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宮變(一)
季茗笙一早起來便覺得有些奇怪,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說,華遠來給他請脈的時候也神色凝重,四處打量之後竟是問他皇宮有什麽能藏人的地方。
季茗笙心中本就悶悶的, 聽對方這般一說自然是要多問一句的。可華遠明顯不願多說, 只讓他趕緊帶着太子妃躲進去就是了。
能讓太孫和太子妃都要躲起來的, 除了皇上要他們的命,想來就只有誰要造反了。
季茗笙一時想不出誰在這個時候有能力造反, 前世的這個時候他已經死了,在這之前的信息也不足以讓他推斷出這個人。但若說來了之後一定會讓他和他的重要之人不得好死的,也就只有任秋鴻一個人了。
季茗笙一下警惕起來, 先謝過華遠之後便讓屈子骞護送太子妃趕緊去找皇後,又怕打草驚蛇,只将華遠說的話複述給太子妃,讓她避開宮人告訴皇後。
皇後在宮裏待了許多年, 與皇上感情尤其好, 想該是知道什麽地方可以暫時躲一躲的。
至于他自己,自然是要去見皇上, 無論華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他都得讓皇上做好準備應對。
一路上見到的宮人比平時要多一些, 多數行色匆匆,有些還奇怪地看他一眼,讓季茗笙心中更是一緊。
等到了皇上那兒,發現皇上已經将周圍的禁軍都撤走,不知是讓他們去做什麽。
季茗笙快步走近, 迎面與朱利打了個照面,朱利神色有些緊張,見他來了還驚道:“太孫怎麽這時候過來?”
這話一出, 季茗笙便知道皇上也發現不對了。
“我來看看爺爺,爺爺在裏邊嗎?”季茗笙也不敢先将華遠說的話告知朱利,便沒有多說,只想着先見到皇上再說。
“在裏邊呢,只是太孫這會兒該是跟太子妃一塊兒去皇後那兒的。”朱利這話意有所指,一下便叫季茗笙明白對方怕是知道許多,當即轉頭看了他一眼,卻見朱利眨了下眼示意他什麽都別說。
二人進去見了皇上,一進門便見皇上在寫什麽東西,畢了将玉玺往上一蓋,将那東西好好地藏了起來。
季茗笙匆匆一瞥,正好瞧見上邊的“傳位皇太孫”五個字,心中一驚,慌忙之下喚了一聲:“爺爺。”
“來了。”皇上擡起眼皮看了季茗笙一眼,将玉玺包好單手拿着,走過來牽起他的手匆匆往深處走,在一個十分隐蔽的地方按了不知什麽機關,便見眼前出現一個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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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不一起走嗎?”季茗笙被皇上遞來的玉玺塞了個滿懷,看着什麽都不說只管将他往暗道裏推的皇上,眼圈有些紅。
皇上搖搖頭,往外看了一眼,神色十分凝重,壓低聲音對他說:“今日來的消息,說是京營有異動,禁軍中也有些不對,又發現宮中也有不少對方的人……現在與你說這個也于事無補,你早些出去與你祖母、母親會合。”
季茗笙皺起眉,從暗道邊緣走上來,搖了搖頭,将玉玺往皇上懷裏塞,說:“不,我留下來,爺爺先走吧。”
皇上急得不行,捧住玉玺就要推回去,怕季茗笙又把玉玺給他,中途将玉玺遞給朱利,只讓朱利趕緊帶着季茗笙走。
季茗笙卻不肯動,他說:“來人估計是任秋鴻,他很大可能是沖我來的,爺爺便是留下來,他們也會去追祖母他們。”
聽到這話,皇上一愣,皺起眉打量着季茗笙,剛想問什麽,卻聽得季茗笙先一步開口解釋。
“爺爺,今日向你坦白實在不合适,但既然扯到這個問題,孫兒也不得不說了。”季茗笙頓了頓,想起什麽似的,笑了一下,“孫兒是死過一回的人,前世孫兒被任秋鴻所殺,涔觀為了我與他争鬥多年,最後将他虐殺。他也許是知道了什麽,這輩子與涔觀更是水火不容,我即是涔觀的結發之人,他自然是不會放過我的。”
