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自然還是有龍舟競賽,梁氏就說道:“我聽我們家小子說,書院裏今年也要去賽龍舟呢!”她口中說的書院,自然是指竹林書院了。

劉氏有些驚訝,轉頭問範氏:“是麽?”範氏點頭:“似乎是學生們自己去報名參加的。”劉氏就笑了:“書院裏的事兒平日都是他們夫妻照管,我還真不大知道。”

“那是你好福氣,有這麽一對能幹的兒子媳婦。”付氏接話道。

梁氏和陳氏就一起誇起範氏來,直把範氏誇得頭都不肯擡了,付氏才解圍:“……人家媳婦面皮薄,咱們誇兩句就行了,你瞧瞧嚴家嫂子高興的,嘴都要合不攏了。”

又說笑了一會,約了端陽節一起去看賽龍舟。前院就來人傳話,說時候不早了,嚴家老爺說要回去。付氏忙叫人帶了豐姐兒出來,又和梁氏、陳氏一同送了劉氏婆媳到二門處坐車,親自看着她們上車走了才罷。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朋友微博@我,我點進去一看,是轉發某浪科技的,說某點一個作者猝死……

然後我朋友@我的時候寫的是:到時候我把筆記本燒給你

我:⊙﹏⊙b汗,o(╯□╰)o,~~~~(>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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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訴苦

回到家裏,換了衣服的嚴景安和劉氏夫妻倆對坐閑聊:“咱們家裏恐怕要多一個學生了,立仁今日把他們家俊繁托付給了我。”立仁是嚴景安和李澤共同的老師--方先生給李澤取的字。

劉氏非常驚訝:“你答應了?”

嚴景安點頭:“我反正是要在家帶着孩子們讀書,立仁公務繁忙,俊亭和俊濤又都在準備鄉試,他哪有心力再管俊繁讀書進學的事,所以他提了我就應了。怎麽,你不高興?”

劉氏深深皺眉:“我倒沒什麽不高興的,我是怕付家弟妹不高興。今日我們在後院也見了繁哥兒了,可弟妹卻只字未提孩子要來讀書的事,顯然是不知情。立仁先斬後奏,就怕弟妹過後知道了,心中不自在。”

“不至于吧,弟妹一向是個寬宏大量人,繁哥兒雖不是她生的,聽說從小到大,起居飲食也都是她一手操持的。讀書進學是好事,總不會因為這個惱了。”

劉氏瞥了嚴景安一眼:“女人的心思,你們男人家哪裏明白!再寬宏大量的人,遇上妻妾争鋒的事,也就跟心裏堵了一大塊木頭似的,只留一個小眼兒,如何能輕易就心平氣和了?正因為繁哥兒不是她親生的,立仁才更要事事先跟她商量了才好,顯出嫡母的分量,若是親生的,哪還要再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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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景安搖搖頭:“說起來,立仁年紀越大,于女色上反而越看不開了。”說到這他又覺得自己說多了,不該在妻子面前說起同窗好友的不是,就轉回先前的話題:“不管怎樣,我已是答應了,若是弟妹不快,也只得煩你好好跟她說說。不管怎麽樣,繁哥兒也是她的兒子,将來有了出息,她面上一樣有光彩。”

“你說這是圖什麽,出力給人家看孩子不說,還得陪着小心,唉!”劉氏無奈的嘆息了一聲。

李澤那邊動作很快,第二天就送了帖子,說明日就要夫妻一同上門帶李俊繁來正式拜師。嚴景安還笑着跟劉氏說:“你瞧,弟妹可沒你想的那麽小心眼。”

“小心眼若是你都能看得出來,她這近三十年的當家主母就白做了!”劉氏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果不其然,待正式拜完了師,男人們都去前院書房說話,劉氏攜着付氏回到正房東次間的時候,付氏的笑容裏就帶了些疲憊。

