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枝枝,這個男人是誰?……

李成未很生氣, 只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很生氣,胸腔就似被一團悶棉花堵住一般,上不去, 也下不來。

他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

以前, 他從不屑向誰解釋自己的過往, 可今日偷聽到蘇金枝那一席“告狀”後, 他忽然很想向蘇金枝解釋一下關于他和蘇玉芝的事情,可蘇金枝似乎壓根不在乎。

這個态度讓他感到很不爽快。

李成未端坐在車內, 眼睛直勾勾地注視着蘇金枝卷起車簾鑽了進來,蘇金枝遇到他的目光時微微一愣, 然後無視地尋了靠車門的位置淡定坐下, 時而理理鬓發, 時而理理衣裳,就是不看他。

李成未忽然覺得自己氣生的很沒勁。

他慵懶地往車壁上靠去, 故作閑聊起來:“你難道對我的身世就一點也不好奇?”在他的印象裏, 蘇金枝似乎從未主動過問他的身世,反而問過李潤陽的身世。直到如今他的身世對她呼之欲出了,她竟然還是不聞不問的, 這讓他很是納悶。

蘇金枝怔了怔, 這才偏臉瞄了他一眼,神色淡然道:“好奇也不能讓我身上多長一塊肉, 再說我也沒興趣知道。”

李成未略感詫異地挑起眉峰,追問:“那你對什麽有興趣。”

蘇金枝伸出手,右手掰着左手指頭數道:“今天吃什麽?喝什麽?夜裏能寐否?有好夢否?”

李成未嘴角輕輕一抽,眼裏頗有幾分鄙夷,“你可真是……胸無大志。”

蘇金枝轉眸,水洗過似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李成未反問:“那麽敢問世子爺, 你覺得我一個小女子該有什麽樣的大志向?”

李成未神色一動,緊盯着蘇金枝的眼睛慢慢道:“譬如……當皇後。”

蘇金枝像是被吓到一般,睜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氣說:“我是瘋了才會想去當皇後。”

李成未愣住,有些想不通,“你為什麽不想當皇後?”

蘇金枝抱起雙臂,往車壁一靠,閉上眼睛,懶懶地說道:“且不說這皇後不是是個人都能當的,縱使我有那個命當皇後我也不稀罕。住在皇宮那樣的大金絲籠裏,還要無時無刻地同‘三千佳麗’勾心鬥角,只為了搶同一個男人的歡心,在我看來那是在找罪受……”她睜開一只眼,裏面閃動着狡黠的光,沖他笑笑,“我又沒病,當什麽皇後,你說是不是?而且我覺得如今這樣無拘無束的,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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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未不可思議地瞅着蘇金枝,他很難相信這個世上,竟然會有女子不稀罕那個至尊之位,他也從未見過一個女子竟然對名利虛榮毫不在乎。

然而從蘇金枝一臉的風輕雲淡上來看,眼前的這個女子确實不稀罕當什麽皇後,也确實不在乎名利之流。

李成未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看不透蘇金枝了。

車轱辘的軋軋聲,有節奏的響在蘇金枝的心尖上,勾起了她的幾分困意。

蘇金枝擡手,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想着回去的時辰還長着,幹脆調整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繼續閉目小寐。

李成未見狀,忽然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蘇金枝撩起一只眼皮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又合上了眼。

少頃,李成未的聲音在車廂裏悠悠響起。

“從前,有個富商,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只可惜沒有正統繼承人,因為富商的嫡妻生不出孩子……”

蘇金枝心下一震,瞬間明白了李成未講的故事,應該同他的身世有關。

她繼續閉着眼,耳朵卻悄悄地豎起。

因為富商的嫡妻生不出孩子,富商就納了許多妾室,生了一堆庶子。所有人都以為富商會把家業傳給自己的庶長子,然而富商老後,卻将所有庶子們趕出去自立門戶,只留最小的庶子在身邊。直到臨終前富商将庶子過繼到嫡妻名下,由小庶子名正言順地繼承了全部家業。

