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去,既然遇見表嫂,自然是要說說話的。”扶着劉氏的手一起回了東廂房。
一行人進了房,劉氏和沈氏相攜坐了,又讓範氏和沈氏的兒媳小沈氏坐。劉氏這才看到小沈氏手裏還牽着兩個孩子,奇怪的是那兩個孩子生的一模一樣,左邊一個穿的竟是僧衣。
沈氏看見劉氏盯着兩個孩子看,就招手叫孩子們過來見禮:“快來給伯祖母磕頭。”又對劉氏解釋,“這兩個是雙生子,這個是大的,叫默然,”指着右邊穿寶藍色短衫的那個說,又指了左邊那個穿僧衣的,“這是小的,叫熙然。”
劉氏趕忙叫範氏一起扶了兩個孩子起來,又從阿環那裏要了随身帶着的玩物給兩個孩子一人一份,把兩個孩子拉到身邊細看,還不忘讓豐姐兒給沈氏婆媳見禮。
她這一細瞧才想起來,上次曲二嬸來說起過,說曲三嬸的獨生子娶的是她娘家內侄女。兩人婚後三四年都無所出,好容易後來有孕生了一對雙生子,本來是阖家歡喜的事。不料小的那個自生下來就先天不足,鎮日大病小災的不斷。
後來請鴻恩寺的主持大師給看了看,說是兩個孩子八字對沖,且小的這個命格太輕,大的那個命格又重,在家裏養只怕總有一個養不大。
一家人自然是不舍得孩子,千求萬懇的,最後主持說不然就讓孩子拜入佛門,有佛祖庇佑,想來就無礙了。開頭曲家人也是不肯,就說取個巧讓孩子在鴻恩寺挂了名做寄名弟子,主持只說那就試試。可寄了名以後,孩子的情況也不見好轉,反而每況愈下。最後無奈之下,還是把孩子送到了鴻恩寺寄居。
說來也怪,這孩子雖離了父母親人,由專門跟來的奴仆照料,飲食吃藥則是寺裏的僧人們顧着,竟然就一天一天的好了起來。到如今,孩子已經六歲了,雖然身體仍然比一般的孩子弱些,好歹是不常生病了。
靠近了細看,兩個孩子雖然是一樣的劍眉鳳眼、面白如玉,但熙然身上自然的帶了一股沉靜的氣質,而默然的眼珠卻一直骨碌碌的轉,帶着這個年齡的男孩子該有的那種活潑。劉氏打量完了兩個孩子,轉頭問曲三嬸:“我看熙然除了瘦弱點也沒旁的了,還不能回家嗎?”
“慧通大師的意思是,還是再住個兩三年為好。”曲三嬸一臉慈愛的看着曲熙然,“我這一年三病兩痛的,倒有一多半是因為惦記着他起來的。來看他一次,病就好了大半了。”
劉氏就安慰她:“你也別太挂心了,孩子在寺裏病痛也少了、身體也好了,過兩年全好了自然就能回家了。我記得侄兒媳婦不是還生了個姑娘麽,今兒怎麽不見?”
曲三嬸和小沈氏一聽問起家裏的小丫頭,臉上都露出了愉悅的神情,曲三嬸答道:“那孩子早就鬧着要來看她二哥哥的,只是這幾天熱,她有點招了暑氣,我和她娘沒讓她來。”
“改日孩子好了,帶着她來我們家玩,我們豐姐兒也就自己一個,在家裏整日嫌沒人和她玩耍。”劉氏笑着說道。
曲三嬸摸了摸豐姐兒的臉蛋:“那可好,本來早想去見嫂子了,只是我一來身子不好,二來出門不便,你侄兒媳婦又家裏家外的忙。豐姐兒,改日有空,叫你祖母、娘親帶着你,來叔祖母家找妹妹玩,可好?”曲家三表叔很早就亡故了,曲三嬸守寡多年,一直帶着獨生子閉門度日,很少出來走親戚。
豐姐兒一聽有妹妹,立刻點頭:“好。妹妹幾歲啦?”
