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愛妃昨夜辛苦

原本還在若有所思的李成未聽見永明帝問蘇金枝, 目光忽然也跟着轉向蘇金枝,眼裏隐約閃動着幾分期待。

蘇金枝正好也看向李成未,見狀, 還以為李成未是在期待她能夠成全他們。蘇金枝心裏莫名一澀, 不過很快風過無痕。

她原本就打算好人做到底, 也有心想成全李成未和蘇玉芝。

如此, 便立即順水推舟,含笑點頭:“回陛下, 妾身沒有意見。”

李成未眼裏的期待緩緩地沉了下去,變得幽深莫測, 薄唇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

永明帝愕然, 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又确認了一遍:“慶王妃此話當真?”

“在陛下面前妾身不敢說謊,二妹既然心悅王爺, 妾身甘願效仿娥皇女英。”她這話說的如此大度, 相信李成未也會被她感動的吧。

永明帝聽完,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扭頭沖李成未道:“慶王, 你可真是娶了一個好王妃, 此事就這樣定下了,你可莫要辜負了父皇的一番苦心。”

李成未忽然起身, 目光直直地瞅着蘇金枝。

滿堂倏然一靜。

永明帝皺眉。

蘇金枝莫名一抖。

這是什麽眼神?怎麽感覺像是要活剝了她似的,她都已經幫他娶得心上人歸了啊。

李成未轉身沖永明帝行禮,面無表情道:“我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永明帝佛然不悅,卻也沒說什麽。

李成未拾級而下,當着滿殿群臣的面, 拂袖徑直而去,徒留蘇金枝一人在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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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金枝:“……”

李成未走了,蘇金枝也不好再留下去,只好起身也跟着離開了。

等她出了大殿,哪裏還有李成未的影子,蘇金枝只好擰着裙裾徒步往宮門口走。

“金枝兒。”走着走着,突然有人喊自己,蘇金枝停下,不用回頭也知道喊住自己的人是誰。

聽着身後的腳步聲漸近,蘇金枝才緩緩轉身,對來着草草行了一禮:“父親。”

蘇唯孝東張西望了一眼,确定四下無人才道:“近來怎麽也不回家看看?”

“府裏忙,不得空。”蘇金枝淡淡道。

“……你祖母最近身子不好,嘴裏一直念叨着你,希望你能回去看看她。”

“我會抽時間的,”蘇金枝略顯不耐煩,“父親還有事?”

蘇唯孝讪讪道:“是關于你妹妹的事,為父希望你做姐姐的能幫一下她。”

果然,光是為祖母的事情蘇唯孝拉下臉找她。

蘇金枝擡眼,眸光清冷地看向蘇唯孝,挑眉反問:“我不是已經幫她嫁給王爺了,父親還想我怎麽幫?”

蘇唯孝壓低嗓門道:“我知道你有怨氣,你以為我想将兩個女兒嫁給同一個人?若不是你妹妹要死要活地非慶王不嫁,我會腆着老臉去求陛下賜婚,只為了讓玉芝兒當個妾?”

蘇金枝冷笑道:“那父親的意思是想讓我把正妃的位置也讓給二妹?”

蘇唯孝老臉一紅,“為父不是那個意思,玉芝兒和慶王之間似乎有些誤會,為父希望你能在中間轉圜轉圜……畢竟你們姐妹以後要共侍一夫一輩子的,和和睦睦的才是正經。”

蘇金枝滿眼諷刺,她深吸了一口氣,笑不達眼底地說:“父親放心,二妹想要的,我都會讓給她,父親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說完,也不待蘇唯孝反應,轉身就走了。

熱氣氤氲的靜室裏,李成未閉目靠在浴桶上,從宮裏回來他的眉頭就未曾舒展過,伺候他的仆人誰也不敢靠近。

這時,常留進來了,禀:“主子,人已經擡進來了。”這個人就是蘇玉芝,永明帝大抵是怕蘇金枝反悔,竟連夜用一頂小轎将蘇玉芝送了進來。

李成未睜眼,水汽洗過的眸子裏滿是冷意,他眯眼望着前方,譏諷道:“他們就這麽迫不及待啊。”

其實李成未知道,永明帝之所以當衆賜婚,就是為了将蘇唯孝拉到他的陣營,好為他後面鋪路。雖然她蘇金枝也是蘇唯孝的女兒,可她蘇金枝背後沒有槐安伯這個靠山。只是永明帝不知道的是,他李成未根本不需要這些。

“人呢?”

