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滞空 怕疼的話,抓着吧
一晚上,秦桑睡得都不太好,早上醒過來之後,還迷迷糊糊的,伸出白嫩的胳膊,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點進了微信,發現經紀人陳瑤淩晨三點給她發了一條微信。
好家夥,都已經邁入四十的門檻幾步遠了,還這麽晚睡.......
連環奪命刀:【明天晚上七點的飛機,注意點時間,別忘了答應給我買的上都桃花酥。】
秦桑:“......”
不僅晚睡,還這麽貪吃......
發福豈不是早晚的事。
不過,還別說,幸好陳瑤提醒了她一遍買桃花酥的事情,不然飛回去之後,陳瑤見她兩手空空,以後肯定要在工作上壓榨自己,說不定,連和沐子墨老師的事情都白搭。
秦桑怕拖下去,她可能又要忘了買桃花酥,連忙下床,連鞋都顧不得穿。
此時,窗外起了大風,透過紗窗吹起窗簾,如瀑的雨降在外面,在地面上響起如鼓般的聲音,豆大的雨點順着風飄進了屋內,窗邊的地板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濕了一大片。
她赤着腳,走到窗邊,站在沒有打濕的地方,伸手想要關上窗戶,這個時候,窗簾被風吹起,飄起浮在了她的臉上,視線被遮擋,手夠不到窗戶,她下意識的上前一步,左腳精準無誤的踩進了雨水了。
窗戶成功關上,風從呼嘯變成嗚咽最後銷聲匿跡,純白的落地窗簾重新貼回了窗戶邊上,屋內重歸安靜。
秦桑嫌棄的看了一眼濕噠噠的左腳掌,想着去衛生間清理一下。
還沒走幾步呢,腳底就一個打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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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都第一人民醫院,秦桑坐在急診室裏,撇着眼睛,對自己手臂上和手掌心裏血淋淋的劃痕不忍直視。
要是簡單的摔在地板上,也不至于見血,要怪就怪她之前犯懶,将摔脆的玻璃杯留在窗邊的地板上,置于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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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加上也是運氣不好,腳底打滑,她結結實實的手心撐在了玻璃渣子上,手臂上被劃開了一個長達七厘米的口子,當場血就流了一地,仔細透過傷口,還能看見犯紅的肉。
秦桑從玻璃堆裏起身,實在是疼的不像樣,她本身就對痛覺十分的敏感,平時拔個倒刺都會有半分的猶豫,現在直接見了肉,簡直要了她的老命。
她捂着傷口去找江聽。
一開門,看着鮮血滴落在門外的地毯上,與本就豔紅的地毯色融在了一起,江聽差點沒被吓死,立馬帶着她來了醫院。
護士虛握着她的手腕,仔細的查看着秦桑的傷口。
江聽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情況,眉毛皺在了一起,擔心的問道:“護士,這是不是已經很嚴重了?”
秦桑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自己有可能被截肢。
不會吧?
“不算,不過手臂上的傷口需要醫生過來縫針。”護士回答,站直身往辦公室的周圍其他病床旁環顧了一周,而後對秦桑公事公辦的說:“我先替你把手心的傷口處理一下吧,等下我去給你叫醫生。”
秦桑認可的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一旁的江聽,嘴角彎出弧度,安撫着江聽不要擔心。
傷口被護士有條不紊的處理着,江聽心裏确實安穩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就是一股火,他低頭看向秦桑,毫不留情的開始奚落,語氣別提有多麽的疏離和冷淡,完全不顧場合,一點面子都不給秦桑留着。
“秦桑,你都已經27了,馬上就要奔三了,都快要走到棺材邊兒了,怎麽走個路還像你家隔壁那個剛上幼兒園的小朋友呢,動不動就摔跤,咿咿呀呀小兒學語呢,要不要我讓公司同事聚在一起教你怎麽走路?又或者實在不行,我再給您報個學前班?。”
“……”秦桑想狡辯。
“哦對,當然不是,你不會走路也就算了,你真的是懶成精了,玻璃杯碎了,你也不記得收拾一下,就擱在那不管,不知道存在安全隐患啊,怎麽看電視劇的,沒見到女主經常被滑坡手指嗎?你不想動,你跟我說啊,我給你收拾啊。”
“……”
江聽越說越上口 ,簡直沒完沒了:“還有,你看的都是什麽電視劇啊,濟公嗎?覺得美女打赤腳走路很美啊,看你秀的,東施效颦,好了吧,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美女,簡直一個黴女,倒黴的黴!”