“你幾歲啦?”曲三嬸聽她說話爽脆,就起了興致和她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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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姐兒扳着手指數:“一、二、三、四、五,是五歲吧。”說着還轉頭去看劉氏。
曲三嬸失笑:“你妹妹四歲了,她在家裏呀,也是整日裏嚷着要找小姐妹玩呢!”
女人們坐在一處,所談的無非是兒女家事等,劉氏看默然一直盯着豐姐兒瞧,就低頭問他:“默然可上學了?識字了沒有?”
曲默然搖頭:“不曾上學,父親教我識字了。”旁邊的小沈氏接話道:“孩子還小,還沒正式開蒙。本來想着等熙然回來,叫他們兄弟一起讀書的。”
“熙然還要在寺裏住兩三年,等他回去,豈不是耽誤了默然?”劉氏問道。
曲三嬸就說:“嫂子說的是。先時是想等熙然回來,如今看來倒不能等了,上次我聽二嫂說,想把孩子送到你們私塾去,我就說什麽時候他們要送,就帶着默然一起,兄弟們有個伴,總是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今天更新晚了_~~~估計明天也差不多得這時候,大家見諒
25求道
範氏一聽這話就想起那次曲家二表嬸曾經問過家塾的之事,見婆婆不明所以,就說:“上次二表嬸來時,曾經問過家塾的事兒,不過那時二表嬸說孩子還小,并沒說要送來。”
劉氏點了下頭:“原來如此。若是想送默然來,我回去問問阿寬,然後叫人給你送個信兒,你叫大侄子把孩子送來就是了。家塾裏并沒外人的孩子,都是自家親戚。再說還有謙哥兒和忠哥兒在,放心,不會叫他吃虧。”
“嫂子說哪裏話,孩子送到您那裏,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只是這孩子自小在家嬌養着,沒見過什麽世面,我不免有些擔心他應對不得體罷了。”曲三嬸解釋道。
劉氏收緊了手抱了抱兩個孩子:“你就別自謙了,我看這兩個孩子都好得很。你呀也別整日只在家悶着,無事只管往我那裏去坐坐,也帶着孩子們出來玩玩。”
曲三嬸就笑應道:“只要嫂子不嫌我煩,定要去的。嫂子若有暇、不嫌我們那裏簡慢,也請常來走走。”
“好,這親戚呀就是要常走動,才能顯出親熱來。”劉氏和曲三嬸婆媳又說笑了好一會,就有小沙彌來傳話說,曲家大爺來接母親和妻子了。曲三嬸叫他進來給劉氏見禮,範氏則帶着豐姐兒避到了裏間。劉氏和嚴景安剛回來時,曾經見過這個表侄一次,因此這次也沒多說,只略寒暄了一下。
劉氏本來想留曲三嬸她們午間在這一道吃了素齋再回去,可曲三嬸說要回去吃藥,劉氏也只得放了她們家去,說好了過幾日邀曲三嬸上門做客,又囑咐了幾句路上小心之類的,送了她們出去。
玄真觀內打坐涼臺上,嚴景安和曲老道一人執黑一人執白正在對弈,黃悫和嚴誠則一人坐了一邊圍觀。曲老道思量半晌落了一子,擡頭看了看兩個孩子,說:“你們兩個可學了棋了?”
嚴誠搖頭,黃悫則答曰:“跟家祖父略學過一點兒。”
曲老道有點意外,問嚴景安:“怎麽你們家的孩子反倒不會下棋?”
嚴景安也落了一子,拈須而笑:“他才多大,我回來攏共也沒幾日,還沒倒出空來教他們。”又轉頭問嚴誠:“你沒學過棋,剛才這麽入神的看,看懂了嗎?”
