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皇上退位和一家三口

【關于皇上退位這件事】

大約是季缙五歲的時候,  皇後突然請了皇上過去,問他記不記得十六歲那年成親的時候說要帶自己游遍大梁好河山。

皇上自然是記得的,只是那之後沒多久便忙得腳不沾地,  二人連面都很少見,  別說是到外邊去走走。

皇後這麽多年也不責怪皇上言而無信,  一直也都很體諒他的忙碌,也不知為何今日突然就提起了這個。

皇上覺得異常不解,  但擡眼瞧見對方頭上的白發時,到了嘴邊的話卻是變成了:“你想什麽時候去?”

皇後笑起來,眼角的皺紋仿佛在提醒皇上她已經老了,  這讓皇上心中有些不舒服。

說到老便會想到死,皇上總不會對這樣的事情感到舒服。

“等你肩上沒有那些擔子的時候,我們就去。”皇後也沒強給皇上定個什麽日子,只說皇上什麽時候将一切交給季茗笙了,  才去過他們兩個人的小日子。

至于後宮的這些嫔妃,  到時候一律按太妃太嫔留在宮中享福就是了。

皇上喊季茗笙過去的時候,季茗笙還在看名冊上适合給季缙開蒙的大臣,  而讓季茗笙操心得不得了的季缙這會兒正追着他爹鬧。

至于鬧什麽,  其實季茗笙也沒弄懂,  似乎是因為今晨季缙發現自己醒來的時候沒有睡在爹爹懷裏,而他最喜歡的爹爹竟然被可惡的爹抱在了懷裏。

季缙把季茗笙親切地稱呼為爹爹,把時常與他鬧的顧涔觀兇巴巴地稱呼為爹。

聽起來只是疊詞與不疊詞的區別,但喊人時候的語氣是完全不同的。

不過雖然那麽叫,但平時季缙跟顧涔觀玩鬧還是很開心的。

就是季茗笙實在沒弄懂,  他們今天這件事究竟有什麽好鬧的。

這種事也值得繞着東宮追他個三圈?

Advertisement

朱利來的時候正好被季缙撞了個滿懷,朱利看着季茗笙長大,如今他兒子都有了,  自然也是看着歡喜的。遂他将季缙抱起來哄了哄,又問季缙鼻子可撞疼了,聲音輕得不像話。

哄完之後二人也不鬧了,顧涔觀在一家三口之外的人面前多數時候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瞬間理了理衣袍變成仿佛從未與兒子追打過的太孫妃。

只見這位太孫妃臉上挂上淡淡笑容,問:“朱公公過來,莫非是皇上有請?”

朱利笑着點了下頭,瞧着顧涔觀就要往外走,連忙上前一攔,說:“皇上請太孫過去,若待會還請太孫妃,奴婢會來請太孫妃過去的。”

這些年皇上請季茗笙時常連帶着顧涔觀一塊兒叫過去,一般都是讨論政事之類的,但今日竟然只請季茗笙一個人,也是讓顧涔觀有些驚訝。

不過,皇上這般做想來也有自己的考量,想是什麽只能傳給下一任天子知道的事情,顧涔觀也不打算摻和,只點點頭便轉身去喊季茗笙來。

季茗笙其實遠遠看了他們小一會,但因為朱利和顧涔觀在說話,他也沒打算過去。

左右需要他去的時候顧涔觀也會喊他,不需要他去的話那讓顧涔觀去應付也沒什麽。

見顧涔觀轉過身來,季茗笙便知道估計是皇上請自己過去。

原以為顧涔觀也會一塊兒去,可沒想朱利卻是搖搖頭,說是皇上只打算見季茗笙一人。

這不禁讓季茗笙警惕起來,天子單獨召見儲君,雖說也可能是別的事情,但也不得不讓季茗笙警惕。

前兩年皇上便隐隐有退位之意,但念着季缙這個團子還小,就這麽一直拖着。

季茗笙原以為皇上不會再想這件事,至少季缙長大之前不會想,沒想如今竟是讓他單獨過去。

有着先前皇上略微透露過念頭的事情,季茗笙一路警惕着走去皇上那兒,到見着人的時候都一直板着臉,瞧着十分嚴肅。

這模樣可把皇上看樂了,他笑呵呵地繞着季茗笙走了一圈,又走到正面打量了他小一會,問:“做出這副模樣幹什麽?”