劉氏只得替嚴景安和李澤找補:“……就是瞎操心,他想着立仁公事繁忙,又聽立仁說還要每日督促亭哥兒和濤哥兒讀書,就尋思着自己在家反正也是帶孩子讀書,不如幫你們分擔一點,幹脆一塊帶着繁哥兒好了。誰想到你們還來正式拜師!”還是怕他們夫妻失和,把這事說成了是嚴景安主動提起的。

“要讀書自然就得正正經經的來讀,正式的拜了師,才叫名正言順,把孩子托付給師兄和嫂子,我們也才好卸下點擔子。”付氏也就順着劉氏的話頭笑着答道。

劉氏就拉起付氏的手笑道:“原來你們是想偷懶啊!”說笑完了,又解釋了一句:“他回來跟我說的時候,我還埋怨他,怎地事先也不跟我們商量一下,莫不是嫌我們婦道人家不懂得讀書進學的事兒?這兩個人一說就定了,倒讓我們兩個措手不及的。”

付氏終于放下了一直端着的笑容,嘆息了一聲:“誰說不是呢!孩子讀書進學本是應當的,跟着嚴師兄讀書更是求也求不到的好事,可他偏偏都沒想着先告訴我一聲兒,直等到齊氏來給我磕頭道謝我還不知道因果,我……”說到這心下覺得難堪,一時說不下去了。

劉氏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心中暗自埋怨嚴景安吃力不讨好。自己握住付氏的手,示意屋裏的下人都出去,然後才說道:“你也別想的太多了,想是他們那日一高興喝多了酒,立仁只顧心中歡喜,忘了跟你說。”細細開解安慰了付氏幾句。

“我知道他和齊氏青梅竹馬,又曾患難與共,可到底我才是他結發妻子!這麽些年,我什麽時候難為過齊氏母子了?繁哥兒長這麽大,我不敢說待他比親生的還好,可有哪一件事我沒上心的?當初繁哥兒開蒙,還是我寫信求我哥哥出面,才請來了呂先生。”付氏一口氣說了一長串,最後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到最後,我反成了外人。”

劉氏遞了帕子給她,口裏勸道:“你這可真是胡思亂想!怎麽你倒是外人了?我常聽我們老嚴說,立仁如何誇你賢惠大度,說若不是有你這個賢妻在,他哪裏能有今日!繁哥兒這事,你問清楚了沒有,保不準是孩子一高興,回去跟齊姨娘說的。我卻不信立仁會幹出這樣糊塗的事!”

“他自然是不肯承認是他說的了,一有個什麽,就推說是孩子不懂事說的。”付氏一邊拭淚,一邊不高興的說道:“若不是我問他,他還想不起要告訴我呢!”

劉氏就拍了拍她的手:“你看看你,都做了祖母的人了,怎麽還和小孩子似的,鬧上脾氣了!”又寬慰她半晌,付氏才漸漸平心靜氣,劉氏叫人打了水來,親自投了帕子給付氏擦臉。又叫人拿了妝奁來,讓付氏重新撲了粉,遮掩淚痕。

等收拾完了,付氏才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讓嫂子看笑話了。”

“哪的話,你我相交這麽多年,今日倒和我客氣起來了。從前我在京裏也就不說了,如今既然回了平江長久住着,你就只把我們家當成娘家就是,有了什麽委屈只管來找我,我叫老嚴去教訓立仁。”

付氏就笑着說道:“這可是嫂子說的,我可記住了!”

說開了這事,劉氏就把話題轉到了過節上,兩人說起各自是如何預備的,又比較了在京城和平江兩地過節的不同之處,前院就來人傳話,說李澤要回去。劉氏本要留他們吃飯,付氏推辭,說要過節了,家裏事忙。劉氏一想也是,李澤是一地父母官,這要過節了,往來送禮的人肯定不少,也就放她回去了,說好了端陽節一起去看賽龍舟。

吃過午飯歇了午覺,嚴景安又帶着孩子們去上課,範氏則帶了一堆端午節佩戴的香包過來給劉氏看:“這是府裏下人們做的,娘看看,做得行不行。”

劉氏看着花花綠綠的一堆,紅黃綠各色都有,上面繡着花開富貴、竹報平安、雙蓮并蒂、娃娃騎魚、猴子上竿、鬥雞趕兔等花樣,再配着五彩絲線,直把人眼睛都看花了。劉氏伸手揀了一個五福捧壽樣式的荷包來看:“這是咱們府裏的人做的?”

