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了豐姐兒一把:“不許胡說,那是明虛師兄!”豐姐兒吐了吐舌頭,沒再出聲。
曲老道看見她活潑可愛,就問嚴景安:“這是誰家的孩子,倒活潑讨喜。”
嚴景安把豐姐兒牽到曲老道身前去:“我們家的呀,你給看看,怎麽樣?”
曲老道看了豐姐兒兩眼,又看了嚴景安一眼:“先進來坐下再說。”帶着他們進了靜室坐,又叫明虛等去泡茶待客。
坐下以後,曲老道招手叫常顧:“過來我瞧瞧,你小子倒膽大的很,也不怕曲爺爺我把你扔煉丹爐裏煉了仙丹?”
常顧本來已經起身向他走過去,一聽他這樣說,立刻瞪大了眼睛停住腳步,瞪着曲老道看了好半天,又轉頭看嚴景安,發現嚴老先生似乎忍笑忍得很辛苦,才悻悻的走過去:“那麽大的人,還吓唬小孩子玩!”
曲老道屈指在常顧頭上彈了一下:“你這小子,嘴倒硬的很!”又轉頭問嚴景安,“你從哪收了這麽個混世魔王?不像是你喜歡的孩子呢!”
“你又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孩子了?”嚴景安搖頭,還是介紹了:“這是衛所指揮佥事常懷安大人的公子,在我們家塾裏讀書。”
曲老道把意圖拽自己胡子的常顧的手拉下來:“怪不得,原來是将門虎子。小子,想不想跟爺爺修道?”問常顧。
常顧飛快的搖頭:“不要!”
“哦,這是為何?修道能長生不老、永葆青春,多好的事!”曲老道誘惑他。
常顧看了看曲老道菊花一般的臉和花白胡子,問:“你修了多少年道了?”
“我啊,有五六十年了吧!”曲老道捋了捋胡須,不無得意的答道。
常顧上下打量了半天:“那你五六十年前就長這樣嗎?”
只聽旁邊噗的一聲,嚴景安把剛喝進口裏的茶直接噴了出來,嚴謙趕忙遞了帕子給祖父,自己也笑的不行,王秉忠更是直接抱着肚子笑的歪倒了。就連曲老道身後的幾個童兒也個個都忍俊不禁,在後面強忍着不笑出聲而已。
常顧看着被噎住的曲老道得意洋洋:“等過個十幾年,我長大了,要是你還好好活着沒變樣,我再想想要不要跟你修道吧!”一副十分施舍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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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老道氣的照着常顧屁股拍了一把:“你個臭小子,從哪學的這麽趾高氣昂的?也是,跟那麽個先生讀書,上梁不正下梁歪也不稀奇。”說着把常顧推走了。
“等跟你學了會更歪的!”常顧雖然跑走了,還不忘回頭做鬼臉還嘴。
嚴景安伸手指着曲老道大笑:“遇到克星了吧,活該!”
曲老道哼了一聲,招呼豐姐兒:“那個胖小子,過來給曲爺爺看看!”
豐姐兒一直倚在嚴景安旁邊,聽見叫她胖小子不太樂意,擡頭看祖父,嚴景安就拍拍她的頭:“去吧,跟你曲爺爺要見面禮。”豐姐兒這才磨磨蹭蹭的走過去。
曲老道拉着豐姐兒細看了一會,才擡頭看嚴景安:“原來是個小丫頭,這是你們家的?哪一房的?”
“是我們老大家的,跟謙哥兒誠哥兒是一母同胞。”嚴景安答道,“怎麽樣,我們家的姑娘不錯吧?”
