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只要你死了,我肯定得找下……

蘇金枝看着那張被李成未抓的皺巴巴的和離書, 眼珠子微微一動。

原本,她只是為了趁着李成未醒來時反應慢,故意用和離書刺激他吐出郁血。但她發現李成未似乎對和離一事反應出奇地大, 想了想, 她決定利用此事激将一下李成未。

蘇金枝随手扯過和離書, 揉成一團, 聳肩道:“罷了,簽不簽也無所謂了, 反正你遲早會死,雖然寡婦的名聲難聽了些, 但我有豐厚的嫁妝, 想找個差不多的下家也不是什麽難事。”

李成未一聽, 果然火冒三丈,他目光陰沉地盯着蘇金枝, 咬牙切齒道:“蘇金枝,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盼着我死?!”

蘇金枝定定地注視着他,點明:“不是我盼着,而是你自己在趕着送死。”她的醫術再厲害, 也挽回不了一個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的人。

李成未怔住, 片刻後,他小聲辯解:“我那不是送死。”他擡眸, 看着蘇金枝,眼裏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我是在賭命。”

他一無所有,只剩下一條茍延殘喘卻讓許多人頗為忌憚的賤命。只有這條命還算個資本,不賭的話,他将永遠只能任人擺布, 成為一個随時可能會被抛棄的棋子。

而賭贏了,他就能成為下棋者。

經過這些日子的鍛煉,他的身子明顯強壯了不少,他那一跳雖然冒險,但他相信自己現在的身子一定能抗過去。

事實證明,他賭贏了,雖然是蘇金枝救了他,但最終,他還是贏了。

蘇金枝沉默地看着李成未。

通過永明帝和太後的反應,還有李成未的肆無忌憚,蘇金枝已經完全可以确定,李成未就是永明帝的孩子。至于李成未為什麽不惜自損,也要報複六皇子和殷貴妃,蘇金枝想,無非是為了奪嫡。

但她不想卷入他們的奪嫡之争中去,她只想盡快取走李成未身上的“雪魄”,然後一走了之。李成未的身子已經不能再折騰了,她只希望在她取出“雪魄”之前,李成未不要再出什麽幺蛾子。

她知道李成未看似孱弱,卻有一身傲骨,沒有什麽比刺激他的自尊更能讓他産生鬥志。于是,她扯出一抹哂笑,道:“不管怎麽樣,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只要你死了,我肯定得找下家。”

李成未不說話了,面皮一陣白一陣紅的,看起來氣地不輕,他陰恻恻地盯着蘇金枝,好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你敢!”

蘇金枝抱臂,語氣挑釁:“你都要死了,還管得了我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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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未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突然從床上暴跳而起,赤腳沖到蘇金枝面前,一雙冰冷的手死死地鉗住她的單薄的雙肩,居高臨下地瞪着她,睚眦欲裂:“蘇金枝,你既然嫁給了我,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生則你生,我若死,”他涼薄的嘴角忽然扯出一抹殘忍的笑意,“也一定會拉着你殉葬,所以,想找下家,我勸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蘇金枝呆住了,。

不,确切來說是吓懵了,渾身惡寒,毛骨悚然。

她怎麽也沒想到李成未死竟然也要拉着她,還想讓她殉葬,他莫不是瘋了吧?

不過轉念一想,先帝駕崩,妃子殉葬大有人在,李成未畢竟是皇室血脈,他若要死,點名讓她殉葬也不是不可能。

不行,她得盡快讓“雪魄”恢複,早早遠離這個瘋子才是。

蘇金枝表面上的淡定似乎刺激到了李成未,他的雙眼很快變得赤紅,雙手隐隐在顫抖。

蘇金枝心一沉,糟了,李成未這怕是要犯病了。

雙肩被李成未掐地生疼,蘇金枝不敢來硬的,一頭撲進李成未的懷裏,順勢抱住他,軟下語氣,半是懇求半是威脅道:“那你就好好活下去。”

李成未一愣,雙眼赤紅漸退,他呆呆地望着蘇金枝,眼裏有十分難懂的情緒交織着,蘇金枝悄悄地松開一只手,抖出銀針夾在纖細的指縫間,對着李成未的後心緩緩舉起。

“只有活下去,你才能困得住我。”

蘇金枝說下這句話的時候,只是單純地為了刺激李成未的求生欲,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有朝一日,竟然一語成谶。

李成未身上的煞氣消散,一向深邃莫測的眼眸裏竟然浮起一絲柔情,他剛想松開雙手,忽覺後心微微一麻,緊接着,黑暗襲來。

他的身體下意識向前撲去,蘇金枝順勢架住他,溫暖的氣息吐在他的耳畔,“李成未,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覺吧。”

李成未疲憊地閉上雙眼。

欽天臺,國師站在觀星臺上仰首觀天象。

烏沉的天穹上,紫微星忽閃忽滅,簇擁在紫薇旁的雙星黯然失色,一顆夾在雙星之間不起眼的小星則突然間光芒大盛。

國師捋着胡須嘆道:“天意,看來是天意如此啊。”

很快,一封關于李成未命數的折子被人火速送進了養心殿。

永明帝覽過後,走到殿前丹陛上,舉首望着黑沉沉的蒼穹沉默了許久。

內侍見狀,捧來裘衣,王德全接過抖開披在永明帝肩上。

永明帝回過神來,低頭嘆了口氣道:“國師說潛兒弱冠之劫已過,往後便是扶搖雲霄之命格,倒是印證了民間的那首童謠。”

王德全道:“這是好事,陛下為何嘆氣?”