範氏笑着應道:“是,是媳婦身邊的劉魚家的做的。”

“手可真巧,這雲紋繡的有深有淺,還看不出針腳來。這樣一看,阿芷做的那些可有些拿不出手了。”劉氏說着擡頭看了一眼旁邊立着的阿芷。

範氏驚訝:“阿芷也做了荷包?”

“太太吩咐做幾個給幾位哥兒和姑娘,只是奴婢手拙,做的粗糙,一看奶奶拿來的這些,真是不敢拿出來現眼了。”阿芷笑着答道。

範氏就笑道:“我早聽說阿芷手藝好,快拿來看看,她們這些也都是混做的罷了,哪裏有那麽好!”

“去拿來給大奶奶看看吧。”劉氏吩咐阿芷,“讓大奶奶給你評點評點。”阿芷這才笑着去取了過來。

因為是給孩子們做的,花樣都選的是活潑新穎的款式,其中一個大紅色底上繡着一個白白胖胖的小丫頭,梳着兩個丫髻,懷裏抱着一尾大鯉魚,十分俏皮可愛,細看那小丫頭竟有幾分豐姐兒的模樣。範氏一見了就愛不釋手:“這個做得可真巧,可把她們做得那些都比下去了!”

劉氏也很喜歡這一個,跟範氏一起端詳:“豐姐兒見了必定喜歡,她最愛去喂後院的魚兒。”婆媳兩個看了一回荷包,挑出了些做得好的,留出來自家人戴,剩下的預備送人。

“對了,長命縷和艾虎1可做得了?我昨兒還說,等今日閑了,要帶着丫頭們自己做幾個艾虎來戴。”劉氏問道。

“長命縷都得了,媳婦也想着哪日閑了,自己動手來做艾虎,因此倒還沒做。倒是前日做了一些豆娘2還未全得,等全得了,媳婦再拿來給娘看。”

劉氏點頭,又問:“各家節禮都備好了?”

“按着上次和娘商議的,都已備好了,明日就打發了人挨家去送。”

“唔,那就好。”說完了家事,劉氏就叫人取了五彩绫羅和艾草來,和範氏帶着丫頭們,裁剪绫羅、編織艾草,做起艾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撒潑打滾哭訴跪求,大家灑點水給點花留個評吧!( ⊙ o ⊙ )

好歹讓我沖一沖月榜~~_~~~

1艾虎,舊時端午節驅邪辟祟之物,也作裝飾品。

2豆娘,舊時端午節婦女的頭飾。

五福捧壽的花樣示例:

19端午

東耳房的小學堂裏,嚴景安老先生也在給幾個孩子講端陽節的典故:“……這屈大夫被再次流放之後,楚國一味只求茍安,到最後終于被秦國攻破了都城郢都。屈大夫眼看故國覆滅,悲憤交加之中,于五月初五日自沉于汨羅江。據傳當地百姓聞訊前來打撈他的遺體,卻一無所獲,于是有人用葦葉包了糯米飯,投進江中祭祀,後人稱其為端陽節的來歷。

不過在我們東吳地方,卻多有流傳是為紀念春秋時吳國大夫伍子胥的,據《荊楚歲時記》所記:按五月五日競渡,俗為屈原投汨羅日,傷其死所,故命舟楫以拯之。就是說端陽日龍舟競渡最初乃是為救屈大夫,但後又有記曰:斯又東吳之俗,事在子胥,不關屈平也。就是說,在我們東吳,是為了紀念伍子胥,跟屈原又無幹了。”

聽了好半天,豐姐兒的重點只在“龍舟競渡”這幾個字而已,她等祖父講完立刻就說:“祖父,孫女聽琇姐姐說,端陽節那天有龍舟競渡呢。”

“有啊,咱們書院的學生們還要去競賽呢!”嚴老先生樂呵呵的答道。

黃悫和嚴誠一聽都來了興趣,黃悫就問:“書院的師兄們還懂得劃龍舟?”

