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是兩人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攤牌,嘉維不知道過了今夜,他們還會不會是朋友,但他希望至少他們以後都會覺得輕松。
秀麗的庭審很快就得到了排期,嘉維去見了秀麗一次。
短短幾個月,秀麗整個人好像瘦了一大圈,原本水潤的臉頰整個癟了下去,讓嘉維差一點都認不出來,秀麗好像也知道這一點,坐在桌前一直用手遮住自己半個臉。
“嘉維……謝謝你來看我!”秀麗哽咽了一下,道:“我一直以為你不會來了……”
嘉維看著她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想,我十六歲就認識你,到今天已經十幾年了……十幾年的朋友,你怎麽會覺得我這麽狠心?”
秀麗淚如雨下,一把抓住嘉維的手道:“我知道錯了,如果……”
嘉維很淡地道:“這個世上本來就沒有如果,所有的東西都是因果……能為你出庭作證是我能為你做得最後一件事情,你可以理解成過去種下的好因結出的好果,也可以理解成這是我種下的好因,希望将來你能……收獲好果。”
他慢慢地将手從秀麗的手中抽了出來,站起身道:“我已經買好了回內地的機票,庭審之後就不能再來看你了……你以後自己保重。“
秀麗低著頭,一直保持著剛才還在握著嘉維手的姿勢,淚水一滴滴地掉在目标桌面上,嘉維走到門口半轉頭,看了她一眼,腦海裏回想的畫面是秀麗穿著校服手提著餐盒隔著街在對自己笑,他的眼中一熱順勢拉開門大踏步地離開了。
秀麗的庭審開始,嘉維才知道簡厲為了避嫌非但沒有為秀麗請好的律師,還出庭作證在簡維訂婚的當天曾接到一個女性的電話。
嘉維看著簡厲振振有詞地道:“我不知道罪犯是出於什麽目的做出這種事情來,但據我所知,秀麗女士也是我的侄子簡維的校友,曾對他表達過愛慕之情……而且是用相當不雅的方式!”
“請問是何種不雅的方式?”監控官立時發問。
“反對!”律師連忙道。
“此事於本案有密切的聯系,請證人據實回答。”
秀麗握住欄杆的手幾乎都泛出了白色,雙眼血紅地瞪視著簡厲,即便是嘉維也是異常的憤怒,這個時候簡厲居然為了摘清自己刻意地踩了秀麗一腳。
“阮女士脫光了引誘我的侄兒,但我的侄兒是一個秉性剛直的人,所以阮女士想必受到了一點屈辱。”他這話一出口,庭審旁觀席上頓時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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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麗的母親立時都暈了過去,她的父親只好手忙腳亂地将她的母親給攙扶出去。
秀麗的指定律師幾乎都慌了,連忙請求己方最有力的證人嘉維出場。
“李嘉維先生,請您先誠實地陳述當時的情況,好嗎?”
嘉維猶豫了一下,才道:“我當時情緒不佳,阮秀麗女士為了安慰我,過來給我做了一頓飯,期間我借口上衛生,并在衛生間內割腕自盡!因為阮秀麗女士一直不太放心我,見久久末出,就打開衛生間的門發現我割腕自殺,於是她在驚慌之下才給簡維先生打了電話。”
“請問你跟簡維先生什麽關系,為什麽阮秀麗女士發現你自殺,不是首先打電話報警而是給他!”
嘉維沈默了一下,才道:“因為我跟簡維先生是同性戀人的關系!”
雖然場中的人多數知道了他們的關系,但是嘉維當場承認同性關系還是引起了不小的嘩然。
“請問你跟簡維先生的關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律師追問道。
“這個簡厲先生應該最清楚了!”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在國中的時候,他出了五百萬差人拍了一張我跟簡維接吻的照片,并以此為籌碼擠兌同為繼承人的簡維先生。”
他這麽一開口,下面嘩然聲大起,簡厲怒起指著嘉維道:“他說謊!”
“這件事的證人,證物就多了,如果簡厲先生覺得我胡說,你可以告我诽謗!”嘉維冷冷地道。
簡厲頓時語塞,旁邊的人不禁都對他有一些不屑,一邊議道:“天哪,還有這麽卑鄙的男人!”
嘉維的案子一直是前期的熱點新聞,場內不乏媒體蹲守,此刻果然抓到了特大新聞,對著簡厲就是一通熱拍,簡厲一揚手打翻其中一個記者的相機。
法官一連幾通敲打法槌,最後出動法警将記者跟簡厲都趕了出去,場裏面才勉強安靜下來。
律師大為振奮,趁勝追擊道:“那麽請問李嘉維先生,你跟阮秀麗小姐是什麽關系。”
“國中時候的好朋友關系。”
“她是否知道你跟簡維先生的關系呢?”
