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塵埃 白月光
一倆天後的中午 , 秦桑從自家公司的三號錄音棚出來，公司後勤方面的助理已經給今天在棚忙的人點了外賣。
秦桑領了自己的一份回到了辦公室吃飯，吃了沒兩口, 陳瑤從外面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一路漂移到她的辦公位, 興沖沖的拍着她的桌子：“你選上了！沐子墨老師的廣播劇女主役！”
秦桑：“……”
秦桑：“！！！”
消息來的太突然, 秦桑滿腦子空白, 一時間接受不了，除了心裏震驚，臉上的五官都成了無臉男氏驚訝。
“你沒騙我吧。”
她還是不願意相信這等好事在激烈的競争中落到了自己頭上。
“我騙你幹嘛？”陳瑤滿臉喜色：“這還是第一個好消息呢, 你猜猜，男主役是誰？”
陳瑤能這麽問，就說明男主役是認識的，再結合上一句，秦桑心裏逐漸有了個朦胧的答案，她正要将答案宣之于口，陳瑤卻不願意給她這個機會，偏偏這時，辦公室門邊, 不知何時靠着個神色慵懶的男人。
秦桑看到他之後，下意識的收回目光, 陳瑤餘光中捕捉到江聽，一個健步又跑到了門邊, “閃現啊, 褲鏈拉好沒，剛還在蹲坑呢。”
江聽：“差不多吧。”
秦桑：“……”
陳瑤拽住江聽的胳膊挪步到了她的桌邊，清了清嗓子, 官方宣布道：“關于沐子墨老師廣播劇選角的結果——”
“女主役，恭喜我們的桑桑。”
“男主役嘛”陳瑤很懂的拿起桌面的礦泉水喝了口水，隔了一會兒，在秦桑以為要插播廣告時，“——就是江聽啦，恭喜恭喜。”
秦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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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聽：“……”
兩人在話落時互相看了一秒，江聽難得主動的半開玩笑：“沒看出來，你竟然有實力面試上沐老師的劇，進步不小啊。”
秦桑一愣，轉而自然的回道：“你才是有問題吧，之前去試的劇你可沒少被刷下來，如今竟然能被沐老師看上，見鬼。”
“真沒看出來。”江聽不正經的笑了：“你還挺關注我的。”
“……”秦桑氣節，“你想桃子呢。”
陳瑤站在兩人中間，見雙方都有伸長脖子打鬧的欲望，忙出聲換了個話題：“行了，大中午的，外面辦公區還有人在休息呢，別給我折騰了，說個正事，晚上沐老師請選上的人吃飯，時間地點敲定了，我把消息發到你們手機上。”
***
下午五點鐘，秦桑拿着稿子出棚，回到了辦公室，桌面上一下午沒帶進棚的手機被她拿在了手機，解鎖後亮起的界面上，微信裏陳瑤給她發了條消息，她點進去看了眼。
連環奪命人：[沐子墨老師訂了晚上六點在歪仔火鍋店聚餐，你出了棚就和江聽趕緊去。]
直接是命令的口吻，容不得她有機會去拒絕，不過，沐子墨老師的聚餐，她沒有理由不去的。
秦桑便給宋漾發了個微信，讓他晚上不用來接自己下班。
随便收拾些需要帶回家的劇本放在了包裏，環顧了下四周，并沒有江聽的身影。
不清楚他是在棚裏，還是提前走了，秦桑只身一人離開了辦公室，一路上和迎面走來的同事道了別，沿着長廊走了幾十步就出了公司門。
金色的落日餘晖下，秦桑掀開眼皮，目光所及處，江聽穿着休閑的工裝外套背對着她，半蹲在枯枝殘葉的青樹旁久久不起身，嘴裏隐隐約約的似乎在說着些什麽。
出于好奇，秦桑往他的方向走了過去，距離越近，她才聽清了江聽是在學貓叫，而他的懷裏，一只奶白的毛色順滑的小貓崽仔正嗷嗷學語，嗚咽不清的嗓音像是在撒嬌，模樣怪可愛的。
