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塵埃 恩賜

如果宋漾不問, 按她的理解,就只是吃頓飯,但現在宋漾站在她的身邊, 認真的問出這個問題時,她突然就莫名否定了之前預定的想法。

這樣的情況就好比上學時她被老師問了一道選擇題, 她給的答案是A, 但老師聽了她的回答後, 又問她确定嗎?

這時,她就像老師句尾的問號,盯着答案深度懷疑起自己最初的選擇。

秦桑現在是真的蒙了, 不太懂答案到底是什麽,張了張小嘴,慢吞吞的吐了幾個字:“我……好像不太知道。”

她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盯着宋漾,表情呆滞木讷,和平時的機靈樣相差甚遠。

宋漾聽了她的話,對着遠處深重夜色似有似無的嘆了口氣,繼而扭過頭看她,語氣無奈卻又似意料之內:“就知道你不明白,不然真白費我準備了一個多星期。”

“啊?”秦桑更加的懵逼了, 準備什麽?

不等她有時間想清楚,宋漾側過身, 拉過她的肩膀,同他面對面站着, “我只給你講一遍, 你要認真的聽,過期不候的。”

秦桑:“……”

随即在她的沉默中。

宋漾彎下身,視線與她平齊, “我說的名正言順吃軟飯的意思就是,你可以心安理得的站在我身邊,無條件接收我所有的饋贈。

不管是物質的,還是看不見摸不着只能感受到的。

我能給你的,不能給你,只要你想要,我都樂意給你。”

他的語速平緩,咬字清楚,每一個字從他嘴裏出來卻都帶着無法忽視的重量。

秦桑怔了片刻,胸口的心髒開始慌亂的加速,隐隐約約的她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沒聽到明确的幾個字,她又不敢妄自揣測。

“謝之竹說的話,是我騙他的。”宋漾繼續說:“從上都追到北城的人是我,想甩也甩不掉的人也是我,而我願意奔赴的那個人只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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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是你在追我。

是一直,都是我在找你。

秦桑長睫輕輕顫抖着,他的語聲溫柔,卻讓她一時間很難消化,心口的腳步蠢蠢欲動,可她還是察覺到了潛藏在其中的愧疚。

她好像做錯了很多事情,好像連累到了宋漾,好像讓宋漾過的不好了。

原來八年。

她委屈了宋漾。

心口像是被螞蟻咬了般泛着細細麻麻的痛,話音顫顫巍巍:“你沒想過即便回到北城也于事無補嗎?”

如果她沒有堅持喜歡的悸動,願意随波逐流的敷衍着自己的心意,那一切早就無法彌補了。

“來不及想的。”宋漾斂了斂嘴角:“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它強烈到我非做不可。”

秦桑眨了眨稍稍發紅的眼睛,沒有說話。

上空明月皎皎,城市樓宇裏人心悠悠,漫漫清揚長風裏,宋漾看向她的眼神純澈熱烈如同八年前般炙熱又勝于以往所有晴天。

十八歲的宋漾熱愛着十八歲的秦桑。

十九歲的宋漾熱愛着十九歲的秦桑。

……

……

二十七歲的宋漾熱愛着二十七歲的秦桑。

一大段句式相同的話從他的嘴裏輕輕淌出來,卻美好的像是一首情詩。

“宋漾喜歡秦桑。”

“一直都喜歡。”

詩的結尾,落音有聲。

秦桑看着他溫潤如水的眼睛,她想要聽到話的話散在了風裏拂過她的耳畔燙出了一片烙印,猝不及防的告白讓她不知道現在是該哭還是該笑,空白一片的大腦裏只能察覺到胸口酸酸漲漲的又似浸潤到了糖罐子裏甜滋滋的。

“秦桑。”

宋漾伸手附上她發紅的眼尾,為她擦去眼淚,認真鄭重的問着她:“我們再一起吧,好不好?”

