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嚴誠卻并沒有高興的神色,反而追問明姜:“真是祖母跟你說的?不是哄你的吧?”

“你們怎麽都這樣!祖母幹嘛哄我,我又不是小孩了。你想啊,祖父和爹爹都在京裏做官,我們自然都要去的,一家人幹嘛要分隔兩地?難道你不想進京去?”明姜撅了嘴,不悅說道。

嚴誠皺着眉:“若是我們都進京了,書院怎麽辦?家塾誰來管?”

明姜卻沒考慮過這些,讓他一問也給問得愣住了,最後只嘀咕:“這事大人們自然就會安排了。”

嚴誠就囑咐她:“你呀,還是別到處去跟人說這事,沒準祖母是一時高興哄你的呢?咱們家在平江又有書院又有家塾,還有田畝鋪面,哪是說走就能走的?”

明姜十分掃興,耷拉着頭跟着嚴誠去了劉氏房裏,到的時候劉氏正跟範氏在說收到禮單的事,也沒注意到這兄妹倆。明姜仔細想了想,覺得二哥說的很有道理,這些事也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也就把這事抛開了,繼續如常的努力學習各種本領去了。

果然一連過了兩個月,家裏都沒有要上京的意思,反而到了嚴謙要參加童生試的時候了。考完回家的時候,嚴謙的臉色頗有些忐忑,嚴仁達問他考得如何,他也說不上來,嚴仁達不好再說什麽,只能耐心等待結果。

範氏看嚴謙的樣子,心裏早有了最壞打算,因此當聽說嚴謙又一次沒考中的時候,神色竟沒什麽變化,反而還去安慰劉氏:“這孩子本就基礎不紮實,也沒什麽,明年再考就是了。”

“話雖如此,可是他都十七了,本是想着今年能考中,給他訂一門好親的!”劉氏嘆氣,說完卻又忽然靈光一現,一拍手:“瞧我,都糊塗了,原先咱們這麽想是因着你爹賦閑在家,如今他也起複了,倒不必再等孩子考個功名了,我真是老糊塗了!既如此,也不用急,等我們進了京之後,再慢慢相看好了。”

68變故

大人們反過來安撫嚴謙,怕他又沒考中失了自信,明姜也一有空就跑去安慰他。這天午後下了課,明姜讓人把東西拿回去,自己直接去了嚴謙房裏。進了院子的時候,院裏竟沒見到人,她一直走到嚴謙房門口也沒見着伺候的丫頭,心裏正奇怪,忽然聽見房裏傳來一聲怒斥。

“你還好意思自怨自艾!換了是我早就羞也羞死了!明明是自己不肯努力勤奮,還假托什麽不慕名利,只願埋首田園,哼,不過是貪圖安逸、一心玩樂,不願承擔責任罷了!”

明姜聽到這裏怒氣上揚,伸手掀了簾子就走了進去,堂屋裏不見人,她就大踏步走向了南間,果然南間裏嚴謙、嚴誠兄弟兩個正對面站着怒目而視。她徑直沖過去站在兩人之間,背對嚴謙面向嚴誠,怒道:“你說什麽呢?誰準你這樣跟大哥說話?”

嚴誠看見她沖進來顯得有些意外,伸手往外推她:“你別管,這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

明姜不肯走:“你憑什麽這樣說大哥?大哥幾時貪圖安逸、一心玩樂了?”

嚴謙也從後面扶住明姜的肩,要送她出去:“妹妹聽話,你先回去,一會兒哥哥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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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姜甩開他的手:“我不走!他這樣欺負你幾次了?你是長兄,怎麽能總這樣讓着他?你聽他說的什麽話?難道你不想考中麽?一次兩次考不中有什麽稀奇了?”又轉向嚴誠,“有本事你也去考,一次就考中了啊!”

嚴誠冷笑兩聲:“好啊,我明年就去考,若是讓我考中了,呵呵……”說着轉身出門,摔了簾子走了。

明姜非常生氣,轉頭追問嚴謙:“他這到底是想幹什麽?祖母和母親都沒說什麽,他憑什麽跑來質問你?你就由得他這樣?”

