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兔死狐悲 胤禛:對不起
在各位阿哥發生矛盾的同一時間,朝堂上也發生了一件大事,起因是有人彈劾佟氏說他們結黨營私。
就好像是說好了般,有一個人開頭了,好多人都站出來彈劾佟氏。罪名五花八門,有彈劾結黨營私的、有彈劾欺男霸女的、有彈劾嚣張跋扈的。就連上次佟則華的事也被再度拎出來說了,朝堂頓時一片嘩然。
皇上大為震怒,下令要徹查此事。不過估計是因着孝仁皇後的關系,只把佟氏囚禁在府上而不是壓入大牢。
緊接着下午後宮傳來消息說孝仁皇後聽聞佟氏被彈劾,一時心憂,病情突然惡化,現在正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态。
皇上聽到消息後心急如焚,焦急的往孝仁皇後那去。留下尚書房中正議事的各位大臣面面相觑,然後紛紛感嘆帝後感情甚篤,只可惜啊...
而此時這對被人扼腕嘆息的帝後正彼此相望着,只是那眼神...也可以說是“深情”吧。誰說“恨”不是情呢?那只不過是情的另一種表達方式,畢竟沒有愛哪來的恨。
康熙看着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能徒勞的瞪着他的孝仁皇後,替她把作亂到臉上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後,溫柔的說:“既然你這麽想當皇後,你我這麽多年的情分,朕也不忍心拂了你的意。你看,這不當上皇後了嗎?怎樣,開心嗎?”
“呃、呃...”孝仁皇後從喉嚨裏硬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她死死的盯着康熙,她要好好記住這個面容!等到了九泉之下她要天天詛咒他,她要在地下好好看看他的下場!
康熙低頭做傾聽狀,半晌擡頭笑了一下,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體貼的說道:“沒關系,你安心的去吧,你的家人随後就到。”
這個魔鬼!
“啊!呃啊!”孝仁皇後情緒瞬間激動起來,來不及下咽的口水順着嘴角流了出來。若是頭能擡起來,她怕是死也要咬掉康熙的一塊肉。
看着痛苦掙紮孝仁皇後康熙冷笑連連,他之前給她喝的藥裏下了□□,因為劑量小且隐蔽,所以很難查出來。吃了兩個月孝仁皇後本就不好的身體早就徹底垮了,封後那天他不過是加重了劑量而已。
本來這樣孝仁皇後也不至于說不了話,只是康熙嫌她吵,給她喝了類似于現代肌肉松弛劑的藥物導致她控制不住舌頭。
康熙在孝仁皇後房間待了好一會兒才出去。
一個合格的皇帝那必然也得是個合格的影帝,一出門康熙的眉眼間就帶上了揮之不去的悲傷。
看着康熙毫無留念的身影,孝仁皇後從喉管中發出凄厲的悲鳴。她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見這個男人了,可悲的是自己心中竟然還有一分不舍?
孝仁皇後笑了,喉嚨裏發出嘶啞的“嗬、嗬...”聲,聲音裏蘊含的怨怼讓周圍聽到的宮人不禁哆嗦起來。
然而他們什麽也做不了,也不能做,更不會做。只能低頭催眠自己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聽見。
讓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是,當天晚上孝仁皇後就殡天了。這位僅僅在位皇後一天的女人就這麽突兀的去了,也不能說突兀,好歹也病了幾個月。
在所有人都還沉浸在孝仁皇後殡天的這個消息裏時,第二天就有關于佟氏種種罪狀的證據出來,證據确鑿。皇上在朝堂上怒斥佟國維不忠不義不孝,而佟國維也不辯解只是沉默良久後大笑出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最後皇上下令佟國維和幾個主要人物秋後問斬,其他相關人員全部流放,沒有命令不得回京。
聽說皇上在下達對佟氏的懲罰後悲痛萬分,差點暈倒。梁九功趕緊上前攙扶了一把,早早喊了退朝,然後宣禦醫進宮。
在不到三天的時間裏這件事情就此塵埃落地,盛極一時的佟氏就這樣沒落了。好多人這才漸漸回過味來,誰都知道這件事必有隐情,畢竟發生得太快了,罪狀哪有那麽好收集的?但誰又敢深究呢?