曲老道又仔細端詳了一會豐姐兒:“唔,挺好。”說着回頭叫人,“清桐,去我屋子把我那個黑木匣子拿來。”身後一個年長些的童兒上前一步:“是,師父。”然後出了門。
曲老道就拉着豐姐兒問一些諸如幾歲了、可上學了、讀了什麽書、哥哥們有沒有欺負她之類的話,豐姐兒看這老道士雖然長得其貌不揚,但言談很是有趣,剛才常顧那樣調皮也沒見他生氣,于是膽子大起來,和他一長一短的說話。
不一時清桐回來,把匣子遞給曲老道,曲老道接過匣子打開,從裏面拿出了一個小荷包,給豐姐兒系在了衣襟上。又把匣子直接遞給嚴景安:“這些是加過符咒的平安符,拿去給孩子們戴吧。”
嚴景安接過來也沒細看,随手放在一邊,說:“快擺開棋盤,咱們來幾局,今日來得晚,呆不了太久。”曲老道就讓兩個童兒帶着孩子們出去玩耍,又讓清桐擺上棋盤,兩個老叟要開始手談。嚴誠自開始學棋就着了迷,因此不肯出去要留下觀棋,曲老道也沒勉強,讓他留了下來。
于是明虛和他師弟兩個前面帶路,嚴謙拉着曲默然、李俊繁跟在常顧後面、王秉忠牽着豐姐兒,黃悫則在豐姐兒另一邊,一行人往平臺處走去。
明虛是常和嚴家這些人見面的,因此一邊走一邊和嚴謙說話:“……你們可有日子沒來了,聽師父說,嚴兄弟忙着備考,可考上秀才了?”
嚴謙有點讪讪:“沒有,第一場就考砸了。”
“哈,才第一次考麽,考不中也是尋常。我聽師父說,有些人二十幾歲都還中不了秀才,白讀了許多年書。”
後面的李俊繁聽見談起這個話題,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他沒考中,父親雖然寬慰他,說只是讓他去試試罷了,并沒想要他一考就中。可姨娘卻十分失望,當着他自然沒說什麽,回了自己屋子卻哭了好半天,第二日眼睛還有點紅腫,想起姨娘身邊新柳姐姐的話,心裏更沉重了。
常顧沒那麽多心思,往前一步拉着曲默然說話:“這老道士也姓曲,你也姓曲,莫不是你們有甚親戚?”曲默然搖頭:“沒有的,我們曲家沒有出家的人。”
“這個小兄弟真有趣,莫不是你以為天底下同姓的人都有親?”明虛笑嘻嘻的問。
常顧眼珠子轉了轉:“即便現在沒有親,往祖上數一數,沒準就有親呢!”
明虛聞言點頭:“那倒也是。不過你這個小兄弟當真是很有意思,半句話也不肯讓人的,還忒有理!”
嚴謙隔着曲默然拍了常顧肩膀一下:“總是這樣無理辯三分,早晚有你吃虧的一天!”
常顧做了個鬼臉,回頭跑到黃悫旁邊去:“不跟那些人玩了,慣會欺負人。”
“誰會欺負你?你不欺負人就燒高香了!”黃悫答道。豐姐兒也說:“就是,數你最壞,愛欺負人!”
常顧就擠開黃悫,走到豐姐兒身邊去,伸手揪她頭頂的頭發:“你才是會裝乖呢,明明平日裏你也沒少幹壞事的,就是會在大人跟前裝老實!”
豐姐兒伸手推他,還跟王秉忠告狀:“表哥,你看這個壞人欺負我!”王秉忠無奈的牽着豐姐兒,讓她走到自己另一邊去:“快別胡鬧了,這不是在家裏,都老實些吧!不然下次告訴外祖父,不帶你們來玩了!”
幾個孩子一路叽叽喳喳、吵吵鬧鬧的,直把林間的鳥兒都驚飛了不少。明虛帶着他們在平臺處玩了一會,又引着他們去泉邊玩耍,幾個孩子玩的十分高興,若不是嚴景安遣人來叫,還不肯回去。
晚上回到家吃完了飯,劉氏哄了豐姐兒睡覺,回房去歇息的時候問嚴景安:“豐姐兒衣襟上那個白玉護身符,是曲老道給的?”
