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夜清一愣：多日來的莫名捶楚已經讓自己漸漸以為終于可以放下對父親的執念，可是此刻為何竟是會這樣期盼的？難道這就是教主期盼的父子溫情？而屬于自己的溫情真的就這樣來了嗎？父親這回喚自己“清兒”還自稱了“為父”！也就是說……父親真的承認自己了？明知自己是魔教中人也承認自己了？
冷夜清背過身去，低下頭不敢出聲打破這樣美的夢……
“清兒，怎麽了？”獨孤寂慢慢将兒子扳了過來，将他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走，為父牽你走走，這月色當真是好啊……讓為父好好了解你，好嗎？”
“父親，以後您牽清兒去哪兒，清兒就去哪兒……”冷夜清也終于嗚咽着開口，“不要再趕清兒走了，清兒不會走的。”
“你還真的像是個孩子……”獨孤寂也笑了笑，“我不會再趕你走了，清兒，除非有一天是你自己想要走，否則為父再也不會趕你走了……我不管你是否是魔教中人，不管你是否是世人所厭惡的人，父親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冷夜清在月色下甜甜地笑了……那是一個屬于十六歲少年的天真笑容，并不屬于那個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嗜血閻羅的笑容……
而這皎皎月光下的話語仿佛被永遠定格，卻也只有歲月可以驗證此時這個少年斂下一身戾氣許下的諾言究竟有多重……這份承諾所包含的情意也正如美酒一般，越久越醇……
明月滿前川
才行了幾步路，不想冷夜清卻是異常地推開了身邊的父親，好像很是痛苦的樣子——看着他急急逃開，獨孤寂也緊緊跟了上前，他小心地追趕上去……
“離我遠一點！”冷夜清的聲音裏壓抑着普通人也能聽出來的痛苦，一時間獨孤寂也不知應當向前還是向後了……
“清兒，我可以為你做什麽？”獨孤寂堪堪止了步子，卻還是一臉的心疼模樣。
冷夜清只是笑着回過了頭，然後猛地倒在了地上，獨孤寂這才敢上前扶起兒子，一路小心地攙着人慢慢回到了房中——他輕輕地将兒子扶到床上，又親自去打了盆水，本想給兒子擦擦身上的汗，卻不想衣衫解開的那一刻他震驚了……
冷夜清的身上怎麽會是這樣一番色彩斑斓的樣子？這天下還有誰能将他傷成這樣？仔細一想不覺便是無盡的後悔之意……
是了，清兒心口那一團淤青是自己當日的一掌，此時還未化開；身前的窟窿是那日為自己擋下的致命一劍，此刻還未結痂；身後的刑傷是那日紅木刑杖交疊着的傷痕，一點也不曾好……還有那些或青或紫，竟是自己這個父親親手所賜！
獨孤寂小心地替兒子上着藥，他一遍遍地回想着那句“父親贈予清兒的，不論雷霆雨露，清兒都喜歡……”他沒想過自己有一日竟會如此地後悔！他也暗暗發誓此生定然只會後悔這一次……
其間冷夜清也曾醒了那麽幾次，不過在意識到自己是在父親的懷中時他也只是緊蹙着眉頭□□了幾聲，“清兒，是不是很疼？我竟一直都不知道……”獨孤寂輕輕安慰着，“以後父親一定好好待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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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不見人回應，獨孤寂便彎下腰來看了看兒子，“清兒？”
“父，父親……”冷夜清淺笑着呢喃着，可眼睛卻一直是緊緊閉着的，似乎在忍受着什麽極大的痛苦——獨孤寂看着這個只有在那半醒半夢之間才會低低喊着 “父親”的孩子，心頭一陣陣的絞痛……
“清兒？”獨孤寂趕緊上前握住了兒子的手，“還疼嗎？”
冷夜清虛弱地搖了搖頭，然後一個不防就是吐出了一大口鮮血……獨孤寂緊張地想要輸些內力給兒子緩緩，不想冷夜清猛地睜開了眼，急急推開了想要上前攙扶的父親，點了父親的穴道捂着胸口徑自走開了……
冷夜清走出屋門後終于無力地倒在了牆邊——只是他眸裏的憂傷習慣了不向別人提及，累了也早已習慣了獨自一人承受，如今他有了父親的溫暖差點就快忘了自己是那個嗜血的閻羅了，差點就要鑄成大錯了……清兒真的很想留下，可是清兒真的不能留下來啊……