“重在參與,年輕人麽,懂不懂的,權當去玩玩。”

黃悫就有點不好意思的又問了一句:“他們不怕跌下水去麽?”

這回連嚴誠都跟着嚴景安一塊笑了,嚴景安笑答:“我們水鄉中人,人人都會凫水。”

黃悫有點驚訝,還問嚴誠:“你也會麽?”

“我去年才學的,還游的不太好。”嚴誠腼腆答道,“哥哥游的很好,還能在水下憋氣。”

嚴景安打斷了他們倆的交流:“凫水歸凫水,可不許學那淘氣的,練什麽水下憋氣!”兩個男孩就都老實的應了,嚴景安這才放松了表情,對黃悫說:“過幾日水暖了,我叫人帶你和誠哥兒去練凫水,別怕,很快就能學會。凫水還能強身健體,天熱了,去水裏游幾個來回才舒服呢。”

豐姐兒一聽也有了興趣:“祖父我也要去!”前面一老二小聞言都失笑,豐姐兒看大夥都笑她,就嘟着嘴皺了臉,嚴景安見她撅嘴不高興了,趕忙問道:“豐姐兒也想學啊?”

見她點了點頭,嚴景安就哄她:“你還小,等過兩年你像你二哥哥這麽大的時候,再學吧。”

黃悫也在旁邊跟着附和:“你看哥哥都這麽大了才學呢,你不用急,過兩年再學就好。”

豐姐兒這才露了笑顏,她腦子又轉到了龍舟競賽上面:“那祖父帶我們去看龍舟麽?”

嚴景安看了一眼三個面帶期待的孩子,敲了敲手裏的戒尺:“那就要看你們有沒有好好做功課,書讀得好不好了!”

李俊繁雖然拜了師,卻沒有立即就來嚴家上課,李澤和嚴景安商量了,眼下眼看要過節了,不如讓他在家好好收拾準備一下,等過了節大夥定了心,他再過來。于是這幾日裏,嚴景安還是帶着豐姐兒三個人一塊讀書。

在幾個孩子的暗暗期盼中,端陽節終于到了。豐姐兒一早睡醒了,發現自己手臂上綁了五彩絲縷,一低頭見脖子上也系了幾縷,就叫了金桔一聲:“姐姐你快看,這是哪來的彩線呀?”

金桔失笑,逗她道:“奴婢可不知,敢是什麽神仙來給咱們豐姐兒系的長命縷吧!”豐姐兒驚嘆了好半晌,金桔端來香湯給豐姐兒擦臉擦身子,豐姐兒還嫌棄:“這什麽怪味,這是什麽水啊!”

“這是藥湯,祛病強身的。”金桔随口哄她,待洗好了,又給她穿了一身新衣服,挂上那個娃娃懷抱鯉魚的荷包,梳好了頭發牽着她去正堂。

正堂裏一家人都已經聚齊,看見豐姐兒進來,劉氏第一眼看到的正是挂在豐姐兒兩個小髻上艾草編的艾虎,随着她走路的步伐,那兩個艾虎一跳一跳的,十分可愛。

豐姐兒挨個給長輩和哥哥們行禮問好,然後一家人一起吃了早飯,待下人們撤了下去,一家人又說了會話,就有下人來報說姑爺和姑奶奶帶着表少爺回來了。端陽節亦是出嫁女歸寧的日子,因此嚴清華夫婦一大早就帶着兒子回了娘家。