“王妃已經将人安置在翠閣裏了。”

李成未冷哼:“她倒是大度的很!”

常留默然。

李成未起身,水嘩啦啦響起。

常留忙将架子上的長巾遞于李成未。

李成未接過,邊擦邊道:“帶上大黃,我們去翠閣。”

冷月高懸,翠閣幽幽,紅燭透綠窗。

蘇玉芝頭頂紅蓋頭規規矩矩地端坐在繡床上。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有人走了進來,腳步卻很輕。

蘇玉芝緊張地雙手微微蜷緊,安靜地等待着。

等了半晌,腳步聲突然消失了,屋外冷風呼呼倒灌了進來,屋內卻安靜地落針可聞。蘇玉芝忍不住小聲問:“夫君,是你嗎?”

除了風吹起帷幔撲撲作響,無人應答。

蘇玉芝頓時如坐針氈,沖門口又喊了聲:“夫君?”

腿上忽然有什麽冰涼的東西纏了上來,蘇玉芝撩起蓋頭一角,低頭看去,只見一條粗壯的黃色大蟒蛇纏在她的腿上,冰冷的蛇眼正盯着她,四目相遇時,大蟒忽地揚起脖子沖她吐出信子。

“啊!”一聲尖叫破喉而出,下一秒,蘇玉芝白眼一翻,暈倒在了床上。

大黃揚爬上床,揚起脖子對着蘇玉芝左瞧瞧,右瞧瞧,然後滋溜一下,溜下了繡床爬到對面的三圍塌上,無辜地看着李成未。

李成未擡手摸了摸大黃的頭,冷言瞅着蘇玉芝啧道:“這麽不經吓啊。”說着,他目光微微一動,腦海裏忽地閃過一道倩影,唇角忍不住揚起,“看來人跟人果然還是有區別的。”

天邊佛曉時,蘇玉芝悠悠醒來。

睜眼一看,頭頂上懸着紅紗帳,她皺眉回想着自己為何會睡在這裏,一邊擡手揉着酸痛的脖頸起身。

剛坐起身子,便看見正對面的塌上,李成未身披鶴氅,懷抱手爐懶散地斜倚在憑幾上,而他的腿上,一條金黃色的大蟒蛇正乖順地伏在其間,似在閉目小憩。

蘇玉芝當即回想起昨夜昏迷前的一幕,頓時吓地頂梁骨走了真魂,險些又叫出來。

“早啊。”李成未咧嘴,沖她粲然一笑。

那笑落入蘇玉芝眼裏,不知為何,讓人毛骨悚然的很。

蘇玉芝忙起身,忌憚地盯着大黃,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地沖李成未屈膝行禮,結結巴巴道:“夫夫,夫君。”

李成未眉眼一寒,沉聲道:“夫君也是你配叫的?”

李成未說翻臉就翻臉,蘇玉芝頓時吓了一哆嗦,急忙跪地磕頭:“王爺。”

李成未道:“你最好對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在這裏,只有一人配叫我‘夫君’,記住了嗎?”