秦桑被說的滿腦子空白,剛才還想辯解些什麽,經過江聽的念叨,她啞口無言,只能妥協服軟:“對不起,我錯了,我給您磕一個。”
江聽白了她一眼,提了手叉在腰間:“你跟我道歉有屁用,傷口又不在我身上,再說道歉有用,要醫生幹嘛?”
“你消消氣,消消氣,好不好?”秦桑泛出一張笑臉,甜絲絲的,故意撒嬌求着江聽饒命。
江聽現在着急,壓根不吃她這一套,嘴裏還是沒有留情:“怎麽消氣,你作死成這個樣子,還一副沒心沒肺的笑,秦桑,你長點心,好不好?”
兩人在急診室旁若無人的舉動引起了護士的笑聲,她給秦桑處理完手心的傷口,用紗布在掌心饒了好幾圈之後打了個結,有意思的看向兩個人,出口道:“行啦,小倆口因為這事情吵架不值得。”
她看向江聽:“你女朋友都傷成這樣了,你也別怪她了,說點好聽的。”
小倆口?
女朋友?
秦桑和江聽耳根一紅。
秦桑正想解釋,護士碰巧看向她:“你男朋友也是關心你,知足吧,我男朋友要也能又帥又貼心,我早幸福死了,諾,你手心的傷,我也給你包好了。”
“謝謝護士姐姐,不過他......”
秦桑剛開口解釋,護士的視線便移到了診室的出口,神色驚喜。
“宋醫生!你看見周醫生了嗎?這裏有個患者需要縫合傷口。”
或許是被護士的語氣渲染,又或者是對姓氏的敏感,秦桑和江聽下意識就看了過去,那抹影子撞見眼裏,下一秒,兩人同步的愣在了原地。
秦桑的心瞬間提了起來,抿着唇按捺着不知所謂的情緒。
那人是宋漾。
原來那個化妝師說的真是他,那天她一度認為是同名同姓的存在,可現在想想,名字好聽人又好看,真的找的出第二個嗎?
宋漾也看了過來,卻将她與江聽的震驚随意的忽略掉,帥氣的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一絲表情都沒有,冷淡疏離同他說過的話。
見他提步走來,秦桑捏着襯衫的衣角,收斂了視線,耳邊沉穩的腳步聲漸進,影子撒在地上,經過江聽,停在她的面前。
瘦削的身子被裹在了一片的陰影裏,兩人此刻的高度落差,給秦桑帶來了巨大的壓迫感,心跳如擂,無法受控。
“周醫生在查房。”宋漾默了默,“我來吧。”
秦桑:“……”
小護士有些意料之外:“我記得您等會兒還有三臺手術。”
“嗯。”他淡淡應着,低眸掃了一眼身旁的女孩,“來得及。”
江聽:“……”
十分平靜的一句話卻在江聽的心裏漾起漣漪,令他不經意間皺了眉。
微微彎腰,宋漾伸手,指尖剛一觸碰到秦桑手腕上完好的皮膚上,只是輕輕的一碰,便惹得小姑娘冷不丁的一哆嗦,手臂後退了半厘,拉開了手與皮膚的距離。
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連秦桑自己都沒有想到,她內心情緒複雜的很,線頭連在一起,成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死結,沒有十七八天的,根本解不開,而其中最最清楚的,是她滿心的愧疚。
男人悅目的手懸空了半分鐘便收了回去,對方直起了腰,超出了她的視野範圍。
秦桑的手心全是汗水,在他眼前的每一分都是煎熬。
空氣裏散發着消毒水的味道,半分緩解心悸的作用都沒有。
頭頂上方傳來了清冽的嗓音,一聲“抱歉。”飄進了她的耳朵,清清冷冷,卻很動聽。
秦桑擡頭,想說明剛才的舉動是她的無心之失,可撞進眼裏的是,宋漾在原地對着手心呼了一口氣,兩手在空氣中互相搓了幾下。
“……”
秦桑木讷看着宋漾重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手擡到半空。
這次,她沒有閃躲。
手腕處的皮膚能夠感受到對方略微粗糙的掌心和剛才新鮮升起的溫度,暖和和的,手臂上的傷口似乎都被安撫到,沒有那麽的疼痛。
寂靜了半會兒。
宋漾轉頭問向身邊的護士,“為什麽不第一時間也給她手臂上的傷口消毒?”
