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沈錯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這時已恢複了好心情,一邊等着白泉結賬,一邊拿着一只單筒望遠鏡教胭脂和虎子如何使用。

正在這時, 門外突然進來七八人,一位嬌小姐領了一群仆從侍女, 一行人浩浩蕩蕩。

打頭身穿火紅狐裘的年輕女子面容嬌豔, 行動頗為張揚,一進門便高聲問道:“王管事,我要的東西到了嗎?”

正震驚于白泉所說地址的王掌櫃一見來人, 神情又是一變,連聲向白泉告罪, 而後忙不疊迎着年輕女子而去。

“郡主,您來啦。昨日商船剛到,如今夥計還在盤貨。您且裏面稍坐片刻,小的馬上為您呈上。”

皇上的兄弟均英年早逝, 姐妹倒都健在,幾位王爺和長公主的兒子女兒都一視同仁地封了郡王郡主,算起來與沈錯該是表親關系。

如今風氣開放,公主們或因皇家體面有一絲顧忌,為免打擾百姓,平日只敢喬裝打扮微服私訪, 但郡主縣主等貴女, 只要家中允許出入內城街市都十分自由, 故而如今這一幕并不十分稀罕。

沈錯心中惦記着柳容止要帶她去宮中過年節, 不成想出來一趟竟還能遇着一位郡主,下意識看了那女子一眼。

良鄉郡主比景城年長兩歲,卻不曾婚配,其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事跡便是在青樓裏打斷前未婚夫的一條腿,繼而主動退婚。

她行事張揚,好打抱不平,在京城中有着截然不同的風評。

京城少年公子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貴女們卻頗喜與她結交,在平民女子之中更有一群擁趸。

因她之前的行事,京城中的權貴無人敢與之結親,再加上她平日無事便買些賣身葬父的女子,還喜為青樓女子贖身,漸漸便傳出了她好女風的流言。

不過良鄉郡主顯然不曾因此有什麽悔改之意,依然我行我素。偏偏她十分得太後喜愛,連她父母也拿她沒有辦法。

當今宗室之女多有傲骨,難免便有幾分目中無人,故而良鄉剛進舶來齋時并未察覺到沈錯。

直到王掌櫃迎上前時路過沈錯身邊,她才發現店裏還有這一號人物。

沈錯身形高挑,兼之相貌氣質,穿着打扮兼是不俗,于一幫達官顯貴之中也頗有鶴立雞群之感,立時便吸引了良鄉的注意。恰好此時沈錯一眼望來,兩人便這般對上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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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

王掌櫃見良鄉半晌沒有回應,順着她的目光一看,頓時暗叫不好。

良鄉郡主乃宣陽長公主與李國公之女,這沈小姐又與他們新陽長公主府有關,如果在店裏發生些什麽,他這掌櫃可就當到頭了。

“郡主,我已命人去拿東西了,您還請裏面上座。”

沈錯身如長竹,面如白玉,眉若鴉羽,目若星辰,叫良鄉一望便驚為天人,立時生出結交之心。

“等等……”良鄉一邊輕輕擡手阻止了王掌櫃,一邊對着沈錯露出了豔若桃李的笑容,“這位姑娘如此看良鄉,是否是良鄉做了什麽不妥之事?”

她這話可比張文斌高明得多,沈錯原不過随意一瞥,她卻主動放下身段請罪,叫人無法不回應。

沈錯暗道這表妹倒比那景城有趣,卻也不想與她有過多接觸,直白道:“我不過聽聞你是郡主,随意看一看罷了。”

良鄉微微一笑,款款走向沈錯:“那我離得近一些,讓姑娘再仔細瞧一瞧?”

她話音剛落,便見一人緊張地擋到了沈錯身前,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這位不是白泉姑娘嗎?”

白泉一看到良鄉,便與那王掌櫃有了完全相同的擔憂。

這位郡主即便是在京城中也是數得上名號的特立獨行,比起她們少主來也不逞多讓。兩人若是接觸,指不定會生出什麽事端來。

“你認識她?”沈錯沒想到良鄉竟能叫出白泉的名字,好奇道,“怎麽沒聽你提過?”

“只是有過幾面之緣而已。”

白泉并不讨厭良鄉,只是兩位長公主據說私下有所不合,這郡主又太過招搖熱情,讓人難以招架,她自然要避嫌。

良鄉好結交京中才貌雙全的女子,不止是她,司命和聞識也都不同程度地被良鄉「騷擾」過。

“沒想到白泉姑娘竟與這位姑娘相識,實在是緣分。”

良鄉并不介意白泉的說辭,依然和顏悅色。

白泉知道她絕對是盯上了沈錯,神情板成了一塊,咬牙切齒地道:“這是我家小姐,郡主可要三思而行。”

這王掌櫃不知白泉底細,良鄉卻隐約知曉白泉幾人的身份,能被她們稱作小姐的除了那一位還能有誰?