永明帝轉身進殿,“朕并非嘆潛兒,而是嘆朕自己。”

這話王德全可不敢随便接,他安安靜靜地跟着永明帝進去了。

永明帝回到塌上,王德全趕緊沏了一盞熱茶奉上,永明帝接在手裏也不喝,神情似有所呆滞地說:“朕老了,好不容易搶來的江山卻無人維繼,你說,這是不是祖宗們在懲罰朕?”

王德全聽了這話心裏一哆嗦,這樣的話永明帝以前可從不會說出口,生怕旁人說他來路不正,如今竟然當着他的面感嘆出來,頗有些認命的意思在裏面。王德全深知伴君如伴虎,在天家,話可以亂說,但不能亂聽,聽了是會要人命的。

但這話既然進了他的耳朵,想躲是不可能了,他只能斟酌着開解:“陛下正值盛年,有的是時間培養新的繼承人,這江山永遠都是李姓的江山,先祖們又怎麽會怪罪陛下呢。”

永明帝扭過頭,前一刻還蒼老無害的眸子已經變得如鷹隼般銳利,盯地王德全冷汗如漿,片刻後,永明帝笑了,擡手虛虛點了點卑躬屈膝的王德全,“只有你敢同朕說這樣的話。”

王德全暗暗松了一口氣。

永明帝低頭喝了口茶,又随口問道:“雍王那邊最近如何?”

“還是老樣子,風花雪月,醉生忘死,已經許久未去過公廨上值了。”

“他這是還在怪朕。”永明帝臉色晦暗不明的放下茶盞。

王德全道:“王爺遲早會想開的,畢竟他和陛下才是最親的人。”

永明帝也不知道想起什麽,發起了呆。

王德全目光微微一閃,小心試探道:“陛下,恕老奴鬥膽問一句,陛下是打算……近期認回世子?”

永明帝回過神,沒什麽表情地點點頭,“确有這個打算。”

“那王妃那麽怎麽交代?”

聞言,永明帝蹙起了眉頭,曲起手指叩着幾案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沉吟道:“成玉……有十二了吧?”

“過了年就進十二了。”

“傳朕旨意,封李成玉為理郡王,賞銀千兩,布絹千匹,年後入南書房讀書。”

王德全聽出來了,永明帝這道旨意是恩典,也是敲打,從理郡王的封號上就可見一斑。

眼看着要到冬至,朝廷裏忽然發生了一件大事,竟氣地永明帝吐血昏迷。

這事還要從李成未回府之後說起,據說有神秘人将殷廷燦強搶民女,毆打命官,為奪人寶物滅人滿門的證據送到了張禦史家裏。張禦史是典型的務實中立派,剛正不阿,一心為民,收到殷廷燦的罪證後,經過悄悄核實,确定無誤後立即在朝廷上彈劾殷廷燦,及其父殷宰輔。

殷宰輔自然是當庭否認,奈何張禦史早已詳查過,人證物證皆齊備,鐵證如山下,殷宰輔也不好在護犢子,永明帝當即命大理石收押殷廷燦,命禦史臺和刑部三司會審,詳查此事。

六皇子禁足在宮,一聽舅舅被囚禁,急地六神無主。這時,有個小太監慫恿他去永明帝跟前求情,六皇子腦子一熱,不顧還在禁足中,竟然沖到養心殿門外跪求永明帝不要聽信小人讒言,冤枉了他舅舅。

永明帝被六皇子氣地七竅生煙,命人将六皇子叉出去,六皇子竟然哭嚎着喊永明帝偏聽偏信,非明君所為,險些将永明帝氣背過去。

永明帝下令将六皇子的宮殿徹底封死,沒有他的诏令六皇子不得踏出宮門半步。

殷貴妃一聽,雙眼一翻背了過去,因此生了一場大病。殷家見狀,更是不敢輕舉妄動,連殷廷燦在牢裏是死是活也不敢過問。

朝中二皇子一派見六皇子勢倒,紛紛迫不及待地奏請立二皇子為儲君,六皇子一派自然不同意,文武大臣在大殿上唇槍舌戰,争論不休,險些動手,更是氣地永明帝當場吐血昏迷。

朝中大亂。

朝臣們生怕永明帝醒不來,各自開始為主籌謀。

一時間,整個神京裏,暗潮洶湧,風雨欲來。

所有的人都在焦頭爛額,唯有李成未,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優哉游哉的在池塘的水榭裏喂魚,大黃乖乖地伏在他的腳下,只是身上的金黃鱗片又被拔掉了幾片。

好在,冬至的前兩日,永明帝蘇醒了。

醒來的第一件事竟是命王德全來雍王府,向還在養病的李成未口傳聖旨,大意是冬至時帝王需要告祭太廟,因陛下染恙,不良于行,所以由李成未代為告祭太廟。

這一道口谕立即在神京城裏頭,掀起掀然大波。

要知道告祭太廟非皇帝不得親為,就算陪祭之人也非皇室血脈不得親臨,也就是說能進太廟之人必須是皇帝和皇子們。

而永明帝竟然讓李成未代他告祭太廟,其用意已經不言而喻。

永明帝這是要當着祖宗們的面,承認李成未是他的血脈,想讓李成未認祖歸宗。

還要向天下人表明,他很可能會立李成未為儲君。

只是讓世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如此天大的好機會,李成未竟然給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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