除了這句話之外,沒有再說其他的了。

秦桑兩頰暈染出清晰的紅,萦框的眼淚已然滑了下來,第一次她哭是因為開心自己得償所願。

她其實也想告訴宋漾好多關于她的心意,但這會兒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唯一能回饋的,只剩乖乖點頭:“好,我們再一起。”

大廳的鐘聲在整點準時敲響,伴着朦胧的夜色,清涼的夜風,秦桑只聽見一聲巨響,遠處北城樂園裏燈光絢爛,它的上空五彩缤紛的煙花逐一綻放,像是多情的流星雨,祝賀他們人從天願。

“煙花?”秦桑眼睛亮閃閃的,想起八年前,她的生日也是這一般美景。

宋漾牽過她的手,傾身将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煙花照着他的側頰,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嘴角牽起一個極好看的弧度:“真好,你終于又是我的了。”

秦桑一愣,繼而抱了抱他,“嗯,真好,我終于又是你的了。”

雖然時隔八年。

卻又為時未晚。

***

聚餐持續了三小時多,大家吃完了飯又閑聊了些時候依舊不盡興,一堆人開始吆喝下一場安排走起,秦桑今天本就是跟着宋漾來蹭一頓飯,現在吃飽了,也沒理由跟着一些眼生的人湊熱鬧。

宋漾也不喜熱鬧,遂就跟醫院裏幾個認識的同事打了聲招呼,提前帶着秦桑離開了酒店。

回去的路上,秦桑想起宋漾之前說過的話,後知後覺的問:“你今天如此優秀的表白醞釀了多久啊?”

宋漾瞧了她一眼:“得瑟?”

“怎麽啦?”秦桑傻傻笑了下:“我沒資格?”

“有,除了你,誰還有這個資格。”宋漾順着她的意說着,沒反駁也是因為自己的确是先主動的那一位,既然兩人關系都确定了,也不需要再說些違心的話,“剛在酒店我也說了,回北城不是工作調動。”

只是我想在你的城市待着,共享冷暖,雨天和晴天,我原來沒想打擾你的生活,但你一次次的出現在我的面前,又讓我慌亂的不知所措,我想,你如果願意向我前進一步,那剩下的九十九步我來走也沒什麽不可以。

秦桑以前認為自己失去了家庭,繼而失去宋漾,後半輩子一個人孤寡着,沒有可失去又沒有可獲得就沒有了念想和記挂,遇見宋漾後,她一直很膽怯,連奢望宋漾原諒自己的勇氣也沒有,今天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太不切實際了。

車窗外飛速向後的景色,宋漾握住她的手。

眼裏的光線和感受到的溫度一切都在告訴她今夜是真的。

秦桑默了默,車停在了小區門前,宋漾得不到身旁人的回應,扭頭看她,“怎麽了?覺得自己在做夢?”他把自己另一只手臂遞給她,“要不要掐一下,驗證一下你是不是在夢裏。”

秦桑呆住,抓住他遞過來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哪裏舍得掐,“我知道我不是在做夢,夢裏的宋漾沒有你對我好。”

宋漾捏了捏她的手,“照你這話,經常夢到我?”

“嗯。”秦桑點頭。

宋漾來了興致:“那你說說,夢裏我都怎麽虐待你了?”

秦桑垂眸看着兩人緊緊相握的手,神色幽深,“夢裏的宋漾會恨我,也會怪我,每個場景裏,你和我之間的距離可觸而不可及,每一次都是我看着你如何在我的眼前消失,醒來後發現你真的不在了。”

車窗外的夜色深重,将宋漾的眼眸染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黑,偏偏嘴角還是有笑的,“俗話說,夢是相反的,夢裏的差勁實際上在給你預告,說明從現在開始,你就好好享受你對象有多完美。”

秦桑壓了一肚子的難過瞬間被沖走,她笑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狀,看起來甜絲絲的,“那從今往後,你也好好的習慣一下,你對象在過去八年裏可是成熟了不少,保證不讓你後悔。”

宋漾頓了下,擡手輕輕的揉了下她的頭,樣子裏還有點期待:“成,就這麽說定了。”

兩人在車裏靜坐了片刻,宋漾牽着她進了小區,一直将人送到了家門口,介于雲朝朝還在家,秦桑只能于今日将自己剛到手的對象拒之門外。

兩人正分別膩膩歪歪的告別呢,沒按密碼的門卻在此時突然打開了。

屋裏頭雲朝朝戴了副墨鏡和鴨舌帽,穿着一身黑似夜行衣,全副武裝的站在兩人面前,全身唯一沒有暴露在空氣中的漂亮眉眼第一時間聚焦在兩人跟旱上的手上。

雙方停頓了那麽一兩秒,雲朝朝一雙眼雲波詭谲的撩起,水潤的眼眸裏驚訝顯而易見:“尼瑪,你倆!!!兩狗!!!”