“白玉護身符?”嚴景安不明所以,想了一會才想起來:“唔,是那個荷包裝着的?那就是了,我只看見他系了個荷包在豐姐兒身上。”
劉氏笑了笑:“這曲老道還挺大方,那白玉質地清透無瑕,雖然只有小小的一塊,想來所值也不菲,更何況還是他加了符咒的。對了,他見了豐姐兒,可說了什麽沒有?”
嚴景安點頭:“說了。他說咱們豐姐兒啊,想要大富大貴恐怕是難的。”說到這停頓下來看劉氏臉色,見劉氏一臉關切,然後笑了笑:“不過豐姐兒生就一副福相,平安喜樂一生是無疑的。”
劉氏聽了長舒一口氣:“誰還指望要什麽大富大貴了?能平安喜樂一生,那就是最大的福分!”
作者有話要說: 出去辦事了,本來可以早點更的~~~~(>_<)~~~~
明天争取早點起來早點更新~
46黃家
八月初七這天,劉氏從早上起來就心神不定,和李氏兩個相對無言,心裏都有幾分忐忑。嚴仁達已經考了一次不中,劉氏是怕他這次考得再不好沒有得中,會影響他對自己的信心。李氏則是覺得嚴仁達年紀也不小了,這一科再不中,又等三年,等會試時還不知道幾次能中,不免擔心丈夫的前途。
嚴景安倒跟無事人一般,吃過早飯就帶着孩子們去了家塾上課,只是到下了課,也忍不住跟毛行遠嘀咕:“不知今年會出什麽題。”
“你就放寬心吧,我看你們老三書讀得很紮實,只要時運不差,中舉不是難事。”毛行遠自然要寬慰嚴景安。嚴景安聽了一笑,也就沒再糾結。
鄉試對讀書人來說,可謂是一道重要的關卡,有些人終其一生也不能考中,最後一輩子也只能頂個秀才功名,至多能出去教教蒙童糊口罷了。而極少的一部分人,能夠考過鄉試中了舉人,即便不能考中進士,也已經可以踏入仕途,慢慢熬資歷了。雖然最後的前途不能跟進士出身的人比,好歹十年寒窗是沒有白費的。
就算不去做官,像嚴家這樣有自己的書院家塾的,回來自己經營,也是有功名才有底氣。如果嚴仁達這一科能中,外人說起竹林書院來,自然會說嚴山長一家真是名符其實的書香門第,父子二進士、一門皆孝廉之類的。
再往好處想,若是嚴仁達這一科中了舉,明年和嚴仁寬兄弟倆同赴會試,再一同高中,不管将來授什麽官,嚴家都算是真正的書香名門了。父子四進士,本朝立朝以來可還從未有過。
就算是李閣老家,當初也只是父子三人皆中進士。加上同族兩個中了進士的侄子,一門五傑傳為佳話,李家才由此成為平江府首屈一指的名門。
嚴景安并不十分在乎自家算不算名門,好高骛遠不是他的作風。他們嚴家根基還淺,幾輩子傳下來,到他才是第一個進士,前面的路還很長,他現在心裏只想踏踏實實的教養子孫。只是想到自己已年過半百,不免也心急于讓兒子們踏入仕途,趁着自己還有精力、腦子還清楚,能多給他們一些指點。
好在平江離江寧很近,到了晚飯前後,李澤就派了人上門傳信,把第一日的試題給他寫了來。今年江蘇鄉試主考官是翰林院編修胡英年,當年胡英年在直隸應考,嚴景安是同考官,胡英年的卷子正是經由嚴景安之手推薦給主考官的。在翰林院時,嚴景安也十分欣賞胡英年,對他多有照拂。對胡英年,嚴景安算得上是有知遇之恩。
所以在知道今年江蘇主考官是他時,嚴景安就有幾分放心。他打開李澤送來的題目一看,《四書》三題:一,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二,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三,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貴于已者,弗思耳。1
再看下面的經義題目,《春秋》四題恰都是自己跟嚴仁達講解過的,依他的行文能力,想來寫出好文來不難。至于《四書》三題,這些年讀書的士子們幾乎都把《四書》翻爛了,嚴仁達現今的作文水平也比三年前有了許多進步,嚴景安已經有些放心了。
後面兩科的論策就更不需要多擔心了,嚴景安收了信,笑眯眯的回後院去吃飯。劉氏一見他進來就迎上去:“如何?看你笑得這樣,題目不難?”