他們一家三口進來,各自見禮,嚴景安就說:“今日賽龍舟,我們書院的學子們也報了名,我和你們李世叔說好了要去捧場,時候差不多了,咱們早些去吧。”

于是一家人又收拾了出門,坐轎的坐轎、騎馬的騎馬,往運河方向行去。龍舟競渡每年慣例是在運河裏賽的,因而運河兩岸圍觀者甚衆。剛一轉到街上,就發現街面上人潮洶湧,有出游的行人,亦有沿街叫賣的小販。

豐姐兒坐在母親腿上扒着轎簾向外看,還不停的問:“娘,你看那是什麽?他跳得那麽高!”範氏往外瞥了一眼,手裏抱緊了豐姐兒,答道:“那是演戲法呢。”

“戲法啊,那他是演的老虎麽?”豐姐兒看見那個人額頭上畫了“王”字,故此一問。範氏仔細看了看:“唔,應該是,他們好像在演武松打虎。”

“武松是誰?”豐姐兒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一路上就沒停了。因為路上人多,雖然已經選了易于通行的小轎,但還是走的很慢,範氏也就十分耐心的一一講給豐姐兒聽:“武松啊,是個打虎的英雄……”

本來不遠的一段路程,因為路上擁擠,倒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嚴家人到的時候,李澤一家早都到了。一則李澤要參與請龍祭神,二則他出門可以鳴鑼開道,到得自然比較早。

知府衙門包下了臨街的酒樓作為官員和家眷的觀賽地點,還請了一些本地有頭有臉的仕紳們來共同評判賽果,最後賽龍舟的奪标者将有獎勵。

付氏聽說嚴家人來了,親自到三樓的樓梯口去迎,她一出來,那些已經來到的本地官員的女眷們自然也要跟着。因此劉氏一行人上得樓來都吓了一跳,怎麽圍了這許多人夾道相迎,劉氏趕忙快走幾步上去,福身行禮道:“諸位太太來得早。”身後的範氏和嚴清華等都跟着行禮問好。

付氏等還禮,又伸手拉住劉氏:“我們也才剛到,快進來坐。”招呼着大夥進去,一邊走一邊拉過後面的嚴清華:“我可有好些日子沒見你了,你也不往幹娘家裏來坐坐。”因付氏只生了兩個兒子,想要女孩兒而不得,最後就認了嚴清華做幹女兒。

嚴清華就笑道:“我聽母親說,幹娘這些日子忙得很,就沒敢上門去攪擾。”

“你少來這套,是你自己在家裏事多,顧不上來看我了吧!我怎麽聽說姑爺要去昆水做什麽教谕?”說着話一行人已經進了三樓雅室,這間雅室的軒窗大開,窗上挂着紗簾,透過紗簾正好能看見運河上的景象。

大夥互相推讓座位,付氏就說:“不要推讓了,都在這邊坐吧,我聽我們老爺的意思,只怕今日衛所那邊的太太們也要來。”指着左手邊的位置叫大家入座。平江府內最高級別的文官就是知府,因此付氏自然坐了左手第一位。其餘人等按照自家丈夫的品級坐了。

本來大夥還推讓劉氏,但現在嚴景安辭了官,只是個白身,劉氏自然不肯坐到前面去惹眼,只往缙紳太太們中間坐了。範氏等年輕媳婦們則又往後一排去坐,付氏招手叫嚴清華:“到我旁邊來坐,剛問你的話還沒答我呢!”叫人在她身邊擺了個圓凳,讓嚴清華坐了說話。

旁邊的梁氏在付氏和嚴清華說話的空當問了一句:“妹妹可知衛所那邊都是誰來?汪太太要來麽?”她說的汪太太乃是平江衛指揮使汪群的妻子。

“她身體不好,只怕不能來。”付氏搖頭答道:“估摸着是于同知和張同知的太太來。”

梁氏身邊另一位同知太太搭話:“我恍惚聽說,衛所那邊新來了一個指揮佥事,還是平叛有功,從柳州那邊升遷過來的。”