季茗笙覺得自己猜對了,他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皇上,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被皇上攔下來。

季茗笙有些奇怪皇上攔自己做什麽,随後便聽見皇上嫌棄地瞥他一眼,嘟囔了一句:“臭小子,爺爺這麽大年紀了還不肯讓爺爺趕緊退位休息。”

“爺爺,我不是這個意思……”季茗笙連忙解釋,可話都沒說完便聽見皇上笑出聲來,明顯是被他着急的模樣逗笑了。

“爺爺就是想休息了,還想履行成親那年的承諾,帶你奶奶出去走走。”皇上笑着看季茗笙一眼,突然想起這對夫夫是一塊兒出過門的,一時有些羨慕,酸溜溜地說了一句,“爺爺當年成親前見不着你奶奶,成親後又忙,不像你小子成親前就能帶着自家太孫妃出門。”

季茗笙一時沒想起對方說的出門是什麽時候的事情,被對方又一暗示才想起是那次到東南赈災的事,一時哭笑不得:“爺爺,那是一塊兒出門辦事,哪能跟您和奶奶比。”

皇上瞪了他一眼,罵道:“你們還睡在一塊呢,誰知道是不是在那晚就互通心意了。”

睡在一塊本也可以說成是蓋着棉被純睡覺,可被皇上後邊那話一說,卻是讓季茗笙臉紅起來,一時間有些懷疑自己當時到底有沒有跟顧涔觀做些越線的事情。

那個時候的季茗笙與顧涔觀還沒到那種關系,想也該是沒有,可隐約中他總覺得自己不只是睡了一覺的。

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季茗笙也沒為難自己,他只是問着皇上接下來的安排,也沒拒絕皇上的提議,只是順着皇上的想法繼續往下走。

皇上一邊拿出自己這些日子整理出來的許多事,全都記在了紙上讓季茗笙好好看看,一邊又翻出退位诏書,還囑咐季茗笙往後要做個好皇帝。

季茗笙二十多歲的年紀,正是年輕的時候。

皇上這個囑咐并不多餘,有些人年輕的時候很不錯,可當上皇帝,坐在高位多年之後便變得暴戾昏庸。

皇上沒有晚年昏庸,也不希望孫子當個一二十年皇帝就變了個樣。

季茗笙聽着皇上的囑咐,點着頭應下,等皇上說完了才問爺爺要去哪裏。

皇上想了小一會,看着牆上挂着的一副畫,突然笑了一下,說:“江南吧,你奶奶喜歡江南。”

季茗笙順着皇上的目光看向那幅畫,想起這幅畫似乎是皇後年輕時候畫給皇上的,皇上一直保存至今。

畫上便是皇後想象中的江南,看得出來當年皇後很想到江南水鄉去瞧一瞧,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季茗笙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想到什麽似的又說:“若只是想下江南,其實爺爺也可以……”

皇上知道季茗笙要說什麽,敲了一下他的頭,正色道:“皇帝下江南那多大排場,便是有意要他們節儉也還是要花一大筆銀子,那般勞民傷財,還不如與你奶奶簡簡單單過去走一走的好。”

季茗笙聽着皇上的話,也覺得有道理,便也沒有再說別的,只安靜聽着皇上再囑咐一些朝政上的事,便叫他先回去了。

回去之後季茗笙尚有些恍惚,只要明日皇上的退位诏書一念,他便要準備自己的登基大典,日後便要坐到那張龍椅上了。

而他看着眼前顧涔觀蹲下身與季缙說話的模樣,想着他們這般和諧安逸的日子估計要被忙碌取代了。

顧涔觀擡眼瞧見季茗笙回來,一把抱起季缙讓他騎在自己脖子上,扶好對方便快步跑向季茗笙,惹得季缙哈哈大笑。

季缙到了季茗笙面前,鬧着要從顧涔觀脖子上下來,又有些舍不得坐在這樣高的地方,一時間別扭極了。

父子倆的互動讓季茗笙心頭幾分不明原因的郁悶都散去,他也跟着顧涔觀一塊兒笑起來。他伸出手将季缙抱進懷裏,看着滿眼探究的顧涔觀,忍了忍實在沒忍住,說:“顧涔觀,你要當皇後了。”