“也不能說難不難,只是都在意料之中。”嚴景安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你呀,就別擔心了,好好準備過節吧!”
劉氏趕忙把手抽出來,低聲說:“別鬧,媳婦們在擺飯呢!”兩人正說着,豐姐兒領着誼哥兒跑了過來,“祖母,還有沒有糖了?三弟要吃。”
“要吃飯了,不許再吃了。要吃糖,明兒再給你們吃。”劉氏一手牽住一個,“你們倆今日已經吃了不少了,小心吃壞了牙齒。說來豐姐兒也該換牙了,怎地還沒有動靜?”叫豐姐兒張開嘴,低頭去看她的牙齒。
嚴景安跟在後面笑:“誠哥兒去年才換了牙,豐姐兒怎麽也得明年才換吧?”夫妻兩個一邊說一邊進了東次間吃飯。
李氏看公婆有說有笑,面容輕松,心裏也松了口氣,想來是公公看了試題不難。嚴仁寬兄弟倆不在家,範氏和李氏就都不在正房吃飯了,擺完了飯,劉氏就讓她們各自回去吃飯,孩子們除了明嫤,都是依舊留在正房陪老兩口吃飯。
嚴景安看見桌上有臘肉,稀奇道:“這個時候就有臘肉吃了?”
“這是悫哥兒家裏捎來的,你不知道麽?”劉氏問。
嚴景安看了一眼黃悫:“我只看了信,哪裏知道都送了什麽東西來。”看那孩子眼眶微紅,似乎哭過,嚴景安就故意說起輕松的話題來:“我看黃兄信裏說,黔南的酒格外清冽飄香,把我饞的不行,偏偏他信裏還說,路途遙遠,恐怕不好運送,就不給我帶了。”說着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樣。
幾個孩子都被他逗笑了,劉氏也笑着說:“你呀,就是嘴饞。不只饞酒,各式各樣的吃食、茶葉,沒有你不好的!這次雖沒有酒,卻有給你捎來毛尖,飯後泡給你喝吧。”
嚴景安這才一副很滿意的模樣:“沒有酒有茶也好。對了,趕明你也給黃兄捎些上次得的龍井過去,他也是好茶之人。”
“知道了,快吃飯吧!”
這兩年每到過年、中秋等節日,黃家都有着人捎帶東西過來,有給黃悫做的四季衣服鞋襪(因為不知道他現在的身量,大小都做了好幾套)、也有些書本紙筆,還有給嚴家帶的各式土産以及一些銀兩,怕嚴家不肯要,都是以束脩的名義給的。
嚴景安每每收到都嘆息,黔南那個地方苗人聚居,生活又艱苦,黃奇只是個縣丞能有多少俸祿?他又一向為官清正,家裏并無餘資,平日度日已經有些艱難了,偏偏還這樣固執,不肯叫黃悫在嚴家白吃白住,一定要送錢過來。
黃奇一共有兩個兒子,長子就是黃悫的父親,生來老實忠厚,資質平庸,讀書讀了許多年也不曾中舉,只能在家裏處理些家務瑣事。次子倒還好些,在黃奇被貶之前,已經中了進士做了官。于是黃奇觸怒弘文帝被貶之後,是長子夫婦跟着一同前往黔南的。黃奇見孫子輩中,黃悫最是聰慧懂事,就在臨行前把他托付給了嚴景安,不想讓他跟着去黔南受苦,耽誤了讀書進學。
平日裏黃悫跟同窗們一處讀書玩耍,都顯得若無其事,可每每收到家裏來信時,也還是忍不住關起門來自己哭一場。看着衣裳上細密的針腳,就想起娘親慈愛的面容和溫暖的懷抱,看到父親寫來的信和諄諄囑咐,更是不免想到早前自己累了伏在父親背上的情景。
但每次也都會被嚴家這種溫馨歡快的氣氛感染,很快就從思念和擔憂親人的情緒中恢複過來,只是每一次也都不免在心中有隐隐的負罪感,家人在黔南吃苦,自己卻過得這樣舒适歡樂,感覺是那樣對不住父母親人。
嚴誠看他吃完了飯回房時還是有些情緒低落,本來以往這種時候,嚴誠都是給黃悫空間,讓他自己獨處的。但這次看他情緒似乎比以前每次都更低,想了想,還是跟着他去了他的房裏。
黃悫看嚴誠跟着自己進來,還愣了一下:“怎麽?有事?”