嚴誠猶豫了一下,答:“略懂了一點。”
“哦?你說說,你懂了什麽?”曲老道一聽,興致勃勃的問道。
嚴誠有點遲疑,看了祖父一眼,嚴景安笑着鼓勵他:“看出了什麽就說,說錯了也不怕。”
“孫兒瞧着祖父和曲道長落子,似乎都是為了圍空。”嚴誠伸出手指了指棋盤中的空當,“圍成以後,漸漸連成片,孫兒猜是不是最終棋子多者為勝。”
曲老道和嚴景安相視一笑:“果然你們家淨出伶俐人。”又對嚴誠說:“你能看懂這些也算不錯了,以後有空叫你祖父常帶你來,曲爺爺教你,就算教不出國手,要勝你祖父這個半吊子是極容易的!”
“這可是你說的!誠哥兒來,快跪下磕頭拜師,能得曲老道青眼收徒,這可不容易!”嚴景安就坡下驢,立刻拉着嚴誠給曲老道磕頭行禮。
曲老道也沒推辭,安坐受了嚴誠的禮,嘴裏卻不忘挖苦嚴景安:“瞧瞧,堂堂的前翰林院掌院學士就這麽點子出息,跟撿了什麽寶貝似的。我只說教他下棋,可沒說旁的!”
嚴景安笑的頗有幾分無賴:“難道我還怕你藏私不成?不是我自己誇口,我這孫兒可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比他爹還要聰明幾分。”
“聰明不聰明的也不大要緊,只別跟他老子一般木讷認死理就好!”曲老道言笑無忌,在嚴誠面前說起嚴仁寬的不是來,也沒有半點遮掩。
還是跟着曲老道修道的童兒上前來說:“師父和嚴老先生下棋,師弟和這位小兄弟未免無趣,不如徒兒帶着他們往後山甘泉處走走。”
曲老道“嗯”了一聲:“去吧,好好帶着他們兩個,”回過味來又罵:“你個猴兒倒精乖,認師弟認的忒快,平日叫師父也沒見你有這麽勤。”那童兒笑嘻嘻的帶着黃悫和嚴誠去了。
等轉過了彎,曲老道再看不到他們了,那童兒才做了個鬼臉,笑嘻嘻的對嚴誠和黃悫說:“你們別見怪,師父就這個樣,愛說笑,人卻是極好的。”
嚴誠和黃悫都是自小家庭教育出來的涵養,因此都笑答不會,嚴誠又問:“不知師兄如何稱呼。”
那個童兒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樣子,人生的竹竿一般細瘦,偏偏脖頸上頂着個又大又圓的腦袋,頭發在頭頂绾了個小小的髻,用一根木簪绾着。臉上一對圓溜溜的眼睛,雖然不大卻很靈活,聽嚴誠問就笑咪咪的答:“師父給我取的道號叫做明虛,師弟是叫嚴誠?這位小兄弟卻怎麽叫了個雀兒的名兒?”剛才嚴景安介紹的時候明虛就在旁邊,因此他知道這兩人的名字。
黃悫覺得臉上有點熱,略有些窘迫,嚴誠趕忙給他解圍:“師兄誤會了,黃世兄的名字并不是那個雀字,是這一個。”說着拉過明虛的手,在他手上寫了一下“悫”字。
“唔,原來是這個呀,倒是我弄錯了。黃兄弟勿怪,我沒讀過幾本書,識得的字不多,讓你見笑了。”明虛略帶歉意的一笑,兩只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黃悫搖頭:“我這個名兒常有人弄錯的,怎會怪明虛師兄?”
明虛見嚴誠黃悫都謙虛懂事,并沒有那些富家子弟的驕縱習氣,就對兩人更多了幾分親近,給兩人介紹起這玄真觀內的景致來。
涼臺上兩個老頭兒的這一局棋已經下到尾聲,嚴景安手裏提着棋子看了半天,最後棄子認輸:“數年不見,你這棋力又精進了,我竟然連一局都贏不了你了。”
“你們宦途中人,鎮日琢磨的都是如何升官發財,哪裏會鑽研這個。只有我這等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閑1的,才會閑來無事以琴棋自娛。”曲老道把棋子一顆一顆都收了起來,又問:“你這回倒真的是鐵了心辭官了?”