“你恍惚聽說的倒聽得準。”付氏似笑非笑的瞥了那個太太一眼,懶洋洋的答道:“反正不與我們相幹,一年到頭能見幾回。”那個太太就有些讪讪的低了頭找茶杯喝茶。

本朝自太宗皇帝開始轄制開國武将功臣起,就漸漸的開始重文輕武,又加上內閣總攬軍國大事,地方上面也就上行下效,漸漸形成了文官為大的慣例。即便文官品級不如武官,遇上大事,也還是以文官的命令為準。

又因地方衛所多是世襲,很有些不肖子弟在衛所裏濫竽充數,文官們就普遍不大瞧得起武官。兩方泾渭分明,由外及內,自然會影響到內宅女眷們的來往。付氏她們這些官太太,平日裏往來宴飲,也是少有和武官太太們一起的,跟她們不過點頭之交而已。所以她才說一年到頭見不到幾回的話。

這邊正說着話,就有下人進來回報:“……于太太、張太太并幾位佥事太太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更的晚了,555555,最近碼字效率不高,常常處于睜不開眼的狀态(~ o ~)~zZ

我覺得如何能多點評論,也許我能清醒點的( ⊙ o ⊙ )

再打一次滾~~~~~~~~~~~~~

20龍舟

付氏少不得帶着人到門口去迎,她剛走到門口,就有兩個麗裝婦人聯袂而來,身後還影影綽綽的跟着好些人。付氏端起笑臉迎上去:“兩位可來了,剛我們在這還說,再晚些只怕看不到開賽呢!”

雙方分別見禮,于同知的妻子和付氏見的次數多些,就拉了她的手說話:“我們是想着早些來呢,可是今日城中人人都往這裏來,路上不好走,就耽擱到了這時候。”這位于太太圓臉大眼,一笑起來十分可親。

旁邊的張同知妻子也說:“還是李太太來得早,汪太太叫我們問你好呢。”

“汪太太怎麽沒來?她這些日子可好些了麽?”付氏就順着話題問起汪指揮使的妻子。

張太太就答:“好是好些了,只是近日天氣開始熱了,她也不敢出門。昨日我上門去看她,她說精神還是短了,出門也坐不了一會,就不來攪擾了。”

一壁說着話,付氏一壁把來的這些人讓進雅室裏,待推讓歸座的時候,果然發現對面有個身穿藕荷色褙子的婦人很眼生。張太太很有眼色,立刻拉了那個婦人過來給付氏介紹:“瞧我,許久不見李太太,光顧着說話了,倒忘了給你介紹。這是新近到我們平江衛的常指揮佥事的太太,常太太是燕京人,剛到我們平江沒幾天。”

那位常太太就福身跟衆人見禮,付氏見她打扮的素雅大方,又不顯得寒酸,人長得白白淨淨、眉目秀麗,帶着一股溫婉之氣,跟張太太之流很不相同,心裏也有了點好感。就回話說:“燕京人?我自小倒是在燕京長大的,不知妹妹娘家貴姓?我娘家姓付,家住在丁字胡同。”

付氏剛說完,張太太就很迅速的接了一句:“都察院左都禦史付大人正是李太太令尊。”

常太太聽完面色如常,微笑着答付氏的話:“不敢當個貴字,小妹娘家姓顧,住在新裏巷,家父在兵部任職。”

付氏又跟她說了幾句話,然後把旁邊的文官太太們一一介紹給她,接着又介紹缙紳內眷。衆人好一通寒暄,直到河面上鼓聲響了起來,才各自歸座。

跟着範氏坐的豐姐兒早都不耐煩了,跟李貞琇姐妹兩個湊到一起去嘀嘀咕咕,這時候衆位太太都入座了,就想起來叫孩子們來認人。一叫到跟前去,發現今日來的孩子倒有十幾個,有大有小,還有兩個小男孩混在其中。