“我沒事,是你有事。”嚴誠也沒拐彎抹角,直接說了。
黃悫聽了這話就移開了目光:“我沒什麽事,坐吧。”跟嚴誠兩個在臨窗的書案邊坐了,又叫丫鬟倒了水來,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沒說話。
嚴誠看見他書案上放了一本《滇黔游記》,就伸手拿了起來,書的邊角已經起了毛邊,想來是看了許多次的緣故。黃悫看他拿起那本書,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看看黔南到底是什麽樣。”
“我那日聽祖父和曲師父談天,似乎陛下近來已經有松動之意。”嚴誠忽然說了這麽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話,黃悫卻猛地轉頭看他:“你是說,立儲?”
嚴誠點頭:“兩位皇子都已經成年娶妻,一直這麽含糊着耽擱,總不是回事,內閣的閣老們也總是請陛下盡早立儲,大臣們更是常聯名上書,陛下似乎有了些疲憊之意。”
如果陛下妥協立儲,那必然立的是年長的皇次子,祖父就是因為立儲一事被貶的,若是真的立了皇次子為儲,那祖父的事也就能化解了。即便不能官複原職,只要能離開黔南,也是好的。
想到這裏,黃悫臉上終于有了些笑意:“那麽,叔公是不是也要起複了?”
嚴誠搖頭:“我聽祖父的意思,他一時半刻是不想回京的。”
“也是,現在伯父和三叔都要應考,叔公的心思都在這上面呢!”
兩個人就着這個話題聊了幾句,嚴誠臨走還是勸了黃悫:“即便是上面不松動,咱們做晚輩的也不可自怨自艾,反而更該奮發讀書,才能對得起長輩們的期許。有朝一日,你有了出息,黃家長輩們才能真正的欣慰開懷,你也才能為家裏出力呢。”
黃悫聽了不免十分慚愧,嚴誠比自己小,看事卻比自己明白許多。嚴家的情況比自家好太多了,他依舊那麽勤奮上進,兩相對比,自己真是差了許多。由此以後,黃悫更加勤勉刻苦,并把嚴誠作為鞭策自己的榜樣,每當懈怠的時候,就看看北窗的燈光,然後翻開書本繼續讀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這一章寫了好多字哦~所以雖然更新晚了,也是可以原諒的吧(^o^)~
1取自萬歷七年已卯科河南鄉試的題目
47中秋
嚴仁達考完以後,因為眼看到中秋,兄弟倆也就沒有再在江寧耽擱,第二天一早就返回了平江。到家的時候嚴景安卻不在,劉氏拉着兩個兒子坐:“你爹故作淡定,照舊去學裏上課去了。怎麽樣,考試辛苦了吧?瞧你眼睛都熬得摳了。”
“娘,我沒事。”嚴仁達笑着說道,“考完都好好睡過了,倒是大哥陪我奔波這一趟,實在辛苦。”
嚴仁寬笑了笑:“娘這裏沒事的話,我先去書院一趟,那幾個學子要在江寧等放榜,我得去跟幾位先生說說情形。”
劉氏趕忙說:“去吧去吧,早去早回,今天娘叫人給你們做好吃的。對了,學子們考的如何?你看可有能中的?”她沒敢問兒子考的如何,實在是怕給孩子壓力,說到書院裏的學生,倒忍不住問了一句。
“有兩個看着胸有成竹,回來複寫的文章也不錯,只是不知能不能入考官的眼。”嚴仁寬答道。