嚴景安長嘆了一口氣:“形勢比人強。不辭官也難再維持下去,不如自己退下來再做打算,面上也好看一些。不過我離京之前,陛下還曾再次問起你,我說你行蹤不定,雲游四方,也不知現下在何處。”
“哈,這些帝王當真好笑!不思如何治世理政、保土安民,每日裏倒只會尋思着如何能長生不老!也不想想從古至今多少人,哪一個是真的長生不老了?”曲老道語氣嘲諷,當朝天子在他口中,也就如談起一個無知鄉民一般。
嚴景安一笑:“那你又為何要修道?”
曲老道瞥了嚴景安一眼:“難不成你心裏也以為求道乃是為求長生不老、羽化登仙?”
“我自然不做此想,只是世人皆謂道家專精神仙方術、煉丹修真,終可求得長生成仙。秦皇漢武尚不能免俗,又怎麽能怪陛下也有此想呢?”嚴景安拾起旁邊的蒲扇,自己給自己扇了起來。
曲老道不太高興:“都是這些不知所謂的人污了我道家名聲!他們這等人,只求仙丹神藥,又酒色財氣俱全,不求道還可,真求了道反倒死得更快!”
嚴景安明知這是在玄真觀內最隐蔽的涼臺處,左右絕無第三人可能聽聞,還是被曲老道的話吓了一跳:“我說老道士,你這嘴上若不裝個把門的,只怕你死得最快!”這一吓覺得身上出了一層冷汗,手上的蒲扇搖的更快了。
曲老道哈哈大笑:“我就說你當了官之後這膽子是越來越小了!我問你,你現在想不想回京官複原職,甚或再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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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陶淵明《歸園田居》
26惡婦
曲老道的這個涼臺是一塊天然大石修整而成的,四面環繞着些銀杏、桂樹之類的樹木,兩個人坐在樹蔭下,有微風襲來,帶着一點涼意,讓嚴景安身上的汗略消減了一點。他搖搖頭答道:“現在的燕京城就是個大火爐,裏面的人都烤的焦黑一團,我都出來了,又怎麽願意去回爐接着烤?”
“你才真是個精乖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辭官返鄉,天下士子們莫不翹指稱贊你有骨氣不阿谀谄上,又躲開了那一潭渾水,清清白白的抽身而退。今後哪怕你不能回去了,等你幾個兒子皆入了官場,衆人看着你的名聲作為,也自然有人願意提攜他們,好盤算!”曲老道一邊說一邊從旁邊小爐子上提了一壺水,給嚴景安面前的杯子倒滿。
嚴景安搖頭:“哪有你說的這麽簡單?若有一日,陛下真的一意孤行,立了皇四子……”
“你別以為我避居山野就什麽都不懂,他再一意孤行,立太子這麽大的事,內閣是不會妥協的,除非他殺盡朝堂內的士人官員。”一邊說着話,曲老道一邊自己拿起杯子來啜了一口燒開的泉水。
嚴景安無奈一笑:“你以為斯文敗類還少嗎?我離京之前朝廷裏就有不少官員明裏暗裏的支持皇四子了。徐端這個人一味明哲保身,在立儲之事上一直态度暧昧,吳閣老這次不得已致仕,其中也少不了他的功勞。”
曲老道已經喝完了一小杯水,自己又倒上,然後才說:“這倒是,要說朝中這些當官兒的,哪一個都有一身本事,若齊心一力的務實做事,何愁國家不昌盛太平?可惜呀,一個一個的只想着自家的高官厚祿,把那聰明才智都用在了互相傾軋上。嘿,你退下來也好,從此修身養性,說不得做個長壽翁,把內閣那一班老家夥都熬死了,你便能封閣拜相,一展胸中抱負了。來,再下一盤,下完也好吃飯了。”
數年以後嚴景安偶爾回想起曲老道這一番話來,都不免在心中感嘆,曲老道僅憑這胡說八道、一說就準的本事,真是走到哪裏也都不愁飯吃。
鴻恩寺裏,劉氏和範氏送走了曲家一家人,又叫金桔和阿環帶着豐姐兒在門口玩,婆媳倆對坐歇息閑談。
“娘,我看三表嬸除了瘦弱些,面色也有些蒼白,并無什麽病态,怎地這麽些年竟一直在家養病,逢年過節都不見她出來走動的?”範氏手裏拿着絹扇,親自給劉氏緩緩的扇着風。
劉氏聞言深深嘆了口氣:“你不知道,這裏面有個緣故。你和阿寬一直住在平江家裏,應當知道曲家那邊我們走動頗少,除逢年過節外基本并無什麽來往,心裏就沒覺得奇怪麽?”