在外打拼的庶長子得知消息後,很是不服,便以富商寵妾滅妻致使妾身謀奪家産為由,帶人打了回去,逼小庶子給個交代。小庶子的娘為了保住小庶子,當着庶長子的面自盡。然而庶長子仍然不依不饒地逼小庶子給個滿意的交代。

富商在臨死之前生怕小庶子會被自己的兄長們威逼,便給小庶子留下一支強悍的護衛,庶長子“逼宮”時,那支護衛已經孤軍深入地繞到了庶長子的老巢,控制了庶長子的妻妾子女,派飛鴿傳書傳信于庶長子,令他放棄“逼宮”。

然而庶長子卻在當夜撞破了小庶子的大門。

小庶子被逼無奈,倉惶地帶着家人躲進一間密室之中,點火***。

庶長子成功搶回家業,然而那支護衛在得知主子一家***後,憤怒之下滅了庶長子滿門,再紛紛自刎謝罪。

之後,庶長子娶了一房繼室和無數姬妾。許久後,庶長子又有了許多孩子,只是這些孩子多數在腹內夭折,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半數死胎,存活下來的少之又少,好不容易養大些,又是各種夭折。唯有繼妻的兒子好不容易養大,卻是個癡兒。

二子倒是無病無恙的,只是兒時莫名墜馬,變成了殘疾。

庶長子認為自己撞了邪祟,于是開始大肆求神拜佛問道。

有個道士聽說此事後,立即找到了庶長子,他告訴庶長子之所以子嗣不幸,皆是因為小庶子一家的怨靈在詛咒他,又惹得祖上陰靈不滿故此懲罰他。庶長子被戳中心病,頓時相信道士是來解救他的,就問道士可有鑲救之法,道士告訴他,要想子嗣綿延,永享富貴,只需“借命保子”。

所謂“借命保子”就是借極貴之人的命,由她的命格生下的孩子才能保住,一旦那個孩子保住,庶長子的家運就能保住,只要孩子活着,就能給庶長子帶來滔天的富貴運。

庶長子一聽,深信不,立即命道士尋找極貴之命的女子,道士卻說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正是剛進門不久的同胞弟妹。

經過一番掙紮,庶長子找了個借口将弟弟支了出去,然後夥同嫡母設計迷暈并軟禁了弟妹。

幾番雲雨後,弟妹很快有喜了。

弟妹在得知自己懷了大伯子的孩子後,偷偷喝下堕胎藥,然而不僅沒堕下孩子,反而痛得死去活來,驚動了嫡母。嫡母就加派人手寸步不離的看着她。

弟弟回來後,得知新婚妻子有喜,還以為是自己的孩子,又聽嫡母暗示妻子撞了邪祟,神智有些失常,弟弟便整日衣不解帶地守在妻子身邊伺候。

妻子終于安分了,後來平安地生出了一個白胖小子,弟弟高興極了。

再後來,弟弟撞見妻子竟然在親手掐他們剛出生的兒子,弟弟吓了一大跳,以為妻子又犯病了,就将兒子送到嫡母房裏養了三年。

這個孩子長大後,很想念自己的娘親,整日嚷嚷着要回自己的家。

他的祖母被纏的無法,只好将他送了回去。

他本以為回到自己的家,就能日日同自己的爹娘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然而回去之後,他才發現,他娘其實恨不得他去死……

故事講到最後,李成未的聲音平靜的出奇。

蘇金枝的心潮卻久久不能平複,她明白,故事裏的富商就是先帝,庶長子就是永明帝,而那個孩子……則是李成未自己。

原來李成未的胎弱之症是因為當年沈悅瑤喝過堕胎藥所致,沈悅瑤曾經甚至想親手掐死李成未……

這樣的李成未悲慘的讓蘇金枝竟有些心疼,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李成未,只好裝作睡熟了一動不動,唯有一雙眼睫,在控制不住地輕顫。