“他說的也沒錯,我就是沒有勤奮努力。”嚴謙卻忽然垂頭喪氣起來,轉身回到椅子上坐下,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我不配做咱們嚴家的長子。”

明姜更加迷惑不解了:“哥哥你怎麽這樣說?你已經很勤奮了呀。”

嚴謙卻沒有回答,只是讓明姜先回去,“讓我自己呆會兒,好好想想。”明姜看着他略帶祈求的神色十分無奈,只得出了門。走到院子裏時,看見對面廂房開着窗,她怒火又湧上來了,于是快步的奔進了房門,沖進去找嚴誠算賬。

她進去的時候,嚴誠正手裏握着一本書呆坐,看見她氣呼呼的沖進來就皺緊了眉:“你又想做什麽?”

明姜更惱怒了:“什麽我又想做什麽?我還想問你到底想做什麽呢?你憑什麽上門去罵大哥?”

“你少管,不關你的事。”嚴誠面色不豫,低頭看書不理會她。

明姜正要上前去跟嚴誠理論,紫荔忽然進來,“四姑娘在這呢,大奶奶着人找您呢,蟬兒去了大少爺屋裏沒找着您,正着急呢!”明姜看了他們主仆一眼,哼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紫荔送完明姜回來,看着嚴誠嘆了口氣:“二少爺這是何苦?奴婢早就說了,論理您是做兄弟的,就算大少爺真有什麽事做的不妥,您也該直接禀明長輩,而不是您自己出面去說,能不能說通大少爺且不說,只怕最後反倒落個不恭敬兄長的罪名。”

嚴誠就跟沒聽見似的,只專注的看着手裏的書,紫荔無奈,也只得悄悄退了出去。

明姜出來就遇見蟬兒,問:“母親尋我何事?”蟬兒看她神色不愉,小心翼翼的答道:“大姑奶奶回來了,要尋您過去說話。”明姜聽了就先回房去換了件衣裳,然後起身往正房去了。

直到上了正房前的游廊明姜才勉強把臉上的怒色收起來,像平常一樣挂着笑容進了劉氏房裏。東次間裏,劉氏婆媳三人和嚴清華正坐着說話,明嫤手裏拿着一塊桂花糕在吃,看見明姜進來就叫她:“四姐快來吃糕糕。”

幾個大人也都轉頭看她,嚴清華就說:“下了課跑去哪玩了?找了你這麽半天才來?”

明姜微笑答道:“去大哥哥那裏說了會話。表哥怎麽沒來?”

“他呀,在家裏挨你姑丈的教訓呢!”嚴清華笑呵呵的答話,“你姑丈嫌他沒考中,見親家的時候沒臉。”王秉忠今年也和嚴謙一塊參加了童生試,也一樣沒考中。

明姜就問:“表哥終于要娶表嫂回來了?”兩年前嚴清華開辦女學,近水樓臺的給王秉忠訂了一門親事,只因女方年小,對方要求婚事晚兩年再辦,這才耽擱到了現在。

嚴清華點頭:“正商議着呢。你那畫學得怎麽樣了?有沒有得意之作給姑母看看?我聽許先生說,你笛子學得很不壞呢!”許先生就是嚴清華女學裏的先生,專門教音律的。

“嘿嘿,姑母看了一準笑話我,我就不拿出來獻醜了。”明姜坐在下首椅子上,笑着答道。

嚴清華拿指頭指了指她:“姑母幾時笑話你了?你做的這模樣的荷包,姑母不也都戴在身上了?”說着從腰間摸出荷包來給大家看。

劉氏伸手拍了嚴清華一下:“還說不笑話人家,這是在做什麽?以後再別叫我們給你做了!辛辛苦苦做給你,你還嫌棄!”

“瞧瞧,瞧瞧,娘這可真是,有了孫女兒,女兒都靠後了!我不過白說一句,竟不許我再跟明姜要了!”嚴清華叫起屈來。

李氏在旁笑着接話:“左右大姐都要娶媳婦了,将來自有媳婦給你做呢!就饒了我們明姜吧!”

劉氏也說:“就是呢!叫你媳婦給你做去!”