其實範氏早就在奇怪了,曲家是公公的舅家,正是正經親戚,可自己在平江這些年,跟曲家的來往還真是少之又少。更奇怪的是,向來有往來的只有曲家二房和三房,大房那邊竟從無半點來往。
她聽了婆婆問就點了點頭:“可是一向就不甚親厚的緣故?”
劉氏搖頭:“早先你祖母在時,兩家是十分親厚的。我們全家剛到京城那幾年,曲家常有信來,那時曲家老太太也還在,逢年過節的都要送些平江土産來。後來你祖母過世,你公公丁憂扶靈返鄉,辦喪事的時候,曲家也多有幫襯。”說到這裏又深深的嘆了口氣。
“一直到我們快出孝的時候,曲家老太太也病故了,辦完了喪事,兄弟三個自然就要分家。你也知道,你三表叔早年就因病亡故,只剩下你三表嬸帶着個孩子,曲家老太太臨死之前特意囑咐大兒子要幫扶弟媳和侄子,家産除了祖産須得平分,又把自己的體己分了一半給曲家三嬸。可辦完了喪事,那位大表嫂就不認賬了。”
每每想到那位大表嫂,劉氏都覺得心裏很不舒坦,她這一輩子也只見過這麽一個自私自利、眼中除了錢財再無其他的女人。這位大表嫂姓彭,家中是開綢緞莊的,因着性格潑辣到了十九歲都沒嫁出去。
當初曲家大表哥原配妻子死了,曲家舅舅和舅母想着大兒子性情溫軟,他是長子,還是須得找個性格爽利、有主見的媳婦為好,找來找去,就找了彭氏。剛嫁過去時,彭氏倒還頗為老實。
後來彭氏見公公婆婆都是講理的人,妯娌們裏面,老二家的雖然嘴上愛喳喳呼呼,實際是個沒成算的,老三家的是個寡婦,從來沒底氣,于是膽子就大了起來。在自己屋裏轄制住了丈夫,就開始冷待前妻的孩子,接着又私下裏克扣曲三嬸那裏的用度。曲三嬸還指望着孩子以後要依靠兩位伯父,自然也不敢聲張。
本來這是曲家的家醜,劉氏也并不知道的,還是分家的時候三房鬧翻,找了一衆親戚去評理,二房曲二嬸一怒之下就嚷了出來:“婆婆如今屍骨未寒,大嫂就開始明刀明槍的欺辱我們了。早先你冷待大侄子大侄女、克扣三弟妹時,婆婆是怎麽說的?這次暫且饒了你,下次若還敢如此,一紙休書,你回你們彭家去!”