蘇玉芝低頭咬唇:“妾,妾身記住了。”

“來人。”李成未懶懶地沖外面喊。

很快,常留帶着幾個下人推門走了進來,站在隔扇外行禮侯立。

李成未道:“日來天寒地凍,此閣甚是寒冷,為免凍壞了側妃,傳我令下去,速将此閣裏外全塗以花椒和泥,再多生幾個炭盆來。”

衆人一聽,紛紛詫異。

蘇玉芝更是目瞪口呆。

入府第二日,李成未竟然為了她做椒房,椒房可是代表獨寵,李成未這是在向外人表明,他唯寵她?

可李成未方才的态度明明像是厭惡她至極,蘇玉芝有些糊塗,可她更願意相信李成未是真的寵愛她,正如那些話本子裏面說的一樣。

蘇玉芝大喜過望,激動跪謝:“多謝王爺厚愛。”

李成未起身下榻,走到她面前,彎腰,卻不扶她,意有所指地說:“愛妃昨夜辛苦,好生歇着吧。”

昨夜她被那條大蟒蛇吓暈過去了,什麽也沒幹,蘇玉芝不知李成未這話是何意,只得颔首:“是。”

出了翠閣,常留低聲提醒道;“王爺,椒房越制,恐會被人彈劾。”

李成未負手身後,望着皇宮的方向,扯了扯唇:“本王要的就是彈劾。”

常留不解其意,卻又不敢再問。

“王妃在做什麽?”李成未撤回目光,望了一眼玉棠小院的方向。

常留道:“王妃今日一早就去了蘇家看望蘇老太去了。”

李成未‘呵’了一聲,臉色黑沉道:“她倒是還有那個閑情逸致。”

常留不敢接話。

李成未望着遠處,也不知在想什麽,半晌後,他似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你說一個女人,敢為了你豁出性命,還說要你的真心,卻絲毫不在意你身邊有別的女人,這正常嗎?”

常留撓了撓腦袋,木讷道:“主子,屬下未經情愛,不太懂這些,但屬下瞧着別人家的主子都是三妻四妾,似乎……挺正常的。”

“……”李成未斜眼白了常留一眼,他果然是在對牛彈琴。

蘇金枝離開蘇家後緊接着就去了一趟牙行,同房牙子敲定了一套宅子,又去了淩恒下榻的客棧,接淩恒去了宅子。

淩恒見過宅子很是滿意,兄妹二人又聊了許久,不知不覺到了傍晚。

淩恒想留蘇金枝用晚膳,蘇金枝辭了。

李成未如今已封王,不日就會搬離雍王府,她身為王妃自然要跟着他一起離開,雍王府裏的中饋她就不好再管理下去,便想着今晚把府中鑰匙賬本等貴重之物交還給沈悅瑤,所以需早早回去整理才是。

蘇金枝和翠香才一進跨院的門,就聽見兩個巡夜的丫頭,提着風燈邊走邊唉聲嘆氣。

“哎,你說我們這府裏竟是些什麽事兒啊,一個府裏兩個王妃就算了,眼下竟然又出了個側妃,還是慶王妃的親妹妹。”

聽着下人們提及她,蘇金枝忍不住駐足聽了起來。

“最可憐的還屬我們慶王妃,王妃對殿下那麽好,都捂不熱殿下的心,殿下還将王妃趕出四焉居,從不碰王妃一下。如今這側妃剛入府,殿下就同她……”那丫鬟壓刻意低了聲音,“那個了一整晚。”

“你是怎麽知道的?”

“府裏都傳開了,殿下一整夜都在翠閣,還是殿下親口說側妃昨夜辛苦,你想想還有什麽事情能讓側妃辛苦的。”

“……你說的有道理。”

“不僅如此,今日一早,殿下說側妃怕冷,恐凍壞了她,竟下令要為了側妃要把翠閣改成椒房。”

“椒房獨寵,那可是越制啊,咱們殿下為了側妃,難道不怕聖人怪罪?”