顧涔觀起先聽到這話還當季茗笙開玩笑,甚至笑着擺擺手說了一句你好一段時間不與我開這種玩笑了,可過了一會看季茗笙的表情還是那般,半點方才是開玩笑的模樣都沒有,顧涔觀才嚴肅起來,猶豫着說:“不會吧,皇上他……”

“想跟奶奶出門玩,把皇帝這擔子扔給我了。”季茗笙空出一只手按了按眉心,覺得抱着季缙久了實在有些累,沒一會便将季缙塞給顧涔觀。

“那咱們等團子及冠也退位把破事都扔給他。”顧涔觀半開玩笑地說了這話,接過季缙颠了颠,還沒繼續與季茗笙說話呢,便被聽到那話瞬間不高興的兒子重重捏了一把耳朵,氣得顧涔觀直接将季缙放了下來,還罵了一句,“怎麽五歲了還要抱!自己走回去。”

季缙本來就因為那話有些生氣,覺得是兩個爹不要自己了,如今被顧涔觀一罵,更是嗚哇一下哭了出來。

“團子?你怎麽惹他哭了?”季茗笙本來都快進屋去了,聽見動靜連忙轉身過來,警告地看了一眼顧涔觀。

團子是季缙的小名,沒什麽特別的含義,不過是當年剛出生的時候顧涔觀說這就一小團子,從此團子便成了季缙的小名。

季缙這小子人小哭聲大,不等季茗笙和顧涔觀想方設法把他哄好,與太子妃一塊兒來東宮想看看重孫的皇後便聽見了季缙的哭聲。

皇後是所有人中最溺愛季缙的人,就連從前受她疼愛的季茗笙弄哭季缙都得挨罵,何況是當年男扮女裝使手段嫁入東宮騙走她家乖孫兒身心的太孫妃顧涔觀。

只見皇後走路快得像是年輕了二十歲,眉毛一橫,眼睛一瞪,先是将季缙抱了起來,随後又甩了顧涔觀一個眼刀,認定就是顧涔觀欺負了她的乖重孫。

“奶奶,涔觀不過開了個玩笑。”季茗笙還是很偏向顧涔觀的,而且他也覺得以後季缙能獨當一面的話,他将擔子卸下來交給季缙也沒什麽關系。

他也不會像皇上一樣出去走走,更大的可能是在皇宮裏每天逗逗鳥到京城裏瞧瞧有什麽好玩的。

季缙不知道這些,他年紀小,只聽到什麽就是什麽,以為自己真的要被丢下了。

季茗笙知道這個,也打算跟季缙解釋一下的,可還沒解釋呢,便見皇後來了。

皇後一來,事情便從哄一個人能成變成了得哄兩個,萬一還得哄三個四個。

季茗笙看了一眼雖說一直在打圓場,但還是會時不時瞪一眼自己兒子和顧涔觀的太子妃,心裏想着皇上總該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沒想到了皇後喊來皇上,皇上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季缙,先是虎着臉罵季缙男子漢大丈夫竟然這麽沒出息五歲了還哭成這個樣子。

