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滞空 差了一個男朋友
這話問完,誰都沒有再開口。
現在的世界安靜得連夏風都沒有了。
在這靜止得像是一幅畫的情況下,秦桑卻能清楚的察覺到,男生的眉頭好像微微的皺了一下。
“……”
怎麽會這樣?
她剛剛不是在問路嗎?
秦桑覺得這事不簡單,好好想了一番。
哦,不是。
那她是問了……
盯着男生的耳朵看了半分鐘,
秦桑:“……”
草,是一種綠色植物。
ear,是一個器官。
被自己的傻逼行為吓得大氣不敢出一口,秦桑就連臉上的表情都差點沒有維持住,但她一定要憋着,演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即使內心瘋狂的祈禱着這個叫宋漾的男生真是個聾子。
腦子緩了一會兒才算稍微的清醒了,開機的聲音還是聯想Lenovo,秦桑臉上心虛的揚起一個标志的迎客笑,“同學,我是想問醫務室怎麽走?”
看她的眼神裏寫滿了我剛剛什麽話也沒說,有眼睛的人肯定能讀懂她想說什麽,并且和她心照不宣的認同剛才無事發生,讓他們将剛才那個小插曲跳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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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沖着他眨了眨眼,傳輸着她的想法。
可是宋漾顯然不給她面子,明明都留意到她的眼神,并且聽到了她剛才的問路,卻避而不談。
微微側身,宋漾對着她站着,神色如常:“我不是聾子。”
秦桑:“……”
言外之意就是。
我聽得見,我只是假裝聽不見,你的言語有冒犯的我,你的裝傻我不想忽視,我現在嚴肅的告訴你,看見我的小皺眉沒,它有點小脾氣,你愛上哪就上哪,滾遠點就行。
秦桑想為“聾不聾”說些什麽,卻發現想解釋又沒辦法解釋,話确實是她說的,意思也她的內心獨白,她不亂說話已經謝天謝地了。
她輕咳了一下,氣勢上一點不能減弱,挺胸收腹頭擡高,中氣十足地說:“哦,是嘛,你不說我都沒看出來。”
“……”
宋漾的眉頭又皺了一下。
詭異的氣氛并沒有衰減絲毫。
秦桑心裏打着鼓,她就是來問個路,怎麽眼前一幕,像是來結仇的。
意識到她的目的好像出現了偏差,秦桑認為眼下及時止損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孫子兵法的第三十六計不管過多少年,在任何無法解決的相處情況下都有效果。
她擡手摸了摸在自己的後腦勺,心虛一笑:“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打擾了。”
松手離開前,秦桑才發現她剛剛一直抓着他的手腕。
“……”
快溜吧。
嘴裏不留德,手上還占便宜。
她支着個瘸腿,一高一低的往前走,速度倒是和腿沒傷的差不多。
然後還沒走幾步呢。
她清晰的聽見身後傳來清冽的嗓音:“醫務室,你知道往哪裏走嗎?”
秦桑一頓,收回邁出去的腳,朝後轉去,目光自然落在男生瘦高的身上,随着他移到自己的身邊。
她搖了搖頭。
“我帶你去。”宋漾朝她走了過來。
秦桑:“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兩人一起往前走着。
宋漾開口,沒什麽情緒:“不麻煩,順路。”
“哦。”秦桑順口說:“你也去醫務室?”
“嗯。”
秦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是哪裏受傷了?”
“不是我。”
秦桑看着前面的路面,周圍太過于安靜,以至于她有點出神,腦子和她的軀體連在一起,嘴跑在了前面。
“那是誰?”
“朋友。”
“女朋友嗎?”
“……”
對方停在原地突然不走了。
秦桑往前走了兩步,毫無意識的擡頭看向他:“怎麽不走了,是到了嗎?”
并沒有走多遠,秦桑往四周看了一眼,道路兩邊綠樹成排,上面還有知了不停的叫着,別說醫務室了,連一棟房子也沒有。
秦桑重新看向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胸腔起伏下,對方似乎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秦桑又揉了揉眼睛,也就沒太在意,就沖着對方揮了揮手,不失禮貌的笑了一下:“同學你掉線了?要我共享熱點嗎?”