彭氏當場撒潑:“你少拿髒水盆子潑我!有你這麽和長嫂說話的麽?婆婆在時,你言語不恭我就多番忍讓你,現在你還這樣污蔑于我,你給我說清楚,我何時冷待哥兒姐兒了?”說着一把拉過旁邊的兩個孩子,“你瞧瞧,我把他們養的白白胖胖的,這還叫冷待?”在場衆人一看那兩個孩子,少年肥頭大耳,少女也是堪比楊妃,俱皆無語。
又伸手去拉曲三嬸:“三弟妹,你來說句公道話,我何時克扣你了?你要出門走親戚,哪一次我沒好好整備了馬車給你?你要給表親送東西,哪一次我不是挑了好的送過去?上次你娘家表哥惹了禍,還不是你大伯出面才解救了他回來?”
曲二嬸在旁冷哼了一聲:“這倒不知是誰要潑髒水給人了!三弟妹從來若無婆婆答應是決不會出門的,大嫂這樣說話,是想讓旁人以為三弟妹不安于室麽?”
曲三嬸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大嫂這話何意?我何曾經常出門走親戚了?又何時常給表親送東西了?我娘家表哥明明是因為幫大哥辦事才惹下的禍!大嫂這樣說話,是要逼我以死明志麽?”
彭氏立刻嚎啕大哭:“婆婆喲,您老人家快張開眼睛瞧瞧吧,您這才剛走,兩個弟妹就合起夥來欺負我們長房了!要多分家産還不算,還要搞臭我的名聲,我不活了!”說着起身用頭往一邊撞去,好死不死的就撞在了曲三嬸身上,兩個人摔作了一團。
範氏聽到這裏吃驚的無以複加,她自小也是書香門第長大的,後宅婦人耍心機動心眼她也知道一些,在娘家時母親也曾教導過她如何提防,可像這樣蠻不講理、村婦一般撒潑的,卻是從沒聽說過。
“就是因為鬧翻了,所以後來曲家長房就搬離了平江麽?”範氏問婆婆。
劉氏又嘆息了一聲:“彭氏那麽厚的面皮,哪會這麽容易就舍了舊宅而走!是你曲三嬸,半夜裏越想越羞惱,竟然一時想不開,懸梁自盡了。”
範氏聽到這驚叫了一聲,明知曲三嬸如今好好的,卻還是吓了一跳:“是有人救下了三表嬸?”
“嗯,她身邊的丫頭警醒,幸虧發現的早。這樣一來,曲家宗親紛紛指責大房不友愛兄弟,要按着老太太臨死前的安排分家。分了家之後,大房還是住在祖宅,二房三房各自買了宅子住。哪知沒過多久,就有先頭表嫂的娘家人去府衙告狀,說彭氏孝中賣女,要把先頭表嫂的女兒賣給鹽商做妾。”
範氏徹底說不出話來了。劉氏喝了一碗茶水,才又接着說:“大房表哥這時才慌了手腳,上門來求你公公去府衙說個情。你公公本就氣憤他不能保全自己的兒女,被妻子管制的服服帖帖,因此不肯管這事,只說跟府臺大人說不上話,讓他幹脆休妻!”
“聽說後來彭家和大房表哥花了不少力氣才把彭氏贖回來,祖宅也賣了,再後來就阖家搬走了,有聽說他們似是搬去了揚州。”
作者有話要說: 出差好累,光坐車就是8個小時,求安慰~~o(>_<)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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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客人
劉氏說完彭氏的事,最後又說了一句:“也就是從那以後,你三表嬸就再不肯出來應酬走動了。你二表嬸又是個好面子的,一直以彭氏為恥,旁人說話不防頭說到彭氏,她都只尋思是人家暗地裏諷刺于她,漸漸的,咱們兩家關系就疏遠了。”
“原來竟有這許多緣故在,先前媳婦心裏疑惑,也曾問過大爺,大爺只說自舅母去世,咱們一家進京這才疏遠的,幸虧得媳婦沒在二表嬸面前說過什麽不該說的話。”她只慶幸自己沒在曲二嬸面前提彭氏。
劉氏搖搖頭:“阿寬就是這點不好,迂腐。他心裏只怕是覺得不該在你面前說長輩的短處,卻不想想你在親戚往來上要如何應對。”
範氏先還以為是嚴仁寬不知情呢,聽婆婆這意思,嚴仁寬竟也是知情的?“大爺也知道這裏面的前因後果?”