皇上深深看了季茗笙一眼,不知在想什麽。
看得久了,叫季茗笙有些慌的時候,卻見皇上拍了拍季茗笙的肩膀,抿了下唇,聲音有那麽些許蒼老。
他說:“孩子,苦了你了。”
季茗笙看皇上并不算驚訝的樣子,心中隐隐有個猜測,但這個時候根本不容許他們再這樣拖延時間,皇上也十分明白這一點,便長話短說将手頭還能用的人都告訴了他。
皇上本還想留下來,只是季茗笙不肯,他覺得留一個人牽制任秋鴻就是了,沒必要再搭上一個人。
到時候任秋鴻若是拿皇上來威脅他做什麽,或是讓他在皇上和顧涔觀之間選一個,這讓他怎麽辦。
最後留了季茗笙一個人在這裏,他先讓身手不錯的小太監偷偷出去讓能用的人都保存好實力等顧涔觀殺回來再一塊兒反撲。
他知道顧涔觀一定會回來。
任秋鴻來得很快,也許是知道了一些前世的事情,才會急着造反,才會這般有經驗地殺入皇宮。
顧涔觀沒有細說前世他是怎麽将任秋鴻拿下的,但看着任秋鴻熟門熟路的模樣,想來前世任秋鴻也是做過造反這一事的。
任秋鴻該是沒想到季茗笙會坐在那兒等他過來,甚至還有心情喝茶。
他眉頭一挑,擡手讓身後的人停在門外,自己一個人一步步走到季茗笙身旁坐下。
季茗笙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只是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注視着前方,只等着任秋鴻先開口。
可任秋鴻卻沒有打算先說點什麽,他只是用那毒蛇一樣的眼神看季茗笙,伸出手奪過對方手中的茶杯,就着對方嘴唇碰過的地方喝了一口茶。
不過就是激将法,季茗笙只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任秋鴻本就是要等顧涔觀過來,他想用季茗笙威脅顧涔觀,甚至想當着顧涔觀的面用季茗笙刺激對方。
到時候一定是場好戲,任秋鴻只是一想便覺得心裏頭十分快活。
“太孫,不笑一笑嗎?不出兩日,你就能見到你那情郎了。”任秋鴻掐着季茗笙的臉,強迫他面對着自己,望着對方眼中的厭惡,竟覺得有些痛快。
“不出兩日,你的死期就到了?”季茗笙冷笑一聲,垂眸以俯視的姿态看他。
任秋鴻聽到這話皺了下眉,随後嗤笑一聲,罵道:“你也就耍耍嘴皮子了,等他來了,我一定握着你的手讓你親手殺了他。”
季茗笙本要放下茶杯的手一頓,聽到這話直将茶杯往地上摔去,瞪了任秋鴻一眼,冷笑一聲,不再理會對方。
任秋鴻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茶杯,不知想起什麽,突然牽起季茗笙的手,一點點捏着他的手掌,也不知究竟想做什麽。
季茗笙被對方碰一下都覺得惡心,就想将手抽回來,卻被對方死死抓住。
他只瞧見任秋鴻嘴角挂着殘忍的笑,聲音都放輕了幾分,卻讓季茗笙脊背爬上幾分寒意。
“月份大了不好堕胎,但沒關系,我等你把孩子生下來,再抓着你的手讓你親手将自己和他的孩子摔死。”
這話仿佛帶着尖刀,瞬息之間刺入季茗笙的心中,刺得他幾乎緩不過氣來。
他瞪着眼看眼前的任秋鴻,咬着牙罵了對方一句,話畢還是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人都發起抖來,聲音也顫抖着,問:“你瘋了?”
任秋鴻看了一眼他的肚子,冷笑着:“對,我瘋了。夢裏瞧見自己上輩子被他折磨成那樣,我憑什麽不能瘋。”
季茗笙聽到這話徹底确定對方是知道了前世的事,神色也凝重起來。
确實,任秋鴻被顧涔觀虐殺,他确實有資格發瘋,有資格報複顧涔觀。
可任秋鴻殺了他,是不是他也要在這輩子發一次瘋,也要在這輩子用同樣的方法殺了任秋鴻?
