了，遂利索地掃碼付款。他這邊應着電話，取貨口咚的一聲，掉下來的卻只有孤零零的一盒維他奶。

辰橙心想不是吧，擡頭再看，他付了款的另一只支飲料就那麽不偏不倚地穩穩卡在貨架和玻璃中間不動了。

“是這樣，就之前的那件事情吧，學校這邊已經有處理決定了。老師是想要是你今天有空的話和老師一起坐下來吃頓飯，到時候我和你詳談。”班主任還在循循善誘。

辰橙：“我剛好有事，老師。”

他不甘心，這一次瞄準了正上方的飲料，忍氣吞聲地又掃了一次碼。

“系裏呢也是不想這件事的影響繼續擴大，也就是說，盡可能地不要影響到你的個人生活。至于另一個同學那邊呢學校也是在盡量地去做工作……”

辰橙盯着玻璃裏面不放。

只聽哐當一聲。兩瓶運動飲料以同樣刁鑽的姿勢，一起穩穩當當地卡在有限的縫隙裏。

從他頭頂緩緩冒出來一個圓潤的問號。

他嘗試拍了好幾下玻璃，沒成功。那頭的班主任終于忍不住咳了兩聲，說：“你看周五下午有沒有空，咱們安排一次面談，和另一個同學坐下來，好完滿地解決這次的同學之間的矛盾。”

辰橙虛情假意道：“唉，那麽巧我剛好沒空，老師。”

他又付錢了。算上這次辰橙就一共為四支飲料買單了。

班主任語速變快了：“你看，老師一開始就說我們坐下來邊吃飯邊談吧，你這樣老師也很難跟你溝通。咱們要解決問題，但不是你這麽個解決法……”

辰橙确實對他的話不是很理解。按照這個思路，這件事後他不會作為學生工作成果被寫進奇怪的公衆號做彙報吧。

辰橙盯着那一瓶位于貨櫃最高點的運動飲料被徐徐推落，啪的一聲——很好，卡在貨櫃裏的飲料一下子變成了三瓶。

這次不是卡住，是底下的兩瓶飲料有如兩座橋梁把它淩空撐在那。玻璃外的辰橙直接迷惑地眯起了眼。

班主任：“老師聽你說話，能感受到你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同學。在這件事情上……”

不不不，他還真不是。

辰橙自認實在不是什麽通情達理的性格，說起來班主任可能不信，他這人純粹就是懶而已。

一切費心費力的事他都懶得去做，生氣也是。

辰橙忽然開口道：“老師。”

被打斷的班主任：“啊？”

辰橙語速很快：“我還有事，老師再見。”

他總算挂了電話，專心應對辰橙面對眼前的爛攤子。

說是應對……他選擇先撿起唯一掉下來的盒裝豆奶，插上管子先吸溜一口。

不管接下來他買不買第五支飲料，辰橙都覺得自己這波虧了。壞消息是這種時候後面偏偏還有人來了，他還沒思考出對策。

可能今天他就不宜出門吧，什麽事都讓他碰上了。

那他是讓出位置還是不讓？辰橙咬着吸管一扭頭，瞬間和身後徐斯禹一雙黢黑的眼睛對上了。

徐斯禹看到辰橙的臉時愣了一下。

他想起來了，自己見過這個黃毛。一看到這張臉，那種熟悉的不爽的感覺又上來了。

辰橙也愣，旋即咬着吸管笑了起來。這不是巧了嗎？

“是你啊。”

不知道為什麽，他笑得過于開心了，露出一行整齊潔白的牙齒來。

好看的人笑起來就是別樣的好看。一下就讓人想起了明眸皓齒這個詞，只不過無法感染到他對面的人而已。

辰橙笑眯眯地招呼人家：“來來來，幫師兄一個忙。”

徐斯禹終于有反應了，他直接皺眉。

他現在只想快點買完水就走，這人能不能從機器旁邊讓開？

——讓開是讓開了。辰橙的人忽然往前一步，徑直來到了徐斯禹面前。這讓徐斯禹不得不低下頭看他，同時眉頭也皺得更緊了。

兩個大男人靠這麽近，反正這種行為放在直男界是在赤裸裸地挑釁。是真男人的話這時候只有兩個選擇，要麽認慫要麽幹一架，總之先夾尾巴逃的那個就是沒種。

“你還在生氣嗎？”

他聽到辰橙這樣問。語氣變得不一樣了。

說不出哪裏不同，能清晰聽見他的吐字和氣息。

這種程度的挑釁對他來說根本不用放在眼裏。徐斯禹冷冷道：“沒有。”