皇上雖然疼季缙,但皇上時常板着臉,季缙其實也有些怕他。遂皇上一來,一雙眼一瞪,季缙便老實了許多,也肯聽人說話了。

季茗笙再趁着這個機會一解釋,季缙也明白了季茗笙的意思。

瞧着季缙哄好了,季茗笙以為後邊應該是皇上帶着皇後回去哄,顧涔觀自己去讨太子妃歡心,季茗笙帶季缙回去看太傅名冊和伴讀名冊。

可沒想皇上見季缙不哭了,轉頭就去罵顧涔觀,胡子一吹便提起當初這厮瞞天過海嫁進東宮來的事。

這些年,顧涔觀每每在家事上有個什麽不好,當初男扮女裝進東宮這件事總被翻出來說。

但說到後面總會變成哄堂大笑,個個打趣地笑着叫顧涔觀再穿一會女子的衣裙。

顧涔觀大多數時候也只是跟着笑,擺擺手說夫為妻綱,穿不穿女子的衣裙全聽太孫的。每回這個時候季茗笙都會護着顧涔觀,跟三位長輩說別逗他了。

可有時候顧涔觀也會給給面子,穿着當初那些女子的衣裙出來給三位長輩瞧瞧,幾人又說起當年的事兒,一時間好不熱鬧。

這一回同樣是以扯起顧涔觀當年穿女子衣裙的事兒為結尾,但因為這種事有兩年沒說了,如今會說話會胡鬧的季缙并沒有見過自家爹穿女子衣裙的模樣,硬是鬧着要顧涔觀穿一穿。

幾個老的都疼這小的,自然是統一戰線要顧涔觀穿一穿女子的衣裙。

顧涔觀也沒覺得有什麽,只進屋去換了一身藕粉色衣裙,袖子上纏着花樣繁複的帶子,半臂的袖口還做成了花瓣形狀,遠遠瞧着像仙子穿的衣裙。

也許是兒子頭一回見這樣的爹,顧涔觀竟還讓宮女給自己挽了發髻,戴上一套當年帶來但已經不是時興的頭面。畢了覺得不夠還點了朱唇,描了眉。

為他做描眉的是這兩年剛調進東宮的宮女,一瞧顧涔觀這女子裝扮,一下被驚豔得愣在了原地。

顧涔觀也沒去管宮女如何看,瞧着好了之後便站起身往外走。

季缙也是好奇心作祟,一心想見到穿了女子衣裙的爹,巴巴地等在門口,見屏風後繞出一名如仙子一般的宮裝女子,更是愣在原地。

随後那宮裝女子一擡頭,他瞧見了自家爹那張冷臉,又在那張臉上看到一抹帶着危險的笑。

季缙沒有感覺到危險,他只是在驚豔之下惡向膽邊生,喊了一聲。

“娘。”

顧涔觀挽起袖子追着季缙在東宮泡了五圈,最後這鬧劇以小屁孩季缙實在跑不動被顧涔觀抓住按在凳子上打屁股為最終結局。

顧涔觀打季缙根本不用力,皇上幾人也沒說什麽,甚至從季缙被追着跑的時候就在哈哈大笑,還給季缙加油鼓氣。

但加油鼓氣并不是讓季缙不挨打,最後他氣呼呼地喊了顧涔觀一個星期的“娘”。

當然,因為這聲“娘”,每日要抄的書翻了個倍這件事,倒是後話了。

【關于季缙小朋友的叛逆期】

季茗笙一直以為季缙雖不是一個十分叛逆的孩子,但應該也是一個剛開蒙的時候十分不讓人省心的孩子。

不讓人省心這點,季缙在他能跑能跳會鬧騰的年歲已經讓兩個爹都見識到了他的厲害。但出人意料的,季缙開蒙的時候十分聽話,連嘴巴毒,很難說人一句好話的現任太子太傅姜世傑都說季缙十分聽話,十分尊師重道,比季茗笙當年惹人疼多了。

顧涔觀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跟姜世傑私底下大吵了一架,二人以季茗笙惹不惹人疼為中心辯論了兩個時辰,辯論激烈到季茗笙帶着季缙出宮走了一圈看完百姓生活回來他們竟然還在辯論。

最後還是季茗笙出面叫他們停下來方才沒有決定用武力争個高下。

笑話,用武力争高下那姜世傑不得被打到只能拄着拐杖來給季缙講課。

到時候季缙問太傅得腿怎麽了,難道要姜世傑說這你爹打的嗎?

當然,這都是季缙聽話的時候。

季缙向衆人表現出叛逆呢,是在他十二歲那年進太學跟皇室子弟一塊兒上學的時候。

剛好那個時候姜世傑的老師回京城來,稍微考了考季缙,考完只誇了一句太子殿下是可造之材,叫那小子得意到恨不得用下巴頂着天。結果這般得意的季缙一進太學便聽見有人說他閑話,一時間怒火中燒沖上去便打了一架。

按理來說太學應該沒什麽人敢跟身為太子的季缙打架,季茗笙得到消息的時候也很納悶,親自過去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打人的那位是魯王的小兒子,按理說季缙還得叫一聲堂叔。

但敢不敢跟太子打架這不是輩分決定的,主要原因還是魯王這人與季缙他爺爺,與季茗笙本人就不對付,加上魯王本人就十分猖狂,誰也不放在眼裏。

所以他的小兒子敢跟太子打架,季茗笙也不覺得奇怪。

而且季茗笙也不是會因為自己兒子是太子便放任他随意打人的皇帝。

只見季茗笙先讓那邊的魯王和魯王妃冷靜一些,随後蹲下身輕聲問季缙:“團子,告訴爹爹,你為什麽打架?”