“……”
宋漾好像真的是沒網了,站在原地依舊沒有動的意思,搞得秦桑低頭看了好幾眼地面,心驚膽顫的懷疑腳下的厚土裏是不是埋了個地雷。
她心慌的抱着一起死的心态往後退了兩步到了宋漾的身邊,瞅見剛才的地方并沒有爆炸,她就更奇怪了,那幹嘛擱這兒處的跟個木頭似的。
她正想問一下到底怎麽回事,剛擡頭,就同宋漾四目相對。
有一秒,心跳突然漏了半拍,她突然覺得雲朝朝說的不錯,宋漾長得真的很驚豔。
用上帥氣和漂亮形容,都一點不過分。
盡管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但一點都并不顯得僵硬,那一雙眼睛似乎微微彎起,嘴角輕輕上揚,就算是她這樣的千年死水也能蕩漾得如同春日的湖波。
站在樹蔭斑駁的林蔭道上,即便人群擁擠,他也是最顯眼的那個。
秦桑離譜的開始想要是真的能認識他一下該有多好,跟他像朋友一般聊着天,似乎感覺還不錯。
正在美美的幻想着,宋漾倒是主動的打破沉默:“你平時這麽……健談嗎?”
“……”秦桑一臉excuse me,完全不可思議,甚至震驚的問:“你說什麽?”
剛才美好的想法全部破滅。
宋漾話說到一半後長達三十秒的沉默,然後才補了後半句,這種行為簡直絕殺。
直接把“吵”拍在她臉上得了。
秦桑臉黑,長這麽大,別人都覺得她活潑靈動,還沒有說她吵。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宋漾,眼神和表情上都寫滿了無辜。
而宋漾一點情緒都不照顧她,并且更願意在火上加一把油,在傷口上撒一把鹽,秦桑若有所思的觀察到對方視線的轉移,從她的嘴角換到了一側的臉頰,徹底的停住。
一股惡寒襲來,秦桑突然右眼皮跳了一下,
“請問”宋漾又頓了一頓,嘴角不明顯的上揚了一分,“你是聾了嗎?”
“……”
——
“你先把褲腿挽上去,我看看你的傷口。”
醫務室裏,女醫生把手伸到水龍頭下好好的清洗了幾下,一邊對身後坐在病床上的秦桑說到。
秦桑聽話的将褲管挽起,露出膝蓋上的傷口。
因為走了一路,之前也沒有任何的處理,血液順着小腿流到了腳踝,此時已經完全幹涸而變黑。
三四條血痕挂在白皙纖細的小腿上,特別的顯眼而醜陋,和膝蓋上的傷放在一起看,時間長了甚至有點恐怖。
秦桑自己看了,倒覺得沒什麽,只是身邊,除了醫生,不是還有另外一個會吐氣的大活人嗎?也就顯得拘謹了很多。
“怎麽傷的?”醫生走到她的身邊,彎下了藥,仔細的查看她的傷口。
宋漾靠在醫務室的門邊,沒有看過來。
可秦桑的不自在一點也沒少:“就摔的。”
“上了大學走路還摔跤,以前只會爬吧。”
“……”
“就是皮外傷啊。”女醫生收回了眼,拉過一旁的凳子坐下,在一旁的桌上取了消毒棉球“我先給你消毒,回去之後傷口不要碰水,盡量少走動,膝蓋和其他部位不一樣,正好是關節活動處,傷口比較難痊愈,聽到了嗎?”
“您再大聲點。”秦桑像是在報仇。
醫生:“……”
“我等會兒開個單子,你拿回去給你的教官,軍訓就算了,一流汗,傷口準感染。”醫生說完,覺得小姑娘不太自在,就閑聊了幾句:“不用軍訓了,摔一跤也值了,以後別為難自己,盡管爬。”
秦桑嘴角抽了抽,還沒想好怎麽怼回去,膝蓋處就傳來劇痛,逼得她不由得尖叫出聲,臉都擰巴成了一塊褶皺的抹布。
自顧不得,秦桑更無暇關注靠在門口的某人不經意間趔趄了一下。
空氣中傳來了消毒酒精的味道,秦桑流着兩行熱淚求饒道:“姐姐,你輕一點,我這是人腿,不是凳子腿啊。”
醫生被秦桑的反應逗笑:“你喊的情緒再飽滿些,我就把你這小細腿當豬肘子。”。
“那你就是違背了校規,院裏不許殺豬。”秦桑一臉痛苦面具:“真的很疼啊,姐姐,我感覺我的內髒都痛的扭曲在了一起,頭腳颠倒的讓我想吐啊,不能打麻藥嗎,姐姐?”
“你是說你頭和屁股裝反了嗎?”
