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太難太難

他喃喃地問出來後,身旁有了聲音回答他,“你在明知故問嘛。”

江梵側頭,孟吟盤腿坐在他的身邊,對方穿着幹淨的白t和水洗牛仔褲,頭發俢剪得很帥氣,那是他第一部 電影買座後,他帶着他出去打理的。

江梵還記得他當時告訴孟吟的,以後不用那麽辛苦的修車了,他有能力了,他們有錢了。

當時的孟吟樂呵呵地笑完,差點把他抱起來在大街上轉圈。

當時他還不會顧及自己的導演身份,她們可以在街上放肆地牽手,親吻,擁抱,不會忌諱別人知道他們是一對。

“你知道我當時是裝病的。”江梵垂着眼,“我們都知道,那天燕聲會對聞宴下手,你想幫他,我不想幫他,我們還吵架了,我還打了你一耳光,問你是不是喜歡聞宴。”

孟吟沒回答他,只是兀自地哼着不成調的歌。

江梵自顧自地說着,“我說,你要是敢幫他,我們就分手,你還是離開醫務室出去了。”

“能幹淨一個是一個,聞宴是個好人。”孟吟終于接了話,“我不喜歡他,那麽拼命地幫他,不過是因為你…害過他。”

他沒把我在替你贖罪這句話說出來。

江梵眼光微閃,不語。

“我也有私心,逃跑,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不敢帶着你睹,你看最後,聞宴出車禍,那些照片都放在了我們眼前,江梵,你能有聞宴的那種勇氣嗎?哪怕是死,也不願意在燕聲手下茍活,我們都沒有,我也怕死。”

“…”江梵低頭咯咯地笑出了聲,“你怕死,可是最後你還是卻自己選擇了死。”

孟吟側頭看他,“快樂過,痛苦過,失落過,絕望過,也幸福過。”

江梵擡起頭來和他目光對視,其實,他們也曾像普通戀人那樣,有過幾年,幸福快樂的歲月,雖然浸透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艱難,可是生活本來就不只有甜。

他們打敗了柴米油鹽,卻打不敗…欲望。

“你最後,是不是特恨我?小吟。”

孟吟嘴角的笑容在放大,“江梵,你知道的,我回答不了你了的,我只是你的幻覺。”

“世上沒有鬼神,我是愛是恨,你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了。”

“你可以再一次回憶那天啊。”孟吟悲憫地看着他,“我們的公寓裏,沒有開燈,窗簾緊緊地拉着,地上倒着一堆啤酒瓶,撲鼻而來的是難聞的酒味。你去敲卧室門,人沒在,然後你看到浴室門縫裏不斷地流出水來,開着燈,你都看到那帶着紅,你發瘋地一樣撞開門,我赤身裸體地在浴缸裏,地上的血都已經發黑了,我的手腕都割爛了,屍體被冷水泡得發青,發白…”

“你問我恨不恨你,其實,就和問我割手疼不疼一樣。”

江梵的眼淚決堤而出,他手拍住額頭,全身顫抖,“孟吟,你還愛我嗎?”

“都為你死了,還問這些幹嘛,江梵,我只是幻覺,我不是他。”孟吟笑了一陣,然後安靜了下來,他側眼看他,眼神很複雜。

“再看我最後一眼吧。”

江梵止住了哭聲,他擡起頭來看他,“什麽意思?”

“我要消失了。”

江梵的表情一下變得很無助,很驚恐,“別…”

孟吟搖頭,“真要說的話,我覺得,從他下刀的那一刻,就不願意再愛你了。”

“還有,有件事我能替他告訴你,那就是,下輩子,你們別再遇見了。”

“孟吟——”

“再也不見咯,江梵。”孟吟微笑着淚流滿面地看着江梵,然後揮手,身體逐漸透明,直到消失不見。

孟吟最後的遺願,在他恍惚着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其實是…沒有和江梵倒別。

江梵嘶吼着撲了上去,除了磕得手肘疼,什麽都沒有抓到。

孟吟去世後,他人生第一次,爆發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劇組裏的人都說這所學校怨氣太重,鬧鬼,他們的導演神神叨叨,在宿舍裏哭到暈厥。

他們的演員,也像失了魂。

季長安醒過來時,聞宴沒在他身邊。他睜着眼睛看了一會,這是個很陌生的地方,應該在酒店。

他穿上拖鞋出了卧室,聞宴縮在沙發上敲電腦,茶幾上放着一杯水。

聽到他的腳步聲,聞宴擡起頭來看他,笑,“丢不丢人,季嬌花,哭暈過去。”

好像這一場痛哭,終于讓季長安發洩了很多,他又恢複了正常。

“嬌花,哭兇點正常。”他坐到了他身邊,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不是說不工作了嗎?”

“在交接啊。”聞宴合上了電腦放在一邊,自然而然地蜷縮着躺在他的腿上,“有件事,我不想瞞着你,要和你說。”

“好。”

“答應我,別又哭。”聞宴擡手捏了捏季長安的下巴,“好難哄。”

“不哭。”季長安回答着,然後伸手撥弄着他細軟的頭發。

“骨癌,早期。”聞宴嘆息了一聲,“兩次車禍,傷得太重了。早期,治愈率很高,所以你不用擔心,不過你的電影還有一段時間,我不能來探班陪你了,我要去醫院接受治療。”

季長安的手指僵了僵,那天晚上,他查了一夜的手機時,他大概就知道了。

他的情緒突然崩潰,何嘗沒有這個原因。

他怔愣着看着虛空,半晌,只是把聞宴抱緊了些,“我還以為你要瞞着我。”

“如果我真瞞着你怎麽辦?”

“你想讓我怎樣,我就怎樣,舍不得你難過。”

“真的啊,我偷偷一個人逃到遠方死了,你也願意?”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季長安垂着眼笑了笑,“但是我會找到你的,你如果骨癌去世了,我就拿着錘子,在你的墓碑前,從腳開始,把自己的骨頭捶碎,捶不動了,頭還能動,就一頭撞死啊。”

“殉情那麽悲情的畫面,被你說成了恐怖片,能的你季長安。”聞宴翻了個身,側躺着,“我不會死,我會好好活着,哪怕老天爺和我開無數次玩笑,只要還有一絲生的希望,我都不會放棄,因為…”

“能和你重逢,能和你在一起,太難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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