“那我呢?”季茗笙聲音冷冷的,沒去看任秋鴻,只直視着前方,說話間還擡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對任秋鴻方才說的話尚有些後怕。
“你?”任秋鴻眉頭一挑,本還有些奇怪,但沒一會便想起前世季茗笙确實是自己殺的,也算是有些明白季茗笙為何看自己覺得惡心。
任秋鴻仔細想了想,垂眸又看了一眼他的肚子,說:“我讓你死得多痛快,也沒折磨你,跟顧涔觀哪能一樣。”
季茗笙勾了下唇角,冷冷一笑:“那我是不是還得感恩戴德?”
“不然你還想恨我?”任秋鴻瞪大眼,臉上笑容帶着幾分癫狂,一副季茗笙竟然不感恩還敢怨恨他的模樣。
季茗笙跟他沒什麽好說的,也沒理會對方,只閉了嘴坐在那兒。
可任秋鴻還有許多話想說,他根本不管季茗笙想不想聽他說,他只是用力将季茗笙往自己的方向拽,也不管他會不會因為拉拉扯扯動了胎氣,只想着讓對方與自己近一些。
“你想要孩子,以後我可以跟你生。”任秋鴻死盯着他的肚子,目光十分殘忍,讓季茗笙有些心中不免有些害怕。
季茗笙能猜到對方這般看着他的肚子,大約是在想等孩子出生該如何殘忍地殺死這個無辜的孩子。
“可我不想給你生孩子。”季茗笙恨恨地看着任秋鴻,想從他的身側離開,卻被對方死死按住。
“可我就想讓你生,我就想讓他顧涔觀心尖尖上的人給他的仇人生孩子。多好啊,最愛的人給最恨的人生孩子,他一定會瘋掉的。”任秋鴻一雙眼血紅血紅的,看一眼便讓人心中發寒,只見他眼珠子一轉,突然想到什麽,作出恍然大悟狀,“哦,不過他可能沒機會瘋掉了,等他來了,我一定讓你親手殺了他。”
季茗笙看着對方這個模樣,有些慶幸自己留了下來,否則對方一定會殺掉皇上直接跑去追他。
追到他還會拿太子妃和皇後來威脅他,到時候他們不但一個都走不了,他還是得被任秋鴻抓回來。
“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想他那麽快死嗎?”任秋鴻死死捏着季茗笙的肩膀,捏到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季茗笙沒有回答任秋鴻的問題,可任秋鴻像個瘋子一樣抓着他說着些仿若癫狂的話。
“你求求我,你跪到這裏來求求我,我可以大發慈悲讓他活得久一點。到時候他在牢裏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時候,你再好好兒求求我,我也能大發慈悲帶你去看看他那喪家之犬的模樣。”任秋鴻說話間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話語中的場景,心中更是痛快,一邊說一邊張開腿拍拍兩腿之間的空隙,揚了揚下巴示意季茗笙跪到這裏來。
季茗笙哪裏能受這種屈辱,他只是坐在那不說話,等着任秋鴻說累了好不用再聽他瘋言瘋語。
只是任秋鴻的恨看來比季茗笙想象的還要多,說了老半天都沒有說累,反倒是季茗笙孕中嗜睡,沒一會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瞧見身邊的人睡着了,任秋鴻安靜下來凝視着他好一會,瞧着那如畫般的眉眼,忍不住伸出手想碰一碰那眉眼。
可剛一接近,便看見對方那眉頭皺了起來,似乎還在呢喃着什麽。
任秋鴻俯身湊近一些,正好聽見一個名字。
“顧涔觀……”
任秋鴻猛地站起身來,将那桌上的東西掃了下去。
這樣的一聲巨響将季茗笙驚醒,他還不知發生了什麽,臉上帶着微微震驚,不解地看向任秋鴻。
任秋鴻心底想着自己留季茗笙是想報複顧涔觀的,可他與季茗笙目光相觸的瞬間,還是沒對他做什麽。任秋鴻只是上前一步将人打橫抱起,也沒給對方反應的時間,只快步朝龍床走去。
龍床可不是誰都睡得,季茗笙驚慌之下掙紮起來,懷着孕的人身子重,連任秋鴻都差點抱不住他。