“這是走丢的貓仔嗎？”秦桑心被萌化了，自然的湊在江聽身邊。
她的動靜很輕，江聽剛才也過于投入逗貓沒留意身邊多了個人，直到聽見她的聲音，吓了一跳，“嚯，是人是鬼啊，過來也不吱一聲。”
“……”
秦桑呵呵笑了下：“老鼠才吱吱叫。”
她伸手撥了撥小貓雛形的小胡子：“小咪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
“別亂叫，老土鼈。”江聽拍掉她的手：“這是瑤姐家裏的貓生下的崽崽，叫妮妮。”
秦桑癟癟嘴，心說這名字也沒有多高大上，妮妮？那她還北北晶晶呢。
“熊貓和家貓區別還是很大的，瑤姐私心還不小，養不了國寶，讓剛出生的小貓當白月光替身啊。”
江聽将貓抱在了懷裏站了起來：“你最近又錄了替身文學？”
秦桑站在他身邊：“是啊，都說替身好慘，只有我覺得白月光更慘嗎，死的早不說，就給我一頁都不到的臺詞，戲份就沒了。”
“你又給白月光配音？”
“對啊。”
江聽頓了頓，神色不清，壯似不經意：“……可能制片方也看出來你挺适合給人當白月光的。”
秦桑：“……”
***
将近七點，歪仔火鍋店裏熱鬧不凡，沐子墨作為東道主早就到了，三張方桌拼成了一排長桌，桌邊圍着七七八八的人，秦桑跟着江聽姍姍來遲，在沐子墨身邊的兩張空餘的位置落了座，秦桑挨着自己偶像，心裏美滋滋的。
配音圈子裏，人少肉多，今天到場的，相互差不多都認識，彼此之間也沒少合作過。
大家樂的自在，一家親的氛圍很濃，沒有尴尬的寒暄和間隙，坐在一起，頂着鍋底的熱浪暢所欲言。
秦桑籠絡在一群興趣愛好相同的青年人裏，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吃了差不多了之後，有人又上了一波啤酒。
大家的話題最終随着酒的下肚又重新聚焦在了近幾年的行業上。
男生會說，活難找，工資待遇不高，幹了七八年了，也還是在劇中當個小雜役。
女生更是吐槽，配音圈也逃不了性別歧視，女配音比男配音的發展空間在現如今的市場上狹小的不是一星半點。
沐子墨沉默的聽着一衆配音新秀各抒已見，忽然扭頭問秦桑：“你覺得呢？”
“行業歧視？”秦桑抱着脾氣瓶子，沒想到會被偶像提問。
“嗯。”
秦桑沉吟認真想了想：“各行各業都存在性別歧視，我們配音圈自然也不例外。
國內知名的女配音總共就那麽幾個，因為名氣和能力優越，幾乎包攬下了所有作品的女主音，那剩下的留給我們這些萌新的戲份就很少了。”
“男配音和我們不同，近幾年發展，被認可入選四大小生範圍的，也應該有十個左右了，再從受衆群體來說，聲音偶像也主要是賜給他們的頭銜吧。”
秦桑說了很多自己的觀點，沐子墨一直淺淺的笑着：“那既然這麽苦，你為什麽還要選這個職業，我聽你師父說過，你剛進公司那會兒，窮到飯都吃不上，後來甚至沒錢交房租，差點睡大街。”
這回讓秦桑尴尬了，“沐老師，我能先問一下，我師傅到底跟你說了多少我的事情？”
沐子墨吃了口菜，擺擺手：“他，你還不知道？平時就愛唠嗑，我們一群朋友，都喜歡叫他長舌夫。”
秦桑：“……”
沐子墨：“其實你師傅說的時候，我挺難理解的。
在經濟不允許的情況下，這些年大部分入行的女配音不得不轉後期或者重新找份圈外工作，像你這種窮的叮當響還死磕着的，說的好聽叫執着，難聽可就是沒腦子了。”
“話是如此，但是熱愛沒有錯。”秦桑眨眨眼，“我和堅持到現在的同行一樣，因為喜歡，就只想努力做下去。”
“你沒有任何的顧慮嗎？”沐子墨又問，“比如說家庭，配音行業前期很難，後期更難，你要是一直入不敷出，你家裏人不反對嗎？”
提到家裏人……
秦桑抿了抿唇，灌了半瓶的啤酒，這個詞對現在的她來說，實在是陌生的很，周圍環境喧嚣，身邊的江聽正和桌上其他的人積極的聊着話，完全沒注意到桌角兩人的私密加語。