辰橙：“真的沒生氣？”

為了驗證這句話，他身體靠得又近了點，兩人之間衣擺碰到了衣擺，布料互相摩挲，不能再近了。

徐斯禹筆直站着，不避不閃地低頭看他。

他不覺得自己需要怕辰橙。對面顯而易見地很弱，真動起手來他能把這人按在地上錘。

黃毛的一雙眼睛和別人不一樣，他眼睛好看。瞳色格外淺而顯得透亮，像妖精的眼睛。這樣近距離地盯住一個人看，只會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徐斯禹：“沒生氣。”

辰橙哄道：“那你幫師兄買瓶水。”

徐斯禹：？

他忽然一口氣卡在那裏，不上不下的。

下一刻辰橙的人從他的跟前閃開，開始對着販賣機熱心指導他：“這裏，就正上面的這一瓶。”

這人怎麽回事？

什麽都沒有，不動手嗎？那他靠那麽近？

徐斯禹當時就想轉身走人了，跟這人在這裏耗純粹是浪費時間。

可是從第一次見面起這人就一直在讓他不爽。

辰橙站在機器旁看他，心裏不是第一次如此覺得這弟弟的表情總是太老成了，白瞎了長這麽帥一張臉。就是在生氣的時候臉色變化會明顯些。

辰橙：“過來。”

他耐心等了一會，終于等到這個臭着一張臉的弟弟上前了。

徐斯禹心裏對這人的不爽絲毫沒有減少，于是他不爽地過去了。

等待飲料掉下來的時間，他心想這還不如剛才打一架，這算什麽。

這個大小夥子站在售賣機前，個子竟比機器還高出一截，辰橙就總忍不住想看他，在心裏估量他是有沒有一米九。

雖然這一刻小夥子渾身上下都在散發出不爽的氣場，看起來很不好惹。

而這臺為難了辰橙半天的機器突然就懂事了，掉下來的那瓶飲料順暢地把卡住的幾瓶都砸了下來，取貨口一下子嘩啦啦地掉下來四支飲料。

“哈。”辰橙一下就快樂了，蹲身去撿飲料。他把徐斯禹的那一瓶遞過去，心情很好地告別道：“有空一起打球啊！學弟~”

徐斯禹看了他一眼。他不提這個，現在說這話只會讓人想揍他。

“怎麽啦？”辰橙問。

徐斯禹沉默一秒。

然後他涼涼地開口道：“球場上根本沒有看到你。”

——他揭穿了這人的騙局，從一開始說什麽留聯系方式是為了打球就是假的，這整整一星期以來，徐斯禹在學校籃球場連他的人影都沒看到。

他沒想到的是辰橙聽完後的反應。

辰橙：“噗。”

徐斯禹不爽地問他：“你笑什麽？”

莫名其妙地，辰橙突然間忍俊不禁，他在徐斯禹面前又笑出一聲，然後垂下頭開始忍笑。

小直男有什麽壞心思呢，他只不過是想證明自己沒錯而已。

徐斯禹發現辰橙越來越擅長讓人感到不爽了：“到底笑什麽？”

辰橙忍着笑：“沒什麽，我突然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徐斯禹沉着臉看他，那眼神在說你猜我信不信。

辰橙一邊憋笑一邊回答的樣子倒是成功讓人更火大了。

但他邊笑邊說：“我不騙你，你很快就能見到了。”

徐斯禹今天這口氣是怎麽都順不了了。他沉默地擰開瓶蓋喝水，普通裝的運動飲料，一口就下去大半。

但回過頭時就發現辰橙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就近在咫尺地盯着自己看。

徐斯禹完全不懂這個人了。

喝水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辰橙還在一旁一本正經地問：“你叫什麽名字呀？今年多大啦？”

徐斯禹還是沒答，估計是剛才的悶氣還沒消。辰橙換成直男思維跟他搭話：“這樣吧——今天你幫了我這個忙，以後哥倆就是兄弟了。”

徐斯禹這才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雖然沒應聲，但是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反正看不出一點買賬。

就他？別開玩笑了。徐斯禹還記得他的身份。

“你對同性戀有什麽誤解？”辰橙忍着笑，開始手把手地耐心教他：“首先我和你一樣是個男的，然後才是個gay。”

他如此說着，擡起手，仗義地拍了拍徐斯禹肩膀。

徐斯禹不自在地躲了躲。

……主要是他單純拍拍就算了，捏人肩膀的動作也太明顯了。徐斯禹想忽略都不行。

辰橙臉上的笑容倒是真心實意的開心。

別怕，大哥哥怎麽會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