“唔,那你快去吧,別回來的太晚。”劉氏囑咐着,送了大兒子出門,又回頭跟嚴仁達說:“你也回去看看淑貞和孩子們,換件衣裳,喝口水好好歇歇,一會兒你爹才回來呢。”嚴仁達答應了,起身回了自己屋子。
午間嚴景安回來,不免先和嚴仁達單獨說了會話,問他文章如何寫的,問完他又問書院的幾個學生,嚴仁達他們考完都已經交流過,就也一一說給了父親聽。嚴景安聽完很滿意的捋了捋胡須:“咱們書院,今年要大大揚名了。”
“父親看好的是哪一個?”嚴仁達好奇問道。
嚴景安笑了笑:“想來劉安和齊文湘兩個是必能高中的了。”
本次鄉試,竹林書院不算嚴仁達一共有八人應考,若真的能中兩個,那可真是不勝之喜。須知今年江蘇行省鄉試,應考的學子足有八九百,錄取名額卻僅有一百零五名,也就是說九個人裏才能取中一個。而竹林書院參考的學生最年長的也才三十幾歲,最年小的才只二十歲,八個裏面能中兩個,已經十分難得。
父子兩個談完,心情都很好,起身回正房去吃飯。劉氏顧惜兒子考試辛苦,特意讓廚房做了雞湯,又蒸了魚,想給兒子好好補補。于是這一頓飯,衆人都吃的十分高興。到了下晌嚴仁寬從書院回來,嚴景安也下了課,父子三人又在前院書房談了好長時間。
嚴誠和黃悫兩個都回房去用功,于是只有嚴謙這個大孩子王,帶着豐姐兒和嚴誼去後院看他種的水稻:“你們瞧,這稻穗已經結的沉甸甸,眼看就能割稻了。等哥哥把稻米打出來,給你們做粥喝。”
豐姐兒和嚴誼還是很捧場的,一個說:“哥哥你真好。”一個說:“哥哥你好厲害!”嚴謙十分得意:“別看我就這麽一小塊地,我的稻谷産量可高,我的稻穗比他們外面種的那些都大。”拉着妹妹和弟弟給他們倆講他種稻谷的心得,直把兩個小孩子都講得煩了才罷。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的吃了頓飯,因着第二日是中秋,學裏放了假,于是嚴景安還和兩個兒子喝了幾杯。劉氏看他們意猶未盡的樣子失笑:“瞧你們三個,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已經高中了呢!好了,喝兩杯就行了,還想喝,等明日過節一起喝。”嚴景安父子三個這才停了杯,各自回去睡了。
第二日範氏帶着人在家裏廳堂處擺上了各色秋菊,将家裏的裝飾也換了一新。嚴景安則領着兩個兒子帶着許多吃食上了獅子山,給書院裏不能回家過節的先生和學生們送去,也讓他們好好過個節。家裏的小孩子都換了新衣,嚴景安走之前說了,今日過節,特許他們玩耍不用做功課,于是豐姐兒就帶着嚴誼裏裏外外的跑起來。
黃悫和嚴誠正在嚴誠房裏下棋,被豐姐兒一會跑過來一會跑過去的擾的不行,最後嚴誠只得求饒:“你們兩個不能去別處玩會麽?這樣跑來跑去也不嫌累。”
“去哪玩?大哥哥在看書,不理我們,你們又在下棋,我們只能跑來跑去了。”豐姐兒答道。
嚴誠無奈:“你帶三弟去看看母親在做什麽。”還是只有娘親才能管得了妹妹。
“娘在忙着,不讓我們去礙手礙腳。”豐姐兒撅嘴答道。
黃悫就笑:“行了,你也別趕他們了,你們去我房裏,我書案上有一套木偶人,你們倆拿去玩吧。”
嚴誠聞言驚訝道:“那不是黃世叔給你捎來的,你很喜歡的,怎地給他們玩了?”