秦桑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不應該悲傷難過。
或者說，這些年自己也應該習慣了無依無靠的生活。
但她的嘴角還是出于本能，遷起了個勉強的笑意：“大概這就是我和別人不同的地方吧，沒有所謂的支不支持，而是我……沒有家裏的人。”
父親的離開，母親的不管不問。
對于當年一無所有的秦桑，她沒有任何的顧慮，也不用計較任何的得失，生死無非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沐子墨：“……”
秦桑的話言盡于此，模棱兩可似似非非，其實句子裏能表現出很多層的意思，但懂得人都知道，眼下的場景只适合閉口沉默再一帶而過，所有的歉意被沐子墨私藏在了夾到碗裏的肉上。
女孩子的神色在昏黃的小角落裏不清不楚，埋下頭來吃肉時，表情都被遮掩在了她卷翹的長睫下，毋庸置疑的漂亮，卻一味的讓人心疼。
看到這一幕，沐子墨溫潤的面相上難掩愧疚，一時吃飯的心思也沒了，便放下筷子，拿起桌面上倒扣的手機，點進了微信裏一個賤嗖嗖的老人頭像，在編輯框裏打了好幾下，you删了很多，最後敲定了最後一版發了出去。
陳聰和今天回家的早，此刻正跪在沙發上，乞求老婆大人原諒他沒按時吃藥。
手機扣在茶幾上震動了幾下，他偷偷的喵過去一眼，沒敢碰。
甘婧慈從廚房倒了杯水走到了客廳，“說了多少遍，你這個病不注重休息，還不記得吃藥，會有風險的。”
陳聰和在家裏的地位墊底，眼下被教訓了，不敢頂嘴，乖乖接過她手上的水杯，合着桌面上的藥吃了下去，“我知道，只是最近實在太忙了，手機在工作時又不能帶進棚，你給我定的鬧鐘我壓根聽不到啊。”
“真拿你這個工作狂沒辦法。”甘婧慈翻了他一眼，順手拿過茶幾上他的手機，“你工作的時間安排存備忘錄沒？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忙。”
陳聰和不心虛：“全存着呢，你自己看。”
他手機密碼是他兩人的結婚日期，甘婧慈解了鎖之後，翻到了備忘錄，果真就見标題為“工作日程”的帖子裏，滿滿的安排記錄到下個月，中間沒有一天能安穩待在家裏的。
“真夠你忙的，行吧，反正我在家也沒意思，以後做完飯，我就給你送過去，順便監督你吃藥。”她無奈的退出應用，視線落在微信右上頭的小紅泡泡上。
有點強迫症的她見不得這個，點了進去的同時，陳聰和以為她不生氣了，松懈下來，又心疼起自己的老婆：“一來一回的，你也不嫌麻煩，本來腿腳就不好使。”
他話沒說下去，甘婧慈看完消息，忽略自家老公的關懷，一臉嚴肅：“你給我跪好了！再跪個一小時！”
陳聰和：“？？？”
甘婧慈将手機送到他的面前：“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麽還欺負人家女孩子。”
陳聰和：“？？？”
被潑了一桶章魚墨汁，全身發黑的男人急于求證自己的清白，朝手機上看了過去。
微信聊天框內，昵稱為沐老頭子扔過來一句話：[桑桑家裏的事情，你怎麽也不告訴我一點，光顧着說她壞話，你個死德性。]
陳聰和：？？？
把手機扔給了陳聰和，甘婧慈坐在他身邊，臉色有點傷：“當時也是我疏忽，沒早點找到她，讓她過的這麽苦。”
陳聰和靠了過去，伸手攬過她的肩膀，附上她的手背：“這孩子天生跟我們有緣分，要不然也不會在公司碰上了。”
“是啊。”甘婧慈悵然片刻，意識到什麽，又立馬從男人懷裏蹭了出來，指着對方鼻子：“那你還欺負她！給我跪好了，兩小時！不，今晚跪着睡！”
陳聰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