“當時你公公特意拿這事做了例子教導阿寬他們兄弟三個,他們都是知道的。”劉氏解釋道,又說:“今日回去以後,我寫張帖子你叫人送去,邀了她們婆媳帶着孩子來坐坐。至于默然進學的事,我再跟你公公商量商量。”
範氏剛應了一聲,豐姐兒就從外面踢踢蹬蹬的跑了進來,手裏捧着幾個荔枝叫道:“祖母祖母,你看看,這是什麽?”
劉氏趕忙說:“慢點,慢點,當心跌倒,”自己下了地去接她:“這不是荔枝嗎?哪來的?”
“對面的姐姐給的。”豐姐兒把荔枝捧到劉氏跟前:“祖母你吃。”
範氏一聽臉色立刻嚴肅了起來:“不是囑咐過你,不許拿別人的東西麽?”
劉氏正高興孫女有了吃的還想着自己呢,一聽範氏這樣說,就把膽怯的豐姐兒往懷裏摟了镂,問後面跟進來的金桔和阿環:“怎麽回事?”
“回太太,剛才奴婢們陪着姑娘在外面玩,正巧對面廂房裏也有一位小小姐由人陪着出來,那小小姐看見我們就過來說話,接着就和姑娘一處玩了起來。姑娘從荷包裏拿了果子給那位小姐吃,後來那小姐被家人叫了回去,不一會就有人送了這荔枝來,說是他們家小姐給咱們姑娘吃的。”阿環答道。
劉氏往窗外探頭看了看,問:“可知是哪家的女眷?”
阿環答:“奴婢和那小小姐身邊的乳娘說了幾句話,那乳娘只說主家姓王,奴婢聽她們說話的口音,似乎不是咱們平江本地人。”
“唔,阿環撿幾樣點心送過去,就說謝了她們的好意,自家做的點心,請她們嘗嘗。”劉氏吩咐道。
阿環應了剛要去裝,就聽見外面有說話聲,阿佩走到門邊向外張望了一下,然後回身說道:“太太,對面房裏的人出來了,看樣子是要走了。”
範氏和劉氏對視一眼,範氏就起身走到窗邊,也向外略張望了一下。見對面有兩個華衣美服的青年婦人帶着一群人正往外走,在那兩人身後不遠處有一個仆婦懷裏抱着個小女孩,看着和豐姐兒差不多大。就回頭跟劉氏說:“很眼生。”
劉氏聽了點頭:“那就算了。”又低頭哄懷裏有點不安的豐姐兒:“好了好了,沒事了,這次是我們豐姐兒先給小姐姐果子吃了,人家才給你荔枝的。只是以後可得記着,不能随便拿人家的東西,要先問過祖母和你娘才行。”
豐姐兒怯怯的點頭,劉氏就說:“時候也不早了,想來你公公他們不吃了飯是不會回來的,咱們叫了齋飯來吃吧。”不一時齋飯送來,婆媳兩個帶着豐姐兒吃了飯,又喝了一盞茶。看豐姐兒開始打瞌睡,就帶着豐姐兒又睡了一會,剛起來坐着消汗,嚴景安就帶着嚴誠和黃悫回來了。于是一家人收拾了東西,下山坐車回了家。
回去以後劉氏就寫了帖子讓範氏着人送到曲家,又跟嚴景安商量了曲默然讀書的事,嚴景安聽了也嘆息:“曲家三弟妹不好出面,他們家哥兒怎地也這樣腼腆?上次他來竟半句沒提過家裏孩子的事!光聽那些僧道的說法,把好好的孩子送到廟裏去,真是……”頻頻搖頭。
劉氏卻幫着曲三嬸說話:“你還別不信,孩子送去以後這不好多了?也長大長高了,不過是在廟裏住幾年罷了!”