良鄉的母親宣陽長公主出身不高,但因太妃原是太後的侍女,太後十分厚待她,對良鄉也是疼愛有加。

兩位長公主原本關系和睦,只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了隔閡。

如今除了太後與皇上舉辦家宴勉強相見以外,平日幾乎不相往來。

當初新陽長公主執意剿滅天明教之時,良鄉曾從母親那裏聽到一些往事,原以為宗室會新添一位出女,不曾想幾年來都沒有動靜。

“啊,竟是……”良鄉長得嬌豔如花,明眸善睐,一笑更是粲然生輝。

此時激動之情溢于言表,只差上前握住沈錯的雙手來一場姐妹相認,“好姐姐,今日巧遇我們不如入內一敘。”

沈錯不止驚訝于良鄉的反應,更驚訝于白泉的。要知道幾人跟着她十幾年,見過那麽多大風大浪,這還是她第一次從白泉身上看出一絲緊張。

至于良鄉認出她來,沈錯倒不十分疑惑。從程序上來說,她已算是認祖歸宗,宗室中不少人都知曉她的存在。

良鄉既然認識白泉,那能推測出她的身份也就不奇怪了。

沈錯雖對良鄉的印象稍好于景城,但依然不耐應付她,冷聲道:“誰是你的好姐姐?不要與我套近乎。”

良鄉并不生氣,顯出與她外貌不相符的謙遜:“是良鄉僭越了,不知姐姐希望良鄉如何稱呼你?”

沈錯向來吃軟不吃硬,見良鄉雖然乍一眼行事張揚,實則十分好說話,一時倒不知該用什麽态度應對,轉眼看向了反常的白泉。

白泉見狀顧不得良鄉在場,附到沈錯耳邊低語了幾句。

沈錯神色不定地看向良鄉,眉目之間又是疑惑又是驚訝,轉頭俯到白泉耳邊問道:“好女風是指她喜好女子?便與那龍陽之好一般?”

白泉面露疑惑,一邊心道少主這你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一邊點頭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沈錯再望了良鄉一眼,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姐姐?”

良鄉意味深長地一笑,沈錯終于回過神來,挺了挺背,傲然道:“不必客套了,白泉,我們走。”

白泉見沈錯果斷,總算是松了口氣。良鄉也不攔她,退身讓出道來:“既然如此良鄉也不強求,姐姐還請走好。”

沈錯目不斜視地拉着胭脂離開,只不過剛一出門,便轉身抓住了白泉,再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驚訝之色,大刺刺地問道:“你方才所說可是千真萬确?那郡主當真有此癖好?”

白泉不料沈錯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驚疑不定地道:“少主,您指的是……”

“自然是說你說這郡主好女風之事,我只以為深宮大院才有女子無奈對食,沒想到這郡主也有此喜好,有趣有趣。”

白泉面容上的神情幾近凝滞,目光幾經變幻,最後才擠出一絲笑容道:“據我所知,對食的女子雖不乏出于無奈的,但也有發乎于真情的,大抵與環境、身份無絕對關系。只不過這郡主頗有些風流,我怕她觊觎少主美色。”

白泉口中說着,心中卻已是驚濤駭浪,五味雜陳。

她與聞識等人都以為解語是沈錯房中人,解語也從不曾就此辯解過,怎麽如今看來少主竟完全沒有這個心思呢?

沈錯不知白泉心中所想,只連連點頭:“你的擔心很有道理,這良鄉比那張什麽斌還要孟浪,張口閉口的好姐姐,着實叫人牙酸。”

她并未糾結太久良鄉好女風之事,只摸了摸自己的臉,後怕道:“難怪那白林秋出門要裝模作樣地戴個面紗,本宮比她還要貌美,不單招惹男人,也招惹女人,實屬罪過。”

沈錯過往出行要麽神出鬼沒,要麽前呼後擁,除了那些要找她喊打喊殺的正派人士以外,還真沒什麽人敢招惹她。

不成想這京畿重地,權貴遍地,她行事低調了些,便招惹來了這些狂蜂浪蝶。

白泉作為一名合格的侍女,自然是不會讓沈錯自吹自捧,連忙附和道:“少主所言甚是,不如我們去金玉良緣尋一塊面紗,以免再生事端。”

沈錯卻擺了擺手,擰着眉道:“雖今時不同往日,但要我因此遷就他人仍是萬萬不可。”

她過往便是潛入皇宮重地都不曾穿過夜行衣,自然更不屑戴什麽面紗。

胭脂耳中聽着兩人的對話,心中卻是漸漸升起了一股疑惑。

所謂好女風,所謂對食,究竟都是什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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