嚴清華直嘆氣:“看看,如今我真是外人了,你們婆媳合起夥來欺負人,依我說呀,趕明趕快給謙哥兒說個媳婦,娘心裏就不這麽酸溜溜的了!”說得劉氏伸手去掐她的嘴,“我幾時酸溜溜的了,又胡說。”

範氏先前一直沒說話,到這時才開口笑道:“大姐這話可真是冤枉娘了,娘聽說要娶外孫媳婦了,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把壓箱底的東西都翻了個遍,這就開始想着要給外孫媳婦見面禮了。”

嚴清華立刻抱着劉氏的胳膊撒嬌:“這還用挑麽,全給我們就完了,我不嫌棄!”範氏和李氏都抿着嘴笑,明姜就教明嫤,兩人一起刮臉頰羞嚴清華:“姑母羞羞。”一屋子的女人都笑出了聲。

“言歸正傳,我們正和親家商量着,看能不能這一兩個月就把婚事辦了,也不耽誤你們上京,不然娘這一走又不知幾時能回來,你這外孫媳婦也不知何時才能給您磕上頭呢!”嚴清華正色說道。

劉氏聽了心裏又多了些傷感,兒子媳婦走到哪可以帶着,唯獨女兒不行,進京了能見到清光,卻必然得離了清華,她握着女兒的手嘆道:“好好勸勸阿文用功,早日過了會試,咱們一家也就能真正的團聚了。”

嚴清華笑着點頭:“他已經說了,今年要跟着您和三弟一同進京,考中了自然皆大歡喜,考不中只當是走親戚。”

“嗯,那你們就好好商量吧,若是有什麽難處只管回來找我,有什麽用得着你弟弟弟妹的,自己去找他們就是,你就忠哥兒這一個孩子,婚事總歸要辦得風風光光才好。你婆婆若是克扣你,你只管告訴我,我去跟她說。”劉氏囑咐道。

嚴清華聽了嘻嘻一笑,湊到劉氏耳邊說了一句話,劉氏聽了也忍不住笑了,卻還是拍了嚴清華的手一下:“終歸是你婆婆,不許在外面胡說!”

“我省得,娘放心。”嚴清華笑着應了,又坐着說了一會兒話,才起身回家去了。

過了幾天,王家那邊就來了信兒,說是婚事定在了九月初六這天,範氏這裏自然要和李氏一起準備賀禮等事。除此之外,劉氏也開始帶着人拾掇東西,又親自去鐵瓶巷和何氏商議家塾的事。

如今嚴仁奇已經能幫毛行遠監管着家塾了,只是銀米往來等事交給他總還是不放心,劉氏想着還是交給莫氏最妥當,何氏也沒推辭,讓莫氏跟着劉氏回來,和範氏一起把家塾的賬目核清交割,算是把家塾的事交還給了長房。

而嚴仁達除了備考會試,還要兼顧着書院裏的事,今年書院裏又有十來個學生要參加鄉試,因家裏忙亂,他請了兩位先生陪着學生們同去江寧參考。等到九月放榜的時候,書院又有三個學子高中,連平江知府盧昔元都親自上門來道賀。

劉氏親眼看着外孫娶了媳婦,心中甚是滿足,這個新媳婦生的端麗秀雅,人也溫柔恬靜,且是在嚴清華的女學裏上過學的,算是嚴清華自己□出來的媳婦,自然是皆大歡喜人人滿意。

等到鄉試放了榜,家中再無別事,已經開始收拾行裝要北上的時候,忽然有聖旨到平江,褒揚竹林書院為國育才有功,并賞賜書籍錢糧,還委派了一名學官到書院。嚴仁達摸不着頭腦,各級官員們卻聞風而動,紛紛向書院捐贈典籍,竹林書院又一次成為了街頭巷尾的熱議話題。

好在很快就有嚴景安的家書到了,他信裏關于書院的部分只囑咐了一句:一切如常行事即可。別的再沒多說。關于阖家上京的事卻有了新的安排,命嚴仁達和劉氏一同上京,其餘人等則先留在平江,一切等過完了年再說。

于是明姜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祖母和三叔一同離家,然後忍不住關在房裏自己哭了一場。

作者有話要說:難道是我昨天賣萌太過,乃們不适應咩?為嘛評論那麽稀少,~~o(>_<)o ~~

偏不讓明姜進京!哼!

