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思,張無忌秉性單純赤誠,面對宋青書時眼神中的情意絲毫不懂得掩飾,令宋青書暗暗心驚。更令他心驚的是,自己對此非但不覺反感,還頗有幾分欣然得意。
他仍舊周到地照顧張無忌的日常起居,只是漸漸不再刻意掩藏自己的本性。在張無忌面前,自己不必戴上那副“名門子弟”的面具,重複那些早就說得厭煩的套話。宋青書無端覺得,不管自己是什麽樣的人,張無忌都絕不會讨厭他。
過了旬餘,張無忌劍傷初愈,已能坐起。他有九陽神功護體,內力已回複到六七成。這日宋青書見他精神不壞,便提議道,“張師弟,閑來無事,不如我給你剃須。”
張無忌摸了摸下巴和兩腮,知道自己一臉亂蓬蓬的胡子,模樣實在好不到哪兒去,與宋青書更是雲泥之別,不由得臉紅道,“這怎麽過意得去?”
宋青書覺得張無忌那明明害羞無措又強自鎮定的模樣甚是有趣,便時常逗他。
“張師弟,你眼下是明教的大恩人,名揚天下的大英雄,若再這麽動不動臉紅,那可如何是好。”
“宋師兄你又開我玩笑。”
宋青書笑着起身道,“我去拿刀子和水來。”
張無忌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脖子挺得直直地,下巴仰起。宋青書坐在他身旁,手中薄刃輕輕刮過他的腮邊。兩人靠得近,張無忌臉上感覺到對方溫暖的呼吸,沒來由地有些緊張,便是被倚天劍透胸穿過時,心髒也不曾跳得這麽厲害。
剃完須,張無忌又擦了把臉,露出清爽英俊的面目來,宋青書不禁一怔,笑着贊道,“好俊的師弟。”
張無忌沒了胡子的遮掩,臉紅得更加明顯,雙腿發僵,簡直坐都坐不住了。
宋青書含笑在他肩上拍了拍,“好了好了,不和你說笑了。你先躺下歇息一會兒,我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說罷,他徑直出了房門,轉身将門帶上。兩道門合上的一瞬間,宋青書自中間的縫隙中分明看到張無忌專注凝望自己的目光。他只作不知,輕輕将門叩上。
直到朦胧的人影自窗紙上完全消失,張無忌才收回目光,靠在床頭發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想到方才宋青書指尖輕輕拂過自己臉龐,撚去沾在臉上的短須,那溫熱的觸覺一經回味,又将胸腔中那顆心催逼得劇跳起來。
他尚不知情為何物,便已情絲入骨。
當天晚上,明教光明左使楊逍與青翼蝠王韋一笑等人前來探病。宋青書為避嫌,早早回房休息。他為方便就近看顧張無忌,就住在隔壁一間房。約莫半個時辰後,方聽到隔壁門響,明教諸人告辭離去。他心中暗想,前幾日來探病的,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走了,怎麽這回待了這許久工夫。
此時便聽到隔壁張無忌叫他。宋青書臉上不覺露出笑容,暗道,到底是少年心性,藏不住事,多半是要将他們的來意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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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門進去,果見張無忌雙眉緊皺,神情凝重。
“怎麽了?”
張無忌擡頭道,“宋師兄,坐。”
宋青書在他身旁坐下,問道,“怎麽板着臉?”
張無忌苦惱道,“他們要我做明教教主。”
宋青書心道,果然。他笑了笑,“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張無忌急了,“那怎麽成?我原想等傷一好,便随你回武當去的。”
宋青書半開玩笑道,“跟我回武當,就只能乖乖當我的小師弟,聽我使喚,武功練得不勤,我可是要打的。若是留下來當這天下第一大教的教主,那就威風八面、威震江湖了,連我見了你,也要客客氣氣地說,‘張教主,別來無恙’。你選哪個?”