車廂裏陷入了安靜中,馬車徐徐地行駛着,馬蹄“噠噠”響起,蘇金枝這一裝睡竟然真的睡過去了。

李成未望着虛空發了許久的呆,直到他瞧見蘇金枝的眼睫不再顫抖,呼吸變得均勻,李成未低下頭,自嘲的笑了笑。

看來,是他的故事太無聊了。

李成未解下身上的披風蓋在蘇金枝身上,手指無意間拂過蘇金枝柔軟的下颌時,忽然生出一絲說不出來的奇異感覺。

如被吸引一般,李成未伸手,五指輕輕地托住蘇金枝的臉頰,掌心裏溫暖的觸感讓他覺得無比的真實,心尖的地方就像是被柔然的羽毛拂過一般,酥癢,心顫。

他忽然發現,眼前這個女人已經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這個意識讓李成未覺得自己黑暗的世界,瞬間出現了一抹光亮,他忍不住揚起嘴角坐在蘇金枝身旁,體貼的将蘇金枝的頭撥靠在自己的肩上。

蘇金枝是被什麽東西硌醒的,睜開眼後,才發現自己的頭竟然靠在了李成未的瘦骨嶙峋的肩上,她的身上還蓋着李成未的披風。

什麽情況?

蘇金枝忙坐直身體,将身上的披風還給李成未,不好意思地說:“那個……天冷,趕緊披上,別染了風寒。”

李成未笑着接過披風,卻不披上。

蘇金枝不解地看着他。

李成未道:“已經到家了。”

蘇金枝這才反應過來,馬車已經到了雍王府的門外,只是因為她還睡着,李成未就沒叫醒她。

李成未突然這麽細心又好心,蘇金枝總覺得心裏發毛,她用力咳嗽了一聲,外面的常留聽見動靜後,趕緊打起車簾。

蘇金枝當先出了馬車,卻見翠香一臉焦急地等在門口。

翠香見她下來了,忙上前道:“世子妃,您可算是醒了,奴婢等您許久了。”

“等我做甚?”

翠香拍了一下嘴,改口道:“不是奴婢等您,是一個自稱是您二師兄的客人,他已經在廳上等你許久了。”

蘇金枝猛地瞪大眼睛扭頭盯着翠香,雙手激動地抓住翠香的雙臂,眼裏發出興奮的光芒,“你說我二師兄來了?”

翠香愣愣點頭,“好像是的。”

蘇金枝放開翠香,提起裙裾,拔腿就往府裏跑去。

李成未望着蘇金枝的歡快遠去的背影定在原地,眉目凝重,抿唇一言不發。半晌後,李成未轉頭,瞅着翠香,一字一句地問:“你說……那個男人是誰?”

翠香險些被李成未吃人的眼神吓暈過去。

蘇金枝興沖沖地趕到了前廳。

廳堂前的玉階下站着一男子,男子人高馬大,穿着一身利落的窄袖緊衣,腰上系着蹀躞帶,挂着個小酒壺,後腰上別着一支豎笛,長發半束,五官疏朗,面色含笑,一身江湖俠客的逍遙風骨,不是她的二師兄又是誰。

淩恒遠遠地張開雙臂。

“二師兄!”

蘇金枝雙手提着裙裾撲向淩恒,淩恒迎上去抱起蘇金枝淩空打了幾個旋,才将人放下。

二人相識而笑,臉上皆是久別重逢後的喜悅。

“咳!”

就在這時,一聲刻意的重咳在不遠處響起。

二人扭頭,只見身後的門臺上,李成未黑沉着一張臉站在那裏,目光死盯着淩恒打量,然後用一種溫柔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語氣問蘇金枝:“枝枝,這個男人是誰?”

蘇金枝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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