69意外

多年以後,明姜每每回想起當初這一幕,都深深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鬧着跟祖母一起上京去,繼續承歡于兩位老人膝下,以致于這些年來耿耿于懷、時時後悔。可惜此時的明姜并不知道這些,她在短暫的失落之後,又寄希望于過了年就可以一家團聚了。

嚴仁達一走,家裏最年長的男丁就是嚴謙了,他也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責任,變得沉穩了許多,每日早上去書院,下晌就早早回來,從不在外面逗留。範氏看了心中欣慰,和李氏兩個約束家人,閉門度日,過年期間除了鐵瓶巷和嚴清華回娘家,再沒有別的應酬。

因為早有安排,家裏一應事務都還是井井有條,嚴仁舉有空也會去書院看看,家塾那邊莫氏已經接手,也不需要範氏操心,所以這個年雖然過得冷清,卻也平靜安詳。嚴誠和明姜的課也都照常上着,楊老先生一如既往,該怎麽教明姜還是怎麽教,似乎也并沒受到嚴家變化的影響。

倒是學裏的同窗們很高興,常顧和曲家兄弟知道嚴誠暫時不走了,都圍着他說話:“知道你們家要搬走,咱們都傷心了幾日,還想着哪日有空,請你和表妹出來為你們踐行呢!”這是曲默然。

“是啊,我還琢磨什麽時候求求我爹,讓他帶我回京過年,好找你們玩去,可巧你們也不走了,也省的我屁股又遭殃!”這是嘻嘻哈哈的常顧。

熙然卻怕嚴誠上不了京不高興,解釋道:“我們只是舍不得你們,難得咱們一處讀書又相投,只盼着都能一直在一處才好!”

嚴誠微笑:“我明白,其實我也舍不得大夥呢,同窗們也好、親戚們也好、先生們也好,都是慣了的。我也從沒去過京裏,生長都在平江,還真舍不得走。只是家裏祖父、父親都在京為官,恐怕說不定哪一日就要進京去,這也是難免的。”

幾個少年一起點頭,默然說:“是這個道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早晚都有各奔東西的一天。”這話一說,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傷感起來。

嚴誠就說:“話雖如此,不是還有一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1’麽?就算不在一處了,也可通信往來,再說總還有相見的一日呢!就像常顧,不定哪日就回了京了,兩位表弟也是,等到學成那天,上京會試,咱們自然又可再見了!”幾個人這才又高興起來,說起旁的話。

最不适應的人自然是明姜,她常常下了課,高高興興的往正房走,想去跟劉氏說自己得了先生什麽誇獎,每每等走到廊下,看着空蕩蕩無人的景象時,才反應過來劉氏已經上京了,然後不免站在廊下發呆半天。

範氏只得常常叫人看着她,下了課就叫她回自己這裏來。如今範氏空閑了許多,等明姜下課以後,就親自帶着她做針線,教她做些小東西,給她說些內宅事務,然後等着嚴謙和嚴誠都回來了,一起吃晚飯。

自從劉氏他們走了之後,兩房就分開吃飯了,本來範氏覺得弟妹帶着兩個孩子吃飯,怕她覺得冷清,是想一塊吃飯的,可是劉氏一走,正房自然不好使用,到自己房裏吃飯,又怕李氏不自在。還是李氏親自來說,天漸漸冷了,吃了飯來回走動倒喝了一肚子風,不如讓廚下做了,分開送過去,各自吃了省事,範氏也就應了。

只在過年那天才兩房的人一起在範氏房裏圍坐守歲,明姜和明嫤纏着嚴謙給她們講故事,嚴誠則教嚴誼下棋,範氏妯娌兩個對坐說話兒,外面噼啪的鞭炮聲傳進來,顯得室內更加的安靜,全沒有往年的熱鬧。還沒到子時嚴誼和明嫤兩個就困了,于是勉強守到了子時,一家人就各自回去睡了。

過完年之後,京裏雖有書信來,卻也并沒提起讓他們上京的事。明姜看母親神色淡定,三嬸也如常度日,心思漸漸安定了下來。每日裏老老實實的上課學書畫,下課和母親學針線活。閑暇時光就盯着前院,想提防着嚴誠再欺負嚴謙。

誰料前院也十分平靜,那兄弟兩個彼此見了面一直是兄友弟恭,好像那天的事情并沒有發生過一樣。嚴謙也一反常态,雖然每日都回家,不再住在書院裏,卻反而更加用功起來,每日下了學回家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讀書做功課,極少出來帶着明姜幾個小的玩了。

明姜看着母親似乎極為滿意,也就沒有說什麽,并沒有把那兄弟兩個的矛盾告訴母親,反而每日裏使盡渾身解數的哄着母親高興,範氏對她也不像先前那麽嚴厲,母女兩個更親密了幾分。

三月份春闱放榜,嚴仁達和王進文都沒有中,李氏自然大為失望,嚴清華卻依舊很淡定,“每年那麽多學子去應考,哪那麽容易就中的?慢慢熬慢慢考吧。”

随着春闱放榜消息來的信裏,有一個大消息,那就是嚴仁寬要和嚴仁達一道回平江。明姜圍着範氏追問:“爹爹要回來?真的麽?要住幾天?我們要跟着他一起進京麽?”