“咱們殿下無法無天慣了,如今又恢複皇子之身封為親王,聖人肯定不會怪罪他的。”

“話雖如此,但咱們殿下如此厚此薄彼,未免也忒絕情了些。”

“……看來傳言都是真的,咱們殿下一直心慕的側妃。”

丫鬟們的議論遠去,蘇金枝卻像沒事兒人似的提步繼續走。

翠香跟着,見蘇金枝臉上絲毫沒有任何怨憎的情緒,不由得跺腳道:“王妃,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蘇金枝一愣:“什麽就這樣算了?”

翠香于心不忍道:“王爺他那般羞辱你……”

蘇金枝茫然:“他哪裏羞辱我了?”

翠香撇嘴道:“他當着你的面,為二小姐蓋椒房。”

蘇金枝噗嗤一笑:“就為這事啊,這算哪門子羞辱。”

“這事還不算羞辱?”翠香倒吸了一口氣,為自己主子的心寬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還小,不懂,這事表面上看着風光,但最終是福是禍還未可知呢。”

翠香聽不太懂,正要追問,卻見蘇金枝忽然定住,翠香順着她的目光一瞧,只見李成未不知何時站在了玉棠小院的門外。

蘇金枝只愣了一瞬,上前行禮:“妾身見過王爺。”

李成未冷嘲道:“才一日不見,你竟然學會知禮了?”

蘇金枝低眉順眼道:“規矩就是規矩,妾身身在規矩中,遲早是要學會守規矩的。”

李成未皺眉瞅着蘇金枝默然了片刻,道:“你可以永遠不用守這些。”

蘇金枝笑笑不說話。

她的确可以永遠不用守這些,算算日子,開春前後,她就可以離開這個牢籠了。

“姐姐。”就在這時,蘇玉芝忽然出現了,她的肘彎裏搭着一件裘衣,蘇金枝這才留意到李成未身上只穿着一身薄袍。

蘇玉芝上前沖她欠身行禮,轉而向李成未屈膝行禮:“王爺。”

見蘇玉芝出現,李成未漆黑的鳳目微微一閃,抿唇沒說話。

蘇玉芝自然而然地走上前,抖開裘衣親手披在李成未身上,柔聲道:“妾身見王爺深夜而出,擔心王爺身子着涼,特來送衣。”

李成未沖她笑笑:“有勞側妃記挂。”說着,他餘光一直留意着蘇金枝的神情,但蘇金枝的臉上不僅沒有絲毫的嫉妒怨恨之色,反而對眼前的一幕樂見其成似的。

蘇玉芝見狀,順勢挽住李成未的手,轉身時沖蘇金枝投去挑釁一瞥,然後仰頭看向李成未,那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她白膩的鵝頸,“王爺,妾身已經為您準備好了沐浴用的熱水。”

李成未眼裏的笑意漸漸涼了。

蘇金枝不想攪擾了二人的好興致,很識時務地說:“既然王爺無事,妾身就先進屋了。”

李成未轉頭看向她,皺眉沒說話,卻也沒攔住她進屋。

蘇金枝回屋後,李成未目視着前方,冷着臉,反手就将蘇玉芝揮開了。

蘇玉芝一個不防,跌倒在地上,頭還沒來得及擡起,一個東西就蓋在了她頭上,扯下一看,正是她方才披在李成未身上的那件裘衣。

李成未頭也不回,舉步就走。

蘇玉芝實在摸不透李成未的心思,忍不住追問:“王爺,您這是為什麽?”

李成未止步,背對着她冷笑道:“蘇玉芝,你是話本子看多了,看得你自己都信以為真了?”他緩緩轉過身,看着她的眼眸裏盡是冷酷之色,“還是你天生就沒腦子,我李成未,怎麽可能會喜歡上你?”

蘇玉芝臉色遽然一變,血色褪盡:“既,既然如此,那你當年為何要送我牡丹?”

“為何?”李成未勾唇,精致的桃花眼裏流淌着魅惑至極的邪笑,“你不如好好想想,那日牡丹宴上你說了什麽話?”

蘇玉芝一聽,雙眸圓睜,驚恐頓時怕将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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