張無忌脫口而出,“自然選前者。”他頓了頓,又道,“太師父當年反複叮囑我,不得加入明教。”
宋青書知道太師父因昔年五叔之死對明教始終心懷芥蒂,張無忌父親是武當門下,母親卻隸屬明教分支天鷹教,身份特殊,若是當了教主,武當派與明教從此便能盡釋前嫌,未嘗不是好事。這小子性情好,人品正,若能帶領明教重歸正道,更是再好不過。
想到這裏,宋青書便開口道,“太師父不是迂腐不化之人,他老人家那裏,我會去代你分說清楚。你為明教豁出半條性命,難得他們現在都服你,與其日後又在武林興風作浪,不如由你來好好管着。”
張無忌原本對這教主之位殊無興趣,滿腦子盡在想着如何推脫,可宋青書這樣一說,不由他不重新認真地考慮。
宋青書右手輕搭在張無忌肩頭,又道,“我是外人,明教找誰做教主,原是與我無關,只是你是我師弟,我自然希望你早日出人頭地,在江湖上闖下萬兒來。明教與武當派早日化幹戈為玉帛,五叔五嬸在天有靈,也會感到安慰。”
張無忌想到當年父母慘死的場面,心中一痛,低聲道,“宋師兄,你說得是。”
宋青書見他黯然的神情,暗暗責怪自己提及他的雙親,忙說些玩笑話分他的心,“等你做了教主,以後我在江湖上與人喝酒吹牛,說到現任明教教主是我師兄弟,豈不也面上有光。”
張無忌笑了笑,眉宇一松,像是終于了卻心中一件懸而未決的大難事,伸手握住宋青書的手,“宋師兄,多虧有你。”
宋青書微笑道,“不必與我客氣。”
宋青書次日早晨端了早飯去敲隔壁的門,半晌無人應答,推門一看,張無忌竟然不在房裏。他将盛着早飯的食盤放在桌上,正自狐疑,轉身便見張無忌從門外走了進來。他一身短打,臉上冒汗,微微喘着氣,見了宋青書便歡喜地招呼道,“宋師兄早。”
“這才幾天,就能下地了?”宋青書迎上前去,一只手輕按他的前襟,“讓我看看你的傷。”
那傷口先前用繃帶裹住時,每次都是宋青書為他換藥,前幾日拆了繃帶,仍是每日例行察看一次才放心。
看過傷口後,兩人在桌前坐下,張無忌道,“躺了這麽久,骨頭都生鏽了,原該起來活動活動,我剛去院子裏打了一套拳。”
宋青書喝了一口粥,慢條斯理道,“既然你傷勢已無大礙,我也差不多該告辭了。”
張無忌嘴裏半塊饅頭頓時變得苦澀不堪,他勉強将其咽下肚去,道,“你,你不再多留……”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宋青書早晚要回武當,自己便是再多留他一日兩日,乃至十天半月,又有何用。他恨不得對宋青書說我不做什麽教主了,你回武當,我也随你回武當,你去刀山火海,我也跟着你。
他腦中一片混亂,甚至理不清自己心中強烈情緒的來源。
宋青書嘆了口氣,道,“不是我急着走,無忌,你即将即位教主,明教上下都忙着張羅,我留在這裏,多有不便。”
這是宋青書頭一回喚他“無忌”,張無忌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酸澀,待要說什麽,卻又一句都說不上來。
兩人默默地吃完了早飯,宋青書起身道,“我去房裏收拾行李。”
張無忌也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拉住宋青書的手,宋青書轉過頭望着他,他重重地喘息着,臉漲得通紅,眼神中滿是求懇、期待……和愛慕。
宋青書站在原地靜靜地等了片刻,終于還是走到他跟前,“除了拉我的手,你便不會其他了麽。”說罷扳住張無忌的下巴,在他唇上輕輕一觸,這便是他們一生的盟約。
張無忌張開雙臂笨拙地抱住他,一顆心歡喜得要炸開,前些日子郁結在心頭的迷惘和苦惱一下子煙消雲散,解藥就是宋青書那個輕柔到幾乎不能稱之為親吻的親吻。
張無忌在宋青書耳旁輕聲叫道,“宋師兄。”
宋青書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意,道,“還叫我師兄麽。”
張無忌的臉又漲紅了,“青……青書。”
“嗯,”宋青書笑道,“下回見你,就得叫你張教主了。”
兩人都是頭一回嘗到兩情相悅的滋味,心中說不出的快活。正在耳鬓厮磨之際,忽然聽到東面哨聲大作,再過片刻,西面和南面也響起同樣的哨音。二人心知有異,推門而出,正遇上匆匆趕來的楊逍和韋一笑,張無忌當即問道,“可是山下有敵情?”
楊逍道,“正是光明頂山下傳來的警訊。”
張無忌道,“六大派自重身份,絕不會去而複返,此時來犯的多半是些妄圖趁火打劫的匪幫。”
楊逍點頭道,“弟兄們都在前些日子的惡戰中挂了彩,倘若對方人多,卻是棘手。”
此時山下哨聲此起彼伏,響個不停,白眉鷹王殷天正、五散人等也都由人擡了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