可任秋鴻到底是力氣大,稍微調整一下便将人好好兒抱在懷裏,到了龍床邊的時候也不管對方反抗,只将人放在了床上。
“聽說只要過了頭三個月,便是孕中也不是不能行房。”任秋鴻的聲音如一把冰刀,刺入耳中的同時也刺向他的心底,讓他心底發寒。
“你想幹什麽?”季茗笙僵硬地躺在床上,剛想往遠處躲去,便被對方抓着腳踝拖回來。
随後,任秋鴻那魔鬼般的聲音在季茗笙耳邊響起。
他說:“再躲,我把你帶到東宮,帶到你們的那張床上操.你。”
季茗笙咽了咽唾沫,他沒敢接話,他怕自己說了什麽話讓這個瘋子更加瘋魔。
他不想被這樣的人碰,他只能一言不發地躺在那兒,等着顧涔觀來。
顧涔觀來得比想象中要快,第二日夜裏他便趕了回來。
看起來風塵仆仆,也不知路上跑死了幾匹馬才能這般快地趕回來。
季茗笙被任秋鴻抓着與他遙遙相望,突然鼻子一酸,這一天多的時間受的委屈仿佛決堤一般湧了出來。
顧涔觀看着任秋鴻放在季茗笙腰上的手,眼底暗了暗,心中更是恨前世沒再多折磨任秋鴻一段時間。
任秋鴻瞧見顧涔觀那神色,心底覺得無比痛快。
他其實并沒有如何去阻止顧涔觀回到皇宮,他巴不得顧涔觀早些回來,他好利用季茗笙将顧涔觀抓住,再好好兒折磨顧涔觀。
昨兒夜裏他扣着季茗笙的腰強将對方按在自己懷裏的時候想了許多,他覺得自己還是得當着顧涔觀的面把季茗笙睡了。
顧涔觀越痛苦,越覺得屈辱,越心中生恨,他就越是高興,越是覺得痛快。
“顧涔觀,你折磨我的時候,就沒有想過今天嗎?”任秋鴻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他說話間還當着顧涔觀的面摸季茗笙的腰,季茗笙想躲,卻又被人死死抓住。
“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殺你。”顧涔觀看着季茗笙皺眉躲開的樣子,心中仿佛壓了塊石頭,突然有些恨自己為什麽要選擇先拔掉任秋鴻的人,當初一重生就直接殺了任秋鴻不是更好嗎。
不過這麽想實在是有些癡人說夢,任秋鴻并不是那麽好殺的,前世的時候顧涔觀便明白了。
可看着季茗笙落入對方手中的模樣,顧涔觀還是有些後悔,若前段時間他的動作再快一些,再狠一些,直接殺了任秋鴻,是不是就沒有今天。
季茗笙望着顧涔觀那神情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他心中嘆了口氣,朝顧涔觀搖搖頭,在任秋鴻面前也不好說什麽。
可顧涔觀與他的關系自不必說,二人心意相通自然是能從這些小動作裏明白對方的意思。
任秋鴻瞧着顧涔觀稍稍冷靜下來,眉頭一皺,心裏又是不痛快了。
一不痛快,他就想拿季茗笙來找顧涔觀的不痛快。
只見任秋鴻帶着季茗笙往前走,往顧涔觀的方向走,在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停下,迎着顧涔觀那帶着恨意的眼神笑出聲來。
“顧涔觀,你的太孫……滋味還真不錯。”
這話一出,顧涔觀周身都冷了幾分,眼中恨意比任何時候都要濃烈。
而季茗笙則是轉頭去瞪任秋鴻,他急于讓顧涔觀不要相信任秋鴻的話,急得差點口吐髒話唾罵任秋鴻,卻在解釋的話将要說出口的時候被任秋鴻捂住嘴。
被捂住嘴的季茗笙恨恨地看着他,只覺得胃裏翻江倒海一般。
要不是被捂住嘴,他都想往任秋鴻臉上吐一口唾沫,再罵上一句“真惡心”。
“倒也不必用這個激我,我知道沒有。”
顧涔觀的聲音冷冷的,心裏算着時間,看了季茗笙一眼,便又與任秋鴻說起話來想拖延時間。
任秋鴻以為顧涔觀只有這一路人馬,正因為季茗笙而急得直接跑來他面前送死,剛推了推季茗笙讓他往前幾步,想說點什麽刺激顧涔觀,卻是異變橫生。
作者有話要說: 加了一段,突然想起來先前想讓太孫罵的話忘了寫進去
怎麽感覺任秋鴻精神不太正常
應該是下章正文完結,孩子啥的留給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