一行淚水緩緩浸潤了牆角的那株枯草……
一個俊俏的身影緩緩消失在了這片青瓦之下……
本以為是江湖訛傳，可見了這雞犬不留的血腥場景時，獨孤寂竟也迷惘了——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兒子，他實在不願将這些殺戮與清兒聯系在一起，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這一切定和清兒無關的，可那些一劍封喉的傷卻也只有絕頂的高手才能辦到!而這裏……除了清兒還有誰能有這樣的本事？更何況論及劍傷，這世上除了清兒還能有誰可以留下洛羽劍的劍痕？
種種跡象都指向了清兒，獨孤寂抱着兒子一遍遍自問着怎麽可能——他不相信!一點兒也不願相信!難道那夜為自己擋了致命一記的人兒只是夢中人？亦或是自己此刻只是在做一場噩夢？夢醒了清兒還可以朝自己笑？
“清兒!到底發生了什麽？”獨孤寂看着那柄插入土中、還挂着血珠的洛羽劍愣愣地出神，可冷夜清卻依舊暈睡着，正如昨夜暈睡在自己懷裏的清兒一樣……
血色氤氲在空氣中，江湖上這一場血雨腥風注定了人神共憤——作為父親，獨孤寂很想偏袒清兒，無奈衆目睽睽之下已經有人見過清兒的容顏……作為隐秘的主宰者，他更是在無奈間又聽到了傳聞中東荒小鎮又慘遭屠城的消息，不是清兒，卻是魔教的所為！
于是，逐月之舉誓在必行！為了除魔教，滅弄月，殺殘月，所以獨孤寂必須對懷裏的少年做出抉擇……“清兒，你……如今是放縱自己了嗎？這樣的你為父怎敢護你！”獨孤寂憤憤地說。
冷夜清這次沒有聽到，只是當日後的他再次回想細細撥起琴時，那琴聲中卻透着淡淡的悲涼與無奈……
每每想起此時父親為了自己放棄了所謂的“正義”又何來的悲涼？可一想到父親厭惡的眼神……這世上還有什麽比這種懲罰更能讓清兒飽受煎熬的？一想到那夜……更是無盡的落寞與無奈啊……
還記得那夜，冷夜清被獨孤寂帶回家中慢慢調養，直到第二日精神徹底恢複時房內忽然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冷夜清警惕地一擡眼，見到是父親，內心更是一陣欣喜，淺淺笑了笑，虛弱地從榻上撐起，光着腳丫站在了地面上，道：“清兒就知道您一定會來～”
獨孤寂愣了一下便笑着将人抱起說：“跟我走好嗎？”
“好～”冷夜清依舊笑着，可卻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想再多說幾句話啊……可是腑內的血如泉湧，他好怕再多說一個字就會讓父親看出了破綻。
獨孤寂本打算即使是綁也要将清兒綁走，卻不想清兒竟然沒有一絲猶豫地答應了？甚至都不問句為什麽嗎？獨孤寂有些心虛了……
“月色真好，我有月下散步的習慣，今夜清兒同為父一起走走？”獨孤寂伸出了手。
“呵呵，您依然沒變吶～還是說着那樣哄人的假話，可我偏偏信了……”冷夜清輕輕笑了笑，“其實您本不必如此，我之前便說過，您牽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縱使明知可能是地獄，我也會笑着看您遠去的背影……”
“你知道？”獨孤寂手一抖，整個人更是一愣，“那你為什麽還要跟我來呢……”
“或許是因為我也覺得自己罪有應得……您不必如此，我是魔教既定的接班人，而您，真正意義上的逐月盟盟主——這是您本該做的事……”冷夜清笑着走向了那豎起的大圓木，任人将自己緊緊縛了起來——因為親手送他至此的人是他的父親呵～他們二人注定是水火不融，注定是一人要死在另一人手中的話那便讓清兒來成全父親吧，也成全清兒這一片淺淺的執念與癡心……
這夜偏逢大雨，旁人皆躲進了屋子裏避雨，獨獨留了冷夜清在驚雷之下被雨水淋了個透心涼……雨打在身上真的好疼啊，可依稀看到了那扇虛掩着的窗裏有着跳動的燭火，他就知道父親也是在擔心自己的……
冷夜清本可以自己打通內力，本可以一走了之，本可以不用受這磨人的“洗禮”，可為了心頭的那份渴望，他最後還是選擇了以退為進，只想讓父親再多疼自己一些……
下了整整一夜的暴雨，當獨孤寂撐着傘來到冷夜清面前時，冷夜清已經刷白着一張臉怎麽叫也叫不醒了……
獨孤寂實在不敢相信，昨夜還可以跟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