秦桑:“……”

原打算回屋就跟雲朝朝坦白,眼下直接被人戳穿,幹脆捉奸現場直接攤牌:“我們——”

她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雲朝朝就摘下口罩,露出了美豔的素顏臉,硬生生的搶了她的話“你們早該在一起了,我等的花都謝了,磨磨唧唧的不進屋,明明多走幾步就是床,非要在門外解決。”

秦桑:“……”

宋漾:“……”

雲朝朝剛才在屋子裏收拾準備出門,就聽見兩人在門外的郎情妾意,她一個母胎solo不容易,平時忙于業務,好不容易清閑會兒,耳朵還要遭罪,索性直接破門而出。

她将兩人尴尬的神色忽略,自顧自的繼續說:“行吧,你們還能在一起就好,我現在要回家一趟收拾行李,就先走了。”

“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吧。”秦桑看着雲朝朝把行李托了出來,考慮到她的身份,有些不放心,便擅自主張的提議:“我讓宋漾送你回去吧。”

秦桑看了眼自家女朋友,才剛到手的兩個小時不到,就把自己往外推,不免有些心寒。

視線在兩人身上迂回了一圈,雲朝朝笑的壞壞的,“你舍得把你男朋友推給我這個微博粉絲六千多萬的大明星?”

秦桑倒是沒想的這麽細,但是得虧腦子轉的快,親自将雲朝朝的口罩按她臉上,“你就少往臉上貼金,要看上大學就看上了,還哪有我什麽事?”

雲朝朝差點被她粗魯的動作整的毀容,“算你狠,我走了,以後別聯系了。”

“……”

望着她的背影頗無奈,見宋漾還在她身邊呆着不動,秦桑使了使眼色:“你去送一趟吧,大明星走夜路确實不安全。”

宋漾看她:“你才做我對象,就知道使喚我了,這就是你的進步?”

秦桑笑眯了眼,靠過去圍腰抱了抱:“小獎勵。”

“打發叫花子呢你。”

宋漾苦笑不得,摸了摸懷裏人的後腦勺,只能妥協:“行吧,以後找你好好算帳。”

***

将近十一點,雲朝朝坐在車後座玩了把游戲後就關了手機,宋漾開着車駛向她的住處。

“作為桑桑最好的朋友,有些話我還是要說的。”

雲朝朝收起不正經,“她這些年挺不容易的,這人又好強,遇事都喜歡藏在心裏,我平時工作忙,能幫陳上的微乎其微,所以,既然你們重新在一起了,就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我真的很懷念大學時候那個無憂的女孩子。”

宋漾沒說話。

他的神色晦暗不清,雲朝朝繼續說:“你不要怪她當年離開你,我不能告訴你具體是什麽原因,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還說了很多,像是嫁女兒一樣的老母親,每一句都離不開秦桑,宋漾将車開進小區,停在了樓宇前,認真的又聽了幾分鐘。

直到雲朝朝說完最後的囑咐,宋漾沉着眸,回道:“我如果真的介意她過去離開我的理由,那我沒必要在這個年紀還故意拿感情耍她玩。”

“你大可以放心。”宋漾堅定不移的說:“我對桑桑是認真的。”

“……暫且相信你吧,畢竟對于她來說,我們算是同夥?”

雲朝朝似乎想到什麽,妖冶的笑了下又回歸平靜,“對了,你和江聽的事情,還是找個時間說清楚吧,畢竟大家曾經是好朋友。”

宋漾又沒說話,過了片刻,“是他在心虛,在躲我,真正要解釋的是他。”

雲朝朝抿唇,細想覺得是,再着她一個局外人實在不移插入他們之間,便放棄了再聊這個話題,想起另外一件事:“顧辰的事情,是你故意的吧。”

“如果不是呢。”

宋漾說:“顧辰的心思比你想的要固執簡單,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不是我一句話就能替他做主的。”

“……”

最後下車前。

雲朝朝擡眸看向駕駛座裏隐沒了黑夜裏的人,猶豫又帶着自己的好奇:“你難道一點不好奇桑桑曾經不告而別的原因嗎?”

聽了這句話,不同于剛才的聊天,宋漾的回答像是早在心裏默認了千百遍,此刻不曾遲疑,清冽的嗓音混入夜色裏,随着夜風飛了很遠。

雲朝朝下車走了很遠,跑車開離了原地,她的身影沒入了別墅裏,卻依舊清晰的聽見男人的聲音:“她能重新回到我身邊已經是上蒼給予我最大的恩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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