“……姐姐我是說,我疼啊。”
一口一個姐姐喊的女醫生心裏舒服,她在學校裏任職有二十年裏,今年也有四十好幾了。
學生過來看病禮貌會的會喊醫生,缺根筋的會喊阿姨。
秦桑上來就喊姐姐,免不了讓她心軟,“小同學,你忍一忍吧,我活到這麽大,還沒見到誰受了這麽點兒皮外傷還給打麻藥的。”
“姐姐,其實我不介意當個例外。”秦桑堅持要打,“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啊,而我願意。”
醫生善意的規勸到:“豬都不怕開水燙的。”
感受到智商被羞辱,秦桑就差吶喊了:“……第一,我不是豬,第二,那是死豬啊!”
門口傳來一聲不真切的笑。
聞聲,秦桑悲痛加震驚,看過去時,發現宋漾側着身子,俊朗的臉上,嘴抿成了一條直線,哪還有笑過的痕跡。
瞧瞧,她都痛出毛病了。
可也不是她胡鬧,只是她真的很怕疼。
小時候去醫院打針,都要媽媽哄半天,實在哄不聽,就吃巴掌,所以從小到大,她沒少受媽媽的毒打。
女醫生耐心的解釋:“不是我不給你打,主要是麻藥不能随便打,而且我就算現在給你打了,也要三十分鐘後才起作用,到時候我給你都消完毒,你腿可能要殘廢一個下午。”
殘廢怕什麽啊,她就怕疼。
眼淚滾燙的在眼眶裏打着轉轉。
秦桑根本忍不住。
女醫生手上動作沒停,繼續消着毒,邊掃了眼秦桑的臉色。
原本一雙有靈氣的眼睛現在整得眼尾通紅,眼眶裏除了淚水,還有血絲,眼睛一眨一眨的,豆大的眼淚就直接掉了下來,落在了放在大腿上的手背上。
兩只手緊緊的抓着大腿上的迷彩布料,沒有指甲的情況下都仿佛手心的肉都要被抓破。
那個叫人心疼的。
實在是不知道說些什麽了,女醫生恰好餘光瞥見了站門口的宋漾。
她早就留意到了,之前懷疑是在懷疑兩人的關系,可他在門口逗留很久了,不進不出的就是不走,什麽關系就很明朗了。
“喂,門口吹風的男同學,你女朋友都在這哭成狗了,你也不賴安慰一下。”
“……”顯然對自己的新身份不太适應,宋漾神色不清,站在原位沒動。
見說不動,醫生皺了眉頭:“快過來啊,西北風以後有的讓你喝,都管飽的。”
宋漾:“……”
哭到一半的秦桑:“???”
她是該先質疑什麽叫自己哭成狗,還是宋漾什麽時候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秦桑反應慢半拍的擡起一雙淚眼往門口看去,剛剛還站在門口的身影早就不見了蹤影。
心裏面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落了一下,還沒來及搞懂為什麽,餘光裏突然出現了一個軍綠的身影,身旁的床鋪凹下去一塊,有人坐了下來。
在秦桑沒反應過來前,新的一輪疼痛降臨,酒精在她傷口碎肉裏浸沒,痛的她倒吸了好幾口涼氣。
耳邊有衣服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音。
一股不屬于自己的熱量在夏季這個燥熱的季節異常的明顯。
這是來自男生的氣息,滾燙裏卻夾雜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淡淡的,卻很好聞。又,有點勾人。
眼前忽然出現一抹迷彩色,身邊的人将自己的手臂伸了過來。秦桑移開了放在傷口上的注意力,轉移到對方的手上。
手心寬大,骨節分明,指尖的指甲被修的幹淨整齊,比女生的手都要漂亮,賞心悅目。
“抓着吧。”清冽的聲音被微微的壓低,是刻意的放輕了聲音,話音裏又有一絲的猶豫,似乎是不好意思。
秦桑愣了半晌,就被疼痛吓得連忙抱住了身邊人遞過來的手臂,壓根沒有閑暇注意其他。
她把自己的臉埋在了手臂裏,沒有剛剛那麽嚎了。
少了那麽大威力的哭聲,醫務室裏明顯清淨了不少。
醫生笑出了聲:“還疼不疼?”
秦桑說話都是悶悶的,還嗚咽了好幾下:“好像,沒那麽疼了......”
女醫生徹底樂了,眼角都笑出了魚尾紋,恍然大悟:“小同學,原來你和疼痛之間,就差了一個男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