皇帝都蹲下去了,其他人也沒理由站着,紛紛跪了一地,一瞬間這裏就只剩下季缙還站着。

不僅站着,還冷着臉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別開眼看着窗外,半點沒想向季茗笙交代事情原委的意思。

季茗笙也冷下臉,沉聲喚了對方的名字:“季缙。”

季缙眼圈一紅,可還是咬緊牙怎麽都不肯說。

季茗笙也沒辦法,都說是季缙先動的手,便是太子也不能這般随意打人,季茗笙只能按着季缙給那魯王的小兒子道歉。

皇帝按着太子道歉,魯王便是再不喜歡這父子倆也得咬着牙賠笑說自己兒子也有錯。

就這樣,這事好像就這般輕飄飄揭過去了。

季茗笙事後将季缙調得離魯王的小兒子不在一個班上讀書,想着日後該是不會打架了。

沒想到季缙這小子還挺叛逆,打完架沒多久開始逃課,甚至逃出宮去不肯上學。

這下可把季茗笙氣得夠嗆,提起當年還是太子妃的太後揍顧涔觀用的雞毛撣子,就要把已經被帶回宮的季缙揍一頓。

原以為揍一頓就好了的事,沒想這小子就是梗着脖子覺得自己沒錯。

季茗笙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孩子從前可喜歡上學了,怎的突然就不想上學了。

莫不是在太學受了欺負,覺得那太學待着沒什麽意思。

季茗笙也是從孩子時期過來的,小時候他身體很是不好,甚至一直到成婚之後他都身子不好。小時候很多人都說他快死了,甚至有人就在他的不遠處說他晚上睡覺都要擔心明天起不來,全然不怕他聽見自己說什麽。

後來甚至有人說太子身子也弱,想是沒辦法再生一個,若太子絕後了,那這太子之位是不是要易主了。

成年人的許多惡意藏在虛僞笑臉背後,可小孩兒的惡意卻根本沒有遮掩,如渾身是刺的刺猬朝你滾來,無論如何都要紮得你渾身是血。

季茗笙臉色一沉,便想細細問個清楚。

可先前他沒及時發現,叫季缙傷了心,他便是好好道歉,季缙都有些委委屈屈不想開口。

沒有辦法,季茗笙只能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顧涔觀。

登基之後季茗笙時常忙得腳不沾地,沒什麽時間陪伴季缙,于是這次的事情顧涔觀打算交給季茗笙來處理,沒想最後竟還是要自己來。

顧涔觀也沒覺得有什麽,來東宮之後還先安慰了季茗笙一番,方才帶着季缙到床上縮起來排排坐,一副說悄悄話的樣子與他談心。

二人的談心并沒有很久,等到二人出來的時候,臭臉的變成了顧涔觀,而季缙卻是有些高興。

季茗笙看不懂他們二人為何仿佛調換了個人,一時間不知該先問什麽。

顧涔觀也知道季茗笙一定是要問原因的,可他先季茗笙一步開口說:“先什麽都別問,我處理完再告訴你。”

季茗笙怕顧涔觀撸起袖子去太學揍人,讓宮女太監們照顧好季缙,自己追着顧涔觀往外走。

紅色宮牆夾着的宮道上,季茗笙拉着顧涔觀的袖子讓人停下來,盯着對方看了好一會,最後只囑咐了一句:“顧涔觀,要是你一個皇後跑去太學揍小孩,那事情可就說不清了。”

“怎麽會說不清,那些小孩哪裏會說那樣的話,定然是從大人那邊學來的。小孩動不得,我還動不得那幾個大的嗎?”顧涔觀将人拽進懷裏親了一會,将人親得嘴唇微張連眼尾都泛起紅,心裏頭的不快也因對方這副模樣而消散了不少。

不過,心中不痛快消散了歸消散了,還是得替兒子和愛人出氣的。

隔日,幾個在太學中欺負過季缙的小孩家裏接連出了事,魯王甚至直接被顧涔觀從王爺這個位置上踢了下去,直接将人扔去守皇陵。

至于為什麽嘛……

“你兒子說皇上這個被男人壓大了肚子的人不配當皇帝,是皇室恥辱。”

“那本宮倒要問問你,今日被削去王位,貶去守皇陵的喪家之犬是誰哦?”