“本來就是拿來玩的,給妹妹他們玩正好。”黃悫不以為意的答,“好了,到你了,快下。”
豐姐兒就帶着嚴誼又跑去了南面黃悫的屋子,從黃悫的丫鬟手裏接了那套木偶,然後又跑回去問黃悫:“雀兒哥哥,真的給我麽?這小木人真好看呢!”
黃悫摸摸她的頭:“給你了,拿去玩吧。”豐姐兒高興的抱住黃悫的胳膊,一踮腳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雀兒哥哥最好了。”然後帶着嚴誼跑走了,只留下呆若木雞的黃悫和嚴誠相對無言。
室內安靜了好半天,最後還是嚴誠先清咳了兩聲:“到你了。”然後忍不住替妹妹解釋,“她一高興就這樣,親完了祖母親祖父……”好像還是怪怪的樣子……
“呃,我知道。”黃悫默默的放下一顆棋子,“她這是拿我當謙哥一樣了。”
嚴誠聞言心裏很不是滋味,自己的地位比不上一向縱容她的大哥也就罷了,如今居然連黃悫也比不了了!這個臭丫頭,就喜歡慣着她的人,明明自己管她都是為了她好!不行,這事得告訴娘,豐姐兒也七歲了,黃悫畢竟不是自家兄弟,這樣親密好像不太妥當。
于是當忙完了家事的範氏聽到小兒子的轉述後,也一時呆住了。這個孩子,可怎麽說好,怎麽就這麽出人意料的傻乎乎呢?可是又不能當着兒子的面,顯得自己很在意這事,只得跟兒子說:“好孩子,娘知道了,你妹妹就是個傻大姐,你以後可得多看着她,在家也就罷了,在外面千萬不可這樣!”
打發走了嚴誠,範氏趁着還沒到晚飯時間,自己去了婆婆屋裏。她到的時候,李氏正抱着明嫤和劉氏說話,她也就坐下跟着那兩人閑聊。婆媳三人說了會話,明嫤就鬧着想出去,李氏只得抱着她走到了廊下。
劉氏看範氏沒走,問:“怎麽,有什麽事麽?”
範氏看着李氏母女在廊下玩耍,應該聽不到這邊說話,就低聲把豐姐兒的事說了。劉氏聽完也是愣了半晌,然後又忍不住笑了:“這孩子就是實心眼,誰一對她好,她就把誰放在心上了。不過也是我不好,總想着她還小,還沒教她男女有別、親疏有度這些事。”
“娘快別這麽說,這些事本該是媳婦教的,是娘體恤媳婦,把豐姐兒接過來教養,讓媳婦躲了懶。”
劉氏就拉住範氏的手:“你別擔心,我慢慢的就說給她聽。好在悫哥兒也不是外人,我說句有點遠的話,若是悫哥兒一直在咱家,這樣勤奮刻苦,等将來有了出息,就是把豐姐兒許給他也沒什麽不好的!你說呢?”