大人們挨個把孩子叫過來摸摸看看,然後付氏就讓人把孩子都帶到旁邊的雅室去玩,省得在這裏鬧騰。這些孩子中數梁氏的孫女最大,已經有十來歲了,付氏就囑咐她看着點弟弟妹妹們。

這些孩子都被拘束了一早上了,一離了大人身邊立刻都叽叽喳喳起來,梁氏的孫女王瑩就趕忙哄他們:“悄聲點兒,能聽到的。”指了指隔壁,孩子們這才聲音小了點。

李貞琇姐妹兩個根本沒理旁人,拉着豐姐兒就到了窗邊,扶着丫鬟的手站到了椅子上往外看:“你看那龍舟上畫的好大一條龍!”

豐姐兒扶着金桔的手,也努力的往外面看:“是啊,這條龍看起來好兇惡!”

“豐姐兒快看,那是你們家書院的船!”李貞琇手指着外面對豐姐兒說。

豐姐兒和貞琪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邊有一艘青龍舟,船上的劃手們都穿着一色的青衣,頭上包着青色頭巾,船尾的旌旗上四個大字迎風招展,最上面的“竹林”兩個字豐姐兒是依稀認得的,就也驚呼:“還是我們書院的船好看!”的确,竹林書院的青龍繪的十分飄逸潇灑,不同于別的龍舟上面那樣揚眉怒目。

三個人伸出手指從頭數到尾,總共有十六艘龍舟泊在岸邊,竹林書院的青龍舟排在中間的位置。在前面河面上有一排錦旗高高豎立着,小茹解釋說,開賽後,劃手們要齊心協力的沖過去搶到錦旗,然後帶着錦旗回到出發的碼頭,先到者為勝。

她們正叽叽咕咕的說着龍舟,王瑩終于把其餘的孩子安頓下來,回身過來哄她們三個:“妹妹們下來坐吧,這樣站在椅子上也累,一會兒別不小心跌下來。”

“姐姐不要擔心,我們有人服侍着呢,無事的,姐姐去招呼那邊的姐妹們吧!”李貞琇回頭答道。

王瑩看着她們三個人占了半面窗,站在椅子上不肯下來,旁人就只能透過另一面的窗看外面了,她怕那些孩子不樂意,就又勸道:“琇妹妹,還是下來吧,”她回頭看了一眼,“今日不比往常,還有外人在呢,姐姐怕旁人說咱們霸道。”

“怕什麽!”李貞琇不為所動,幹脆轉回頭去繼續看龍舟了,“我們又沒礙着旁人,姐姐快別操心了,你看要開賽了,快過來看!”

王瑩看着三個後腦勺,心中很是委屈,祖母總是叫她好好哄着李家姐妹,可是李家姐妹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她說的話她們從來沒有理過。她默默的轉頭要回去坐,就聽一個清脆的童聲說:“擺大姐姐的譜沒擺成吧!”

她擡頭一看,前面一個六七歲的男孩笑嘻嘻的望着她,她恍惚記得這孩子是衛所那邊的人帶來的,就皺眉說道:“你怎麽跑過來了,快回去坐!”

“我偏不回去!有本事你把她們三個也弄回去坐!”那男孩對着她做了個鬼臉,然後轉過頭搬了個椅子放到豐姐兒旁邊,也爬上去了。

王瑩被他這一噎,眼淚都要出來了,扭頭就躲到了一邊去抹眼淚。豐姐兒三個回頭看了一眼,李貞琇就說:“沒事,王家姐姐就是這樣,愛哭。”

正說着,河面上鼓聲越來越急,幾個人趕忙轉回頭去。就見各條龍舟上的人都已就位,船上的鼓手也都随着鼓點一起擊鼓,在密集的鼓聲中,忽然響起一聲脆鑼,劃手們齊齊下槳,十八條龍舟如蛟龍入海,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搶在最前面的是一艘白龍舟,船上的劃手們也是一色白衫,只頭上包了紅色頭巾,在一衆花花綠綠的龍舟中顯得很是顯眼。竹林書院的龍舟排在中游,船上的劃手們似乎并沒有心急,按照自己船上的鼓點節奏在劃着。