皇上既然已經給這件事下了定論,那就沒有在去查佟氏究竟有沒有罪的必要了。
他們只能旁觀佟氏的沒落,順帶感嘆一句,伴君如伴虎啊。
索額圖下朝回到府上便把自己鎖在書房裏,看着同屬八大家族之一佟國維的下場,他不免感到兔死狐悲。雖然佟氏的下場是皇上與他商讨的計策,當初皇上找到他,問他對“佟半朝”怎麽看。
當時吓得他馬上跪下表忠心,說自己效忠的永遠是皇上,佟氏不過跳梁小醜而已,遲早完蛋。
“遲早?不,朕要的是盡早完蛋”當時皇上是這麽說的。索額圖還記得當時皇上臉上的表情,那麽淡然,好像這不過是件不用記挂于心的小事。
因皇上的意思,索額圖才與皇上一起設了這個針對佟氏的局。原先是打壓他以擡高佟氏,讓他們去面對明珠和其他家族,等佟氏膨脹起來再一舉将其拿下。
佟氏家族能這麽大,也不可能是幹淨的。所以那些罪證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僞造的。
原本皇上按皇上的意思是在拿下佟氏後恢複他的地位,可如今地位是恢複了,但之前被斬斷的人脈卻恢複不了。由于之前的打壓,他的不少人不是被降職就是被調到偏遠地區了。這對他來說也是傷筋動骨,導致他的勢力至今還在恢複中。
他知道這是皇上給他的警告,警告他再有不該有的舉動佟國維就是他的下場。
唉,索額圖深深嘆口氣,他怕啊。他從自己兒子那裏得知六阿哥對太子影響頗深,皇上對六阿哥也是極其寵愛的。況且六阿哥自身也是非常聰明有天賦。除了不愛讀書之外沒什麽缺點,問題是人家就算不愛讀書成績照樣名列前頭。
他還怕六阿哥的額娘,就算六阿哥現在對皇位無意,但德妃亦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啊。
六阿哥現在還小,等他長大點,對權利動了心或是背後有人慫恿。依着六阿哥現在的地位,難包皇上不會動搖啊。
唉,他只能寄希望于皇上能堅定現在的立場,不動搖太子之人選,那他之後也不會有什麽小動作。
畢竟以後對六阿哥動手可就難了,代價也非常大。
佟氏的下場令人噓唏,因着佟氏犯下的重罪,孝仁皇後的葬禮也沒有大辦。
皇上之前在朝堂上被佟氏氣“病”了,聽說現在還躺在床上呢,因此沒有出席孝仁皇後的葬禮。這對其他人來說是個暗示,能站在朝堂上的那個是傻的?因此大多大臣也就做個樣子,送個禮悼念一番就匆匆而去了。
胤禛跪在孝仁皇後靈堂已經一天了,雙腿早已沒了直覺,他麻木的雙眼視線牢牢釘在燃燒的火盆上,手上重複着丢紙錢到火盆裏的動作。他怕自己轉頭看到那些惡心、虛僞、令人作嘔的嘴臉會忍不住把手上的紙錢甩到他們臉上。
他不明白額娘怎麽突然就死了?明明前天精神還行的。直覺告訴他這其中很不對勁,但另一種更強烈的直覺告訴他不要去深究這件事。
胤祚躲在靈堂外也一天了,不是他不想進去,但他不确定此時的四哥想不想看到他。不管怎麽說孝仁皇後的死肯定有他的原因,他不知道聰明又敏感的四哥猜到了多少。他也阿知道自己出現在孝仁皇後靈堂合不合适,所以一直在外面徘徊,看着不吃不喝的四哥急得抓耳撓腮。
天色漸晚人流漸稀,他扒着門看到胤禛再一次無視了端着晚膳懇求他吃飯的宮人,終于忍不住踏入殿內。
胤祚接過宮人端着的晚膳放在胤禛的正前方,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拽住他的衣擺扯了扯,“四哥,你吃點吧。”
胤祚擔心的看着胤禛,四哥才八歲啊,一天滴水未進還是跪着的狀态,身體怎麽受得了呢。
胤禛動作微不可查的一頓,然後默不作聲繼續手上的動作。
“四哥、四哥、四哥...”胤祚不依不饒,四哥不理他,他就一聲聲的叫着,看誰耗得過誰。
胤祚不知道他喊了多久,喊了多少聲,只是感覺喉嚨有些幹。突然一個水杯伸到面前,胤禛眼睛還是看着火盆,端着水杯的手卻穩穩的停在他面前。
“回去。”胤禛沉着臉惜字如金的吐出兩個字,由于好久沒開口,聲音微微嘶啞。
胤祚接過水杯狡黠的笑了,只要開口那就好辦了。他指着面前的晚膳強調道:“四哥把這些吃了我就回去。”
胤禛手上動作一頓突然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他憋着氣低吼道:“不要你管!”