黃悫這孩子樣貌生的周正,又溫厚知禮,雖然小小年紀,說話行事卻很有分寸。而且雖是寄住在嚴家,卻沒有自傷自憐,反而不卑不亢,範氏心裏是很喜歡他的。只是要說到把女兒許給他,卻是從沒想過的,不過婆婆此時這話想來也是玩笑,範氏就一笑說道:“娘說的是。”
婆媳兩個說完話,嚴景安父子也從書院回來了,範氏就趕忙出去安排中秋家宴。
昨日莊子上送來了兩簍螃蟹,嚴景安他們帶了一簍去山上,範氏分了一半送去了王家,剩下一半自家上了蒸籠清蒸。其他又做了嚴景安愛吃的河蚬、嚴仁寬喜歡的紅燒排骨、嚴仁達鐘意的茭白雞絲,又做了魚湯,再配上幾道小菜,一桌菜就算齊了。
今日是分了裏外兩桌,嚴景安和兩個兒子并嚴謙、嚴誠、黃悫坐在堂屋裏,劉氏則帶着兩個媳婦,并豐姐兒、嚴誼和明嫤在東次間裏開席。因為要吃蟹,範氏特意準備了滾燙的黃酒來祛寒,劉氏就張羅着叫兩個媳婦都倒上:“難得過節,都喝幾杯。”
一時都倒上了酒,自然是嚴景安先舉杯:“今年過節人多,雖然不是阖家團圓,也算是難得的熱鬧了,來,先飲了這一杯,然後咱們再持螯賞月。”說着先自飲盡了杯中酒。
作者有話要說: 這算是初吻……嗎?嘿嘿~~~
看過大周的人應該知道,作者是個節日控(咳咳o(╯□╰)o
48女學
裏面的劉氏等也各吃了一口酒,然後各自吃菜。劉氏一邊吃一邊要顧着嚴誼,李氏則帶着明嫤,而豐姐兒已經大了,可以自己吃飯,範氏倒省事起來,她吃了些東西墊底,就親自洗了手去剝蟹肉。
剝好第一個自然是送到劉氏面前,又剝了第二個遞給李氏,李氏抱着明嫤不好起身,趕忙在座上欠了欠身子:“嫂子快別忙了,我自己來,您快坐下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劉氏也說:“快坐下吃飯,不用你忙,有丫頭們呢!”
範氏也就笑着應了,洗淨了手,又執壺給婆婆和弟媳都滿了酒。李氏心裏有些不安:“原該我伺候娘和嫂子的。”說着把明嫤遞給乳母,站起身來,要去洗手伺候劉氏吃飯。
劉氏一把拉住她:“誰都不許動,大過節的,一家人好生坐着吃飯。”又叫阿環和阿佩來伺候剝蟹倒酒。
範氏也就安坐下來,挑了一些蟹腿肉,蘸了醬醋喂豐姐兒。豐姐兒下意識的張嘴吃了,嚼了幾口覺得鮮甜,又看阿環在那抓着個大蠍子,就問範氏:“這肉就是那個大蠍子身上的麽?”
“嗯,怎麽,好不好吃?”範氏問她。
豐姐兒把嘴裏的肉咽下去,點頭:“好吃。這肉這麽白細,那個又醜又怪的大蠍子是怎麽長的呀?”
範氏又喂她吃了一口:“那可就不知道了。興許就是因為它長了又醜又怪的殼子,才能長出這麽白細的肉呢。”喂完她,自己也吃了幾口。
劉氏就囑咐範氏:“她還小,給她嘗幾口就罷了,這東西寒涼,怕她消化不了。”又叫人出去囑咐嚴謙幾個,“都少吃些,別回頭肚子疼。”就有小丫鬟出去傳話。
不一時小丫鬟回來答道:“老爺說不礙的,吃完了喝幾口酒就好了。”
“胡鬧,孩子們還小,怎麽能給他們多喝酒。”劉氏搖頭,顧慮着今日過節,到底也沒再去說。
一家人吃的熱鬧,月亮也漸漸的升了起來,嚴景安坐在堂屋裏看見外面月華滿地,就臨時起意要兒孫們各作一首詠月詩來,不限韻腳只限時,一炷香內做出來,做得好的有獎。
劉氏聽說嚴景安命孩子們作詩,不由笑着對兩個媳婦說:“咱們家的老先生又開始折騰人了。”說完又捏了捏旁邊豐姐兒的臉蛋:“你先頭還吵着要出去,幸虧沒去吧,不然就被你祖父抓着寫詩了。”
豐姐兒吐了吐舌頭:“我還沒學會寫詩呢。”她吃飽了飯,就要拉着嚴誼去廊下玩,劉氏看外面月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