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手

丫環的房間在後廂倒座，二等丫環是兩人一間，因為總有一人需值夜，其實晚上都是單獨一人睡。

小魚走進自己的新居，頓時眼光一亮，這二等丫環的待遇也太好了，便見眼前的房間開闊明亮，十分幹淨。兩側各放着床，床旁是衣櫃妝臺，床上被褥俱是新的，妝臺上是半新的梅花圖樣妝奁匣子。

牆角還立着一個蝶戲牡丹青花大瓷瓶，房間敞亮不說，這房間裏的家具擺設竟也相當不俗，說不定比一些小戶之家裏的小姐都要來得有派頭呢。

自己的床上放着四套份例服裝，青衣青裙青色比甲配月白掐青緞小襖，難怪都說叫青衣丫環呢。腰間垂着淺藍色絲縧，這是二等丫環的标志，像紫嫣這種一等丫環腰間是粉色絲縧。

工作服之外另有一件半舊的灰鼠青緞小褂和一條差不多全新的繡四季蘭石青缂絲褙子，想是夫人的賞賜。

小魚換好工作服，正收拾着東西，一位身段豐腴，五官标致的少女款款走了進來。少女神态高傲的仰着頭打量了小魚一下，說道：“你就是那個鄉下逃荒來的野丫頭？”

小魚看了少女一眼，暗忖這姑娘應該是另一位二等丫環了，便換上一副甜甜的笑臉答道：“不知這位姐姐怎麽稱呼，我是新來的，姐姐叫我小魚就好。”，少女嫌惡的看了小魚一眼，哼了一聲，沒有答話，扭頭出去了。

小魚苦笑一下，心想還沒開工就已經被人看不起了，看來這個新同事不好相與啊。正郁悶着，只聽着紫嫣在窗外喊道：“小魚，你收拾好了沒有，收拾好了跟我去見小少爺吧”。

小魚一面匆匆回答，一面迅速檢查了一下全身上下可有不妥之處。檢查無誤後她快步走出房門，對紫嫣笑道：“有勞姐姐了”。紫嫣帶着她來到暖閣，只見先前的高傲少女已經在了，另有一個老媽媽束手立在廊下。小糯米圓子正坐在椅子上不耐煩的扭着身子。

“見過少爺”，紫嫣行禮後對小糯米圓子說“這位是白鷺，這位是小魚，是夫人給少爺指派的貼身丫環”，說完，小魚和白鷺齊齊上前一步行禮說：“奴婢參見少爺”。

“免禮免禮”，小糯米圓子不耐煩的擺擺手，然後指着高傲少女說“你叫個什麽鷺來着？”，少女微微一愣，回答道“回禀少爺，奴婢白鷺”。

“白鷺？”小糯米圓子滴溜溜的轉着眼睛說，“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玩，還是小魚姐姐的名字好玩，小魚，多好記啊！那個什麽鷺，你以後就叫小鷺吧，小魚和小鷺多般配啊”。

白鷺眼圈頓時紅了，但又不敢反駁，只好微撅着嘴委委屈屈的行禮道：“奴婢遵命”。

接着立在廊下的媽媽上前一步說：“老奴見過少爺。”，小糯米圓子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扶着老媽媽說：“段媽媽，快快請起。”。

原來這位段媽媽是夫人打小的奶娘，原本已經榮養了，因着小少爺出了這檔子事情，怕下面的人不得力，夫人特意又接了過來，暫時照顧着小糯米圓子。

大家互相認識後，小糯米圓子打着哈欠說：“好了好了，你們退下吧，我要小魚姐姐陪着我睡”。看來上班第一天就是夜班，小魚暗自在心裏思忖不知道這個小祖宗好不好伺候，看上去還沒有什麽壞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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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小糯米圓子洗漱完畢，小魚替他脫掉鞋子，蓋上了被子，正打算等這個糯米圓子乖乖入睡就功成身退時，突然聽到小糯米圓子輕聲對小魚說道：“漂亮姐姐，今天是有人推我到池子裏的。”。

小魚心中大駭，卻看到小糯米圓子閉着眼睛，神情安詳，仿佛什麽都沒有說過。

小魚輕輕湊到小糯米圓子的跟前，用耳語般的聲音說道：“是誰？你怎麽不告訴夫人？”，小糯米圓子輕輕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沒有告訴娘，她身邊有人要害我。”。

小魚忍不住心中疑惑的問道：“那你為啥要告訴我？”，小糯米圓子突然睜開眼睛，一臉無辜的看着小魚說：“漂亮姐姐，你救了我，我只相信你。”。

小魚注視着小糯米圓子人畜無害的臉，難以想象一個五歲孩童可以這麽沉得住氣，這麽老成。

原來中午小糯米圓子午睡醒來，發現一個丫環婆子都沒有，而有一個白影從他面前竄了出去。他一時好奇，就一路追着白影進了園子。

那白影是一只白色的小鳥，一路上飛飛停停的，就在池塘邊他正屏息靜氣的準備撲這只鳥的時候，背後一股大力推來，他掉進了池塘裏。所幸池塘水不深，小魚又及時趕到，他才幸免一死。