小護士好像沒有想到宋漾會這麽問她,一瞬間的發愣,立馬回神過來:“我見她手心的傷沒那麽嚴重,就先處理了,還沒來得及給手臂上的傷口消毒,宋醫生你就先過來了。”
宋漾低下頭,額前剛才分開的劉海重新合了起來,遮住了白皙的前額,從秦桑的角度,也遮住了他好看的眼睛以及他的面部表情。
“下次注意輕重緩急。”他的語氣沒有溫度,對着護士吩咐道: “準備縫合的器械。”
小護士不知看呆了什麽,微愣了一下,才走去準備器械,腦海裏回想着所見的溫柔。
剛剛那是宋醫生嗎.......
等到護士離開時,宋漾輕輕放下秦桑的手臂,轉身走到旁邊,刻板的邊說:“我先給你把玻璃渣子去了,再消毒一下,等下要縫合,過程有點疼,忍着點。”
這是一個陳述句,不需要聽的一方回答,可秦桑還是“嗯”了一聲,輕輕的,帶着鼻音,尾音的最後有些輕顫的緊張。
她的反應很乖巧,如果不是場合不合适,真的很想讓人揉一揉。
秦桑眼神飄忽,不知道哪裏有合适的落腳點,甚至慌亂的連身邊還有一個人都忘了。
江聽在一旁,将眼前的一切盡收眼底,心底五味雜陳,就連眉頭都知道什麽時候又加深了皺度。
鑷子将嵌在肉裏的碎玻璃夾了出來,夾着棉球,沾了酒精,沿着傷口的四周往中央,有層次的消毒。
秦桑本來就怕疼,看了眼傷口,心裏就更加害怕,神經高度緊繃,反射傳導也變得靈敏,縮短了大半截。
酒精浸潤在傷口的某一處時,突然帶來的尖銳刺痛在她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驟然降臨,一個沒忍住,秦桑縮了個手,“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
宋漾擡眸掃了她一眼,語氣都放輕了:“抱歉。”
然後又迅速的将視線重新落在傷口上。
這時,傷口的上方飄過來了些許涼涼的風。
痛感瞬間減輕了不少。
秦桑望着眼前的男人做出對着自己的傷口呼氣這樣的溫柔動作,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都開始懷疑宋漾是不是還對自己保留着以前在一起的習慣,甚至還對自己念着舊情?
可她看着他身上穿着的白色大褂,消毒的動作一點遲疑也沒有,全程流暢利索,理所應當,她便覺得自己完全是想多了。
現在,她只是他的患者。
而他只是公事公辦罷了。
護士早就将縫合的器械準備到位,站在一旁也有些時間了。
傷口消毒完,秦桑的手臂被安置在移動桌上,宋漾将工具準備到位。眼看就要到縫合了。
秦桑心裏其實更害怕了,她本想寄希望于江聽,手往身邊瞎摸了半天,卻抓了個空氣。
不遠處的門口,江聽正背對着她接着電話。
“……”
剛剛也不知道是誰那麽man ,把她罵的要死,現在,她正需要關心呢,人又不在。
秦桑對江聽的行為表示不滿,小嘴嘟了嘟,又怕被人看出她的害怕,就輕輕咳嗽了一聲,效果卻像是嗓子裏卡了半管痰一般假裝沒事。
可她不知道的是,這樣的舉動在醫院裏有多麽的常見,讓護士一度懷疑她是不是有肺炎。
安慰心理的作用不大,倒是成功吸引住了宋漾的目光,燒灼得秦桑頭頂發燙。
她完全猜不透宋漾此時內心會是怎麽樣的想法,只知道,片刻後,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比江聽要更好看的手,對方遞過來他白大褂的衣角,動作裏有着男孩子的教養和體貼。
聲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怕疼的話,抓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