“國中的時候就知道了。”
“那麽也就是阮秀麗小姐根本不可能用不雅方式引誘簡維先生是麽?”
嘉維只覺得手心中出了一層汗,道:“是的,沒有可能!”
嘉維回到椅子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襯衣已經完全濕透了,他知道最後控方将會傳召最有力的證人----簡維, 也只有簡維才能将嘉維很多的證詞推翻。
隔了一會兒,門被推開,嘉維看見檢控官的助手匆匆走進來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什麽,檢控官的臉上頓時被神色很難看。
檢控官起身道:“法官大人,因為我方重要證人因故不能出席,所以我方請求本案壓後審理!”
律師連忙起身道:“反對,我的當事人已經為此事受到了很多的傷害,反對檢控方因為證人無故缺席而申請壓後審理!”
檢控官補充道:“因為我這名證人是本案最關鍵的兩個證人之一簡維先生,也只有他才能證明辯方最重要的證人李嘉維先生證詞的可信性,他的缺席将會影響此案公平公正的審理!”
法官聽取了雙方的意見之後,判定案件壓後一個月再次庭審,一直候審的秀麗聽到這個審判決,原本松下來的弦一下子又崩緊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嘉維取消了自己的機票,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裏,他曾約見過簡維幾次,但簡維都沒有回音,打他本人的手機,也一直處於關機狀态。
而他本人早就在簡維所在的那家公司上班了,嘉維苦笑了一聲挂斷電話,看來簡維是存心不想再見到自己了。
秀麗的案件雖然沒有判決,但法官卻審批了她的取保後審,嘉維知道秀麗從法庭上下來之後,一直在住醫院,但卻一直都沒有去探望她。
直到郁闵一天過來找他,向他詢問秀麗的下落,嘉維才大吃一驚地知道秀麗脫保潛逃。
嘉維一時有一點不太能理解秀麗的所做所為,簡維這個人雖然霸道,但卻不是一個朝令夕改的人,嘉維相信他缺席第一次審判就是故意的,他即然決定不再出庭,那就以後也不會更改。
秀麗幾乎已經是鐵定脫罪,她又為什麽要潛逃,嘉維四處尋找秀麗,幾乎把她平時,甚至他們一起呆過的中學都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她的人。
正當嘉維百般無奈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叮的一聲響了,是短信的提示音。
嘉維摸出手機掃了一眼,發現居然是秀麗的短信,他連忙展開,短信上寫著:嘉維,等待跟你結婚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近幸福的時候……對不起,嘉維,請代為照顧我的父母,欠你的恩情,我下輩子一起還給你。秀麗。”
嘉維連忙回拔過去,對方卻是已關機,正茫然間,郁闵的電話進來了:“秀麗已經找到了……”
“在哪?”嘉維莫名的覺得自己的心髒猛跳了幾下。
“她從一家酒店的十樓窗口掉了下來,被三樓飯店的遮陽罩擋了一下,目前正在醫院急救。”
嘉維剛松了一口氣,郁闵又道:“但是在她跳樓的那個房間裏找到了一具男屍!”
“誰……”
“簡厲!”郁闵說道:“因為之前阮秀麗的體檢中發現她懷有身孕,所以我們可能還是需要你回來做一個新的口供。
嘉維挂完了電話,看著天邊的夕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簡厲是被秀麗一刀刺死的,證據确鑿,但因為簡厲始亂終棄,再加上陰謀加害自己的侄子,名聲太壞,媒體上一面倒支持秀麗,最後秀麗被判決誤殺罪名七年。
出乎意料的是,簡氏保持了最大的低調,居然默認了這個判決。
除了簡厲的獨女簡心,簡維是代表簡氏出席審判的唯一代表,等審判結束,他就戴上墨鏡匆匆離去,不要說嘉維,即使連媒體也不能多說兩句。
倒是簡心打了一下嘉維的肩,道:“嘉維好久不見!”
一身便裝頭戴鴨舌帽的簡心,她打扮成這樣記者們反而沒有認出來,嘉維微笑道:“好久不見,簡心學姐,我聽說你訂婚了,還沒來得及恭喜你。”
簡心笑了笑,比了比後面的法院道:“你确實要恭喜我,因為我可以解除婚約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道:“好像應該悲傷的,可是卻不能不為終於可以自由的生活了而感到高興,人都是自私的吧!”
嘉維輕笑了一下,道:“我還以為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止簡心學姐随心所欲的活著呢!”
“你還記仇簡那件事情啊!”