“哼,當初那孩子也就是因着雙生子的緣故略弱些罷了,再說誰家孩子幼時不生病的?難道個個都送到廟裏?”嚴景安對這一點實在是不能理解。
劉氏懶得跟他争辯:“好好好,你說得對。只是默然這孩子,你是親自教着呢,還是放到家塾裏?”
嚴景安想了想說:“我若留下了默然,将來二房弟妹他們也把孩子送來,就不能厚此薄彼,須得一起收下。咱們後院就這麽點地方,哪裏放得開!還是放到家塾裏吧,反正謙哥兒和忠哥兒不是都在家塾裏。”
“那好,待後日三弟妹她們來了,我就這樣說了。”夫妻倆計議已定,只待曲三嬸她們一家上門。
兩日後,曲三嬸攜着小沈氏、曲默然和小孫女瑩姐兒到訪。嚴景安一早吃完了飯就帶着嚴誠和黃悫去了前院書房上課,豐姐兒則停了課在家招待小客人。她跟着祖母和母親到二門處去迎接,遠遠的就看見那天見過的叔祖母和嬸嬸一起牽着一個小姑娘。
走到近前大人們忙着寒暄,豐姐兒則只顧着看那個妹妹。只見那個妹妹比自己略矮一點,和她一樣是圓圓的臉蛋,眼睛彎彎的,穿着紅色紗衫,也正好奇的打量自己。
大人們寒暄完畢就要叫孩子們叫人,一低頭就發現兩個孩子正互相打量,于是一起笑了:“這是一見就投了緣了。”一邊說:“豐姐兒快叫叔祖母、嬸母。”另一邊說:“瑩姐兒快來拜見伯祖母和伯母。”然後又給兩個小姑娘互相介紹:“豐姐兒,這就是那天叔祖母跟你說的妹妹,瑩姐兒。”
“瑩姐兒啊,這就是祖母跟你說的那個小姐姐,快叫姐姐。”好一番忙亂。
劉氏把曲三嬸婆媳讓到東次間屋裏坐了,才發現默然并沒在,就問:“怎麽沒見默然?”
曲三嬸笑答:“我讓他先跟着他爹去見大表哥了。”
劉氏就吩咐阿佩叫人往前院去傳個話兒,說等嚴景安見完了曲默然,還叫把他帶到後院來吃點心。然後又叫丫頭們陪着豐姐兒和瑩姐兒去廊下玩兒,這才敘起話來。
劉氏眼見曲三嬸穿着石青色褙子,腰下是一條松花色绫裙,頭上簡單挽了個髻,插着幾支銀簪。雖然打扮的樸素,反倒顯得她面容沉靜姣好。可惜,她臉上有兩條從鼻翼一直延伸到嘴角的法令紋,破壞了那溫雅的氣質,讓她整張臉顯得有些悲苦。
“還是嫂子會收拾屋子,也沒擺幾樣東西,就愣是能顯出雍容氣度來。”曲三嬸放下手裏的茶盞,環顧四周誇獎道。
劉氏就微笑自謙:“我這還叫會收拾?只是略能見人罷了。那些擺件兒古董啊什麽的,我也不大識得,只挑自己平日裏喜歡的擺了幾件。”兩個人說起怎麽收拾屋子,漸次說到衣飾打扮,又開始誇對方的兒媳婦會打扮,再接着自然就說到兒孫上了。
“……還是嫂子有福氣,兒女雙全。我這輩子也只守着星哥兒一個,看見人家養閨女的,眼饞的不得了,好不容易他們夫妻倆給我生了個孫女,真叫我給寵到了天上!”曲三嬸笑着說道,“每每都是他們兩人來勸我,可不敢再這麽寵了,若真寵壞了,以後只怕沒人敢來求娶。”
劉氏也笑:“那也是孩子真的可人疼,再說孩子還小呢,寵着點是應該的,尤其是女孩兒,攏共能在家裏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