豐姐兒和李家姐妹一直在為書院的龍舟鼓勁,嘴裏都喃喃的說着:“快點!使勁!”“啊喲,被超過了!”“趕上他,把他扔在後面!”“啊!那艘紅船好不要臉,怎麽還用船頭撞人!”叽叽喳喳的沒有停歇。

另一邊的男孩兒卻一直沒出聲,只是瞪大雙眼看着。因為王瑩躲了起來,其餘的孩子們沒人管着了,也都圍到了窗邊觀賽,個子小的就叫下人抱着,在窗邊擠成一團。還互相推擠:“你猜到我的腳了!”“你別推我呀!”“啊,好疼,誰掐我?”

最後還是跟着李家姐妹過來的一個老媽媽看不過去了,走過去把跟着的下人們說了一通,讓她們顧着自己的主子,別只顧着看熱鬧。又指揮着丫頭們把椅子挪過來,讓這些小姐們能靠近了觀看。

豐姐兒她們那邊也圍了幾個人過去,一個七八歲的紅衫小姑娘挨着那個小男孩,跟他搭話:“你是誰家的孩子,我怎麽沒見過你?”

那男孩看也不看她一眼:“你又是誰家的?我也沒見過你!”

“我爹是指揮同知,我姓張。你是常家嬸嬸帶來的吧?”紅衫小姑娘說道。

男孩終于轉頭看了她一眼:“你都知道了,幹嘛還問我?”說完繼續看着河面上的龍舟。

張家姑娘有點羞惱,就也沒再吭聲,跟着往河面上看,看見那艘赤龍舟趕到了前頭,高興的直拍手,又跟常家的男孩說:“你瞧見了沒,我爹說,那艘紅船是咱們衛所的!”

豐姐兒和李家姐妹正在懊惱,聽她這樣說都轉頭看了她一眼,貞琪嘴裏嘟囔:“怪不得這麽壞,專門撞人家的船呢!”

三個人又轉回頭來,繼續看龍舟,這時領頭的白龍舟已經到了河面中心,在衆人矚目中拔了錦旗撥轉船頭,要往回劃了。恰在這時,一艘黑龍舟從後趕上,在即将靠近錦旗時轉了個大彎,将船頭撥轉過來,正好靠近錦旗,船上的人一伸手拔了一面錦旗,龍舟絲毫沒停頓直接往來處竄了回去。

岸上觀看的人都不由拍手叫好,歡聲雷動,李貞琇幾個也都敬佩的拍手:“他們好厲害,這樣一來就能和白龍齊頭并進了!”

“快看,我們的青龍也到了!”貞琪伸手比劃,果然竹林書院的青龍舟也已經到了錦旗處,略一停頓調轉船頭,拔了錦旗去追趕回返的船只了。

可惜的是,他們落後太多,離岸邊還有一個船身遠的時候,黑龍白龍都已經船頭觸岸,就連那赤龍也只差一個船頭就到岸了。李貞琇姐妹倆有點沮喪,還安慰豐姐兒:“可惜了,就差一點。”

豐姐兒卻沒當回事:“原來書院的師兄們這麽厲害呀,祖父還跟我說,權當是玩玩。”她真的以為只是玩玩,沒想到劃得那麽好。

“只有輸了的人,才會這麽說!”旁邊一個聲音忽然插嘴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給我多留一點評論~~~~(>_<)~~~~

21同窗

三個小姑娘一起轉頭,就看到那個常家的男孩撇着嘴往椅子下面一跳,然後神氣活現的走了。貞琪皺了皺鼻子:“什麽人呢,神氣的樣兒,也不知道哪裏鑽出來的!”

貞琇拉了拉她的手,看了張家姑娘一眼,貞琪就停了口,扶着丫鬟的手也跳下了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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