“沒有……說不定我還要感謝你呢,不是誰的生命裏都曾有過簡……”嘉維的視線轉過遠處輕嘆了一句。
簡心嘆息了一聲道:“可惜,你只喜歡女裝的簡……簡維都對我說了。”
簡家的車子停在了他們的面前,簡心最後才拍了拍嘉維的肩,拉開車門道:“嘉維,祝你一路順風。”
嘉維看著那輛車子完全消失蹤影,才仰起頭看著天輕聲喃喃地道:“李嘉維,你現在算不算……自由了呢!”
他低下頭将手插在褲子裏朝前前走去,突然聽到有人在喊:“嘉維,李嘉維!”
嘉維掉過頭,卻見是陸伯弈坐在一輛跑車裏朝著他揮手,於是便朝著車子走去。
“你真是叫我好找啊!”陸伯弈嘆氣道:“打你電話又不接,來上車談話。”
嘉維笑著拉開車,坐了上去,道:“最近真得焦頭爛額,知道你們也是關心,但不知道要跟你們說什麽……”
“那現在算都解決了嗎?”陸伯弈道:“你女朋友刺殺簡維二叔的事情?”
“算都結了吧……”
“那……你跟簡維呢?”
“什麽叫我跟簡維?”嘉維含糊道。
“你又來!”陸伯弈拍著方向盤激動地道:“要不是上一次庭審的報道,我都不知道你們原來在學校裏就是一對了,什麽簡,都是幌子吧!”
嘉維疲憊的一笑,都懶得說明了,道:“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你現在打算去哪?”
“我已經定了回去的機票。”嘉維伸了個懶腰,笑道:“好久不回家看老娘了,趁著回家休息,随便回家看看她。”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嘉維的視線看向遠處,無意識地道:“誰知道呢……”
陸伯弈一把勾住嘉維的脖子道:“那快點把欠我的債還了!”
“我欠你什麽債啊?”嘉維不解,他看著陸伯弈,突然恍然大悟地道:“哦,哦,你說的那個Party啊!成啊,有人請客吃飯,我最高興了,不過太久的Party我可沒時間參加,我訂了後天的飛機。”
“放心,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陸伯弈笑道。
“你還真是Party達人啊!”嘉維笑道:“這樣随便撞上,家裏就在開Party!”
陸伯弈只笑了笑,腳一踩,車就風馳電掣一般飙了出去。
嘉維的人也覺得有一點疲倦,閉著眼睛靠在車座椅,小睡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卻發現車子越開越偏,不禁訝異了一聲,笑道:“陸伯弈,你的家不會設在這麽偏的地方吧,你娶的太太可是大財閥的獨生女啊!”
陸伯弈本來很溫潤的表情聽到這句話,突然一陰沈,嘉維頓覺自己失言,正要道歉,陸伯弈倒已經先回複了正常。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道:“看來你也知道我娶的是個什麽樣的太太了!”
嘉維輕捶了一下他的胳膊道:“你這是幹什麽,有道是娶妻取賢,你不會這麽庸俗吧!
“庸俗?!”陸伯弈微側過臉,看著嘉維道:“那麽你呢?你跟簡維,是因為你們彼此看上的是對方的賢惠,而不是因為對方的美貌麽?”
嘉維頓時語塞,自己倒也罷了,但簡維這種如同惡魔一樣的個性,絕對跟賢慧兩個字差十萬八千裏都不止,他含糊地道:“我是無所謂,不過看見他這麽巴結,長得也算可以,就勉強笑納了!”
“真走運!”陸伯弈有一點悵然地道。
“走運?或者吧!”嘉維輕笑了一聲,心道碰上簡維真得可以算得上是一生的劫難,關於這一點就不用跟人分說了。
“難道不是麽?”陸伯弈輕撫著方向秀道:“每個威斯敏特的校友回憶起你們來,都是贊美不已,說你們是他們見過的人當中最登對的,你們都快成傳說了,做Gay還能做到像你們這麽風光,還不夠走運?”
“回憶什麽的,最騙人了!”嘉維笑道:“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我在學校裏的時候有多麽慘?!”
“慘?”陸伯弈很平淡地道:“那該叫精彩才對吧,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精彩!”嘉維仰頭看著天,回憶了一會兒才微微嘆息道:“準确地說該是災難重重,如果回憶起來,也可以說是精彩吧!不過這種精彩實在沒有什麽值得人羨慕的。”
陸伯弈擋著方向盤,眼看著遠方道:“學校裏最漂亮的兩個男生都是Gay,還能成為彼此的戀人,肆無忌憚地活在公衆的眼皮底下,受到所有的人的祝福……嘉維,你告訴我還有什麽比這更值得讓人羨慕嫉妒的?”
他說完這句話,車子停在了一座鐵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