說完落水經過，小糯米圓子又接着說道：“我只給娘說我是自己溜到園子裏玩，一不小心滑到池塘裏去的。我們以後慢慢留意着，我倒要看看是誰要害我。”。

聽小糯米圓子說完，小魚陷入沉思，侯府人事關系并不複雜，又沒有什麽姨娘、庶出兒子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物，那到底這個人的動機是什麽呢，當時那些丫頭婆子都到哪裏去了呢。

據說這些犯了事的丫頭婆子都關在柴房，真要找個機會去問問情況呢。沒辦法，在這個封建社會，當丫環也是一件高危工作啊，萬一伺候的主子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當丫環的一樣沒命。為自己的小命着想，小魚也得努力把那個背後黑手揪出來。

等小魚發完呆，發現小糯米圓子已經睡着了，不禁啞然失笑，小孩子就小孩子，出這麽大的事情還睡得着。她輕輕的把糯米圓子露在外面的胳膊放進被子裏，然後輕輕滅了蠟燭，細心的關好門窗，走到外間鋪上睡下了。躺在床上小魚心潮起伏，回想了今天一天的經過，怎麽也想不出到底是誰要害這個才五歲的小孩子。慢慢的她也進入了夢鄉。

天還沒亮小魚就醒來了，齊恒每天辰時二刻就要到前院跟着教頭練武。梳洗完畢小魚看了看更漏，卯時兩刻，她輕輕走進暖閣，小糯米圓子睡得正香。

古代富二代還這麽辛苦啊，小魚一邊腹诽一邊輕輕推着小家夥。齊恒睡眼朦胧的被小魚叫起來，小鷺聽得暖閣裏有了動靜便捧着洗漱用品進屋，指揮着兩個三等小丫頭擡水進來。待齊恒夢游般的洗漱穿衣，梳洗完畢已是辰時了，便由小魚帶去正房給夫人請安，共進早膳。

早膳一共四甜四鹹，鹹的是梅花包子、鵝油卷子、水晶蒸餃、牛肉炊餅；甜的是沙糖米果、蜜煎豆腐、香芋團子和桂花香酥；并配了鹌子細粥和菊花琥珀羹兩種，另有佐餐小菜四碟；單是早膳便活色生香，引人垂涎。

齊恒到的時候，夫人和大小姐都已經在等着他了。齊大小姐齊盼小魚還是第一次見，只見齊盼身形單薄，言語沉默，一襲粉色長裙配着大紅撒金百蝶戲花小襖，大紅的顏色倒越發顯得小臉蠟黃，倒是一泓秋水繼承了夫人，只是眼神羞怯，總是躲在劉海後面偷偷的打量。

這大小姐倒是跟夫人一點都不像，小魚一邊擺飯上茶一邊想。好容易都準備停當，主子們開吃，丫環們只有站在一邊看的份。

小魚站在齊恒身後，留意看着齊恒愛吃些什麽。果然還是小孩子，齊恒頗喜甜食，香芋團子和桂花香酥基本都是他吃完的，菊花羹也喝掉大半。而鹹品類，他只是吃了半個鵝油卷子。

倒是齊盼面色恹恹，只喝了小半碗菊花羹便不吃了，難怪這個大小姐身子這麽單薄，吃得簡直是鳥食。古人講究食不言，寝不語，因此整個用膳過程并沒有任何言語，僅聽到偶爾碗筷發出細微的聲響。

早膳用罷已是辰時一刻了，齊盼自回她的栖霞院，小魚送齊恒到二門上便有小厮迎着去了演武場。小魚回到暖閣，小鷺已整好了床鋪。小鷺動作麻利，顯是業務熟練。只是從早上開始小鷺就沒正眼看過小魚一眼，也沒有搭理過小魚。

小魚也懶得去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用完早膳便自顧自的安排自己的工作。這一天下來，二等丫環的事情不多，比三等丫頭時輕松多了。她和小鷺主要負責齊恒的貼身之事，其他粗活自可指派三等丫頭去做。按照成例，齊恒除了兩個二等丫環，還配了四個三等丫環。可惜這四個裏并沒有小雀。

平日齊恒上午練完武回來便回來稍事歇息，古人都是兩餐制，不用午膳。因此一般還會在齊恒練武回來時準備一些糕點零食，給他墊墊肚子。午時之後齊恒會睡上一個時辰的午覺，未時三刻在小書房寫幾篇大字。由于齊恒年齡尚幼，尚未正式啓蒙，只是由夫人親自教着認了一些字。

小魚瞅着空子回了一趟下院，除了是讓奶娘放心她适應得不錯以外，她還悄悄讓小雀找崔媽媽想辦法找之前伺候齊恒被攆出去的那些丫環婆子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辦好這些事情，小魚又回到了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