“皇上不配當皇帝,難道争不過先太子更争不過皇上的你就配嗎?”

顧涔觀說完這些,轉身要走的時候想起了什麽,讓人将魯王裝被褥的行李拿了過來。

守陵的地方沒什麽好的被褥,魯王一家自然是選擇自己帶些從前用慣了的過去。

但魯王那小兒子在太學往季缙午睡的被褥上撒尿,顧涔觀當然得報複回去。

當然,這種事情不能叫皇後親自動手,孩子們的矛盾,還是讓孩子自己解決。

于是,季缙親手報複了魯王的小兒子,氣得魯王的小兒子就想沖上去跟季缙打架。

但魯王一家已經夠慘了,魯王恨小兒子不懂事害慘了自己,拽過自己小兒子便是狠狠三個耳光甩上去,只打得他小兒子的臉紅腫了起來,還出了血。

魯王妃原本還有些心疼兒子,可魯王恨極了這個惹事生非的小子,這會子連幫忙求情的人都得挨打,魯王妃也不敢說話,加上他們一家确實是被這個小兒子害的,她心中也對這個小兒子生出幾分怨恨來。

回去的路上季缙一蹦一跳的,瞧着高興得不行,顧涔觀也讓他高興,一路讓他高興到回了東宮。

一進門顧涔觀便抄起家夥作勢要揍他,一邊追一邊罵。

“你小子還敢逃學,膽兒挺肥啊!受委屈了不知道跟你爹說?你爹看起來像是幹不過他們的人嗎?”

季缙一邊笑一邊跑,嘴裏邊還得連連道歉說自己錯了。

顧涔觀追是真追,打卻是假打。

季缙覺得顧涔觀是跟自己玩,跑得十分認真,跑兩步便往後看看是否追上來了。

而就是這樣,他一個不注意,直接撲進了剛好進門來的季茗笙懷裏。

季茗笙瞧着季缙高興,也跟着笑。可季缙卻因為先前季茗笙沒第一時間發現他被人欺負了,心裏頭有些委屈。

季茗笙嘆了口氣,蹲下身擡頭看他,只問:“是爹爹不好,沒有及時發現團子被欺負了。團子有什麽想要的只管告訴爹爹,只要爹爹辦得到,一定想辦法給團子弄來。”

季缙站在原地,還未脫去稚氣的臉皺成一團,瞧着像是為了這個想要的東西在絞盡腦汁。

季茗笙也很有耐心,他不說便一直半跪在地上等他說話。

“想要……想要爹爹今夜陪團子一起睡。”

季缙這話一說出來,季茗笙都愣了一下,他根本沒想到季缙的願望竟然是這樣的簡單。

但轉念一想又能夠理解,季茗笙登基的時候季缙五歲,這七年來季茗笙能拿出來陪他的時間實在是太短太短。

這般一想,季茗笙瞧着季缙那張小臉總能品出幾分委屈來,一時間更是心疼。

就在季茗笙為季缙拂去散在額角的碎發後打算說點什麽話安慰他的時候,卻聽得那邊顧涔觀說了一句。

“季缙,你十二歲了還要跟你爹搶你爹爹,害不害臊啊!”

季缙被顧涔觀這麽一激,滿臉委屈瞬間消失,轉頭便如小狼一般狠狠朝顧涔觀撲去。

一大一小在東宮裏追來追去,一時間又是雞飛狗跳。

季茗笙就這樣站在旁邊看他們玩鬧,偶爾顧涔觀會躲到他身後去給季缙做鬼臉。季缙又怕傷到最喜歡的爹爹,繞來繞去先給自己繞暈了。

繞暈之後季缙也不幹了,十二歲的半大小孩抱着季茗笙的腰将自己七年來沒機會撒的嬌全都使了出來,硬是留了從前沒辦法陪他吃飯的爹爹在東宮用膳。

顧涔觀這回也不說他,只跟在後邊一塊兒進去,中途還被抱着季茗笙不放的季缙做了幾個鬼臉挑釁,氣得顧涔觀直接上去将這小屁孩用胳膊夾着進了屋才将人放到離季茗笙最近的位置。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只是其樂融融用完膳之後由于顧涔觀要查季缙的功課,父子倆在東宮裏又是鬧得雞飛狗跳。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