範氏滿面笑容,推了推明姜:“別鬧,聽我說,你爹爹和你三叔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很快就能到家。到家以後也停留不了幾天,我們要和你爹爹一塊兒往山東去。”

從嚴謙到嚴誠和明姜,三個人異口同聲的問:“去山東?”

“是啊。你爹爹翰林院散館,改任了新城縣令,他回來接了我們,就要去新城上任。”範氏笑的十分開心,“新城屬濟南府,離着濟南不過百餘裏,咱們可以去常去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了。”

原來如此,幾個孩子都是欣喜莫名,尤其是嚴謙,“那可太好了,我這些日子常常想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呢!”

嚴誠和明姜看見母親高興,也都露出了笑容,明姜倚在母親身邊,“看把娘高興的!這可真好,省得娘每每想起外祖父外祖母來就偷偷抹眼淚。”

範氏伸手拍了明姜一下:“你幾時看見我抹眼淚了,不許胡說!”明姜就靠着範氏嘻嘻的笑,笑完了忽然想起一事:“不過這樣就不能進京去看祖父祖母了呀!”

嚴謙怕母親不高心,趕忙接話說:“怎麽不能?濟南府離着京城也近,什麽時候想去了,咱們就去看祖父祖母就是了。”

“好了,你們幾個也別得意忘形,該幹什麽還幹什麽就是了。尤其在你三嬸跟前,更不能大說大笑的,她這幾日身子正不爽呢,明姜有空多幫着你三嬸帶着明嫤,阿誠要帶着誼哥兒好好讀書。”明姜和嚴誠就一起應了。

常顧和曲家兄弟聽說嚴誠一家要去山東的時候,都驚訝得張大了嘴,“真是峰回路轉,誰能想到你們不去京城,竟然要去山東呢?”

“是啊,我們也沒想到。原來祖父不叫我們年前進京是因為這個,想來那時候他就在想着父親許是要外放,不想讓我們折騰第二遍,這才沒叫我們去。”嚴誠笑着答道。

旁邊正在一筆一劃的寫字的嚴誼聞言就擡頭嘆道:“二哥帶我一起去吧!你和四姐都走了,就剩我自己,可多沒意思。”

嚴誠失笑:“哪裏只剩你自己了?不是還有五妹麽?再說還有常顧他們在呢,你怕什麽?”

嚴誼撅嘴:“五妹就會撒嬌耍賴,一點也不好玩。”

另外四個人聽他說撒嬌耍賴,同時想起明姜來,接着相視而笑,還不等有人說話,外面就有丫鬟傳報:“二少爺,四姑娘五姑娘來了。”

嚴誼睜大眼睛:“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二哥你可千萬別告訴五妹!”

四個人又樂了一回,明姜牽着明嫤進來時看他們一直笑,不明所以:“說什麽呢,這麽高興?”又讓人把茶果擺好,“母親聽說你有客人,叫我送些好吃的過來。”又給常顧和曲家兄弟問好。

“我們算什麽客人,還要勞動你過來送吃的!”常顧說完上下打量了一下明姜,“你好像瘦了一些,也高了一些。”

明姜很高興,問:“真的麽?我倒沒覺得。”

曲默然和曲熙然也笑着點頭:“是瘦了,也高了。怎麽表妹過了一個年,反倒瘦了呢?”

“我要是再胖下去,我娘就要趕我走了!”明姜嘆了一聲,然後帶着明嫤要走,“你們談吧,我們還有事呢。有空就常來玩,以後可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這樣的機會了。”

常顧聞言就說:“那你怎麽還急着要走?同窗一場,現在你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肯跟我們說了。”

嚴誠看了常顧一眼,然後出言解釋:“她不是不肯跟你們說話,是不厭煩理我,還在跟我怄氣呢!”

明姜哼了一聲:“誰叫你惡人先告狀,居然還寫信告訴雀兒哥哥呢!娘那裏還等着我呢,我先走了。”說完就拉着明嫤走了。

嚴誠搖頭苦笑,常顧就問:“黃悫有信來?”