胤祚不以為意的怼回去,“你是我四哥為什麽我不能管?何況你還是我親哥呢。”
“我是你親哥?”胤禛終于舍得讓視線離開火盆,他扭頭疑惑的看着胤祚。
那疑問太真、太強烈,把胤祚都給搞懵了。
不會吧、不會吧,四哥不可能不知道他們是親兄弟啊?那他這麽疑惑幹什麽?
完全不知道胤禛怎麽想的胤祚猶豫的試探道,“那不然呢?”
呵,胤禛哼笑一聲,這一刻無數問題湧上腦門。他很想問若我們是親兄弟為什麽無論你有什麽事,好的、壞的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為何你的額娘不是我的額娘?為什麽...
無數個為什麽争先恐後的企圖突破那層無形的障礙蹦出來,但都被胤禛死死的壓在喉嚨裏。他其實最想問的是為什麽皇阿瑪非要額娘死?為什麽額娘要害你?
是的,他其實知道額娘想害六弟,因為在那些自殺後被拉回來檢查取證的屍體裏,有個他曾撞見過其生前與額娘交談過什麽。也許這個不算什麽,當時他也沒在意只是後面其他人對他态度的改變、特別是太子突然增加的敵意和額娘的突兀的死亡讓他肯定額娘确實想害六弟,并且已經動手了。
額娘的死他無法怪六弟,但更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六弟。他對六弟既愧疚又帶着點點嫉妒,而且一看到六弟他就會想到死去的額娘,這讓他格外難受。
額娘也有過溫柔慈祥的時候,她也曾真心待過自己,他胤禛能擁有的不多,然而現在都沒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胤禛突然被擁入一個懷抱,有人輕拍他的背。恍惚中他想起記憶裏好像很小很小的時候有個女人是這樣哄他睡覺的。
“沒事啊、沒事的,四哥哭出來就好了。”,胤祚抱着胤禛一邊輕拍他的背,一邊說道。
胤禛茫然的擡手摸摸自己的臉,原來不知不覺間他早已淚流滿面。
胤禛眼神着落到胤祚身上,眼前的這個人比他還小,低了他整整一個頭,此刻他無比清晰的認識到這是他弟弟。
情緒突然崩潰,胤禛大力回抱胤祚,埋在他肩膀裏哭得撕心裂肺,把心裏所有的委屈、害怕、憤怒和愧疚随着眼淚通通傾瀉幹淨。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胤禛邊哭邊道歉,他既沒能在額娘要害六弟的時候保護好他,更沒能阻止額娘對六弟的加害。一個是他額娘,一個是他弟弟,他夾在中間只能懦弱的裝作不知道,随着事态發展不去管也不去看。
“沒事、沒事,都不關四哥的事,四哥最好了。”胤祚這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嘴咋這笨呢?翻過來翻過去安慰人的話就只有“沒事”兩個字。
門外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康熙看着抱在一起的兩個孩子,深深的嘆口氣,然後轉身走了,背影說不出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