“嗯,前幾日剛來的。他說他長高了不少,還問我們都長高沒有,對了,他還有東西捎來,我正想着要給你們呢!”說着叫丫鬟取了東西出來,分給了他們三個。

同窗幾人依依惜別,就常來嚴誠這裏坐坐,常顧三個又來了兩次後,嚴仁寬兄弟倆也終于到了家。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你們明白我為啥要問嚴老頭夫妻的人氣是不是很高了咩?(咩哈哈,叉腰笑~

注:1出自[唐]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70出發

明姜三年沒見父親,這一朝見面反而有些怯怯,行完大禮見過,就縮到了母親身邊。反倒是嚴仁寬,問完了兩個兒子話,就沖着明姜招手:“怎麽?不認識爹爹了?過來讓爹爹看看,好像長高了不少。”

範氏笑着推了一下明姜,明姜這才走到父親身邊,牽起笑容:“爹爹的胡子多了許多。”

嚴仁寬聞言伸手去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笑道:“是啊,爹爹老了。”又去比了比明姜的頭頂,“我們的小豐姐兒也長大了。”

範氏從旁笑道:“是啊,她長大了,已經不喜歡我們叫她豐姐兒了,非逼着我們叫大名。”

嚴仁寬還如從前一樣,摸了摸明姜的頭頂:“是啊,長成大姑娘了,是該叫大名了。”明姜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說道:“爹爹喜歡叫什麽,就還叫什麽好了。”

一家人坐下來說話,範氏問:“去新城上任的期限是哪一天?”

“四月底,還有二十天呢,不急。我是這樣想的,等我把家裏的事給三弟安排好了,咱們就出發,先去岳父岳母那裏看看,然後放你們在那住一段時間,我先去上任。誠哥兒和豐姐兒還都沒去過外祖家,該去認認親。”嚴仁寬答道。

範氏聽了很是高興,先催着嚴仁寬洗臉更衣,又叫明姜去廚下看看菜做好了沒有,然後讓丫鬟去請嚴仁達夫婦過來吃飯。不一時嚴仁達夫婦帶着孩子過來,廚下也把飯菜送了來,一家人坐下吃飯。範氏特意瞧了瞧李氏面色,見她并沒有露出什麽沮喪憂愁之類的神色來,反倒比前些天顯得開朗了一些,心中略微放心。

嚴仁寬回來以後,一共在平江住了八天,将家裏一應的事務都幫着嚴仁達接了過來,還跟着他一起去見了被派到書院的學官。少不得還要一起去拜會盧知府,請他多多關照。除此之外,他還找了嚴仁舉,兄弟三個一起出去選了塊地,買來添了祭田。

範氏那裏則忙着把東西都裝箱打包,還要選一選跟着去山東的下人。她房裏青杏和白梨今年二月裏都配了人,青杏配給了外面鋪子的管事,白梨則是配給了前院的賬房。這兩個人她就不打算帶走了,于是只帶了新提上來的阿禾、阿麥、春草、秋葉四個丫頭,剩下的都是她的陪房。

安排完了才想起來,這次嚴仁寬回來并沒帶菱香,她瞅了個空兒把嚴仁寬身邊的小厮常寧叫來問,常寧恭敬答道:“家來之前,大爺請太太做主,給菱香找了個人家,因此并沒跟回來。”範氏聽了也沒說什麽,讓常寧去了。

明姜那裏範氏也讓她自己選人。當初劉氏走的時候,把已經嫁人的阿芷留給了明姜,這回自然是要帶上的。還有一個必得帶的就是金桔,金桔自小伺候她,直到去年才配了人,因着很快就有孕生了孩子,還一直沒回府裏來,明姜特意問過她,她是願意一家子跟着去山東的。

金桔早就想好了,四姑娘今年已經十一歲,出嫁也沒幾年了,自己是自小就在她身邊的,将來等四姑娘出嫁,自己自然是她的陪房。而且她是看着明姜長大的,當初出嫁的時候就舍不得明姜,怎麽可能不跟着去。再一個,她想着明姜是個實心眼,出了門子到婆家怕她吃虧,有自己在旁邊總是好些。

其餘的幾個年齡小些的丫頭,明姜問了她們的意願,若是舍不得家人的就留下,最後選了蟬兒和蛛兒帶着同去。

其餘嚴謙嚴誠那裏,身邊早前伺候的丫頭都年紀不小了,範氏給了些銀子放了她們家去自行婚配,只讓他們帶了書童小厮。将這些都處理妥當之後,嚴仁寬雇好了船,将要帶的家什物品放了上去,一家人于四月初六這天登船出發,要往山東去。

學裏的同窗們都來相送,以李俊繁、王秉忠為首,到嚴誼為止——嚴誼是硬賴着嚴仁達跟來的,與嚴謙兄弟倆告別。李俊繁輩分長,先去和嚴仁寬說話,常顧就擠過來跟嚴誠說:“千萬記得寫信,若想什麽東西了,只管寫信來說,我叫人捎過去。”說完還往嚴誠身後的船上看了看,“師妹也是,若想什麽吃的了,寫信來告訴我,必定叫人快馬加鞭的送去!”

嚴謙本來在和王秉忠說話,聽見常顧這句失笑:“你還當我妹妹那麽貪吃呢!”伸手敲了敲常顧的頭,“有機會你也來山東玩,我帶你去看趵突泉。”說着看見後面的曲家兄弟,“你們倆也來,咱們去千佛山玩去。”

明姜在船上趴窗戶上往外看他們說話,心裏癢癢得很,可是母親說了,碼頭上人多雜亂,不許她出去,她就只能這樣遠遠的看看罷了。範氏看她那着急的樣心中好笑:“不是已經道過別了麽?還急什麽?”

昨日這些親近的同窗都去了嚴家,因為不知這一分別何時才能再見,各自還帶了些禮物作為留念。男孩們互贈的物品自然脫不了各種書籍,只有常顧比較特殊,贈給嚴誠的是一柄匕首。到給明姜的,就多種多樣了起來。

李俊繁是長輩,給明姜帶了一本衛夫人的字帖摹本,自然是勉勵她好好練字了。曲默然和曲熙然合贈了明姜一套畫筆,還囑咐她,若有得意之作,千萬記得送給他們一幅。常顧則贈給明姜一枚蘭花青讓她自己刻印章,“将來嚴大師書畫聞名天下之時,我想着是用我送的石頭刻章落印的,那可真是與有榮焉呢!”說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

聽母親這樣說,明姜就嘆了口氣,回身走到範氏身邊:“這不是都想着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想多說幾句話麽!”

範氏笑了笑,拉着她坐下:“在家裏這樣也就罷了,那幾個孩子都是你們同窗,算是從小一處長大的,也沒人多說什麽。可是等到山東以後卻不可這樣了,你也不小了,男女有別四個字時刻得給我記在心裏。除了同族同姓的兄弟,旁的再親密也是外姓男子,不能失了禮節,知道了麽?”

明姜乖乖應了:“女兒知道了,娘放心,女兒知道分寸的。”

範氏給她捋了捋頭發:“娘知道,我的明姜是最懂事的,為人心胸坦蕩、光風霁月,所以有時難免有些不拘小節。只是你也須得知道,這世間啊一樣米養百樣人,有些人吶專門長了一雙盯着旁人的眼睛,總想看着誰不留神有個行差踏錯,給她揪住了好出去說嘴敗壞,卻不得不防。”攬着明姜細細的給她講了許多道理。

母女倆說着話,忽然感覺船身動了一下,接着就聽在艙門口侍立的丫鬟輕呼:“開船了。”明姜站起身從窗口探頭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岸邊漸漸離自己遠去,岸上的人都在揮手告別,她心裏不知為何忽然有些惆悵,轉頭問範氏:“娘,我們什麽時候還能回家來啊?”

範氏心裏也有些不舍,在平江住了十幾年,早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一直努力經營,這一朝要随丈夫赴任,想着能見到久違的娘家父母,本來心中是十分歡喜的,可此刻船行起來,眼看着平江城離自己越來越遠,心裏也不由有些酸,覺得不舍起來。

嚴仁寬父子進船艙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母女二人望着岸邊悵然若失的樣子,他笑着出聲問道:“這是怎麽了?舍不得離家了?”

範氏和明姜這才回過神來,“可不是麽,這船一走起來,反倒覺得十分舍不得。”

“呵呵,不用舍不得,咱們的家還在這,等我們老了,還回平江來養老。”嚴仁寬走到妻子身邊坐下,安慰她道,“而且你只想想,再過幾天就能見到岳父岳母了,準保就能高興起來了。”

嚴謙和嚴誠也都走過來坐下,嚴謙還逗明姜:“快別撅嘴了,前幾天高興的嚷着要去看外祖父外祖母的也不知是誰!整天追着我問,外祖家都有誰的是不是你?”

明姜沖着嚴謙吐了吐舌頭,回身又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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